③ 在座Vtuber社的各位，全都有病

　　杏壇高級中學是一家重視學生多元發展的高校，很鼓勵學生建立各種社團。因此，這間學校的社團可謂琳瑯滿目，從主流的運動社團，康輔社、慈幼社或熱音社之類的一些傳統大社，到推理社、圍棋社都應有盡有。
　　申請社團最大的好處在於可以得到一間社辦——有時候學校社辦不夠，要跟其他社團共用社辦——能夠按照社團的表現和性質得到一定的經費，更能在一週一次的社課光明正大地進行社團活動。
　　相對地，申請新的正式社團也有很多麻煩。我得要先寫企劃書過學校那關，過關之後還要考慮萬一社團有什麼事，負責老師必須承擔責任。
　　杏壇高級中學有一個都市傳說，傳聞有一屆熱音社的社長搞大了女社員的肚子，導致熱音社一度廢社。後來經過熱音社成員的努力復興——以及某種骯髒的私底交易——熱音社才得以復活。據說當時的負責老師也因為連帶責任因此離職了。
　　你們熱音社就不能把目標放在Future W◯rld Fes，向著頂點狂亂綻放嗎？樂團不好好玩，倒是玩出人命是想怎麼樣，信不信你們有一天會被折了。
　　其實我想表達的是，很多老師都不想當社團顧問，因為吃力不討好。不過既然是妹妹的願望，我還是決定幫她一把。
　　現在，我租借了一間小教室打算跟那三人商量這個社團到底要幹嘛。
　　對於我來說，有自己的社辦，把工作帶來社辦做也不錯。辦公室那邊有很多老師在那邊工作，硬要說的話就像是學生時代待在溫習室，裡面的人都屏神凝氣跟書本戰鬥，這種侷促的氛圍讓我怪不自在的。
　　在一間大約只有十坪的小教室，我正在搬動隨意擺放的課桌，並打算將其排列成一張長桌，一邊在想芷欣的學姐到底是怎麼樣的人。
　　目前準備要參加這個社團的人當中，我的笨蛋老妹和羽瑄我都認識了，唯獨那個人我還未見過。
　　芷欣好像說過是一個中二病。
　　就在我快要排好最後一張桌子的時候——
　　「老師～」
　　一陣讓人酥軟的女性聲音從我耳後飄過，彷彿沁入骨頭。
　　我「嗚啊啊～～」地大叫了一聲，嚇到手中的桌子都鬆手了，課桌的一隻腳砸到我腳上讓我疼得要命。
　　犯人是羽瑄，她現在捧著肚子，發出「哧～」的聲音忍著笑。
　　「老師，你沒事吧？」
　　「喂！妳走路不帶聲音的嗎？」
　　「看老師這麼專心，不好意思打擾你嘛！」
　　剛剛被課桌砸到讓我飆了幾滴眼淚。我慢慢坐到椅子上，雙目泛淚幽怨地看著她。
　　「老師，你哭了？」
　　「我才沒有哭，只是剛剛那下太痛而已。」我可不是愛哭鬼。我之後朝她怒罵：「就算妳喜歡欺負老師，妳也不應該在老師搬東西的時候嚇老師吧！」
　　羽瑄被我的怒吼嚇得肩膀一抖，隨後又滿臉歉意地說：「抱歉。」
　　看著她的樣子我反而有些內疚，如果芷欣在場可能會罵我「再怎麼說朝女孩子怒吼也太不紳士了吧！」。
　　羽瑄的表情漸漸恢復平靜，坐到我的對面。
　　又過了一段時間。
　　羽瑄從書包拿出水瓶灌了一大口，我因此瞥見她喝水時，因為白開水流過喉嚨起伏的脖子，又覺得不好意思移開了視線。
　　「老師。」
　　「怎麼啦？」
　　「你之前說你想要幫妹妹想創立一個動漫的社團，之後做Vtuber對吧！」
　　「是沒錯啦！但具體要做什麼還不知道，等我妹妹過來再說。」
　　「說起Vtuber，老師平常有看嗎？」
　　「有聽Vtuber唱歌，有看一點烤肉。以前很少看直播，因為我不懂日文，但現在臺V興盛起來，所以有看一點臺V的直播。」
　　「原來老師不會日文啊。」羽瑄摸了摸側臉。「真意外呢？」
　　「羽瑄日文很好嗎？」
　　「也不能說很好吧！玩Galgame生肉能懂大半，輕小說看生肉會比看臺版慢很多的感覺。」
　　如果我會日文在日本的輕小說網站連載，現在會不會出人頭地了呢？說不定我能成為第二個拿芥川賞的臺灣人——雖然這種事情還是想想就好。
　　「不過老師，我也不太熟悉Vtuber呢。」
　　「真意外，還以為妳是書評人一定會有接觸Vtuber。」
　　「這是兩個不同的領域吧。就像，你總不會把Galgame說成是輕小說吧！」
　　「是這樣沒錯啦！」
　　「老師啊，人家真的不熟悉Vtuber。是老師要求我來這個社團做Vtuber的中之人的⋯⋯」
　　羽瑄身體向前一探，眼睛對著我放電，隨後用食指尖點了點嘴唇輕柔地說：
　　「老師要負起責任喔～」
　　我的肩膀感到一陣酥麻。
　　本來還想對她說教，叫她不要做這種讓人誤會的事情，她還沒等我開口就問道：
　　「話說老師，我們這個社團現在有多少人？」
　　「其實也不是社團啦！現在算上妳，也只有三個人。」
　　我一邊說，一邊拿出申請社團的表格，先推給羽瑄。
　　「三個人的話，也就是我、老師的妹妹，還有一個是老師的妹妹的朋友嗎？」
　　「是啊，怎麼了嗎？」
　　羽瑄的臉上勾起了不懷好意的笑容，她這表情絕對有鬼。
　　正當我戒備著她的下一步行動，原本坐在我對面的她突然帶著書包和那張工作紙，移動到我旁邊的位置。
　　「如果剩下一個人是妳妹妹的熟人，跟我和老師都不認識的話，那個人不是會想坐在老師的妹妹的旁邊嗎？那我應該坐在老師旁邊才對。」
　　「是沒有錯啦⋯⋯」
　　太近了⋯⋯
　　原本我跟羽瑄面對面坐才是正常的，因為人會本能地跟不夠熟的人保持距離。
　　我摸了摸週末去大稻埕時被羽瑄親吻過的臉頰，她光是坐在我旁邊就讓我心跳加速了。
　　現在我跟羽瑄只有半個身位的距離，我因此挪開身子，誰知道羽瑄還特地把椅子朝我這邊拉近。
　　「嘿嘿～我跟老師現在就像鄰桌同學一樣呢。」
　　「妳又想捉弄老師嗎？我覺得妳學會尊重師長比較好喔！」
　　嗚啊～好近。妳跟我這麼近我會誤會妳對我有意思的，雖然抱歉之前好像是我拒絕了妳。
　　「不是啦！老師以為人家是尊師重道都不會的女孩子嗎？」羽瑄嘆了一口氣。
　　妳就是不會呀！
　　又過了一段時間，期間羽瑄不間斷地說著捉弄我的話。
　　呯！
　　社辦的門被猛地打開，出現在門口的人是我的笨蛋老妹芷欣。
　　「抱歉我晚了。」妹妹仔細打量我跟坐在我隔壁的羽瑄，之後露出好像擅自作出結論的表情說：「老哥，我打擾你們了親熱嗎？」
　　「沒有，快坐下吧！」
　　「對喔！妳打擾到人家跟老師的甜蜜時間～了喔！」羽瑄突然開腔。
　　「嘿～妳就是白櫻嗎？笨蛋老哥，你終於對學生下手了喔？」
　　「笨、笨蛋，才沒有。」
　　「事先聲明，如果你因為猥褻未成年女學生被解僱，因此失業的話，我不會養你喔！」
　　「我怎麼會做這種事！？這已經是犯罪要坐牢了吧！」
　　羽瑄突然扯了扯我的襯衫，然後在我耳邊說悄悄話。「老師把我推倒的話，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喔～」
　　拜託，妳別再這樣了啦，我真的怕有一天自己失去理智。
　　芷欣坐到我的對面，向羽瑄伸出手想跟對方握手。
　　「抱歉打斷你們打情罵俏，先讓我做個自我介紹吧！我叫陳芷欣，一年B班，是這個傢伙的妹妹。這幾天老哥給妳添不少麻煩了吧！」
　　哪裡是我給她添麻煩啊？明明就是她找我麻煩好嗎？正當我想抗議，
　　「學妹妳好，我叫白羽瑄，二年A班。」羽瑄也開始自我介紹，緊接著下一句，「話說回來，學妹覺得老師喜歡妹妹角色還是天降系啊？如果按照青春戀愛喜劇的套路，我覺得天降系贏面很大喔！」
　　喂！太沒禮貌了，妳這是明目張膽的挑釁吧！
　　芷欣聽到羽瑄的問題一瞬間傻眼，緩過來之後說：
　　「妳這個問題真尖銳呢！我稱呼妳學姐可以嗎？」
　　「那個問題是開玩笑的，不用在意喔～還有叫我羽瑄就行了，明明跟你只差一年卻被妳稱呼為學姐顯得我很老似的。」
　　好可怕好可怕，一瞬間看到芷欣的額頭浮現了青筋，這丫頭怎麼連我妹這麼聖人的人都惹啊！
　　好在我老妹基本上還是很大方——對我很不客氣甚至有點暴力，對外人很大方——的，沒有要跟羽瑄計較的樣子。
　　「不過，老哥喜歡妹妹還是天降系啊⋯⋯」芷欣抵住下顎。「很可惜，我老哥對實妹不感興趣的樣子。」
　　「這樣啊～」
　　「不過有一種實妹，我老哥應該蠻喜歡的喔！就是『別人的妹妹』。因為別人的妹妹同時滿足兩個條件，一，她是實妹、二，她合法。」
　　「我懂我懂，是華文輕小說家神關羽寫的《ㄩㄇ？女高中生面臨財務危機，轉守為攻！》裡面的台詞對吧！『別人的實妹是無敵的存在』之類的。」
　　芷欣忽然向我打了個眼色，我不懂她什麼意思。
　　「白櫻也喜歡神關羽嗎？」
　　「喜歡啊？他的書我都有買。」
　　「那白櫻最喜歡他哪本書呢？」
　　「這個嘛⋯⋯《輕小說之巔》吧！老實說，除了本書以外都是垃圾。」
　　「嗯，我完全認同。」
　　芷欣和羽瑄突然達成共識，擊了個掌。喂！妳們也用不著在當事人面前公然批評他的書吧！
　　「我先跟我哥說兩句話。」芷欣把我拖出社辦。「喂！你那天不是跟她去西門町了嗎？之後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把事情發生的經過一五一十告訴芷欣，當然刻意避開不提羽瑄跟我告白的事情，也沒有提到其他無關重要的旁枝末節。
　　另外芷欣也告訴我她的學姐今天在忙著趕畫畫的委託不能來。似乎完成那個委託，她的學姐目前就是自由身了。
　　「原來如此啊！」芷欣把手合攏成一個拳頭抵在鼻尖思考片刻後說：「那羽瑄知道你就是『神關羽』嗎？」
　　羽瑄是否知道我是神關羽⋯⋯
　　我怎麼沒想到這個問題⋯⋯說到底為什麼她跟我告白，她本來跟我沒有交集又喜歡我什麼？
　　「老實說，我不知道。」我向芷欣搖頭。
　　說到底也證據不足，現在的氣氛，我才剛拒絕了她，又不可能跑去告訴她「對喔我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神關羽」，感覺自己像個傻子。
　　「老哥，你去買點飲料吧！順便問一下羽瑄要喝什麼。」
　　芷欣把我拽進社辦，問過羽瑄想喝什麼之後又像驅趕蒼蠅般把我趕出來。
　　為什麼我一個老師要當學生的跑腿啊？妳們都不懂尊師重道嗎？
　　算了，芷欣應該是想單獨跟羽瑄說話吧！那我打擾她們也不好，就給他們一些時間混熟吧！
　　因此，我也不急著回去了。從教室到福利社的路上會經過一個小庭園，被灌木叢所組成的低矮牆壁所環繞，裡面還種了形形色色的花朵。沿著石板路走進庭園，中間有一座噴水池。
　　不如走進庭園走幾圈好了，抱著這種想法，我踏著輕快的步伐沿著石板路走去，在路的盡頭，我看到了一副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見幻覺的光景。
　　一名金髮的少女靠在的噴水池邊緣上，以類似於抱膝坐的姿勢，曲起膝蓋收攏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
　　彷彿一不小心就會春光乍洩，但就是剛好沒有走光。
　　那是個有有如童話世界走出來的精靈少女，長長的金髮末端還帶點小波浪卷。她身穿著我們學校襯衫百摺裙款式的校服，讓我一瞬間以為自己是《援助◯配》的那個老師，這樣我的爺爺就是半獸人了。
　　我走近一看，陽光斜斜灑落，穿透噴水池後折射出五彩的光點將這個空間籠罩。她膝蓋上的是一塊平板電腦，她手執畫筆在平板電腦上動筆——應該是畫畫吧！
　　如同觀鳥時盡量不要發出太大動靜嚇跑鳥兒，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她面前，湊近一看，終於看到她在畫什麼。
　　她畫的是動漫畫風的精靈美少女。衣衫襤褸，跪坐在地上，一隻手撐起身體另一捧著自己的胸前破碎的衣物，露出憤怒與羞恥的神色——畫工堪比P站上那些大神，而且超色情。
　　也許是我走近之後才注意到我，這名少女輕輕抬起頭與我雙目對視。這時我才發現她的眼睛是雙色瞳，一邊是赤紅色，一邊是藍色的。
　　「汝，有何貴幹？」
　　「妳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
　　因為這個場景比馬奎斯的書還要魔幻，我不禁問道。她是外國人嗎？國語真好，而且她的身型完全是小學生耶！
　　是讓人想摸摸她的頭，說「妳好棒棒喔」，然後給她糖果的身形。
　　「否。吾是來自精靈王國的尊貴女王。凡人，見到吾還不快下跪？」
　　安靜⋯⋯
　　流水的聲音不曾間斷，填滿了我們之間的沉沒。
　　話說我突然想起來了，晨會的時候偶爾會從茫茫的黑色頭髮中發現一群金色頭髮的學生。差點忘了這間學校有國際班。
　　還是讓我重整旗鼓，思考一下怎麼接這段話吧！
　　雖然面對羽瑄或芷欣的時候我看起來形象盡失，那是只是因為羽瑄太過超規格，而芷欣是妹妹，讓我疏於防備。
　　我姑且還是一名身心正常的社會人，一個憑藉自己學歷與面試而不是走後門被這間學校錄取的老師。面對一般的學生，我還是會擺出一副風度翩翩好老師的態度。
　　就算自己腦子不太正常，也要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正常的大人，不要露餡，這可是身為大人的基本功。
　　「同學，妳在這裡做什麼啊？這是漫畫嗎？好漂亮喔！」
　　為了擺出我不懂二次元的形象，我故意說錯，說這是漫畫。
　　「真是失禮的凡人，連吾輩偉大的藝術品都不懂嗎？這才不是什麼漫畫。」
　　「那這是什麼？」
　　「聽好了凡人，這是精靈一族英勇的戰士。吾身為女王的使命，是將其身姿紀錄，讓傳說流芳百世。」
　　這名少女以高傲的姿態述說著自己神聖的使命。紀錄戰士的身姿⋯⋯就是畫畫的意思吧！真是了不起的中二病，讓人懷念起腥紅女王。
　　她該不會就是芷欣的學姐吧？
　　「凡人，要領略這幅畫的美好，你還早了一百年呢！不過如果你非要理解的話，那就進行儀式，成為吾之一族的眷屬，取得太陽王子的眷顧吧！」
　　太陽王子？好亂的設定，我會被太◯蟲寄生嗎？
　　「姑且問一句，太陽王子是什麼？」
　　「太陽王子是宇宙主宰，掌管宇宙萬物。」
　　設定果然好亂，既然是王子應該有父王吧，那太陽王子的爸爸是掌管十二個宇宙的全能之神嗎？我沒有繼續糾纏這個問題，接續問道：
　　「那請問進行儀式有什麼要求嗎？」
　　「哼！你、你這個無禮的凡人男性，居然向尊貴的精靈女王索求儀式，好、好大的膽子⋯⋯」
　　她不知道為什麼面紅耳赤地揮舞著雙手，怒目圓睜地盯著我。
　　有點好奇儀式到底是什麼東西了。
　　之後，這名少女也不管我了，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她的畫上。眼見她無視了我，我也從她身邊遠去。
　　差點忘了還要幫羽瑄跟芷欣買飲料，不知道讓她們等這麼久會不會生氣。
　　當我回到教室的時候，她們似乎已經聊得很熱絡，變成好朋友了，還一氣同聲地抱怨到底跑去哪幹嘛這麼久。
　　「老哥你跑哪去了，該不會是看到女人，跟在人家屁股後面把我們給忘了吧！」
　　「老師真過分，明明有人家了。」
　　我才沒有跟著女人的屁股跑，這個笨蛋老妹到底是有多看不起我，至於羽瑄，我都懶得吐槽了。但我遇到一個外國人——可能是混血——金髮小蘿莉是真的，但我沒有告訴她們。
　　之後我們開始討論。
　　其實要做Vtuber到底要幹嘛我不知道，這件事本來就是我妹妹發起的，我妹妹應該要比我清楚很多吧。
　　我、羽瑄、芷欣剛剛的討論中，根本沒有討論過當Vtuber到底要幹嘛，精神論、未來願景之類的東西倒是討論了一堆。
　　「我覺得如果要當Vtuber的話，最重要還是要創造一個能讓大家都開心的地方。如果是白櫻的話，我覺得應該會很有特色。」
　　「要創造一個很棒的地方，嗯嗯，我也覺得很棒！人家寫書評的時候，粉絲們都是用文字來回覆我，我沒機會跟他們當面交流。」
　　「對吧！書評系的Vtuber絕對有戲的啦！白櫻妳本身就累積了很多粉絲，又有足以應付雜談的知識量，聲音也好聽。」
　　「嘿嘿～是嗎？好害羞喔⋯⋯」
　　 她們的討論大概就是這種感覺，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的想法，卻沒有說到實行的部分。實務上的東西——前置準備如器材、模組、軟體之類，還有經費到底需要多少，誰出——根本就沒有討論過。
　　如果我大學跟陌生人做分組作業，他們第一天就這樣，我會本能地感覺到這次凶多吉少。說真的，搭便車的躺分仔能不能全都打包送去如月車站，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啊，如果想上電車逃跑就會有一群瘋猴子高喊著「活體肢解～刳剔～刳剔～～接下來是絞肉～絞肉～～」，把他們變成美味的料理。
　　應該⋯⋯沒問題吧？羽瑄跟我妹耶！還有一個是我芷欣的朋友。
　　直到日暮西下，社團的名稱也總算敲定了。
　　社團名稱：Vtuber社。
　　至於企劃書，我大致上是按著學校要求，寫出Vtuber社對學生有什麼教育意義，如人際溝通的技巧、多媒體運用的能力等等。其實我覺得可以寫得更精細一點，但是她們兩個人都正在興頭上催促我快點交。
　　「老哥啊，有些事情就是要打鐵趁熱。多給你幾天寫企劃，你不一定會比現在寫得好啊！不是有一句話叫『長考出臭棋』嗎？這句話是老哥你教我的喔！」
　　芷欣還故意吐舌頭裝可愛。
　　「長考出臭棋」是圍棋術語，就是的意思下棋太過猶豫反而會適得其反。我為什麼懂圍棋？不奇怪吧！關羽刮骨療傷也下圍棋，我可是神關羽，棋力至少不會比A高中的棋聖低。
　　直到現在為止，我都不知道這個社團到底要幹嘛——芷欣啊，妳身為發起人又不告訴我。我真的很懷疑這樣能不能過關，總之一試吧！
　　「羽瑄，你覺得這樣的企劃書學校真的會收嗎？」
　　我鄭重地問羽瑄。她側頭思考後開口道：
　　「老師才是負責人，應該比我們清楚啦！但是我覺得老師寫得不錯喔，真的有把Vtuber社對學生的教育意義寫出來，之後就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既然連名為白櫻的少女都覺得沒問題，我就不管了就這樣吧！我、羽瑄、芷欣都在表格上簽名了，接下來就等芷欣的學姐簽名，再遞交表格就可以了。
　　臨走之前，一名有著一頭金色頭髮的少女打開了教室的門。這名少女身材矮矮的，頭髮的末端是小小的波浪捲。
　　是剛剛在噴水池見到的少女。
　　「嗨！妳的畫畫好了嗎？」
　　我露出親切的笑容問她，誰知道對方並不領情，像受驚了一樣躲到芷欣的背後，探出個小腦袋出來。
　　「喂！笨蛋老哥，你不要欺負我學姐！」
　　「老、老師居然是蘿莉控嗎⋯⋯」
　　芷欣對我厲聲責罵，羽瑄則在我旁邊哀嘆起來。
　　「我沒有！我不是！我只是剛剛去幫妳們買飲料的時候碰見她而已。」
　　我撫著自己的良心抗議道。首先，我沒有欺負她；第二，我不是蘿莉控！三次元的話我比較喜歡熟女和人妻，就算是二次元，我也是喜歡女高中生多過蘿莉的好嗎？
　　但是羽瑄跟芷欣並不接受我的說詞，仍然帶著懷疑的目光看著我。
　　這名少女仍然顫顫巍巍地躲在芷欣後面，我跟她對視的時候，她的身體誇張地震了一下，又把腦袋縮回芷欣的背後。不過我這才注意到，她原本紅藍色的雙色瞳，現在變成了兩邊都是藍色。
　　「所以說，她就是我們的第三個社員嗎？」羽瑄問。
　　「是啊！她是我的學姐黑桃。」芷欣扭過身子，一邊輕拍著那名少女的頭，一邊安慰身後的少女。「桃姐，不用怕喔！那邊的是羽瑄，是我的朋友，還有那個看起來豬頭豬腦的是我老哥，雖然看起來不是好人，但是不是個壞人喔。」
　　喂！這個笨蛋老妹說誰豬頭豬腦啊？我很想回擊說「老子可是老師兼大作家⋯⋯」，但又覺得自己如果真的說出口很傻，所以嚥回去了。
　　芷欣好不容易安撫好這名叫做黑桃的少女，黑桃畏畏縮縮地坐到了羽瑄的對面，視線仍然下垂著不敢與人對視。
　　「原來妳叫黑桃啊？請多指教。沒想到異世界精靈王國的尊貴女王也會有這一面呢？」我幾乎是不動腦子地說出這句話。
　　「⋯⋯請不要那樣稱呼黑桃⋯⋯」
　　黑桃不知道為什麼否認了。話說原來她不只會自稱「精靈女王」，還會用「黑桃」來稱呼自己啊？
　　「笨蛋老哥，你不要欺負桃姐。」
　　「我什麼時候欺負她了？」
　　她這個樣子讓我超想保護她好嗎？
　　「異世界精靈王國的尊貴女王⋯⋯」羽瑄湊到我耳邊，「什麼東西啊？」
　　原本想將剛剛我在噴水池堪比童話故事的奇妙經歷娓娓道來，但芷欣比我早一步解釋道：
　　「我學姐是一個很害羞的人，你們不要刺激她。如果她要畫畫的話就會戴上隱形眼鏡，那她的性格就會發生一點改變，變得比較強勢⋯⋯總之大家相處久應該就會習慣了。」
　　原來如此，就是平常是一個不敢跟人對視的害羞少女，如果戴上隱形眼鏡變成雙色瞳就會變成中二病嗎？
　　沒想到居然還是雙重人格，這個設定感覺很動漫呢！
　　總之，隨著黑桃的到來，我們Vtuber社的的成員就總算是到齊了。話說Vtuber社的各位好像都有病的樣子。
　　黑桃是有兩種病的雙重能力者，分別是——雙重人格和中二病。
　　羽瑄，不捉弄老師就會渾身不自在，是——強迫症。
　　芷欣，會對我毒舌，偶爾會對我使用暴力（例如踹我），是——躁鬱症。
　　我，陳冠宇，病得最輕，是——作家病。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坐在我一旁的羽瑄，說的時候把作家病改成了社畜病，她聽到我說她是強迫症的時候眉毛還抽動了一下。
　　隨著一聲你是笨蛋嗎的嘆息，羽瑄對我說：
　　「老師⋯⋯你的病不是社畜，你連自己病在哪裡都不知道啊？」
　　那妳倒是說說我病在哪裡啊！正當我思考如何反擊羽瑄，芷欣催促我快點把申請表給黑桃簽名。
　　現在天色也晚了，黑桃在申請表簽過名後，我們重新做了一次自我介紹便散會。Vtuber社團——雖然還沒申請成功——的第一次實際上的聚會就這樣落幕了。
☆
　　「抱歉陳老師，我們不能批准這個社團。」
　　眼前的女性皺了皺柳葉般的眉毛，用細長的雙眼打量著我。
　　她身穿一件紫色的旗袍，留著一頭大波浪捲的黑髮，給人一種氣質美人的感覺，她的髮型甚至沒有瀏海，露出光潔亮麗的額頭，剛好把她呈完美橢圓形的鵝蛋臉凸顯出來。還有，她胸部超級大，大得跟西瓜一樣。
　　如果要形容的話，就是給人一種母親的印象。如果她Cosplay源賴光一定很合適。
　　她就是負責處理社團事務的其中一位老師——鄭小姐。
　　「為什麼？明明連漫畫社都能過了，為什麼Vtuber社團不能過？」
　　「那陳老師，你能告訴我Vtuber社團到底要做什麼嗎？」
　　我把企劃書的內容稍為包裝，一下覆述一次給鄭小姐聽，誰知道鄭小姐搖搖頭說：
　　「我不是問你Vtuber的教育意義，我是問你這個社團到底進行著什麼活動？不要以為用漂亮的詞彙包裝企劃就可以矇混過去，我們總不能批准連做什麼都不知道的社團。」
　　「如果說到連做什麼都不知道，那某些社團還不是活動目的不明，整天團康、夜教、大地、真心話大冒險輪番上陣的。」
　　「陳老師，你可知道有些話不能說穿，儘管你說得可能沒有錯。」鄭小姐垂下視線，輕嘆聲流露著些微無奈。「因為你這個是全新的社團，所以學校的審查可能會更嚴格。負責社團的老師當中也有比較保守的人，不一定會接受Vtuber這麼新穎的東西。
　　「陳老師，你確定要把這張表遞上去嗎？我必須提醒你，如果他們開會拒絕你的申請一次，那你至少要半年後才能再度申請。」鄭小姐再度抬起視線與我對視，「請問Vtuber社平常是做什麼活動呢？」
　　「那個喔⋯⋯總之就是找人畫皮⋯⋯嗯用軟體捕捉表情⋯⋯然後⋯⋯對，就是氣勢。」
　　「所以你什麼都不知道對吧？是不是覺得反正學校上層很好糊弄，反正不知道什麼是Vtuber就敷衍過去算了？」
　　「怎麼可能，我像是這麼敷衍了事的男人嗎？」我挺起胸膛，「不，我可是一名盡忠職守的好老師。」
　　但是鄭小姐沒有理會我的自我吹捧，繼續說明：
　　「我告訴你，學校上層沒有那麼好糊弄。話說回來，我剛好我有朋友就做Vtuber，請問陳老師知道一個Vtuber要花多少經費嗎？」
　　「不知道⋯⋯」
　　鄭小姐說自己有朋友做Vtuber，讓我有點有點出乎我意料。
　　要花多少錢⋯⋯誰知道啊，芷欣那傢伙又不告訴我做Vtuber要做什麼。這種事情，慢慢找資料不就好了，不就知道了。
　　這種事情就靠氣勢！
　　就跟大學做報告一樣，一開始決定題目的時候根本不懂那個專題在幹嘛，直到做完報告也不懂那個專題在幹嘛，反正靠氣勢塞一大堆論文進去，把參考論文那個條目塞好塞滿就對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啦！
　　鄭小姐默默地豎起了三根手指。
　　「什麼意思，是三千的意思嗎？確實有點多啦，不過還是我自掏腰包能夠處理的程度。怎麼說呢，我不想讓學生們失去夢想。」
　　「你把耳朵靠過來。」
　　怕，鄭小姐也要學羽瑄那一套嗎？不過鄭小姐是成熟大美人，對我沒興趣啦！
　　我乖乖聽話把耳朵靠過去，湊近偷瞄了一下才又感覺到那兩顆西瓜有多麽宏偉。
　　我張大了嘴巴，呆若木雞地定在那裡。這、這不是接近我一本小說能賺到的版稅，或正職大半個月的工資嗎？還只是最低消費喔？
　　其實這也只是低標，動輒要我兩到三個月或以上工資好像才是常態。
　　「經費這些事情學校大概是沒法批給你了，你們自己解決吧。就算你成功申請社團，大概也要你們自掏腰包吧！比起這個，我最關心的是你們真的需要社辦嗎？」
　　鄭小姐把申請表推到我面前，淡然地解釋。我不太懂為什麼鄭小姐說我們不需要社辦，鄭小姐在我發問過後繼續解釋道：
　　「你想想，你們Vtuber社團，一開始設立人設、做建模、架設軟體的時候還可以大家在一個社辦一起工作。那Vtuber出道的時候怎麼辦？難道中之人不趕緊回家開直播嗎？」
　　我被鄭小姐說得無言以對⋯⋯她說得沒有錯，如果是做Vtuber上軌道之後，我們根本沒有非要社辦不可的理由，還不如放學就趕快回家直播。
　　我們成為正式社團與地下社團最大的區別，就只是社課那一節課可以用社辦而已。
　　——哥，我想要創造一個歸宿。
　　芷欣的話再次在我腦海中響起。創辦社團，對於她來說比起實用意義，肯定是一個很重要的象徵吧！我想再幫芷欣爭取一下。
　　「拜託了，可以收下我這個申請嗎？」
　　我微微鞠躬，把申請表用雙手捧好希望鄭小姐收下。鄭小姐沒好氣地再度問我是否需要再修改一下申請表，我本著「長考出臭棋」的心態搖搖頭。
　　最終，鄭小姐終於還是勉為其難收下了我的申請表。
☆
　　第三天，我們還在等待鄭小姐的消息，現在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申請社團。我們又租了那一間教室用來討論。
　　「先讓吾告訴汝們吾尊貴的身份吧，吾是尊貴的精靈女王。」
　　眼前的金髮中二病少女站了起來，高傲地進行著自我介紹。
　　其實我至今還不是很清楚Vtuber具體要做什麼，我那個笨蛋老妹直到現在也還沒跟我說明。我很想問，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不過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就是黑桃會負責皮的人設和繪畫。
　　因為今天黑桃要跟我們討論Vtuber的人設，所以她早早就戴上了美瞳，現在是一個有雙色瞳的中二病王女的形象，加上她又穿著學校制服，讓我覺得特別生草。
　　話說她的金髮真的又柔順又漂亮，如果我寫小說要形容她的頭髮，應該會形容為絲緞般的之類。我以前曾去海外短暫留學，聽說有很多外國人的金髮其實是染的，黑桃這麼漂亮的金髮應該是天然的吧！
　　「現在就讓吾紆尊降貴，跟汝等講解神兵的設計圖的流程吧。」
　　眼前蘿莉身形的少女用力拍桌大聲說道，跟平常畏畏縮縮的印象完全不一樣，其實不用拍桌啦！
　　「精靈女王，我有問題。」
　　羽瑄像個乖學生一般挺直坐姿舉手發問。最近被羽瑄整得多，都忘了她平常在教室看起來很斯文——就像現在一樣。
　　「名為白櫻的人類，叫我女王大人。好，請問有什麼問題？」
　　「女王大人，神兵的設計圖是指Vtuber的人物設計嗎？」
　　羽瑄問了個好問題，雖然八成都是，但面對中二病⋯⋯不，跟人合作或分組報告最重要的是「報告、聯絡、商量」。如果不好好溝通的話⋯⋯我從求學階段到工作這麼長時間以來，已經經歷過太多慘痛的教訓了。
　　「哼！神兵的設計圖就是神兵的設計圖。」
　　「桃姐，給我說人話。」
　　黑桃還想抵抗，但不果。芷欣一個粉拳敲到黑桃的腦袋上，讓黑桃抱著腦袋呻吟。
　　「嗚嗚⋯⋯腥紅女王欺負人家。」
　　「我不是腥紅女王，快跟人家解釋吧！」
　　沒想到黑桃也知道腥紅女王。只見芷欣聽到這個早已被封印的稱謂後，臉色有點微紅，卻壓住了羞恥，故作成熟地敦促黑桃正經解釋。
　　她們的互動真有趣。
　　有人說輕小說寫不好一定是因為那個人不夠有病，我估計畫師同理。看著平常害羞的金髮小妹妹墮落成一個中二病笨蛋，我覺得超有趣ㄉ～
　　難怪惡墮題材長盛不衰⋯⋯不，我什麼都沒說。
　　「汝說得對，神兵的設計圖就是Vtuber的人物設計圖。」
　　被芷欣教訓過後，黑桃就變老實了，之後跟我們講解Vtuber人物設計時的注意事項。她用不疾不徐的語速解釋道：
　　「要設計神兵，必須要先設計好人物屬性，到底是活潑的還是冷漠的、開朗陽光還是淡雅文青的印象，髮型、膚色、身材、各種身體特徵都要設計。」
　　看來黑桃本質還是個知錯能改的乖孩子，我安心了。雖然看著她墮落，我覺得很有趣，但果然還是不想玷污這麼乖巧的孩子。
　　羽瑄點點頭表示理解，並接話道：
　　「原來如此，就是有點像輕小說裡面的人物塑造對吧。就像作者要想辦法把女主角展現得活靈活現。這樣子那些悶騷才會覺得這個角色很婆，對吧老師～」
　　羽瑄說完還刻意用膝蓋撞了一下我的腳，讓我整個人嚇得抖了一下。拜託，妳問我幹嘛啦？還有妳這樣跟老師肢體接觸實在是太超過了。
　　「老哥，你可以不要玩嗎？」
　　芷欣對我投以責備的眼神。關我屁事，是羽瑄用膝蓋撞我的腳耶，如果反過來我大概率會被提告。如果早知道老師也會被性騷擾，我一定會告訴羽瑄我已經是大人了，不需要妳這個小丫頭幫我轉大人。
　　芷欣把話題拉回去Vtuber皮的設計的討論，繼續說：
　　「羽瑄，我們基本上還是按照妳原有白櫻給人的印象去設計吧！因為妳本來就有很多粉絲基底，然後妳是中之人。這也是根據妳的需求去設計人物。」
　　「原來如此，就是人設遷就我，不用我去遷就人設嗎？」
　　羽瑄抵著下顎沉思。
　　雖然我自認不算Vtuber通，但據我了解，台灣的Vtuber設計人物的時候確實可以分兩種。
　　第一種是企業勢或著某個網紅的女兒出道，先有Vtuber的形象，再去募集適合這個角色的中之人。
　　第二種是社團勢或個人勢——社團勢是由一群人組成的非企業社團負責一切，個人勢則是中之人自己打點一切。不是中之人去扮演皮，而是為中之人訂做皮，所以中之人可以在設計人物時參與其中，自由度很大。
　　黑桃在平板電腦上快速畫了一個草稿，因為不用上色只是草稿線圖，所以很快畫好了，畫工真棒。畫完之後提起平板電腦環視我們一圈問道：
　　「汝們覺得如何？」
　　長長的黑髮，文靜的印象，確實給人一種白櫻的感覺。
　　「怎麼說呢，我覺得桃姐畫得確實有白櫻的印象，但好像有什麼不對。」
　　先開口的是芷欣，我也覺得她說得對。
　　我指著自己左眼的左下方，不假思索地說出了自己想法道：
　　「我覺得白櫻應該有一顆淚痣，羽瑄這邊有一顆嘛。」
　　大家都啞口無言看著我，場面異常尷尬。
　　「幹、幹嘛啦？」
　　「哈哈～只是被老師嚇到，沒想到老師觀察得這麼仔細，讓我有點不好意思。」
　　「這個笨蛋老哥，平常明明是個遲鈍的木頭，在無關緊要的地方卻觀察力好得噁心。」
　　羽瑄意外地羞紅了臉害羞地回應，芷欣則是在我對面狂說我噁心。
　　好啦！我就噁——比大拇指！
　　「汝們看，這樣如何？」
　　「女王大人，我覺得看起來有變好，但怎麼說，感覺還是缺少一點特色。」
　　黑桃很快在草稿上面加了美人痣給我們看，我是覺得真的有變好，有畫龍點睛的感覺，但羽瑄卻表示她還是不太滿意。
　　我靈光一閃想到了很棒的意見，迫不及待地跟她們分享道：
　　「要不加入一些額外的元素怎麼樣？例如動物、奇幻生物的元素啊？什麼貓耳、羊角、吸血鬼之類的。」
　　哼哼，妳們大家都以為我是笨蛋。我可是華文輕小說家神關羽，我真要出手嚇死妳們。
　　可是大家都啞口無言地看著我。
　　「幹嘛我一說話就冷場啦！？」
　　妳們想排擠老師是不是？羽瑄是第一個打破沉默救場的人，她面露微笑說：
　　「沒有啦！我覺得老師講得超有道理，一瞬間對老師改觀了。」
　　「改觀喔？我之前在妳的心目中到底是怎麼樣啦？」
　　「嘛～這個笨蛋老哥雖然是笨蛋，偶爾還是會說出一些建設性的發言啦！」
　　我的妹妹喔！妳這句哥哥是笨蛋是多餘的。我向她抗議道：
　　「等等，你剛剛好像說了很瞧不起哥哥的話，妳別忘了我是相當可靠的老師。」
　　「這樣怎麼樣，我去跟戲劇社借一點道具和服裝，羽瑄一邊試穿一邊找感覺就好了。」
　　可是芷欣沒理我，說出了另一個提議。
　　大家都同意了芷欣的意見，於是芷欣就帶著我們去戲劇社了。在路上，羽瑄又調戲我說：
　　「怎麼樣老師，社辦加試穿衣服，這可是青春戀愛喜劇經典的殺必死橋段喔！」
　　「別說傻話，妳以為那種充滿青春酸臭味的老哏橋段會發生在三次元嗎？」
　　「嘿～老師不心動嗎？可以當幸運色狼喔！」
　　我剛入宅已經聽過幸運色狼，但我從來都不懂幸運色狼是哪裡幸運了。如果我因為這種不可抗的屁事丟掉工作，惹上官司，那真的是幸運到我都欲哭無淚了。
　　我們借了一堆衣服跟道具回到教室。她們都拿著些看上去就很輕的衣服，因為我是男性暨老師暨工具人，拿的東西最多，捧著一箱沉得要死的箱子。
　　回程的時候我心中有個疑問，我走到芷欣身邊問道：
　　「其實Vtuber的人物外觀，對應聲音跟人物個性就好，應該只需要考慮白櫻原本給人的印象跟羽瑄自己的表現，根本不需要參考真人的形象，為什麼要特地借衣服換呢？」
　　「老哥，你真是不懂呢！你看著羽瑄。」
　　「嗯～」我順著芷欣的話把目光移向羽瑄，夕陽灑落的光輝在飄逸的髮間流轉，精緻如人偶的臉上有一抹溫雅的微笑。
　　「老哥，怎麼樣，簡直就是白櫻從書評裡面裡跳出來的形象對吧！」
　　「羽瑄不講話的時候，確實清新脫俗啦！」
　　不講話就超級可愛，一講話就是熊孩子。
　　最終我們捧著那一大堆衣服回到小教室，我把東西放下之後，她們說要在教室裡換衣服，於是芷欣把我趕出門外。天啊，妳們真的在教室換喔？
　　「老哥，你給我好好待在教室外面喔！如果我們沒有叫你你卻撞門進來，我會殺了你。」
　　「我可是老師誒，怎麼可能做那種會讓我社會性死亡的事情。」
　　這個老妹也好，羽瑄也好，到底是多瞧不起我。妳們真的以為我一個正直的老師會做這種事嗎？
　　這間教室在一樓，穿過草叢可以從窗戶進入教室。她們可以在教室安心換衣服的理由是因為窗戶可以上鎖，不用擔心有人硬闖進來，然後教室全部窗戶都有窗簾，所以不用擔心有人從外面偷窺。
　　芷欣說在她說我可以進去教室之前，我要一直在教室門外罰站兼把風。
　　其實我要把風還有一個理由啦！雖然窗戶可以上鎖，門卻不能上鎖。
　　雖然聲音並不是很大，即使看不到教室內的情況，也能隔著門聽到這三個女孩子的嬉鬧聲。
　　「羽瑄，話說妳身材真的很棒耶！肚子又沒有贅肉。」「汝，可惡胸部居然比吾大那麼多，看招。」「住、住手啦！女王大人我知錯了～」「腥紅女王喔！給我抓住她！」「救命啊！啊哈哈～不要摸那裡啦～！很癢誒～」「羽瑄，妳認命吧！」「啊哈哈～不要揉了啦～我投降～」
　　諸君，你們懂我的感受嗎？
　　當然，我很清楚自己的是一名老師，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動歪念。
　　一分鐘過去了。
　　兩分鐘過去了。
　　三分鐘過去了。
　　忘了過了多久，我也沒有刻意看手錶了。身為一個老師，一邊在教室外面罰站，一邊聽著女孩子玩耍的聲音，真的是一種對精神的折磨。
　　剛剛有幾個我教的女學生路過這邊，跟我打了招呼。她們好像很好奇我在幹嘛，但又不好意思開口問。
　　「「「咿啊啊——！！！！！」」」
　　教室內傳出一陣高分貝的驚叫聲。
　　怎麼了？我的大腦開始加速思考，密室殺人案、有色狼從窗外潛入、她們發現她們之中有一個是男生、鬧鬼、晶星人綁架，各種可能性在我腦內閃過。
　　身為老師，我必須保護學生，抱著這樣的覺悟，我屏神凝氣調理好呼吸衝進教室，準備好跟未知的敵人殊死一戰。
　　在我踏入教室的一刻，我的雙目與她們對視，她們就如同被美杜莎石化那般佇立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不，與其說石化，倒不如說時間靜止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能發動世◯（The W◯rld），神關羽居然還有替身，也太作弊了吧！
　　該發生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終究也還是發生了。
　　地上是散落一地的衣物，倒在地上的椅子等等，不難想像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激戰。
　　她們三人穿的是同類的服裝，是偶像服嗎？短裙跟上衣是分開的，下半身的短裙有好幾層荷葉邊相互交疊，並寬鬆膨起，露出半截大腿，裙子上似乎還有細長的吊帶。上半身是一件白色有著泡泡袖的衣服，胸前也點綴了蕾絲條。
　　羽瑄的裙子是粉色的，吊帶半天吊著，下半身穿得好好的，倒是上半身不知道是脫了一半還是穿到一半，露出了白瓷般，沒有多餘贅肉的肚子。
　　黑桃的的裙子是黃色的，吊帶垂在比羽瑄小一號的臀部間，衣服也是穿到一半，露出白晃晃的肚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材嬌小，腰身看起來比羽瑄更小一圈，彷彿一隻手就能盈盈握住。
　　芷欣的裙子是藍色的，已經穿好在身上，吊帶卻只弄好了半邊，另一邊還垂著。她手上還舉起了掃把。
　　是幸運色狼的橋段呢！
　　屁啦，我甚至連女學生的內衣跟內褲都沒有看到，最好是幸運色狼。
　　或許蠻幸運的喔！因為我什麼都沒有看到，謝天謝地，我不用被逮補了。
　　一隻蜜蜂懸在半空中，隱約能看到黃黑相間的條紋，還好不是虎頭蜂。原來她們是因為這個而尖叫嗎？怪不得芷欣拿起了武器。
　　世◯（The W◯uld）的時效結束了，原本靜止的蜜蜂開始在半空中盤旋。
　　「老、老師，沒想到你這麼色膽包天呢⋯⋯不滿足於我，要跟我們玩、玩4P嗎～」
　　羽瑄說著一如平常戲弄我的話，說的時候卻明顯口吃。我朝她的臉一瞥，才發現她的臉根本就是通紅的，似乎正極力維持著僵硬的笑容。
　　「汝、汝好大的膽子，墮入地獄的深淵，被虛空所吞噬吧！」
　　黑桃也在用她語感獨特的中二病語句怒罵著我。
　　芷欣把掃把架在身前，掃把頭直直地指著我。
　　比起獵殺蜜蜂，我看得出芷欣更想殺了我，是因為蜜蜂什麼的實在太弱，而我更強，強者互相吸引嗎？
　　「犯罪老哥——！！我不是說了在我們叫你之前不準踏進教室一步！？」
　　「妳、妳冷靜一點，我什麼都沒有看到喔！既沒有看到內衣也沒有看到內褲。」
　　「你覺得犯罪未遂的罪犯是否有罪？」
　　「我可是聽到妳們尖叫才衝進來耶！」
　　「犯罪老哥，你剛剛早個幾秒衝進來，我們就被看光光嫁不出去了。」
　　芷欣完全不聽我解釋。其實真要說的話，我小學的時候幫妹妹換過尿布。
　　羽瑄的表情恢復平靜，拉好上衣事不關己地笑著說：
　　「老師～你就算想看學生脫衣服，也應該先問過對方意願，這樣硬闖進來不行喔！」
　　說完發出真是拿你沒辦法的嘆息。最好是問過就能看啦！？在提出這個請求的瞬間已經是性騷擾了吧！
　　芷欣擺好隨時能發動攻擊的架勢，慢慢朝我逼近。
　　我從芷欣那噴發出烈火般怒意的雙眼能感受到，她有著跟我決一死戰的覺悟。早知道就把青龍偃月刀帶來，拿起最棒的武器全力以赴才算尊重對手。
　　「老哥，你有什麼遺言？」
　　遺言嗎？唉～我的人生真短暫，別的風流鬼都是馬上風、一腳踏多船被捅死、上了黑幫大佬的女人被殺害之類，迎來轟轟烈烈的死亡。我居然連內褲跟內衣都沒看到，只看到了女學生的肚子就要被妹妹處死，我簡直是風流鬼之恥。
　　妹妹的掃把在我眼前掠過。其實我有嘗試閃躲，但躲得了一招躲不了下一招，伴隨腦殼一陣晃動，我失去了意識。
　　當我再度醒過來的時候，我被罰跪在地上，芷欣說我直到回家為止都不能起來。膝蓋跟冰冷又堅硬的地板摩擦，居然還要坐到回家為止，簡直虐待。話說學校的工作我還要帶回家做耶！
　　我在地上跪了十幾分鐘，膝蓋疼得要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已經不用畫畫了，黑桃摘下了美瞳變回了那個膽小的女孩。她居然替我求情道：
　　「黑桃覺得老師有點可憐⋯⋯其實他也沒有真的看到。」
　　「其實老師不是故意的啦，他是聽到我們大叫擔心我們，才衝進來的吧！如果是老師的話，就被他看到內衣或內褲我都不介意喔～」
　　羽瑄拉了拉衣領。她到底是想幫腔，還是覺得好玩想添一把火啊？
　　「桃姐，妳太不了解我老哥了。這種人不給他吃點苦頭，他不會得到教訓。羽瑄，不管老哥的動機是什麼，都不能改變他在女生換衣服的時候破門而入的事實，所以他應該得到教訓。」
　　我的妹妹不可能是惡鬼！眼前的妹妹是我妹妹失散已久的雙胞胎姐姐假扮的嗎？
　　與這隻惡鬼相比，黑桃也太溫柔了，原來那個中二病也有這樣的一面，這讓她在我心中的好感度直線上升，簡直就是天使在世。
　　羽瑄不知道是真的可憐我還是單純覺得有趣，嬉皮笑臉地從衣服堆中拿出一套女僕裝說：
　　「要老師一直跪著也太可憐了，換個懲罰方式吧！其實我早就預料到老師會忍不住襲擊我們，這件是我特地為了老師而拿的加大碼。」
　　原來如此，要我女裝嗎？
　　芷欣聽了羽瑄的意見，似乎覺得很有道理。但是閉上眼睛思考了一下，又改口說：
　　「這樣吧！今天已經很晚了，現在老哥女裝的話，就沒有時間化妝了。找一次機會，讓老哥化一個漂漂亮亮的妝容盛裝出陣，跟我們一起繞臺北一圈。」
　　「老師要女裝跟我們逛街喔！感覺很有趣耶，老師，我會期待喔！」
　　羽瑄似乎很開心地調侃我。
　　芷欣的邪惡計畫讓我感到毛骨悚然，但是我自知已經劫在難逃了。
　　「老、老師，能自己站起來嗎？」
　　黑桃怯生生地呼喚我，十分貼心地走過來向我伸出手。
　　好歹也跪了一段時間，我的雙腿麻得要命，黑桃拉我起來的時候，我一不小心失去平衡撞到了黑桃的懷裡。
　　失足。
　　落下。
　　我們雙雙倒地，現在黑桃被我壓在下面，柔順如絲緞，髮尾帶著小波浪的金髮在地上鋪展開來。好在我雙手支起了身體所以跟她有一點距離。
　　好險，我的手差一點點就壓在她一馬平川的胸部上，還好不偏不倚地偏離了，一隻手穿過她的腋窩之間壓在地上，另一隻手則抓住黑桃纖瘦的胳膊。
　　黑桃的臉紅得就像西邊的晚霞。不知道是因為這個姿勢太羞恥，還是被我抓著胳膊很痛，她先是錯愕，漸漸地雙眼開始湧出淚水，梨花帶淚的她抿起桃紅色的唇瓣，身體微微顫抖。
　　我咽了一口唾液，視線不自覺往下移，黑桃平坦的胸口隨著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空氣中瀰漫著桃色的氣氛。這是我第一次覺得，原來平胸身材嬌小的女生竟是如此地有魅力，不如下一本輕小說就寫一本以金髮蘿莉為女主角的青春戀愛喜劇吧！
　　這時候，我的心中有兩股力量在拉鋸。一股是保護慾，很想給她穿上漂亮的洋裝，摸摸她的小腦袋，從怪叔叔的手中保護她；另一股是因為這個姿勢下才突然覺醒的原始獸性，發自潛意識想要傷害，想要蹂躪，想要玷污她的內心驅動力。
　　在這兩股力量之上，還有一股更強大的力量如同韁繩牽制著我，避免我誤入歧途。這股力量名為理智，由兩個部分組成。第一部分是道德約束；第二部分是源自於對名譽掃地、失業與惹上官司的恐懼。
　　正當我壓在黑桃身上，一邊看著她嬌弱的身軀一邊天人交戰——雖然我現在騎在她身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感受到一股殺意從後頸竄過。
　　「老哥，你對桃姐做什麼？你死定了啊——！！！！！」
　　伴隨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怒吼，芷欣抄起了掃把往我的屁股就是一棍，痛得我嗷嗷大叫。
　　羽瑄連忙跑過來扶起我，把我從黑桃身邊拉開。
　　我鬆開黑桃的手時，看見從她自短袖露出白嫩的上臂都被我抓出手印了，讓我內心升起了一股罪惡感。黑桃並沒有放聲大哭，但或許是受到了驚嚇，還是斷斷續續地抽泣著，手背遮擋著紅腫的雙眼。
　　但芷欣連忙跪在黑桃身邊，將黑桃摟進懷中，輕輕地拍著黑桃的背部安慰她。我想跟黑桃道歉，然而芷欣向我投以充滿殺意的眼神，讓我頓時啞然。
　　「謝謝妳羽瑄。」雖然還沒找到機會跟黑桃道歉，總之我跟羽瑄坦率道謝。
　　「老師，我跟黑桃，你覺得誰比較會讓你有性慾？二選一你選誰？」
　　羽瑄卯不對榫的回答讓我倍感詫異。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啊？
　　我覺得兩邊都很色（這是弗洛伊德式口誤）⋯⋯不，我是老師，怎麼可能真的對學生有感覺。
　　轉過頭看向她的臉，誰知道羽瑄的雙眼已經失去了光彩，被混沌所填滿。那個恐怖的眼神，我日後回想起來都覺得頭皮發麻。
　　最後，當然是道歉啦！因為在女學生換衣服的時候闖進去的事而道歉，之後又因為推倒（物理）了黑桃而道歉。
　　「抱歉，我不應該在妳們換衣服的時候闖進來。」我說完深深地鞠躬。
　　「老哥，你再有下次，我就讓你這輩子都無法勃起。」芷欣果然是惡鬼。
　　「我原諒老師了。其實老師不用太過自責啦！這也是不可抗力啊，而且老師是聽到我們尖叫擔心我們。」
　　看，羽瑄說的才是人話嘛！
　　「抱歉黑桃。」之後是向黑桃單獨道歉。
　　「老、老師抬起頭吧！沒關係，黑桃知道老師不是故意的⋯⋯不介意，下次小心一點就好了⋯⋯」
　　黑桃（單色瞳）的氣度寬廣得像天使，溫暖得把我的內心融化了。雖然她一直讓我們叫她精靈女王，我自此決定在心中暗暗叫她「天使大人」，所以雙色瞳狀態就是「墮天使大人」了。
　　如果今天的事情被學校那幫人知道的話，我恐怕教職不保。我只能祈求這件事情不會外傳了。
　　於是，我欠了她們一次女裝。
　　直到週末，她們三個女生又自行約了出去商談，雖然皮還沒有畫好，人物的基本設定大致算定下來了，只是好像根本就沒有參考過這次換裝。
　　大致就是文青型的少女服裝，臉的旁邊別了一個明明想不到有什麼關聯但是好像蠻搭的狐狸面具。這只是初步印象，實際操作的時候，這個狐狸面具應該是可以脫下來的。
　　這個狐狸面具好像是有文化背景的，據說臺灣曾經有過稻荷神社，但很多都沒落了，成為了時代的眼淚——其實很多華文輕小說都很喜歡拿這個設定來寫，什麼破敗神社的小狐狸，早已失去了供奉者之類的。
☆
　　說起校舍天台，大家會想到什麼呢？
　　我第一個想到的是日本諺語「笨蛋和煙都喜歡高的地方」，第二個想到的是尖端出版代理的《文學少女》的名言「心葉，你一定不懂吧！」，第三個想到的也是尖端出版代理的輕小說——八幡老師和金髮少年搞基的名場面。
　　——尖端出版果然是新世界的神！
　　不，其實我想表達的是，天台是青春戀愛喜劇的定番，也是我現在即將前往的場所。雖然我並非青春戀愛喜劇的男主角，也不是笨蛋就是了。
　　一踏出天台，便能看見一片廣闊的天空。從這邊望去，彷彿能將臺北市的繁華盡收眼底，連片的建築物向外伸展，最終與天空交融——不知是因為這棟樓太矮、臺北市太大還是因為大城市空氣不好能見度低，我看不見遠方的綠茵山脈或田野。
　　校舍的天台由一堵低矮的牆圍住，大概到普通人腰間的高度。
　　羽瑄在天台牆邊的一處坐了下來，背部挨著牆壁，小腿肚被黑色及膝襪所包裹的細長雙腿放鬆地在身前放平。
　　由於不知道會不會驚動到她，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老師，你是跟蹤狂嗎？」
　　羽瑄好像相當戒備我，劈頭就對我說了這句話，語氣中還夾雜著不滿與怒意。
　　請聽我解釋，我絕對不是什麼跟蹤狂，我只是跟在羽瑄後面來到天台而已，而我這麼做是事出有因的。
　　現在我們社團活動開始了大概一週的時間。一切還要從剛剛說起。

　　回到大約半個小時之前。
　　還是那間教室。我跟大家講解什麼是SWOT，並用這個理論分析我們社團的處境。
　　要經營一個Vtuber，強弱危機分析 (SWOT analysis)是一個很好的分析框架，身為公民科老師兼大學經濟科的我給她們提供了一些協助——對，我超厲害。
　　SWOT簡單來說就是考慮自己內部與外部的優勢與劣勢，內部包括自己會什麼才能或不擅長之處——例如唱歌、可以用在雜談的經歷等等。外部則包括有什麼人脈可以用，外圍的環境如何之類。
　　目前看來，白櫻的內部優勢是她對於書評的專業度，可以用在雜談上，至於內部劣勢⋯⋯
　　我問羽瑄道：
　　「羽瑄，妳會玩槍戰遊戲之類嗎？」
　　「沒怎麼玩過欸～」
　　「不過其實遊戲類型很多，是技術也不一定要很好。比起技術，把如何在玩遊戲的過程讓觀眾感到樂趣才是更重要的。」芷欣一鼓作氣講完，接著問：「那羽瑄妳會唱歌嗎？」
　　「妳們要聽嗎？」伴隨簡短的一句問句，羽瑄開始展露歌喉：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幹嘛唱生日歌啦？」我無語。
　　「不過羽瑄聲音底子是蠻好的啦！」芷欣坦率稱讚。
　　「那我換一首好了，這首歌是為了悶騷老師而唱的。」羽瑄突然奪走我的無線滑鼠當麥克風，「雖然幼◯滿天下，卻全是水中花～現實世界生活中，只能做猥瑣夢～」
　　羽瑄站了起身，閉上雙眼，銀鈴般的歌聲從口中緩緩流洩而出，瞬間便填滿了整間教室。
　　「這不是唱得超好的！」芷欣興奮地拍著手。
　　「姆呼～汝之聲如天籟，他朝一日必能成器。」
　　中二病的黑桃也給予了很高評價。
　　雖然選歌很微妙——不，直播唱這種歌觀眾應該很受落。
　　羽瑄清唱的聲音很清澈，好聽到讓我想起了某隻石虎。我忍不住對羽瑄說：
　　「羽瑄啊，如果有戴著墨鏡和口罩的可疑人士稱讚妳『妳唱歌也太好聽了吧～』，想要把妳硬拉進學園偶像社，而妳又不知道怎麼拒絕的話，我教妳一句話，『妳好，謝謝，小籠包，再見。』」
　　羽瑄一開始露出疑惑的神情，片刻後笑著吐槽我道：
　　「老師，我們學校應該沒有這種社吧⋯⋯如果有的話應該很有名氣，我不可能沒聽過啊！」
　　不，其實有沒有還真的不好說，畢竟我們學校社團超多。
　　就算不是偶像社，熱音社覺得羽瑄歌喉有潛力想拉她當主唱也並不奇怪。現在已經是大少女樂團的時代了。
　　「羽瑄啊，老師勸妳最好別加入熱音社。如果有人死纏爛打勸誘妳加入，妳給對方一拳就可以了。」
　　「老師你別鼓吹暴力啦⋯⋯」
　　「老師這是關心學生。而且說暴力我拍馬都比不上某人。」
　　「老哥，你剛剛若有所指嗎？」芷欣露出恐怖的微笑瞪了我一眼。
　　我又沒說是誰，是妳自己對號入座的喔！
　　我補充道：「我們學校的熱音社有很多傳聞呢⋯⋯」
　　「好啦好啦，我不會加入啦！老師真煩～」羽瑄擺擺手用敷衍的語氣打斷我，之後裝可愛說：「但是老師關心我，我很開心喔！怎麼樣，我這句話分數☆有很高嗎？」
　　「沒有。」這次換我擺擺手敷衍她。
　　畢竟我校的熱音社是曾經因為搞大了女生肚子而差點廢社的社團，我必須保護學生的貞操。沒想到我好心提醒羽瑄卻不領情。
　　不過看來羽瑄對唱歌和遊戲都沒什麼興趣的樣子，最後還是搖著頭說：
　　「但其實我不是很想唱歌跟玩遊戲。我比較想認真做書評，在直播上跟大家聊對作品的看法，拍一些書評的短片，這樣不行嗎？」
　　芷欣扶了扶額頭，看起來有點困擾，回答道：
　　「書評當然很重要，因為這是白櫻最大的特色與賣點，白櫻本身也有很多粉絲從那而來。但是難得做Vtuber，不嘗試一下各種事情嗎？」
　　「難道我做Vtuber一定要跟風，別人直播玩遊戲就玩遊戲，別人開歌回就開歌回嗎？」
　　雖然我可以理解芷欣的觀點，但羽瑄對芷欣的說法卻不以為然。
　　「羽瑄，妳也別說得是跟風這麼難聽吧！這也是寶貴的人生體驗啊，你想想有多少人能有機會體驗這些事！」
　　「但是也有人說學得多不如學得精，我比較想在這個領域登峰造極。」
　　「羽瑄，妳歌聲底子那麼好卻不唱，妳是埋沒才華。」
　　「羽瑄，汝擁有天賜之材，應該多嘗試不同的東西。吾之一族的精靈戰士，有人擅長射箭，有人擅長使劍，有人擅長魔法，只有每一樣都嘗試過才會知道自己真正的長處。」
　　在芷欣和羽瑄越吵越激烈的時候，黑桃也突然參了一腳。沒想到羽瑄聽到黑桃插話之後情緒更加激動了。
　　「吵死了！人家在討論認真的話題，妳說什麼精靈什麼的啊？」
　　「妳幹嘛兇桃姐啊？」
　　聽到羽瑄怒罵黑桃，芷欣就像是受到刺激的野貓一樣，彷彿汗毛都豎了起來。
　　之後他們就圍繞這個話題吵得不可開交，直到羽瑄終於忍不住跑出了教室，我一直跟著她來到天台，便有了一開始那一幕。
　　「老師，你是跟蹤狂嗎？」
　　面對羽瑄迎面而來的誹謗，我感到非常困擾。萬一她真的跑去到處宣揚我跟蹤女學生的話，這對我的教學生涯會是一個重大的考驗，但是我並不打算因此退縮，徑直走到她面前。
　　「老師好心過來找妳，妳不要不領情反而誣賴我是在跟蹤妳好嗎？老師會很受傷的。」
　　對，這時候我就該表現出一副關心學生的好老師的模樣。
　　「哼！盡說一些漂亮話。你跟明明是強暴女學生卻說這是在『教她生理知識』有什麼區別？」
　　什麼？妳別胡說八道，完全是兩碼子事好嗎？
　　我還在猶豫著該說些什麼，羽瑄突然很配合地問：
　　「然後老師，你究竟想說什麼？」
　　「首先，妳也知道黑桃是中二病，妳當著她的面說這種話，不是擺明刁難她嗎？」
　　「如果老師追過來只是想對我說教的話，請你滾回去。」
　　羽瑄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瞪得我心裡發寒。但是該說的話還是該說，就我一個成年人的旁觀者來看，雙方都有錯。我是老師，看到學生做錯事有義務告訴她們。
　　「我明白妳跟芷欣在觀點上可能有點分歧，但是這是正常的，也沒必要大發脾氣走人吧！在我看來，妳們雙方語氣都不好。」
　　我刻意挺直背脊顯得自己理直氣壯，羽瑄卻冷冷地嘖了一聲並撇開視線——彷彿我不配與她對視一樣。
　　半晌，羽瑄終於開口。
　　「老師，說到底你讓我加入Vtuber社只是一雙情願吧！沒錯，我確實是輸了賭約，必須服從老師的命令，但是有些事情是沒法勉強的。」羽瑄冷冷一笑，「早知道如此，老師還不如跟我打一砲算了，這樣大家都比較開心。」
　　羽瑄說完之後露出狡黠的笑容，意味深長地打量著我。
　　我也不知道羽瑄是逞強還是什麼，感覺她的態度跟平常惡作劇不太一樣。她的話——特別是那句彷彿是自虐的「不如跟我打一砲算了」——讓我有些心痛。
　　我本來想回嘴說「為什麼要說出這麼不潔身自愛的話呢？」，這句話卻卡在喉頭沒有說出口。
　　——哥，我想要創造一個歸宿。
　　明明是因為妹妹的這個願望，我才會成立這個社團。沒想到居然會因為這微不足道的小事搞得大家不歡而散。
　　我忽然想起教師培訓的時候，班上有教過如何開導一個學生。學生心情不好需要開導的時候，我們身為老師不應該擺出老師的架子。我應該問！問！問！真誠地發問，仔細聆聽學生到底有什麼難處和需求。
　　有時候學生需要的不是意見，更不是說教。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真誠的態度，一個會認真傾聽自己說話、關心自己的對象。
　　這麼回想起來，其實我剛剛對羽瑄的態度也蠻惡劣的，像極了我國中時期最討厭的訓導主任。
　　「羽瑄，老師先跟妳說聲抱歉。」
　　「嘿～老師，你真的知道自己哪裡做得不對嗎？」
　　羽瑄表情狐疑，用那雙水靈的眼睛逼迫著我認錯。
　　「抱歉，老師不應該一見到妳就先擺架子，應該先聆聽學生的想法才是。」我也坦率認錯了，「羽瑄，老師可以聽聽妳為什麼這麼不願意做在開台的時候做其他事情，例如唱歌玩遊戲之類，寧願專心做書評的原因嗎？」
　　可能是因為我的反應出乎了羽瑄的意料，她怔了一怔。
　　羽瑄垂下雙眼，雙腿慢慢彎曲起來並抱住膝蓋。我由於害怕會不小心瞄到她裙底風光，馬上移開視線轉向遠處的風景。
　　風聲在我耳邊喧囂，當我再次看向羽瑄，她已經站了起身拍了拍屁股的灰塵。我朝她的方向慢慢走去，因為她的眼神似乎是在示意我過去——我不是很確定。
　　最終我走到她身旁，跟羽瑄肩並肩眺望著遠方，半個臺北市的光景映入眼簾。
　　「老師，抱歉。其實我剛剛態度也確實不太好，我也不該那樣嗆黑桃，最後還跑掉。」
　　「沒關係啦！到時跟她們道歉就行了。」
　　比起讓羽瑄道歉，現在更重要的是知道羽瑄為什麼會這麼抗拒。
　　羽瑄的長髮隨風翻飛，露出清秀的側臉。她整了整頭髮問：
　　「老師啊！我跟你說過我最喜歡的作品是《輕小說之巔》你還記得嗎？」
　　「記得。」我回答，羽瑄確實說過她喜歡我的出道作，「那本書我有讀過呢。」
　　「老師啊！你有試過專心致志地去完成一件很喜歡的事情嗎？」
　　羽瑄這句話問到我心坎裡。我寫《輕小說之巔》的時候確實很專心，其他事情都顧不上了，但是我現在已經沒辦法像那樣全心全意去創作了。
　　我的語氣夾雜著無奈回答她：
　　「曾經有過這樣的一段時期吧！不過現在已成過去了。」
　　「很多人都會有複數的興趣不是嗎？逛街買衣服、看韓劇、聽K-POP。但是我的世界就只有輕小說了。」
　　羽瑄那一頭烏黑秀髮伴隨喧囂的風翩然起舞，此時她的側臉看起來有點寂寥。
　　「Vtuber對於我來說全新的東西，我覺得與其做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什麼唱歌玩遊戲的，倒不如起碼把我最擅長的輕小說評論做好吧！讓我分心去做別的事情⋯⋯」
　　羽瑄忽然壓低了音量說：
　　「——我會害怕。」
　　雖然音量忽然變得細弱蚊蠅，那四個字差點就被風聲所吞噬，但奇妙地我卻聽得格外清楚。
　　「害怕嗎⋯⋯」
　　雖然不清楚羽瑄具體在害怕什麼，但是我隱約能感受到。人一旦跳出了自己的舒適圈，就會發現自己其實笨拙得很。
　　我相信每個人都會有過這樣的經歷。踏入全新的環境，面對不熟悉的事物，大家都總是跌跌撞撞地走過來。
　　而這種時候，我們真正需要的是——
　　「是夥伴啊！羽瑄，妳既然已經加入了Vtuber社，妳就不是自己一個人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吃了豹子膽，居然伸出手搭在羽瑄的肩膀上，說出了這句耍帥的話。
　　羽瑄動作僵硬地扭過頭。她的表情有些錯愕，也有些驚慌。不知是不是錯覺，臉蛋還有點漲紅。
　　我一邊在內心擔憂著她之後會不會告我性騷擾，一邊等待著她發話，而我的手還停留在她那帶著骨感的肩膀上。
　　「笨蛋老哥，讓我們跟她說吧！」
　　後方傳來芷欣的吆喝聲，轉身看去，黑桃跟芷欣都在天台的入口，她們朝我們走來。
　　「老哥，妳讓我們說吧！這裡沒你的事了。」
　　芷欣舉起姆指頭指向天台的出口處，示意我離開天台。這是什麼意思——
　　「妳是排擠妳哥哥嗎？」
　　「對！」
　　面對我的抱怨，芷欣的回應只有簡短的一個字。
　　話說回來黑桃也撤下了美瞳，變回了那個扭扭捏捏的害羞大小姐。
　　我和芷欣確認過眼神，她那雙堅定的眼珠子好像在告訴我「放心交給我們吧！我們會搞定的！」因此我就聽從芷欣的指示離開了天台。
　　隔天當我再次見到她們的時候，她們三個女孩子和樂融融地打成一片，昨天的爭吵彷彿不曾發生過。
　　差點忘了我們還提到過SWOT的話題，現在簡單做個總結吧！
　　總之白櫻的內部優勢是書評，內部劣勢是她目前本人好像沒有直播唱歌或玩遊戲的意願。
　　外部優勢則是本身是有著大量粉絲追隨的書評者，自帶人氣轉生本來就是很大的外部劣勢則是Vtuber如雨春筍競爭者太多難以突圍吧！
☆
　　轉眼間兩個星期過去了，同樣的教室，同樣的桌椅排放方式，我們四個人座位次序也一模一樣。不過這兩個禮拜她們三個人也混得夠熟了。
　　「你這個笨蛋老哥，真的有夠笨的，為什麼申請社團這麼簡單的事情都辦不到啊？」
　　「我也覺得老師上次給我看那份申請表真的不行。唉～老師，你真的有認真寫嗎？」
　　因為Vtuber的申請的結果剛剛出爐，被否決了。芷欣和羽瑄向我連番抱怨。喂！妳以為申請一個社團很容易嗎？
　　果然最不講理的還是羽瑄，妳上次明明說我的申請書寫得還可以，怎麼突然改口了，妳翻臉的速度比翻書還要快耶～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掩蓋害羞，黑桃正害羞地低著頭。她沒有戴上隱形眼鏡改變型態，所以現在還是羞答答的樣子。
　　根據鄭小姐的說法，上頭那些人似乎不太能接受Vtuber這麼新穎的東西，也不確定我們能拿出什麼成就，所以這次申請就被束之高閣了。她還安慰我，就算我多花一點時間，寫清楚Vtuber具體要如何進行活動也未必能過。
　　不過企劃不能通過果然還是讓我有點不甘心，我有點後悔我沒多寫幾天，就匆匆忙忙把申請書遞出去了。
　　鄭小姐說過如果社團申請失敗，半年內都不能再申請，顯然我們等不了那麼久。既然現在申請失敗，我們也只能作為地下社團活動了。
　　腦海裡冒出「酒醒不見烤牛肉」這個有關於後悔的歇後語⋯⋯
　　「烤牛肉啊⋯⋯好想吃和牛啊⋯⋯」
　　我如同碎碎念一般，不小心把這毫無邏輯內心話說出口。沒想到羽瑄居然接了我的哏說道：
　　「老師你肚子餓了嗎？老師，我不介意給你吃喔！」
　　因為這一段牛頭不搭馬嘴的對話，我跟羽瑄現在大眼瞪著小眼。我的視線緩緩飄向她微微敞開的衣領，反正她下一句肯定是「討厭，老師要吃掉人家了～」
　　更快，還要更快，我搶先她一步說道：
　　「但是，我拒絕。」我幻想著自己的畫風都變成了J◯JO風。「女高中生又不是食物。」
　　「真是的，老師又在想什麼啊？算了⋯⋯不給你吃了。」
　　羽瑄氣噗噗地說道，這時我才注意到她從背包裡拿出了一個小小的蔥花麵包，麵包從中間被她斯開了一個小裂口，可能是想把麵包撕成兩半但是撕到一半又停下來了。
　　「抱歉。其實老師真的有點餓，那一半可以分給我嗎？」
　　「哼！我不要。老師自己去福利社買。」
　　「福利社超遠的欸。」
　　「我才不管你。」
　　羽瑄賭氣地別過臉。我明明自認已經很有誠意地道歉了，為什麼不領情啊？現在的女學生真小氣。
　　「那邊的兩位，禁止打情罵俏！再放閃你們兩個都給我滾出社辦。」
　　芷欣指著我們破口大罵。妹妹喔！妳是生氣過頭忘了我們沒有社辦嗎？
　　今天，芷欣開始跟我們重新說明這個社團日後的分工。剛開始的時候的時候芷欣還說不出這個社團要幹嘛，現在已經有了明確的方向。
　　簡單說說預備一個Vtuber要幹嘛吧！你要準備的東西分別有：人物設計、2D建模、各種畫面（如開場畫面、待機畫面、過場畫面、結束畫面）、音樂，硬體方面要準備攝像頭、麥克風、混音器。Vtuber軟體倒是可以用免費的。
　　現在你們懂為什麼鄭小姐說一個Vtuber的經費這麼高了吧？當然，那是全部外包的情況，現在我們從人設到建模都可以自行解決，就可以省下不少經費了。
　　經費的問題我們還沒有聊到，但是既然很多東西都自己一手包辦，那就能省下很多經費了。
　　人物設計原本是向畫師委託的，由於黑桃畫畫很厲害，所以這項工作就自然而然地落到她頭上了。經過兩週的時間，黑桃終於畫好了角色人設的圖。但是還有一些小部件的部分要再修改。不得不說，黑桃的畫畫速度真的很快。
　　至於2D建模這麼重要的工作，芷欣則說要親自負責。這是因為黑桃畫畫夠快，畫完芷欣才可以開始進行這項工作。
　　音樂，似乎暫時用免費音樂就算了，如果是經費更高的Vtuber可以選擇自製專用音樂，但是我們只是學生小團體用不著這麼複雜。
　　其餘開場畫面、待機畫面之類，可以先把人物和模型做好再見一步走一步，不是最急的。
　　身為中之人的羽瑄也要開始練習雜談能力之類，看她平常說話這麼伶牙俐齒應該沒問題吧？
　　我的工作嗎？奇怪，我怎麼沒被分配到工作？芷欣，我的工作呢？
　　你們以為我是個幫不上忙的廢物就大錯特錯了。我可是神關羽，地上最強的輸出，可以把紅心手牌都當成【殺】用且無距離次數限制。
　　我還很納悶自己怎麼沒工作，又突然想到其實沒工作才是好事，我還要處理學校的工作和寫自己的小說的時候，妹妹突然給了我一項工作。
　　「老哥，你去開一個白櫻的Disc◯rd群，然後你當管理。臺灣的Vtuber很多都會有自己的Disc◯rd粉絲群，讓他們在群裡群聊的話能提高粉絲的凝聚力。還有，你要幫白櫻管理推◯帳號。」
　　「Disc◯rd群⋯⋯為什麼要我開，白櫻本身沒有嗎？」Disc◯rd群就算了，怎麼連推◯帳號都要我幫忙管。
　　「啊哈哈～我不太擅長社交啦，管理一個群和跟粉絲面對面說話我會有壓力，所以之前都沒有開呢！」
　　坐在我旁邊的羽瑄摸摸自己的後腦，有些不好意思。剛剛還以為羽瑄生氣了，看來她現在已經恢復平時的樣子。
　　妳這個小丫頭最好是不太擅長社交啦，每次都把我把玩在手裡，我直抒心中的想法說：
　　「我完全沒看出妳哪裡不擅長社交了。」
　　「老師居然當著三個女孩子的面說什麼『射交』的，就這麼飢渴嗎？」
　　我緩了好幾秒才明白羽瑄在說什麼，聽懂之後馬上反駁道：
　　「才不是，我說的是社會的社，交往的交。」
　　「原來老師想跟要跟女高中生交往嗎？」
　　「才沒有！」
　　「想成為Vtuber，就先和我成為情侶吧！」
　　「不，要成為Vtuber的人是妳，不是我。」
　　別害我又想起呢那天河邊那一吻，我覺得恥度很高。
　　「好了羽瑄、老哥，說回正題吧！」
　　芷欣打斷了我跟羽瑄的廢話對答。於是羽瑄收起了嬉鬧的表情說：
　　「老師，總之就是這樣啦！我之前都覺得，大家有問題在我文章下面留言，我慢慢回答好了，所以我只有加熟人的群或業務群，沒有自己的粉絲群。」
　　「羽瑄，妳剛剛說熟人群或業務群是什麼意思，那個不行嗎？」
　　「老師，那個當然不行啦。熟人群就是我只有十幾個朋友的小群，或著是我去加我的朋友或別人的群。業務群就是比如找我約稿的報刊、網站的編輯。」
　　「約稿啊？羽瑄寫那些稿子通常多少錢啊？」
　　「不好說耶，一般從一字$1到$2元到新臺幣，但可能是因為人家比較有名所以更高的也有。」羽瑄有點難為情地續說：「不過我其實很少給人撰稿。比起約稿賺稿費，我還是比較喜歡寫自己喜歡寫的東西。」
　　不過我要查一下老師去媒體網站寫稿是否合法——我只知道教師屬公務員，出書賺取稿費是合法的，唯獨需要出版與公職無關之著作。
　　那不是比我寫小說賺的錢還要多很多嗎？白櫻甚至不屑於賺那些錢喔？能不能把那些撰稿機會給我？
　　我本來還想問白櫻能不能介紹點門路給我賺點外快，但妹妹卻還不等我說出口就道：
　　「老哥，總之這個社團裡面你最閒，開群和管理這些小事你搞定啦。」
　　芷欣彷彿要為這個討論作出總結，拋下這句話之後就把我晾在一邊，她們三個人繼續討論了。
　　我最好是很閒啦！我還有老師這份正職，輕小說家這份兼職。剛剛聽羽瑄一說才知道原來給人撰稿比寫輕小說好賺，只能等下次問羽瑄能不能介紹門路給我了。
　　正當她們三人討論得火熱朝天時，我正在思考如何解決社辦的問題。雖然今天我們也是臨時租借了一個地方，如果沒有一個穩定的落腳地點，對於我們社團來說果然不是一件好事吧！
　　無根的浮萍只能漂泊，無家可歸的拳擊手流連於地下競技場。失去一切的旅人哼唱起《蜂◯之歌》，最終只是為了找到回家的路。
　　我認為這才是我妹妹想要的東西，在回家的路上鋪滿鮮花，引導迷失的孤魂，就算失去一切，也有一個可以回去的歸宿。
　　直到夜幕降臨之時，社團也差不多是時候解散了。
　　我靈光一閃，想著我們社團至今都沒有一起吃過一次飯，既然我是老師，請她們去吃飯好了。
　　「妳們聽老師說，我認為一個社團有一個很重要的儀式。」
　　「老哥說黑暗火鍋嗎？」
　　「有點接近，但不是。」
　　我們又不是鄰人社，我們是Vtuber社。
　　「難道老師想說『聯誼』嗎？老師去跟女高中生聯誼的話，可能會把對方嚇跑喔！」羽瑄笑說。
　　為什麼會變成聯誼啊？不過細想，聯誼確實是社團的重要儀式之一沒有錯。
　　「喀喀～是『社團聚餐』。」我乾咳兩聲後說出正確答案，並繼續說：「妳們想吃什麼，新臺幣每人$300以內我請客。」
　　果然要有社團飯聚才算是社團嘛！就算非正式社團也不例外。
　　沒有社團聚餐的社團不是真正的社團，正如沒有撕皮的清楚系不是真正的清楚系。
　　「老哥，新臺幣$300，你請客也太寒酸了吧！」
　　我本來還覺得社會人請客很帥氣，卻被妹妹無情地酸了。$300甚至可以去◯蘭吃拉麵，一本輕小說新臺幣$300都不用好嗎？這個妹妹不懂社畜賺錢苦。
　　「請吃飯啊？」羽瑄看了看天花板，「比起在外面請我吃飯，我更想老師親自做料理給我吃呢！而且這樣老師不用那麼破費對吧～」
　　什麼？這個小丫頭想我做飯給她吃⋯⋯我連材料都還沒買怎麼可能做出來，做完都凌晨啦！
　　不，關鍵是⋯⋯她要去我家嗎？
　　「羽瑄，現在都天黑了，雖然老哥會做飯確實是他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要吃老哥做的飯是不可能的了。」
　　「這樣啊⋯⋯沒辦法啦，那就下次吧！」
　　為數不多的優點？我可不能當作沒聽到，我有很多優點好嗎？例如我對妹妹超好，妹妹對我拳打腳踢我都大方原諒她沒有還手，好到我都差點以為自己是妹控了。
　　因為羽瑄的提案被打回了，我把目光轉向一直話不多說的黑桃身上。
　　「黑桃想逛夜市⋯⋯」
　　「夜市嗎？」感覺會花很多時間，我還有工作要帶回家做呢。「抱歉啊黑桃，老師今天還有功課要回家做，不能陪妳們到太晚⋯⋯」
　　「老哥，你明明平常就一副很閒的樣子。」
　　「我哪有很閒，妳哥很忙的好嗎？」
　　別看我在這三個女人面前形象盡失，我好歹是個正經的高中老師。別小看社畜，我還是會老老實實批改作業，處理各種雜務好嗎？
　　「騙人，之前我打開老哥的電腦還發現D◯M 成人遊戲區的瀏覽紀⋯⋯唔、唔唔⋯⋯」
　　妳、妳說什麼，我連忙堵住芷欣的嘴！沒想到我如此信任的妹妹，居然偷偷翻老哥的瀏覽紀錄，讓我感到人心險惡。
　　「嘿～老師還上D◯M成人區喔？」
　　「羽瑄，妳聽好，D◯M就是大◯密的意思，人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一兩個不可告人的事情，妳可不能隨便挖掘老師的秘密喔！」原本想圓，卻發現自己越描越黑，索性使用上策轉移話題。「妳們到底想去哪裡吃啊，不能吃要吃很久的東西喔！」
　　「黑桃想到外面吃⋯⋯吃些平常沒吃過的東西。」黑桃唯唯諾諾地說，「平常家裡都有廚師做飯，沒什麼機會吃外面的東西。」
　　「原來黑桃家還有廚師做飯喔！真好，老師平時也是自己做飯，不過因為做飯太花時間，所以都是一口氣做四頓飯留起來。」
　　「所以說笨蛋老哥，你別吃那麼多隔夜飯了，且不說營養會流失，細菌增長可能也會很厲害，你還不如吃外賣。」
　　「我吃了這麼多年隔夜飯都沒鬧過肚子，證明隔夜飯根本就沒有問題。」我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沒錯，我就是隔夜飯派，支持的理由是省時間。
　　「老師～」羽瑄用輕柔的語氣呼喚我，續說：「人家做飯也很了得喔！如果娶了人家的話，人家就能分擔一下，老師就不用吃隔夜飯了。」
　　「老哥的話，平常我偶爾也會幫他做飯。比起這個，桃姐的家可是豪宅，大得很。」
　　芷欣彷彿炫耀自己是在場唯一去過黑桃家的人，挺起大概只有B罩杯的胸部。
　　不過話說回來，黑桃正如其精靈公主般的外貌，原來她真的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喔！話說金髮蘿莉的設定都是家裡很有錢是不是，不知道她家跟弦◯心的家比誰比較有錢。
　　「既然黑桃想吃平民料理的話，我們去那家店吃怎麼樣？」最後我把目標放在我心中大推的平民小吃店。
　　「老哥，你說你平常吃的那家嗎？」
　　「對，就是那家。」
　　「真的假的，老哥要讓千金大小姐吃那種東西嗎？」
　　「妳真失禮耶！那家店在網路上評分也不錯誒。」我直斥。
　　雖然評分不低，但給這家店打分的人數很少，我沒有把這項對我不利的事實說出口。
　　芷欣一臉無語，為什麼妳就不能理解呢！那家店絕對是隱世美味。
　　羽瑄小聲問我是哪一家，我把答案告訴她之後，她回答我說：
　　「啊哈哈～確實很有老師的風格呢！」
　　啊哈哈～是什麼意思啦？
☆
　　黑桃給家裡打了通電話，說她會跟社團的朋友和老師出去吃晚飯。她說原本擔心家裡人不給，還好最後同意了。
　　杏壇高級中學座落於北市的正中心，是一家配套設施相當齊全的學校，所以放學之後找東西吃很方便。
　　踏出校門之後，對面是博物館和傢具店，往左或右拐走個兩三百米可以到達熙熙攘攘的街道，不管往左還是往右，都是只有寥寥燈柱提供微弱光芒的昏暗小道，一路上街燈忽明忽暗。
　　這條兩路雖然只有短短兩三百米，卻散發著莫名陰森的氛圍。晚上這條路人很少，不太建議女學生在太陽下山的時候單獨走這條路。
　　「老師，你不覺得這條路，很像暴露狂、強姦犯或著變態會埋伏在這裡襲擊女學生的地方嗎？」
　　羽瑄掐住我的衣袖，拉了兩下問我。
　　「確實呢，所以如果沒有老師陪伴的話，妳們也不要太晚回家。」
　　「呼啾～老師是想說你會保護學生嗎？真帥氣，難得看到窩囊廢犯罪老師耍帥的一面。」羽瑄故意發出犯花癡般的聲音驚嘆。
　　「那個會在路上埋伏女學生的變態難道不是笨蛋老哥嗎？」
　　妹妹喔，妳是不是越說越過分了？妳今天第二次罵我是變態了。
　　「羽瑄，窩囊廢跟犯罪都是多餘的。芷欣，我不是變態。我的名字是冠宇，意思是正義感冠絕宇宙，才不是變態。」」
　　「哈哈～原來老師的名字的意思是『冠絕宇宙的變態』嗎？」羽瑄嘲笑道。
　　「老哥，你平常視線往哪裡放，我們心底都清楚。女孩子對視線啊、眼神啊、小動作之類都是很敏銳的，只是顧及你的尊嚴沒有把話說穿而已。」
　　「話說回來，在青春戀愛輕小說裡面當老師的男主角都沒個好東西呢！」羽瑄突然開始嘴其他輕小說，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芷欣，那可不是色情的視線，我一個光明磊落的老師怎麼可能會對學生起歹念。我對學生充滿關懷的視線，如同慈父注視自己的女兒。」
　　我咳了一聲緩一口氣，續說：
　　「還有，妳真的顧及我的尊嚴，就不會在全員在場的情況下，當著大家的面說這句話了。」
　　說起光明磊落，我想起一本尖端出版出版的華文輕小說，那本書的男主角人如其名，光明磊落，跟人簽訂契約的時候條款只有一句「無條件接受余◯磊的命令。」
　　而我神關羽，跟他一樣光明磊落。
　　「原來老哥不只是蘿莉控，還是女兒控嗎——！？ 看來我絕對不能讓你接近桃姐了。」
　　「原來老師喜歡爸爸活嗎？如果老師真的想的話，人家改稱你為爸爸也可以喔！」
　　羽瑄突然挽住了我的手，我隱約感受到兩團柔軟的物體擦過手臂，但觸碰到的瞬間馬上就移開了。其實我不確定有沒有碰到⋯⋯
　　——可能是錯覺。
　　——應該是錯覺吧！
　　——是錯覺沒有錯。
　　——對，絕對是錯覺！
　　我不想再聽羽瑄這沒有營養的捧殺和戲弄，以及妹妹毫不留情且與事實並不相符的毒舌。所以我甩開了羽瑄的手，特地轉移話題，將目光轉向站起來一對比才發現身材如此嬌小——她的腦袋才到我肩膀——的黑桃身上問道：
　　「話說我都不知道黑桃家裡這麼有錢呢！家裡有廚師，是那種大明星也會特地請來的那種私廚嗎？」
　　「不是私廚⋯⋯私廚通常是預約制，經過介紹後只要預約了且付得起錢⋯⋯就可以去你家做⋯⋯我家的是御用廚師⋯⋯」
　　御用廚師，也太誇張了吧！我在新聞上看過有一些私房菜的廚師，只要預約且給得起錢就可以請他上門做菜。本來以為那個已經很高級，御用廚師——也就是黑桃家居然有錢到可以買起一個大廚專門伺候——聽起來厲害多了。
　　看來是貧窮限制了我的想像力，我家的御用廚師就是我自己。
　　「黑桃家是有巨大水晶吊燈，紅地毯鋪成的長廊，的那種豪宅，回家的時候還有管家和很多女僕排成一排迎接妳那種嗎？」羽瑄說得很興奮。
　　「黑、黑桃家，差不多是這樣⋯⋯」
　　「那天我第一次去桃姐那邊玩，桃姐指著那棟樓說『就在那邊喔』，我們走到樓下的時候，我問她是幾樓，她說全棟都是。那個還不是她家，只是放動漫周邊、漫畫、輕小說、景品和收藏的地方」
　　芷欣的語氣很得意，彷彿是在炫耀。我們都知道妳去過黑桃家了，不用再強調了，不過全棟都是確實有把我嚇到。
　　「好厲害，我還以為只是兩三層樓的小城堡，原來都已經是整棟樓了。」羽瑄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
　　「⋯⋯芷欣妳這麼說別人會誤會啦⋯⋯那個算是爸爸的公司的財產，爸爸也只是大股東之一，那棟樓的房間以後要租出去的⋯⋯」
　　原來天使大人的爸爸是公司大股東嗎？我可以入贅嗎，這樣我下半輩子就可以安心當個家庭主夫了。這不是我自肥，我可以是我家的御用廚師。
　　沒，我開玩笑的。
　　穿過陰森的小路來到人來人往的街道，一切都豁然開朗。夜晚的臺北真的很熱鬧，霓虹燈無比絢麗，車流源源不絕，路邊還排滿了機車。
　　剛好看到馬路對面的飲料店，我順勢問黑桃道：
　　「老師帶妳去小吃店吃東西，在去之前，飲料在外面買會比較好。黑桃要珍珠奶茶還是綠茶，還是要其他東西？」
　　既然黑桃說自己很少在外面吃東西，應該沒怎麼吃過魯肉飯之類吧！身為臺灣人可不能沒吃過魯肉飯，所以我打算帶她去我最喜歡的小店吃魯肉飯。
　　臺灣有很多這種小店都不介意客人把飲料帶進去，所以我們現在先去買飲料。
　　「黑桃都沒有喝過⋯⋯唔，老師推薦什麼嗎？」
　　「要不要試試珍珠奶茶啊？所謂珍珠奶茶啊，珍珠不是珠寶那些珍珠的意思，而是一種黑色圓圓彈彈的麵團，跟奶茶很搭。」
　　「黑桃知道什麼是珍珠奶茶啦！雖然黑桃沒喝過，基本的常識還是有的。而且黑桃只是很少有機會外出吃飯，不是沒跟朋友外出過⋯⋯」黑桃鼓起小臉。
　　還以為有黑桃的家裡那麼有錢，只知道的裝飾品上的那種珍珠，不知道什麼是珍珠奶茶。話說，原來她也跟羽瑄一樣會這樣鼓起臉，好可愛。
　　不過我還以為黑桃是完全沒外出吃過，原來只是很少而已。
　　我們走到飲料店前排起隊。
　　「黑桃，那老師幫妳點一杯大杯的珍珠奶茶怎麼樣？」
　　「老哥，你幫桃姐點大杯她怎麼可能喝得完啊？而且你想想珍珠奶茶的熱量有多高？」
　　「哼！你懂什麼，大杯珍奶可是浪漫！」我大聲反駁芷欣。
　　「芷欣，沒想到你連你哥的喜好都不懂呢！」羽瑄擠出狐媚的笑容說：「老師喜歡的，當然是喜歡ㄋㄟㄋㄟ～」
　　「我們在說珍珠奶茶，關ㄋㄟㄋㄟ什麼事？」
　　還沒等我反駁，芷欣就搶先把我心中十個疑問的其中一個道出。
　　「妳聽好了，是ＱＱㄋㄟㄋㄟ好喝到咩噗茶～」
　　羽瑄用超快的語速說完，而且全程沒有舌頭打結。
　　看來這個小丫頭真的很有唸繞口令的天份，下次如果有什麼唸繞口令免費吃鮭魚壽司的促銷活動，一定要帶上她。
　　羽瑄唸完繞口令後，向芷欣發出挑戰道：
　　「芷欣，妳能唸出來嗎？」
　　「好，我接受妳的挑戰。ＱＱㄋㄟㄋㄟ好喝到ㄋㄟ⋯⋯ＱＱㄇㄟㄇㄟ⋯⋯ＱＱ，啊～」
　　芷欣咬到舌頭了。
　　「「「噗～」」」我、羽瑄和黑桃掩嘴忍笑，但還是漏出了聲音。芷欣跑到我背後往我的小腿猛力一踹，還好她不是踢我的腳跟，不然一定痛得要死。
　　明明另外兩個人也有笑，為甚麼妳不踢她們？這是歧視哥哥，歧視老師。
　　最終我給黑桃和買了一杯小的珍珠奶茶，自己要了一杯大的，羽瑄和芷欣則因為兩杯特價的關係要了兩杯百香果綠茶。
　　買完飲料之後，我們來到餐廳的店面，這家店是一家幾乎沒有裝潢可言的小店。
　　雖然有店面，從天花板到牆壁都是白色的，牆上還有些不知道是醬油漬還是什麼的污漬，桌子髒髒的，還泛著一層油，椅子也只有那種最廉價，沒有靠背的圓椅子，不知道黑桃看起來身嬌肉嫩的，會不會坐到屁股痛。
　　有著尊貴氣質的天使大人來到這家這家髒亂的小店，乍看簡直就格格不入。說到底在這裡看到一個氣質高雅的金髮小蘿莉，本來就跟在古裝劇裡面看到電風扇——有問題請找道具組——一樣完全不搭嘎。
　　我指著貼在牆上的魯肉飯的照片說：「怎麼樣，黑桃有吃過這種東西嗎？」
　　「肉燥飯，黑桃在學校飯堂吃過⋯⋯有一段時間，黑桃叫家裡不用為我準備午餐⋯⋯那個時候黑桃想跟大家一起去學校飯堂吃⋯⋯後來她們都不陪我吃了⋯⋯」
　　黑桃說著說著好像想到了什麼不好的回憶，垂下了頭，芷欣把手放到她肩膀上。
　　我居然忘了，肉燥乾麵是我們學校熟食部的名物，我還自信滿滿地把黑桃帶來吃我覺得最棒的平民美食。我失算了。
　　「對啊，老哥你怎麼不找些學校沒得吃的東西？」
　　「我沒想到啊，有什麼辦法？」
　　妳這個妹妹，明知道又不提醒我。
　　羽瑄指著牆上另一張照片，那是豬腳麵，「要不，黑桃吃那個怎麼樣？學校熟食部就沒有了啊。」
　　「豬腳啊，可是這裡不是專賣豬腳的店。」我輕輕搖頭。
　　「沒關係，黑桃只是想跟大家出來吃⋯⋯只要跟大家再一起，就很開心了⋯⋯」
　　聽到這句話，我眼睛濕了。黑桃人長得像天使，個性也像天使。喂！為什麼我一旁的妹妹也在擦眼淚。
　　我們點餐一段時間後終於上桌。黑桃似是第一次見到豬腳麵，看著豬前蹄放光的眼神就像是異世界人第一次見識日本的料理。
　　雖然平常我會吃魯肉飯，今天心血來潮想跟天使大人吃一樣的東西。我點的是豬腳飯，豬腳吸飽了滷汁呈鮮豔的紅色，端過來的時候真的跟布丁一樣會晃動，用比較臺式的說法就是ㄉㄨㄞㄉㄨㄞ的。
　　Q彈軟糯的口感，在牙齒咬下的瞬間還會吸住然後回彈，然後那股濃郁的滷水香味和豬肉的鮮味在口腔久久不散，一口豬腳，一口白飯，一瞬間達到完美的平衡。
　　「黑桃覺得怎麼樣，豬腳好吃嗎？」我問。
　　黑桃吸了一大口珍珠奶茶，差點嗆到，漲紅著臉喘息，平復下來後回答我說：
　　「嗯，黑、黑桃覺得奶茶跟豬腳很搭⋯⋯」
　　她說得沒錯，珍珠奶茶跟豬腳都是能帶給人豐厚飽食感的食物，所以兩者加起來超邪惡——究極の飽足感。
　　黑桃也吃得很滿足。我看著黑桃開心，覺得非常欣慰。
　　「老師，我跟你玩個真心話大冒險。」
　　羽瑄忽然問我。我覺得肯定是什麼陰謀，連忙搖頭說：
　　「不要，我幹嘛跟妳玩這個？」
　　「老師，金髮小蘿莉跟黑長直JK，二選一你選誰？」羽瑄不理我，把問題說了出來。
　　「這是什麼怪問題？妳問的是二次元嗎？」
　　羽瑄沒有回應我的反問，只是微笑著看向我，因此我開始思考。
　　首先要釐清她問的是二次元、三次元的愛情動作片或寫真之類，還是交往對象。但是羽瑄不告訴我，可能是要讓我自己猜。
　　如果是二次元，不久之前我還會不假思索地回答黑長直JK，但是最近我忽然發現金髮小羅莉也很棒。
　　如果是三次元愛情動作片或寫真，我喜歡熟女。
　　如果是現實的交往對象，抱歉我沒有想過。
　　不過如果非要二選一，應該還是會選黑長直JK吧！
　　我原本想說出真心話，但這句話卻如鯁在喉，因為我突然覺得這句聽起來就像在跟羽瑄告白，然後她肯定會戲弄我。
　　「好，老師，時限到了。大冒險的懲罰是這塊雞排。」
　　羽瑄用筷子夾著一小塊雞排——那是咬出來的，不是切出來的。
　　「我怎麼沒聽過有時限，妳這是耍賴。」
　　「老師，請張嘴，啊～」羽瑄無視了我的抗議，張開櫻桃般的小嘴發出「啊～」的魅惑之音，讓我心癢難耐。
　　大腿傳來一陣劇痛，原來是芷欣在使勁捏我的大腿，我痛得因此張大了嘴。羽瑄就趁這個間隙把雞排送進我嘴吧！
　　這是間接接吻加餵食的神奇組合，一想到這裡，我的臉就升起一股高熱。
　　口腔裡，豬腿的膠質、雞排的口感，似乎還有羽瑄的口水混雜在一起，那種感覺很複雜。我似乎將這種感想都表現在臉上了，羽瑄看著我，瞇起眼露出勾起惡作劇成功的笑容。
　　我們吃完飯之後，黑桃就像是滿足了多年心願般露出滿足的微笑。
　　黑桃很少有機會晚上出來，所以回家之前我們決定再逛幾個圈。
　　路上羽瑄問芷欣道：
　　「話說芷欣，妳們到底為什麼會想做Vtuber社團啊？是黑桃的意思還是妳的意思？」
　　「因為我跟桃姐想辦一個動漫相關的社團，順勢而行吧！」
　　「動漫相關啊⋯⋯那為什麼是Vtuber？黑桃擅長畫畫，會想要做畫畫相關的事情我可以理解，普通的動漫社團或著漫畫之類不行嗎？」
　　「因為，感覺很有趣啊！你看桃姐畫畫那麼好，不請她畫皮就浪費了，而且如果讓妳做直播，感覺會很有趣。而且你看，Vtuber剛好能活用到每一位團員專長。」
　　「黑、黑桃也沒有畫得很好啦！」
　　黑桃害羞否認。如果是中二病狀態，她應該會說自己的畫是偉大的藝術品。
　　「芷欣，妳不就沒有特別專長。」我說完，被芷欣踢了一下。之後我又問：
　　「話說我也在想為什麼是Vtuber社，不是Y◯utuber社呢？如果要發揮你們三個人的專長的話，單純開一個Y◯utube頻道把影片放上去，擅長把話聊開的芷欣跟書評很厲害的羽瑄做雜談影評的影片，黑桃偶爾直播畫畫不也行嗎？這樣也不需要露臉，就像普通的動漫Y◯utuber一樣，也不一定要有皮啊！」
　　「老哥，這樣子頻道的影片種類不是亂七八糟的？」
　　「可是我覺得這種集大成的混亂感很有意思。就像火鍋一樣，全部丟進去，簡單粗暴又美味。」
　　「黑、黑桃覺得，Vtuber的皮有象徵意義⋯⋯」黑桃忽然開口，「⋯⋯有一種大家共同努力，誕生出的女兒的感覺⋯⋯」
　　原來如此，確實有道理。
　　羽瑄插嘴說：「老師，那當然是因為『想成為情侶，就先和我成為Vtuber吧』！」
　　「妳不要再玩那個哏了。而且誰『和妳成為Vtuber』啊？」
　　「老師你快點出道！」
　　「我拒絕。」
　　羽瑄把玩著頭髮，用似乎有點難為情的語調說：
　　「不過如果是Y◯utuber我絕對辦不到就是了。我完全接受不了露臉，露臉我會害羞到說不出話。」
　　那個完全不知道羞恥為何物的小丫頭又一次說自己會害羞，我很想吐槽簡直就像班上考第一名那個說自己讀書很爛一樣。
　　我想著這種無聊事時。
　　「老哥，有時候喜歡一件事並不需要什麼特別的理由啦！就是喜歡，就是覺得有趣，不知不覺就開始做了啊！」
　　芷欣語帶羞澀地說完，突然又拋了個炸彈給我說：
　　「那老哥為什麼開始寫小說？」
　　「妳幹嘛突然說這個？」
　　不是說好不提我寫小說的嗎？我在學校絕口不提自己寫輕小說，原因之前也說過，我不想因為自己寫輕小說被家長投訴。
　　「嘿～老師還寫小說嗎？我很感興趣，悶騷老師到底寫了什麼樣的小說啊？」
　　羽瑄閃著興意盎然的大眼睛看向我。
　　我預判著她下一步會怎麼惡整我，大概會對我說「我很好騎。」，隨後又取笑我「哈哈～老師想騎女學生嗎？」。
　　為了阻止羽瑄的陰謀，我搶先回答：
　　「羽瑄，我絕對不會告訴你我寫了什麼，也不會告訴妳我的筆名。就算妳問我是不是某位作家，我也會矢口否認。」
　　「切～老師小氣。」
　　對啦，我就小氣——比大拇指！
　　「不過老師剛剛說『某位作家』，意思是老師不是自己在網路上隨便寫寫那種，而是有名有姓的出版作家嗎？」
　　「不告訴妳，隨妳怎麼想。」
　　這個小丫頭居然還想套我話，我當然不會上當。
　　由於我知道妹妹開設這個社團的一大原因，是為了退出了羽毛球社的黑桃。黑桃臨走之前，我問她道：
　　「黑桃覺得怎麼樣，在這個社團開心嗎？」
　　畢竟我們社團也已經開始活動兩週了，算是一段不長不短的時間，她們三個也變得算熟絡了——應該。
　　「黑、黑桃覺得很開心。」黑桃唯唯諾諾地開口，「跟大家一起討論人設⋯⋯參加社團合作去做一件事⋯⋯雖然有大半時間都是打鬧、玩耍，但是黑桃並不討厭。黑桃很開心喔！」
　　黑桃蘿莉般的身影與霓虹夜色融為一體，現在她的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兩旁還綻著小酒窩。
　　芷欣抱住了黑桃的小腦袋，羽瑄在我耳旁細語道：
　　「老師～黑桃也覺得這個社團開心，太好了呢！說明老師創立這個社團所付出的努力沒有白費。」
　　「嗯，太好了。」我小聲回應。
　　之後黑桃搭上了隨處可見但我一次都不會坐的黃色計程車，在夜色中與我們揮手告別。
　　我有點失望，原本以為會有黑色轎車來接送，這樣我就可以上演一場追尾黑色轎車的戲碼。可是我只有機車啊！如果學狗叫三回可以讓我入贅黑家，當上小白臉，我一定會叫，我不介意被人說我靠蘿莉吃軟飯。
　　開玩笑的，我跟黑桃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就這樣目送著跟我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黑桃漸漸遠去。
☆
　　因為機車頂多只能雙載的關係，我連機車都只能了放在學校了，我跟一起羽瑄和芷欣一起搭捷運。
　　捷運到站後甫出車站，便看到一片幽暗的天空。我們住的地方光害不算嚴重，仍能看見寥寥星光。現在我們三個人一起走出車站，你沒聽錯，是三個人。
　　我們的面前是一條沒有分叉，一條直路到底的瀝青路，無數街燈一字排開。羽瑄走到我面前，輕盈轉身面向我和芷欣，露出一如既往小惡魔的笑容說：
　　「嘿～老師一直跟我跟到這個站，是捨不得跟我分開嗎？」
　　「沒有，我家也在這裡。」
　　「還是說，原來老師是那種會尾隨女學生的變態喔？」
　　「哪有，妳別若無其事栽贓老師。」
　　我的反駁也一如往常，站在我旁邊的芷欣卻給我補了一刀說：
　　「對，老哥就是那個變態。」
　　「喂！別連妳都這麼說啦！」
　　妳今天第三次罵我變態了！我想抗議，但得不到芷欣的回應。羽瑄似乎覺得很有趣地說：
　　「哈哈～老師你看，連你的妹妹都不幫你喔！」
　　這種兩面夾攻的絕境，讓我想到一本尖端出版出版的華文輕小說，那本書的男主角也是面對無數絕境中活下來，尊爵不凡的強者。
　　那位強者，讓我聯想到一個超級適合，彷彿就是為了當下而存在的成語——義薄雲天。
　　義薄雲天，形容一個人重情重義，正義之氣直達雲霄。如此正氣盎然之人，不可能對女學生做出苟且之事。
　　在後世，關羽也經常被形容為義薄雲天、忠肝義膽。
　　為了壯大自己的聲勢，我理直氣壯地道出那個成語。
　　「閉嘴！我光明磊落、義薄雲天，怎麼可能尾隨女學生？」
　　妳這個小丫頭，沒聽過關公義薄雲天嗎？雖然從未告訴過妳，我可是華文輕小說作家神關羽。
　　我怎麼可能是尾隨女學生的變態？
　　就算羽瑄不知道我是神關羽也無所謂，我旁邊的妹妹會懂的。我用手肘輕碰了一下站在我一旁的芷欣，卻換來她白了一眼。
　　彷彿早就知道我會這麼說，羽瑄輕笑了幾聲道：
　　「光明磊落、義薄雲天，笑死。老師，你記得你在大稻埕的河邊跟我說過什麼了嗎？」
　　「我說了啥？」
　　「老師對我說想摸我的胸部。」
　　「我哪有說過？證據呢？」
　　「在場只有兩個人，老師是犯人，而我是證人。」
　　「根本強詞奪理吧！」
　　羽瑄側著頭思考，片刻後恢復了惡作劇的笑容。
　　「老師明明就說了『好喔，那就讓我摸妳的胸部吧！』」
　　羽瑄刻意模仿我的語氣和神情，還模仿得維妙維肖——維妙維肖得甚至讓我覺得有點噁心。之後輕嘆一聲說：
　　「唉～老師連自己說了什麼都忘了嗎？」
　　羽瑄的話喚醒了我那天在河邊的記憶，這麼說來，我好像確實說過這樣的話，不過我說完那句話之後還有補充「哼！妳以為我會這麼說嗎？」——
　　「好，我承認我說過我想摸妳的胸部，但我那句話並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為人師表不會做這種事。妳別斷章取義我的話。」
　　「老師終於承認自己想摸人家的胸部了嗎！？」羽瑄刻意裝出戲劇化的恐懼神情退後。「人家是見面◯秒開始戰鬥，原來老師是見面◯秒開始摸胸嗎？」
　　「首先，妳說那本漫畫的中文名是《急戰◯秒殊死鬥》，還有老師是正人君子不會摸⋯⋯」
　　「急戰◯秒摸ㄋㄟㄋㄟ嗎？」
　　羽瑄連珠炮發，唸繞口令似地唸完。眼見我愣住了沒有反應，似乎是怕我聽不懂，又重複一遍道：
　　「老師急戰◯秒摸ㄋㄟㄋㄟ嗎？」
　　多了老師兩個字，以這種我忘了叫什麼的修辭手法強調我是變態。
　　居然用繞口令對付我。
　　繞口令無疑是強大的武器，但如果羽瑄妳以為這樣就能擊敗老師，就太天真了。我用堅信自己最終會勝利的語氣，向羽瑄說明道：
　　「哼！摸ㄋㄟㄋㄟ這點小事，根本就不重要，因為我根本就不會做這種事。我告訴妳，老師頂天立地，光明正⋯⋯」
　　正當我打算宣告自己的勝利。
　　「老師兒～」
　　「幹嘛？」
　　羽瑄突然用通透，且虛無飄渺的語氣，以及奇怪的暱稱呼喚我，接著說：
　　「堅強富國，請倒過來唸——」
　　羽瑄忽然散發出透明，彷彿要消失的氣場，還有那句超級可愛的「老師兒～」，一瞬間勾住了我的魂，恍惚之際跟著她的指示說：
　　「國富強ㄐ⋯⋯」
　　在說到最後一個字的剎那，我清醒過來，擺脫了據說會讓我有三分之一概率無法使出招式且造成自傷的混亂狀態，朝羽瑄大吼：
　　「切！這種小學的時候聽到爛的老哏妳以為我會上當嗎？」
　　「老師明明就唸了啊。」
　　「摸ㄋㄟㄋㄟ也好，國父也好，那些根本就不重⋯⋯」
　　就在我氣急敗壞地反駁時，羽瑄掏出手機，打開了一個奇怪的程式，像是很想我看一般故意展露畫面給我看。那毫無疑問，是錄音的程式。
　　「妳在幹嘛？」我怒吼。
　　羽瑄明顯在忍著笑，完全沒把我放在眼裡——雖然她忍笑的樣子有點可愛。她解釋道：
　　「老師你繼續吧！我只是覺得老師說『摸ㄋㄟㄋㄟ』很好笑很想錄下來。」
　　「妳給我尊重一下我的肖像權。」
　　妳上次偷拍我的照片，我都還沒跟妳收肖像費。
　　「這可是做Vtuber要用到的效果音喔！明明是老師要脅人家做中之人，又對人家始亂終棄。」
　　「別說得我好像渣男一樣，我的聲音被認出來怎麼辦？」
　　喂！妳要玩也別拿這個玩啊！萬一我因此被家長投訴導致失業，妳養我嗎？妳真的要跟我上演真人版《被女高中生撿到，失業欠租被轟出家門後過上小白臉生活》我是不介意啦！
　　「那個好辦，用一下變聲器就行了，雖然我覺得原汁原味比較好笑。」
　　羽瑄毫無悔意，而我的怒氣值也到了峰值，以馬上就會絕頂高潮的氣勢怒罵：
　　「別把老師的聲音當笑話，妳這個混蛋！」
　　「而且，我覺得老師尊重一下國父比較好喔！」
　　羽瑄話鋒一轉又轉移了話題，原來她也會用上策。既然如此，我嘗試上策她的上策，把話題拉回去原點道：
　　「所以說，ㄋㄟㄋㄟ也好、國父也好，那些一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們剛剛在說什麼？」
　　跟著個小丫頭繞圈圈，搞得我都忘了自己想說什麼了。羽瑄輕聲提醒我說：
　　「關於老師如果只能在巨乳跟平胸之間二選一，會選哪個的問題嗎？」
　　「我會選巨乳⋯⋯屁啦！我們哪裡是在說這個。」
　　「老哥，你是想說自己義薄雲天不會尾隨女學生啦！」
　　我的胸膛突然遭到手刀攻擊，芷欣對我說出了正確答案。
　　在我因為妹妹的提醒，而發現自己被騙的那一刻，羽瑄露出惡作劇成功的訕笑。
　　既然得到了妹妹的援助，這一刻，我無敵。我想像著自己是某間名牌高中的學生會代表，準備宣讀自己的勝利宣言：
　　「光明磊落、義薄雲天，這正是老師的最佳寫照，老師頂天立地，光明正大，站著說話不腰⋯⋯」
　　「喂！笨蛋老哥，站著說話不腰疼不是這個意思。」
　　「別打斷我。妳怎麼槍口對內的啊？哼！我當然知道是什麼意思，我是故意誤用的，這叫做詞語的靈活應用。」
　　妳這隻背骨妹，信不信我回家把妳欺負到對我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不要再考我了」。
　　其實我真的忘了站著說話不腰疼是什麼意思，但我才不會說出口。眼見我沒有反擊，芷欣也蹭鼻子上臉哀嘆道：
　　「唉～老哥，你中文這麼爛當老師真的沒問題嗎？」
　　「哈哈～老師果然是笨蛋吧！」
　　羽瑄就像看了一場超好笑的喜劇捧腹大笑，妳這個罪魁禍首笑什麼？不要笑！不要笑！不要笑！
　　像是要幫我打圓場，芷欣開口說：
　　「開玩笑就日後繼續吧！再這樣整老哥他就下不了台了。羽瑄，妳也住這附近嗎？」
　　我就知道妹妹沒有背叛我。她不是背骨妹，我愛死她。
　　羽瑄指著跟我家相反方向的路說：
　　「是喔，我的家在那邊喔！」
　　「話說，我可以叫妳學姐嗎？」
　　「都說了叫我羽瑄就好了嘛！叫學姐我怪不好意思的。」
　　「學姐這麼不喜歡我叫妳學姐嗎？」
　　「也不是啦，我第一次聽到有人叫我學姐，有點不好意思。」
　　芷欣聽到羽瑄叫她別叫她學姐的時候貌似有點失落，直到羽瑄說是因為會不好意思，芷欣才展露笑容說：
　　「既然這樣的話，就小羽吧！這樣可以嗎？」
　　「這個聽起來也有點不好意思呢⋯⋯嗯⋯⋯不過可以喔！」
　　小羽，明明聽起來比學姐還親暱，正如芷欣會稱呼黑桃作桃姐。我還以為羽瑄會說什麼聽起來很老並抗議，沒想到她很爽快就答應了。
　　「那麼小羽，明天見了。老哥。」
　　芷欣踩了一下我的腳，似乎是想示意我說些什麼，於是我以跟剛剛的鬧劇截然不同的認真態度問羽瑄：
　　「羽瑄，在這個社團，妳開心嗎？」
　　「很開心喔！」羽瑄說完自己很開心之後便轉過頭，以致我無法窺見她的表情。「再見了，我們明天繼續社團活動吧！」
　　在夜色之中，羽瑄的身影越來越小。
　　因為今天算挺晚的，芷欣索性在我家過夜了，我們向著羽瑄相反的方向邁步。
　　芷欣用手肘大力挫了我的側腰一下，讓我疼得差點叫出聲。芷欣擺著一副臭臉說：
　　「剛剛你們打情罵俏，回味著你們去約會的美好回憶的時候，我根本插不上話。你們讓我在那邊乾等，讓我覺得很不爽。」
　　「那不是約會。而且，那有什麼辦法，羽瑄一直在那邊污衊我是什麼變態的，我當然會反擊啦！」
　　「我都不知道你還對小羽說了想摸她胸部這麼變態的話，她是你的學生欸！」
　　「那個是誤會。我雖然說過，但我不是那個意思。還有，妳今天第四次罵我變態了。」
　　「老哥真小氣，居然還數著別人罵了你多少次變態。另外，人家生氣的時候你可以不要狡辯嗎？」
　　「抱歉。」
　　所以剛剛芷欣對我的胸膛施展手刀，果然是為了打斷我們兩個唱雙簧嗎？我還想抱怨很痛，格鬥系的劈瓦對普通系的我造成了效果拔群的傷害。
　　「哼！Vtuber社的社費全部你出，我就原諒你吧！」
　　「誒？要我出嗎？」
　　「那當然，羽瑄負責做中之人，我負責做建模，桃姐負責人設。這三件事，如果外包的話本來就很貴。」
　　「我只是個被你抓來當工具人的社團負責老師吧！到頭來我還要負責管理Disc◯rd群這些雜務耶！」
　　芷欣似乎連她壓榨我的事實都忘了，我提醒過她後，她就完全沉寂下來。直到我受不了尷尬對她說：
　　「好啦，社費我出就我出吧！」
　　「我開玩笑的，社費應該是大家平分吧！」
　　到底是哪樣啦？女人的心思真的猜不透耶！我還以為自己已經很了解妹妹了。
　　芷欣的手伸到我的側腹，扯了扯我的襯衫輕語道：
　　「老哥。」
　　「幹嘛？」
　　「難得有這麼好的姑娘對你有意思，你要好好珍惜喔！」
　　「妳說誰？」
　　「我說小羽啦！」
　　「什麼跟什麼，妳覺得我會跟熊孩子可能嗎？」我滿臉問號，「這比我醒來發現自己的妹妹居然是弟弟的機率還要低好不⋯⋯」
　　「老哥，你少講一點廢話吧！我跟你認真的！」
　　既然妳要認真，我也認真回答吧！我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後對芷欣說：
　　「我跟羽瑄是師生關係，沒有其他了。」
　　「老哥，難道你完全沒有自覺嗎？」
　　「自覺，那是啥？能吃嗎？」
　　「你跟學姐相處的時候很奇怪。那種氛圍、距離感、肢體接觸、說話的語氣，都很奇怪，你真的一點都沒察覺到嗎？」
　　跟羽瑄相處的時候，確實有很濃烈的違和感。
　　芷欣將這些違和感，確確實實地一一指出，最後彷彿要一錘定音似地作出總結道：
　　「老哥，你不正常，雖然平常就不正常，面對小羽的時候更加不正常。」
　　雖然我無法發自內心反駁，但我還是反射動作似地反駁道：
　　「哪有什麼正常不正常的，我就是我。」
　　「少狡辯了，你會一天到晚在桌底下對其他女學生毛手毛腳的嗎？」
　　別說得我好像在桌底下性騷擾女高中生好嗎？明明就是羽瑄整天惡整我。
　　「老哥，你會跟其他女學生一天到晚咬耳朵嗎？」
　　這是羽瑄自己湊到我耳邊說話，關我屁事？
　　一直被我妹妹壓制住也不行，我嘗試奪回談話的主導權道：
　　「如果說奇怪，芷欣加入這個社團之後也很奇怪啊！妳這幾天家暴我的次數變多了，還差點把我打個半死。」
　　雖然芷欣面對我的時候本來就有輕度暴力傾向，但是跟我在社團程度不一樣，有兩三次差點被她殺死。
　　「老哥是笨蛋嗎？你對桃姐下手，我當然會海扁你一頓。」芷欣用手指戳我的臉。「我們試穿衣服那天，你闖進來的時候真的什麼都沒有看到嗎？桃姐那天沒有戴胸罩。」
　　我妹妹剛剛說什麼——？？
　　好像聽到了很不得了的話。
　　「沒有⋯⋯我絕對，絕對沒有看到。」
　　「如果你看到的話，我真的會殺了你。」
　　妹妹認真地說會處決我的語氣讓我不寒而慄，其實那天的事我已經記不清楚了，但為免我被當場殺害，我還是急忙否認。
　　雖然記不清楚，但我問心無愧。天使大人神聖不可侵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我怎麼可能會對她有什麼不敬的想法。
　　「老哥啊，如果想我原諒你剛剛把妹妹晾在邊的罪孽，把學姐變成我的嫂子怎麼樣？」
　　「別開這種開玩笑啦！」
　　「老哥，小羽的奶子我揉過喔！得到了我的認證，你絕對喜歡的。」
　　「哼！妳以為妳的哥哥是只看奶子，不看個性的膚淺之人嗎？」
　　「小羽的個性剛好剋著你，讓你抬不起頭。這樣子就可以消消笨蛋老哥的焰氣。」
　　「我為什麼要娶一個會欺負自己的人啊？我又不是抖M。」
　　我們終於走進公寓的大樓，沿著樓梯往上爬。芷欣走在我前頭，背著我說：
　　「怎麼會，她把老哥治得服服貼貼，你們在一起應該會很幸福。而且我覺得羽瑄長得很可愛身材又好，應該是老哥喜歡的類型，又是書評人剛好跟老哥興趣很相近。」
　　「我跟羽瑄不可能的啦！都說了師生戀沒有結果，大學都算了，她是高中生耶！」
　　「老哥，你就是這樣子才寫不出有趣的輕小說，想像力太狹窄了。」
　　「跟這個有什麼關係啊？」
　　芷欣一邊說一邊拿出備用鑰匙，擰開我家門口的鎖，打開門之後向前邁進了兩步的距離，轉了半個圈面向我，露出俏皮的表情說：
　　「老哥，你想像一下，學姐穿著裸體圍裙在家等你，你走進門關的時候，她勾起小惡魔的笑容問你『先吃飯、先洗澡、還是先吃我？』。」
　　「女高中生又不是食物。話說為什麼是裸體圍裙啊？就不能正常的居家裝扮嗎？」
　　我一邊敷衍著芷欣，一邊脫下皮鞋進屋。
　　「老哥，你不要吐槽我。你用心感受一下，妄想一下。怎麼樣，有心動嗎？」
　　這個妹妹一直在我耳邊喋喋不休的，害我真的開始想像起來了。
　　幻想著羽瑄身穿一件涼颼颼的圍裙，圍裙的邊緣還鑲有蕾絲邊。
　　羽瑄覺得很害羞，從脖子道耳朵都染上了緋紅色，扭扭捏捏地看著我。
　　最關鍵的是，圍裙底下是一絲不掛的，什麼都沒有。
　　那件圍裙真的是唯一遮蔽身體的衣物了，多虧如此，那輕薄的的圍裙將羽瑄年輕肉體的輪廓都勾勒出來了。
　　那塊布料的背後是令人垂延欲滴的禁果，是觸犯神明逆鱗的伊甸庭園。
　　我呢喃道：
　　「嗯⋯⋯確實有點心動⋯⋯」
　　何止心動，我簡直想馬上跟羽瑄進行禁止事項。
　　我總是用禁止事項與未來取得聯繫，進行禁止事項。拜託，這個笨蛋老妹不要再讓我陷入這種禁忌的妄想之中了，這是◯◯事項。
　　「芷欣，其實啊⋯⋯」
　　既然芷欣多說到這個地步了，我心血來潮跟芷欣提起羽瑄在大稻埕跟我告白的事情，並將整個事情經過娓娓道來。
　　芷欣慵懶地坐在沙發上，聽我講述事情的經過，時不時又對我的懦弱和白癡行為施以毒舌猛攻。
　　等我講完之後，芷欣終於忍不住對我放聲大罵道：
　　「老哥，你果然是笨蛋！一個無可救藥的笨蛋！」
　　「對對對，我就是笨蛋。」
　　「你知道自己笨在哪裡嗎？」
　　「不知道⋯⋯沒辦法啊，我是老師她是學生，我能怎麼樣？」
　　我就算真的對羽瑄有意思，總不能對學生下手吧！
　　「老哥，你真是沒救了。」
　　芷欣吐出了一口大大的嘆息，彷彿連吐槽都放棄了。
　　畢竟今天也晚了，我在客廳的餐桌上，打開筆電開始審閱學校的文件。沒有回房間是因為妹妹在，如果她有話想說的話我還可以一邊工作一邊聽她說。
　　「老哥。」
　　「幹嘛？」
　　「我們社團到現在都還沒有正式的社辦，怎麼辦？」芷欣碎碎唸，「也不是一定要有社辦啦，但是我覺得有社辦內心比較踏實⋯⋯」
　　「要不，把我家當成社辦如何？」我問芷欣。
　　「老哥你不介意嗎？」芷欣瞪大雙眼，隨後對我投以懷疑的目光，「該不會是打著借機讓女高中生進自己家裡的壞主意吧！」
　　「妳也太瞧不起我了吧？我是老師喔！」
　　「我會好好保護桃姐的，你別想著可以有機可乘。」
　　「我怎麼可能會對她做什麼？」
　　我繼續解釋為什麼我會提議把社辦搬去我家：
　　「其實我們Vtuber社，當羽瑄出道的時候就盡快跑回家去開直播啦，還要社辦幹嘛！如果在我家就不同，羽瑄跟我們住得很近，黑桃應該也有人接送。」
　　上述的觀點基本上是受到了鄭小姐的啟發，之後又補充了我自己百分百原創的觀點道：
　　「我在想羽瑄做Vtuber開台的時候會發出聲音，雖然我沒問過她，但也可能打擾到她家人。必要時她在我家裡開台，我不怕她吵到我。」
　　「老哥，你今天吃錯藥了嗎？居然說出了這麼有說服力的觀點，還細心且噁心到擔心羽瑄的家庭狀況。」
　　「為什麼我說出辛辛苦苦想出來的點子還要被你酸啊？妳以為我是為了誰才⋯⋯」
　　「抱歉啦！老哥，其實我是真的稱讚你，我覺得這個意見很棒。」
　　總而言之，芷欣接納了我的提議，今後社辦就換在我家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
　　原本癱坐在沙發上的芷欣慵懶地起身，從冰箱拿了包紙包飲料，插入吸管喝了兩口，然後走向窗戶。
　　「還有這只是我的直覺啦——如果有一天羽瑄說要畢業的話，或著這個社團發生什麼事的話。」
　　芷欣打開了窗戶，讓一陣風灌進大廳，盤起了雙手把手肘抵在窗邊。她的側臉帶著些許寂寥。
　　「老哥，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
　　芷欣看著遠方的深邃夜空，有如在遙望著什麼伸手不可觸及的事物，最後用彷彿預告著什麼，或看透了什麼的口吻對我說：
　　「老哥不用管我，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