三章-蛇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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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6-26
「請問生啤酒是哪位的?」
「啊!是我的!」

晚上八時,我看著對面的美女咕嚕咕嚕地大口喝著啤酒。

還有身旁散發著「哇這小姐我的菜」的氣息,表情出神入化至變態境界的死黨阿拓。

「欸欸白楊!我想要去廁所啊!陪我去好不好」

「你自己去啊。」
連廁所也要人陪,是不是真的沒救了啊。

「哎呀~我第一次來到這種店,你看旁邊都是大人啊~如果吧我被欺負了你能負責嗎?」

明明是你硬要跟過來的我卻要負責?

而且,我比較怕對面的風信等一下會發生什麼。

* * *

「……白楊!」

在公園巧遇了已經好多天沒有見面的姐。

她身上都是「摘除對象」的血,看來她這件白衫不能穿了。

「好久不見!抱歉這幾天都沒有時間接你電話!」

啊,雖然我對這件事有點生氣, 不過她沒事,就好了。

我將身上的學園外套脫下了,遞給她,她接收了之後我就在書包找了找溼紙巾。

等我找到後,她已經穿上我的外套,果然我的衣服對於擁有模特兒身材的她實在太小了,不過至少可以掩飾她身上的血跡。

我拿起一張溼紙巾,擦了擦她臉上的血漬,因為有點乾掉了,一張擦不太乾淨。

「阿楊!這邊有同事啦,我自己來!」

他一把搶過我手中的溼紙巾,轉過頭背對著我擦臉。

我臉頰好像有點熱,幸好有把外套脫掉。

「既然我今天沒事了!那咱們去吃飯吧!」

我點了點頭,準備和她離開公園。

所以才沒注意到一臉茫然的阿拓。

* * *
「白楊!哦天啊那個妞也太正了吧!啊只是小了點。」

車站附近的居酒屋裡面的廁所間,我聽著阿拓的精神吶喊。

鏡子裡我的臉上多了三條線。

我覺得她那樣就挺不錯的吧,又沒人說每一位美女都得前凸後翹的。

「你不要想太多了,她很忙的,而且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見到她的最後一面。」

我想要讓他徹底幻滅,但說出這句話後我的心卻好痛。

因為這一句話是完美無瑕的事實。

「啊哈哈!你那麼認真幹嘛啊!我根本就不可能好嗎?」

那你幹嘛剛才用一種變態的眼神望向我姐?
真是的,害我那麼緊張。

「啊不過,我還是很好奇,她和你是什麼關係啊?」這傢伙的賊笑真讓人不悅。

但是要是我不解釋清楚,恐怕會覺醒他的狗仔魂,等一下造成姐的麻煩那可不好。

「我們是姐弟,單單這樣而已。」

「啊!哦!原來啊,雖然從我這邊來看是長得很不像啦哈哈,看來真的是我想多了!」

但我並沒有說我們有血緣。

* * *

我們回到位子時,姐姐她已經雙頰面紅地躺在桌上,也不知為何在痴痴的趴在桌上傻笑。

我在升上國中後就很討厭和父母親相處,我國三那年,我姐也剛好成年。

而她就讀的學校一畢業後,就會有分配的工作。

所以我假日和閒暇時都會跑去姐工作的地方幫忙她處理文件資料。

也因為這樣,我結識了許多姐的同事,有正經八百的,也有風趣幽默的。

他們都不約而同的告訴我。

絕對不要讓姐姐碰任何一滴酒精。

據說生啤酒的酒精含量比其他酒少很多,在酒類裡可說是養生食品。

所以,我姐姐喝一杯就醉了,我能說是天才嗎?

「哦,阿楊!你回來啦,你的東西已經送來囉~」

「哦,謝謝……」

「咦,白楊?我聽說這家店的烤串不是都有付一些蔬菜嗎?啊你的這份怎麼沒有?」


這家店確實會在烤串上加些蔬菜,不只是烤串,他們的任何料理都有,所以在這附近小有名氣,被譽為為「營養滿分」的居酒屋。
但是烤串加上青椒和茄子,對我來說那都不是食物。

「啊哈哈!那是因為我們家阿楊超挑食的啦!」

姐姐肯定是喝醉了。
我沒有挑食。

「蛤?真的假的啦,白楊你居然有這種壞習慣!」

「並沒有,我只是不敢吃青椒、茄子、還有紅蘿蔔和萵苣,啊,還有苦瓜……」

為什麼我越講越心虛啊!我真的只是不敢吃而已。

「阿楊啊,這家店烤串的精華就在於他們的蔬菜啊!所以烤串一定要加蔬菜才有那一味!」

「駁回,烤串加上茄子整道料理都毀了吧,姐姐妳喝醉了吧,講話都這麼語無倫次。」

「你姐才沒有喝醉!只是頭有點暈罷了……」

「那就是醉了啦……」

「白楊。」
和姐在鬥嘴中的我突然間聽到阿拓的聲音,對呀他還在場……
「怎麼了?」

「你真的是挑食的王中之王耶!」

我剛剛吃完一串烤串,現在正好可以用它的長竹籤刺穿他的眼睛。

「啊哈哈!挑食王!阿楊很適合你啊!哈哈哈……」

姐姐,妳真的醉得不輕。

阿拓吃完他點的餐點後,時間已經接近晚上九時。

「天啊!已經快九點了!白楊我先走啦!晚上不要太想我哦!」
「你大可放一萬個心。晚上光想到你的臉我只會做惡夢。」

「謝謝光臨!」
我和店員目送阿拓離開,周圍總算安靜了有些。

在榻榻米上的長桌,只剩我和姐姐。

她似乎進入半夢半醒的境界。

「姐姐。還好嗎?要不要我幫妳叫計程車。」

「沒事沒事,你同學走了?」

「嗯。」
我跟服務生再追加了一壺熱烏龍茶。

「既然他走了,你也不必在叫我姐了吧。」

也是,直接說出口會比較自在。
「風信,妳真的沒事嗎?」
「放心!我粉好!」她用細長的手指比了一個大大的「OK」。
服務生送來了茶,我倒了一杯放在風信面前。
氣氛有點寧靜,我們都在等對方的下一句話。
「阿楊……」

「怎麼了?」

「餵我喝,拜託……」

好熱,店內的暖氣也開太強了吧。
我起身坐到她的旁邊,拿起因為熱傳導所以有點燙的茶杯,將裡面的茶傳遞到她的口中。
「啊……舒服多了……」
我拿起我原本喝的冰茶,喝了一口。
「啊對了…我聽說你今天到了你學校附近的分局……」
「嗯。」
風信用手肘撐起自己的下巴,把玩著已經空無一物的茶杯。
「……啊,八成你被她討厭了吧…真是的,那女孩明明知道不能去隨意憎恨他人啊……」

風信,已經全部知道了。

「也不是你的問題,不要放在心上啦!」
風信說完,又倒了一杯茶,看來她這次決定要好好品茶了。
我低著頭,不想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
是同情嗎?還是為那女孩,荼蘼感到哀傷嗎?
我不想去想,也不想去感受。
只希望風信所有的情感都屬於我。
我閉上眼睛,思考著今天下午發生的一切……


下午一時,在分局的獨房。
我坐在身穿正式西裝,年約三四十歲的男人對面。
在他的身邊,有一位持續落淚的阿姨。
她手上拿著,今天在學校「綻放」的少女,荼蘼的書包。
她拿著的感覺簡直就像是家中的小孩在學校不舒服而接回來一樣。
可惜的是,荼蘼不會回來了。

我記得那男人在向我問話的時候,我沒有一絲急促,也沒有流過一滴的手汗。

對我來說,這種事已經習慣了。

他人綻放而被摘除,接著我再被叫去問話。

在我成長的路上,那似乎是一件再正常不過,司空見慣的事情。



「……事情就是這樣。」

我說完,那位先生將一切都紀錄在筆記本內,也暫停了放在一邊的錄音筆。

「好的,同學辛苦您了,太太,不要這樣。」

荼蘼的母親停止了落下的眼淚,直視著我的雙眼。

在她眼裡,我就是帶走荼蘼未來的死神吧。
「 如……如……果……你……」

「同學,你也辛苦了,太太這並不完全是這位同學的錯。」

那位大叔試圖緩和一下氣氛。

「同學,您可以走了哦!」

「了解了。」

我把我的學生包打開來,檢查有沒有什麼遺漏,確認沒有後我起身打算離開,但腳真的太麻了,差點沒有站穩。

走之前我還偷瞄了一下那位阿姨的神情,如果有人現在給她一把匕首,她一定會義無反顧的刺向我的心臟吧。

就像「園丁」摘除她女兒的時候一樣。

「那個啊,伯母。」

我阻止不了自己,還沒經過腦袋過濾,話語就衝出了舌尖。

「妳在意的是荼蘼的生死,還是荼蘼所創下的豐功偉業呢?」

語畢,我不理會身後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跨出一步,往門外的光明處邁去。

* * *

晚上九時,店內比剛才的客人還要更多。
風信已經喝完了整壺的茶,我們都在享受著相互相處的時光。
「欸,阿楊……」

「怎麼了。」

「你覺得啊,如果人類十五年前沒有發明Charles 的話是好事嗎?」
「我覺得,有好有壞吧。」
我捏住自己的手肘,再次迴避她的眼神。


大概在十五年前,人類爆發了一種疾病,對人類造成極大的傷害。
當時危言聳聽的新聞,說什麼「將會有超過半數的人類死亡」、「人類文明恐怕將重新來過」、「這是上天給予人們的殘酷考驗」等等。

這一類的新聞影片,現在在影片平台還能找到。

在人類即將滅絕的絕望風氣之中,「Charles」的出現彷彿上天給予我們的光明。

那時所有的科學家和醫生,都埋首於疫苗的研究。

終於在人們的努力下,成功開發出了「Charles」。

「我們人類又再次戰勝了疾病!」,當時滿街小巷都是這種言論。

而且,經有更多的研究發現,「Charles」是將一種活性細胞「F」注射至體內。

而「F」可以將人們體內的任何細菌、病毒趕盡殺絕 。

所以這個年代剛出生的小孩來說,已經很少聽到「生病」這個詞了,只有在歷史課上才會稍微了解到。

不受細菌污染的身體,是多年來人們多麼的夢寐以求之物。

當人們沉溺於喜劇之中,悲劇也默默地上演。

「一位工作疑似過勞的上班族,被人發現在公司大樓中變成噁心的怪物!,而且跟他在同一層樓的人都遭受波及,一整層三十多人無人倖免,現在已經請人到現場進行掃射……」

那是第一次有人「綻放」的新聞。

後期的研究指出,若是人們長期處於憤恨、悲傷、難過等負面情緒中。
體內的「F」細胞便會收到污染,變成惡性細胞,在體內生根……
最後,便會「綻放」成為人們眼中的「怪物」。

對當年掃射人員大概約兩百多名,最後只存活了五十多名。
可見「怪物」是能啃蝕身邊的人,他們的骨肉和鮮血,成為自己的「養分」。
若是對「綻放」的怪物不管,絕對會造成極大的災害。

所以,人們成立了正義的組織「園丁」,專門保護人們的安全。
而風信,便是其中的一員。

* * *
「阿楊,我討厭你那個表情。」

瞬間,我上半身感受到強烈的晃動,等我回過神來我已經陷入了她的膝枕之中了。

她輕輕的撫摸著我的頭髮,眼神還帶點玩趣的意味。

我剛才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哈!你的個子真的好矮!還有再長高嗎?小子?」

「沒有,今天才在那個公園中綻放的女孩的母親說國中生……」

「哈哈!等等你說什麼!」

她並沒有用力的彈起來,只是噴了一些口水而已。

「我和她們接觸過……」

「你為什麼不早點說啊!你有沒有哪裡受傷!」

「沒有,只是我想,那個小女孩的綻放說不定是我害的。」

在在她的膝上將今天的事告訴她,包括小女孩的賭氣和施捨的菠蘿麵包。

她安安靜靜的聽完一切,手上的動作也停止了下來。

突然,她用雙手用力的捏扯我的臉頰。

不得不說這真的蠻痛的。

「你這笨蛋!你就是因為這樣每天才擺出一副不屑的神情!啊啊啊我最討厭了啊啊啊!」
她加快了雙手的動作,不得不說這樣又更痛了。
「風信,妳不痛我很痛,好嗎?」

「啊,對不起啊~」
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又一臉錯愕地吐了吐舌頭。
我爬起來,甩了甩頭,骨頭發出了「咔噠!」的聲音。

「妳要不要先叫車,我搬不動妳的。」

「啊哈哈!我又沒醉!會自己走路回我的部門啦!」

她已經醉得離譜了,我完全放不下心來。

「嗡……」,是我手機撥號的聲音。

「啊……那個……再麻煩了……謝謝。」

「嗶!」對方掛斷了通話。

「姐,我打電話給妳的主管了,她等一下回來接妳……」
啊,已經睡著了。
希望她明天不會宿醉。
「……阿楊,這個……」
她從包包中拿出一個白色的信封,遞到了我的手上。
「之後真的發生了,再麻煩了……」

她倒回在榻榻米的長桌,又再次踏入了夢鄉。
我看著手上的信封,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