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nd 3:意締牢結
本章節 15250 字
更新於: 2021-06-24
「會讀書有什麼用?跑步跑不贏女生,籃球也贏不過女生。你是不怕被林鈺儒笑嗎?」
三年前,即將自道林國小畢業的陳江,在文風薰陶下,課業成績雖是優秀,但是由於天生運動神經差,身體協調能力不足,而苦於體育科目。
據「偉績百科」記載,道林國小位於舊北市道林區,其前身是日治時期開辦的「道水巖學堂」,可說是全台第一間教育台灣人說國語(日語)的學校。後經「八道蘭公學校」、「道林公學校」、「道林國民學校」…等稱呼,直到1974年才改名為「舊北市立道林國民小學」。
「誰說男生一定要比女生強?都什麼時代了?儒才不會笑我。每次我被同學欺負的時候,儒都會跑來安慰我!」
「人家是班上體育第一名,跑來安慰你是在向你施捨同情心,內心根本是在看不起你。你還好意思拿來講?生下你這種兒子,真的覺得很沒面子。」
「儒才不是這種人!妳根本不懂她!」
第一次從親生母親口中聽到「生下你這種兒子」這句話,陳江心臟倍感刺痛。從客廳衝回自己房間,碰!的一聲大力關上房門,並且上鎖。
「開門!哪有人用這種態度對待自己的媽媽?不孝子!」
碰!碰!碰!
房門傳來陣陣拍打腳踢聲。
「你就這樣跟你爸一樣繼續軟弱下去,哪天林鈺儒不想理你,你就不要再那邊哭哭啼啼!」
陳江的母親語畢,拖鞋趴踏趴踏拍打在地面上的聲音,由近至遠離去。蜷縮在床上一角的陳江,回想起小時候在爸爸臉上看到的瘀青,不自覺淚流滿面……
*************************************
隔日在學校中午吃飯時間,陳江打開了便當,卻遲遲沒有開動。
「怎麼還不吃?菜會冷掉哦?」
坐在前座的鈺儒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來直盯著陳江的便當。
「……」
「阿江你怎麼了嗎?」
不發一語的陳江,讓鈺儒有些擔心。
「沒…沒事啦,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看到鈺儒露出擔憂的面容,陳江不自覺想起媽媽對鈺儒的那套看法。
「能告訴我是什麼事嗎?有點好奇。」
「有點不太方便…對不起。」
母親講鈺儒壞話的聲音,在陳江耳邊環繞,阻止陳江敞開心房。
「好吧…不勉強阿江…話說今天放學要不要一起回家?」
「欸?」
「好不好嘛?」
「嗯…好。」
陳江心想在放學之後,或許就可以把心事告訴給自己的好閨蜜,於是便答應了鈺儒的邀請。
*************************************
放學後,鈺儒開心地牽住陳江的手,大步走出教室。鈺儒笑容可掬,十分滿意今天自己大膽的行動。走廊上牽手的兩人,在一般同學眼中看來,就跟正在交往的情侶一樣。
由於周遭不時傳來細微嘻笑聲,陳江開始擔心自己會害鈺儒跟著被恥笑。當陳江正在考慮要不要放開不牽手的時候,此時看到一位國中姐姐在校門口發放傳單……
「暑期拳擊夏令營,不分男女,歡迎來體驗!」
這名姊姊身材高挑,身著道林國中制服。一手捧著一疊夏令營活動傳單,一邊以袋鼠般的步伐跳動著。頭上綁的馬尾也隨之起舞。路過的小學生們,因為怕被晃動的「胸器」波及,這名國中姊姊的周圍1公尺只有空氣存在。
路過的陳江雖是注意到了這罕見的畫面,但注意力隨即又回到剛才正在煩惱的事情。出乎意料的是,鈺儒突然握緊陳江的手,抓著陳江往對方走去。
「阿江你看是拳擊耶!好像很好玩!」
體育科目向來拿手的鈺儒,面對未知的體育項目十分有興趣。
被鈺儒強硬抓著手的阿江,心想此時要是把鈺儒的手甩開,跟鈺儒誠實表達自己對拳擊沒興趣的話,恐怕會傷到對方的心。只好暫時裝做自己也有興趣的樣子。
「哇!體育課都沒有教過拳擊,有點想試試看耶?」
陳江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念台詞。
「有興趣的話,暑假要不要來玩玩看啊?只要爸爸媽媽同意簽名的話,就可以免費參加喔。」
國中姊姊笑咪咪地把整疊宣傳單放在地上。這次除了袋鼠般的跳動,還迅速揮上了幾招組合拳,每一拳都落在兩人鼻尖1公分前。等到對方的攻擊結束之後,兩人才驚覺自己差點被眼前這位大姊姊的拳頭擊中。
「妳在幹什麼!要是打到她怎麼辦?」陳江第一次對年齡相近的女生發火。
「沒事啦。學姊的實力看起來已經達到收發自如的程度了,不會傷到我們啦!」鈺儒試圖緩頰。
「嘿嘿,弟弟你很愛護女朋友齁?要不要來學拳保護女朋友啊?」
「討厭!我們還不是男女朋友啦!」
鈺儒揮出害羞的一拳,猝不及防打在國中姊姊的臉上。這一幕嚇到了現場三人。
「啊啊啊!學姊姊姊姊對對對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妳的!」
被突來一拳擊中的國中姊姊,眼神像是透露殺氣,惡狠狠地直盯著鈺儒…隨即又恢復笑咪咪的面容。只是這次的笑容,有一邊是腫起的臉頰。眼看對方面部表情變化之快,疾如閃電,陳江不禁懷疑自己是否眼花。
「沒事沒事啦!妹妹妳很強耶!這麼有潛力,一定要來我們拳擊隊玩玩啊!」
國中姊姊隨手拈來一張傳單,直接硬塞給鈺儒,接著馬上拿起其他沒發完的傳單,迅速跑離現場。一切發生地太突然,看著已經跑遠的國中姊姊,陳江不知該做何反應。
「吶~~~~阿江怎麼辦?舉辦夏令營的時間,我人在阿嬤家耶?」
*************************************
道林國中拳擊夏令營第一天,陳江一眼望去,來體育館報到的小學生都是身穿時髦運動服,唯獨自己一人穿著道林國小的運動服。一想到自己可能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陳江萌生逃離現場之意。
「阿江可以代替我去嗎?等夏令營結束之後,我剛好已經回台北了,到時我會去道林國中門口等你,我想看阿江揮的拳頭有沒有像那個姊姊一樣帥!」
鈺儒的語句在腦海閃過,陳江不願辜負鈺儒心意,最終還是放棄了逃跑的念頭,走進排隊的隊伍中。
排隊途中,讓陳江最感意外的是參加人數,以目測來看的話將近有50人。當時那位國中姊姊在道林國小門口發傳單的時候,明明幾乎是乏人問津…
…想起那位學姊的陳江,試圖尋找對方身影,也許等一下報到完後可以去找她,問問這些來參加的學生都來自哪些學校…就在陳江東張西望的同時,突然感覺有根手指在自己的背部劃來劃去。
「誰在亂摸啊!?」
嚇到瞬間起了雞皮疙瘩的陳江,馬上轉頭要看是誰在惡作劇。但映入眼簾的是一顆纖細卻又扎實拳頭,遁入鼻腔的是女生特有的玉手香。
「嘻嘻❤道林國小的人都這麼有趣的嗎?感覺好像很好欺負耶?」
「學姊妳可以別鬧嗎?妳這是性騷擾吧?」
「蛤?誰跟你學姊?你是被嚇到認錯人了吧?我又不認識你?」
此時陳江才發現,眼前這位少女身形跟自己接近,不同那位國中姊姊的高挑身材。髮型不同,講話語氣也不同。拳頭的位置更是微妙差了1公分,是實實在在碰觸到了自己的鼻尖。一樣的只有「拳下留情」這個部分。
「啊…抱歉,我認錯…不是啊?這不是重點!妳在幹嘛?為什麼要在我背上劃來劃去,又在我轉過頭之後要揍我?」
「才不是劃來劃去,我是在練習寫字。寫你衣服背面的『道林國小』四個大字啦!」
「呃…再怎麼說…也不能這樣隨便在我用手指背後寫字吧?」
陳江對於少女無禮的言行舉止感到不可思議。
「因為你看起來就很好欺負啊?看到你像是在找性感姊姊的呆臉,就是一副欠霸凌的樣子。你也注意到了吧?穿著道中運動服的大姊姊們,看起來都挺有料的啊。你一定很期待看她們打拳還有跳繩的樣子吧?」
「妳別亂胡────」
「輪到你了啦!」
不聽陳江解釋,少女大力推著陳江的肩膀往前走。
看到眼前空出好幾公尺都沒人的陳江,對排在後面被耽誤的同學感到不好意思,馬上加快腳步走向報到處。
「弟弟你來了啊?女朋友也有報名嗎?」
陳江沒想到,自己排隊要報到的對象,就是當時的那位國中姊姊。
「欸?那個…不是…那個她有事不能報名!但是夏令營結束時她會來找我,到時可以…可以讓她來參觀嗎?」
陳江不知道該不該澄清自己跟鈺儒之間的關係,只好呼嚨過去。
「嘿~小倆口好恩愛唷!陳弟弟這麼貼心,我會幫你問問看。我叫劉瑋芯,之後叫我瑋芯學姊就可以囉。趕快去教室裡面集合吧!下一位~」
馬上往拳擊教室門口方向走去的陳江,發現耳後傳來的是,瑋芯學姊詢問少女「妳叫作禾辰嗎?」的問句。
「好奇怪的名子……」陳江自言自語說著。
*************************************
「報告教練,小朋友們都到齊了。」
「謝謝,妳這次做得很好。」
「嘻嘻❤沒有啦!」
丁教練摸著瑋芯的頭,露出和藹的笑容,像是長輩疼愛晚輩的畫面。
看到這個畫面的陳江,想起每逢過年回鄉下向親戚拜年時,不知她們是姨婆還是嬸婆,也都會先摸摸頭,然後再發壓歲錢。
其實陳江並不喜歡被長輩摸摸頭,但是因為對方是長輩,而且又有壓歲錢可以拿,所以一直以來都不好意思向長輩表達不願意被摸頭的意見。陳江認為,也許自己是生長在都市的緣故,所以身體自主權的意識比鄉下小孩還要強烈吧?想到這裡的陳江,想起鈺儒現在人就在鄉下。
「儒的阿嬤大概也會這樣摸自己孫女的頭吧?」陳江不自覺將內心話說了出來。
「你想摸女生的頭的話,我的可以讓你摸啊?」
陳江背後傳來熟悉卻又不想聽到的聲音。
「不用。」
「還是你想摸的是另外兩顆頭?」
陳江十分意外,與自己年齡相近的少女,竟會講出這種低俗話語。為了避免跟對方有太多牽扯,陳江選擇無視。
「呵,不理我是吧?」
「孬種。」禾辰從背後靠近陳江耳邊細語這兩字。
「夠了喔!」
耳殼邊傳來的禾辰氣音,吹散了陳江試圖冷靜沉澱的內心,忍不住轉頭向禾辰大吼。
「這位同學,有什麼問題嗎?」
被打斷說明夏令營課程內容的丁教練,向陳江拋出了這句。
「報告教練!沒有!」
陳江立正站挺,像是在軍中向長官報告一樣。
「陳弟弟,別那麼緊張啦!沒事就好,放輕鬆~」
站在教練一旁的瑋芯,以「這個弟弟好可愛啊」的表情對陳江笑著說。
「是!」
「噗哧…陳弟弟……」
禾辰摀著嘴,藏不住笑意,背部不停起伏跳動。
「現在學長姊要帶大家做暖身。先交給妳了瑋芯,要注意大家的安全。」
「好。教練你先去忙吧。」
丁教練走出教室之後,瑋芯開始一邊喊著動作,一邊數著數字,隊上其他學長姊們也跟著紮實做著,拳擊夏令營課程正式劃開序幕。
拳擊隊的暖身操,跟平常在國小體育課做的幾乎不同,動作協調的難度不僅明顯不同層級,相對也會消耗比較多的體力。一般小學生都未必能完整做好了,這對體育本來就不拿手的陳江來說,要跟上學長姊的節奏,無疑是相當吃力。
「呼…好累喔…什麼時候才要教揍人啊?」
滿頭大汗的禾辰,跟大多數的小學生一樣,暖身作到中途就索性偷懶不作了。
「弟弟妹妹們動起來啊,別偷懶!」瑋芯朗爽地大喊著。
「陳弟弟你幹嘛那麼拼啊?我看你快撐不住了耶?」
眼看幾乎只有陳江一人在認真跟著做操,把地板灑得到處都是汗水,禾辰覺得不可思議。
陳江則是專心跟著做暖身操,對禾辰不予理會。
「又不理我……」
從陳江賣力卻不協調的動作來看,禾辰看得出來,雖然陳江比她還要認真作暖身操,但其實肯定是體育成績比她還低的角色。被這種嫩咖無視,禾辰止不住的一股惱火湧然而升,決定要在夏令營期間好好霸凌陳江一番!作為報復…第一步就是偷偷從後面伸腳,絆倒陳江。
「啊!」
「陳弟弟你還好嗎?要不要在旁邊休息一下?」
答應教練要保護學員安全的瑋芯,看到陳江跌倒,馬上繃緊神經,深怕出事後自己所要面臨的責任。
「沒事,我不用休息。」
陳江站起身拍拍衣褲,馬上繼續做操。
「不行的話別勉強哦?」
「啊哈哈……」
陳江以擠出笑容代替言語回應瑋芯。
如禾辰預想,被絆到的陳江果然失去平衡跌倒。雖然由於地板是軟墊所鋪,所以並沒有對陳江身體造成實質傷害。不過禾辰認為即便沒有受傷也沒關係,最重要的是要讓對方受到屈辱。
「嘿~陳弟弟跌倒還會站起來,好勇敢喔,嘻嘻❤」
耳聞背後禾辰傳來的嘲諷話語,以及剛才禾辰偷伸的那腳,對陳江來說,要不放在心上也難。只是現在因為只想專心作完熱身,所以選擇暫時不去理會對方。
「再繼續囂張下去沒關係啊。」
禾辰對於陳江依舊無視她的態度,感到相當不悅。
經歷「度秒如時」的暖身階段後,接著是「拍肩膀」與「摸膝蓋」的遊戲時間。瑋芯找來另一位拳擊隊的姊姊,說明示範「拍肩膀」跟「摸膝蓋」的動作:其實就是互相搶機會去拍對手的肩膀,以及抓破綻去摸對手的膝蓋。
「同學們,兩兩一組,找男生女生都可以。每分鐘會鐘響一次,總共三分鐘。第一分鐘只能拍對手的肩膀,第二分鐘只能摸對手的膝蓋,第三分鐘就是肩膀跟膝蓋都能攻擊。」
瑋芯語畢,馬上敲響拳擊裁判桌上的回合鐘,陳江尚不及找到想要找的男對手,就被禾辰挽住手臂,嚇得不停想要甩開對方。就像一隻還沒反應過來的獵物,馬上就被食物鏈上端的生物捕捉,試圖掙脫。
「我跟你一組啦!嘿嘿…你很怕我是不是?」禾辰瞇眼邪笑直盯陳江。
「哪有!」
陳江放棄掙扎,馬上用另一手拍了好幾下禾辰的肩膀。
「唉唷?陳弟弟很聰明哦!拍肩膀遊戲就是在訓練拳擊手出拳的反應能力。要是肩膀換成臉,手掌換成拳頭的話,禾妹妹妳可能就已經被對手KO了哦?」
「為什麼!這樣也算嗎?」
禾辰顯然並不滿瑋芯對陳江的稱讚,在被「揍」好幾「拳」之前,趕緊放開了陳江的手臂。
「兵不厭詐,只要不違反規則,用盡心機獲取的勝利,也是拳擊手成就感的來源。小妹妹妳可以回去查查看小梅威瑟這號人物。」
瑋芯說完便繞去看其他組的學生。
本來是要藉機欺負陳江的禾辰,卻遭遇意料之外的恥辱,於是當下決定要開啟認真模式:加快自己腳部移動的速度,並多次採取佯攻的方式,拍了陳江左右肩膀好幾下。
「不是很『秋』嗎?再來啊?」
1分鐘的時間長度明明只有60秒,陳江由於不停移動所致的腿痠,開始有了1分鐘等於600秒的錯覺。加上自己的反應能力又不及對方,所以除了一開始有拍到禾辰肩膀之外,之後都是挨拍的份。
即便如此,知道冷靜才有機會反擊的陳江,依舊持續觀察著禾辰出手的節奏跟欺敵模式……
「就是現在!」陳江內心提醒自己。
算準禾辰的佯攻時機,陳江第一次成功閃掉禾辰的攻擊,並迅速補上反擊,啪的一聲大響落在禾辰左肩上。此時剛好鐘聲敲響,進入摸膝蓋階段。
察覺自己一時的疏忽,禾辰也逐漸收斂了佯攻欺敵的招式,轉而發起多次直來直往的進攻。不甘示弱的陳江,汗流浹背,則是開始用起了佯攻欺敵的方式,順便為自己爭取喘息的時間……
叩!
雙方同時進攻的情況下,頭部不慎互相撞擊。
「幹!好痛!你搞什麼啊?」
「唔…啊!對不起。」
停下動作的兩人,雙雙跌落地板,用手摀著頭部敷揉。兩人動作的一致性,就像中間有一面鏡子一樣的效果。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剛好回到現場的丁教練,看到兩個小朋友跌落地板,馬上衝到兩人身旁。
「我們在摸膝蓋的時候,不小心互相撞到了對方的頭。」陳江壓揉著自己的頭。
第三鐘聲敲響,禾辰馬上站起身來,準備進行最後一個階段。看見對手已經站起來的陳江,正要準備站起來繼續應戰的時候,右小腿卻突然一陣抽痛,讓陳江無法起身。
「看你熱身明明作那麼扎實,還會抽筋,笑死!運動細胞超爛!」禾辰開口嘲諷陳江。
「弟弟你先在旁邊先休息一下吧。妹妹你來扶他。」
「教練,之後還有分組的話,我還可以找他嗎?」
「當然可以啊,你也先在一旁休息吧。幫教練看顧一下,我去跟你們瑋芯學姊說一聲。」
教練交代完後,就前往瑋芯身在的裁判桌方向。留在原地的陳江,用手捏緊腿部抽筋的部位,表情顯得十分痛苦,淚水跟汗水幾乎混在一起。
「你連拉筋都沒有學過嗎?先放開你的手。」
「妳要幹嘛?」
「囉唆耶!叫你放手聽不懂哦?」
禾辰跪在陳江腳邊,強硬把陳江的手抓開來。
「整隻腳都給我放輕鬆,看我怎麼弄,等一下你自己來。」
禾辰接著一手將陳江因為小腿抽筋而彎取的膝蓋壓直,另一手則把該腳趾往膝蓋的方向扳拉。本來以為禾辰又要施予傷害的陳江,沒想到小腿抽筋的疼痛感,在對方的操作下,頓時舒緩了不少。此時剛好休息鐘聲敲響,正式進入休息時間。
「看懂了沒?換你自己來!你腳有夠臭,我去洗手。」
看著往廁所方向奔跑的少女,陳江一邊自行舒緩小腿,一邊疑惑著:
為何從剛才休息到現在,心跳還是沒有降速的趨勢?於是暗自發誓一定要提升自己的身體素質……
「大家先休息10分鐘,要廁所、要喝水、要擦汗的快去。等一下教練會來這裡教大家拳擊的基本動作。結業式的時候,會讓你們上擂台體驗對打,給自己驗收一下學習成果。對手自己找,最好是找跟自己身高差不多高的。」
宣布完事項的瑋芯,讓大家解散之後,走到陳江一旁坐在地板上,盡露憐愛眼神。
「教練有跟我說你的狀況了,以後別勉強自己的身體,累了就在一旁休息。想向那個小妹妹報仇的話,之後就認真學,結業式我很看好你哦?」
「謝謝學姊。」
對稱讚沒有抵抗力的陳江,紅著臉道了謝。
「呵呵,陳弟弟真乖。」
瑋芯摸了摸陳江的頭,回到了裁判桌的位置。
10分鐘的時間長度,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瑋芯再度敲響了鐘聲,並開啟麥克風:
「同學們來擂台前面集合,依照學長姊們的指示排好隊伍,大家前後左右的距離要大於手臂長。」
腿已經不再抽筋的陳江,第一時間馬上起身前去第一排,目的就是為了避免再度被禾辰干擾,學習並吸收正確的拳擊動作。
或許是受到瑋芯的鼓勵所影響,陳江發覺自己對於勝利的慾望比之前來得強烈了些。如果能打敗比自己運動細胞還要好的對手,那就代表自己真的有進步。
陳江認為,結業式當天,最好還是找個跟自己身高相近的男生當對手,絕對要避開這名叫作禾辰的少女。
*************************************
「腰要轉,腳要動,肩膀放鬆,手臂別出力。用腳帶動腰,腰帶動手臂,把拳迅速丟出去後馬上收回來!」
「『喀把』拿好,移動時手不要掉!」
拳擊隊丁教練、瑋芯學姊,以及其他學長姊們的叮嚀,在學習期間此起彼落。聽了好幾遍的陳江,相信這些東西,都已經烙印在自己腦海中。呼吸也不像剛開始參加夏令營時一樣那麼容易喘。
這次夏令營到結業式之前,從基本戰鬥姿勢,以及前移、後退、左移、右移,刺拳、直拳、前手鉤拳、後手勾拳、前手上勾拳,後手上鉤拳,Rolling閃躲、Dash閃躲,到左右頭部與腹部防禦…都反覆練了100遍以上。
此外,如陳江所願,這段期間,禾辰也沒有再來找陳江麻煩。雖然偶爾眼神對上時,禾辰還是會對陳江拋出中指。
「陳弟弟,等一下就輪到你上擂台了,來這是送你的。休息室飲水機旁有公碗跟湯匙,用熱水泡過之後套在嘴中朔型。」瑋芯學姊將一個新的護齒套交給陳江。
由於少子化的影響,道中拳擊隊為了成功吸引參加過夏令營的小學生,在畢業之後能夠加入他們的行列,這次採取了贈送護齒套的手段。
對於這次夏令營,認為拳擊隊辦得很用心的陳江,在一邊等待護齒套浸泡熱水的時候,也在一邊思考如何說服家人,讓他就讀道林國中並加入道中拳擊隊…
…突然!陳江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在這段期間過於專心學拳,根本完全忘記要找結業成果賽對打的男對手。
「泡好了沒?可以換我了嗎?」
背後再傳來陳江久違的、熟悉的,但依舊不想再聽見的聲音。
「不好意思。」
即便再怎麼不願跟對方交流,陳江還是禮貌性地回應。
「道歉就不用了,反正等一下你就能補償我了。嗚嘿嘿❤」禾辰打開了熱水。
陳江不解其意,但也懶得深究,只有專心照著鏡子調整好護齒套的位置。
然而就在陳江套好護齒套,踏步正要離開休息室的時候,剛套上護齒套的禾辰,突然把臉靠向陳江的耳邊!
「我已經跟學姊說我們是一組的囉!等一下就要把你揍哭❤」
雖然是意料之內的分配結果,但是當日被禾辰霸凌的些許陰影與恥辱,還是讓陳江不由得停下腳步站在原地,放棄上擂台的想法慢慢浮現。
「反正既然一定會輸,那又何必自討苦吃。誰叫我的運動細胞那麼爛……」
陳江內心自我否定,認為這個短短幾天的夏令營訓練,恐怕還是弭補不了自己先天上的體能缺陷。
陳江走向裁判桌,瞄了一下早已站在擂台上準備好的禾辰,準備向瑋芯謊稱自己身體不適。
「那個…學姊我剛才拉肚子,身體不太舒服……」
「這樣啊,好可惜…你先回家休息吧,直接去教職室找丁教練拿結業證書就可以了。」
「謝謝學────」
「少騙人!你竟敢給我裝病逃避!炒!雞排!」
擂台上傳來突如其來的怒吼,讓吵雜的現場頓時鴉雀無聲。
「我…我沒有。」
陳江發出微弱的回應,試圖裝得更像是身體不適的病人瞞混過去。
「你很噁心你知道嗎!第一次看到你那種硬要逞強的態度就讓我超不爽!想要用拳頭教訓你,讓你知道逞強只會讓人看笑話,一點都不帥!我這段期間都在努力學拳,就是想要在擂台上揍爆你!我一直煩你,你就不會討厭我嗎?你就不想揍爆我嗎?」
禾辰氣到在擂台上,用雙腳不停跳躍著。擂台地板因此發出強烈的碰撞聲。就像一個調蠻任性的小公主,正在對不買玩具的父母無理取鬧發脾氣一樣。
「啊我就是不想勉強才要休息啊!」陳江提高音量抗議。
「還騙!你肚子有沒有痛你自己心裡有數!你只是想逃避而已!你不上擂台怎麼知道你會輸嘛…嗚哇哇哇哇哇!」
禾辰開始在擂台上放聲大哭,就像是被大叔叔搶走糖果的小孩一樣,哭聲響徹整間拳擊教室。即便是拳擊隊的學長姐們,也被這種景象嚇到不敢出聲。而第一次惹女生哭泣的陳江,也已經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明明之前被欺負的對象是陳江自己,如今卻變成自己才是壞人一樣。
「怎麼了?禾妹妹受傷了?」
「呃…教練,不是受傷,是因為陳弟弟他肚子不舒服……」
「禾妹妹打到陳弟弟肚子,怕被罵所以哭了?」
「不是啦教練!是因為……」
「是不是因為……」
剛好回到現場的丁教練,詢問瑋芯的同時,卻又不停打斷瑋芯回應,始終講不出正確的答案。看見場面越來越尷尬的陳江,即便知道禾辰只是在情緒勒索,但是為了解決自己造成的局面,走上了擂台,穿越了擂台繩索……
「那個…對不起,我騙了大家。我會跟你對打的,別…別哭啦……」
沒有安慰別人經驗的陳江,想起自己小學中低年級被同學霸凌時,鈺儒在趕跑霸凌者之後,總是會抱著陳江,並溫柔拍拍陳江的背。憑藉著這段記憶,陳江模仿起鈺儒安慰自己時的動作,抱著禾辰並開始拍著對方背。
「你你你你在幹嘛!」
陳江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禾辰嚇得連忙推開。
「欸?我在向你道歉啊…還有安慰?」
「那幹嘛要用抱的?」
「安慰人的時候不都是這樣嗎?」
「嘖!你真的是蠢到讓我更不爽了。終於肯接受我的挑戰了嗎?」禾辰用拳套擦拭著眼淚。
「嗯,我不會再逃避了。因為我也不爽妳很久了,明明就是妳不對,卻搞得好像是我的錯一樣。我現在就超想揍妳!」
陳江本來一直以為名為逃避的這件行為,只會影響到自己,並不會為他人帶來困擾,頂多就是自己默默承受,過去就沒事了。但這次即便自己不是始作俑者,也確實對拳擊隊的大家造成了困擾。
這次雖然明顯是禾辰無理在先,但是如果自己連對方無理的挑戰都無法勇於接受的話,就真的只是在逃避對方的無理,而非反抗對方的無理。不想再繼續待在鈺儒保護傘之下的陳江,下定決心要藉這次機會改變自己。
「很好!那就趕快綁好手綁帶,戴好拳套、護頭套、護襠,還有護齒套!我等你。」
「沒想到妳對這些防護措施記得那麼清楚。」
「那是當然!有在專心聽教練教課的又不是只有你而已!」
*************************************
來到道林國中門口的鈺儒滿懷期待,腦中小劇場不知已經重播好幾次:陳江颯爽踏出道中校門口的場景。
前段時間待在鄉下的鈺儒,無時無刻都在盼望這天到來。有時甚至會開啟手機上的APP,觀賞起拳擊教學的影片,自己一人在三合院的廣場中央,模仿起揮拳的動作,雖然在沒有教練一旁指導的情況下,動作錯誤百出…這天在道中校門口等待陳江的鈺儒,又情不自禁的揮起了奇怪的拳擊動作。
「小妹妹在這邊幹嘛?揮空拳嗎?」
一名身穿便服的國中男生從校內穿堂走來。鈺儒見狀,害羞地趕緊停止揮拳動作。
「那個…我在等我的同學,他參加拳擊隊的夏令營。」
「哦哦!是陳弟弟的女朋友啊?特地來這邊等,好甜蜜啊。」
「不不不不是啦!」
再度聽見類似台詞的鈺儒面紅耳赤,又是不自覺地揮出了一拳…但這次的男生跟上次發傳單的女生不同,像似早料到鈺儒會出拳一樣,提早閃過了鈺儒的拳頭。
「啊啊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再度犯錯的鈺儒,驚慌失措之下,開始拍打自己揮出拳的手背。不停喊著「壞手手!壞手手!」,如同主人在管教不乖的寵物。
「哈哈哈!沒事沒事啦!小妹妹妳也太可愛。妳是不是就是林鈺儒?」
「欸?你怎麼知道?」
「我是拳擊隊的隊長,陳江弟弟有跟我說哦。因為他現在正在擂台上跟人對打,所以我來帶妳去找他。」
「真的嗎?謝謝學長!」
「不客氣。跟我走吧!」
「好的!」
沒想到提早來道中校門口等待,除了可以避免遲到,還能有可以親眼觀賞陳江在擂台上揍人的福利。此刻的鈺儒,春風滿面地跟著眼前的男生亦步亦趨。
就在兩人走入體育館之後,男學生帶著鈺儒順著榮月樓的樓梯走往地下室,來到了體育器材室的門口。
「學長不是要帶我去拳擊教室嗎?」
「是啊,只是想說來這拿拳套給妳戴,順便在裡面偷偷教妳一些拳擊動作。等一下妳就可以戴著拳套去現場找他玩,說不定可以給他來個驚喜的一拳唷!」
「好棒!學長人也太好!」
一連串出乎意料的安排,讓鈺儒又驚又喜。
進入器材室開啟電燈之後,昏暗卻又寬敞的景象讓鈺儒大吃一驚。與道林國小體育器材室的昏暗狹窄的空間不同,至少大了10倍以上。除了一整排的拳套、手綁帶跟護頭套等拳擊用品之外,更有一座擂台座落中央。
「好大!這裡該不會就是時常在電影看到的地下拳擊場吧!?」
「妳要這樣想也可以啦。其實我覺得這裡與其說是體育器材室,不如說是拳擊隊專用的『拳擊器材室』。妳看這裡幾乎沒有跟拳擊不相干的用具對吧?」
「真的耶!不愧是道林國中!」
眼睛發光的鈺儒,環顧四週驚嘆著。
「來,我先幫妳綁手綁帶還有戴拳套,等一下妳就直接上擂台等我教妳怎麼打拳。剛才妳在校門口打的動作都是錯的,妳最好都把它們忘掉。」
男學生幫鈺儒穿戴好手綁帶與拳套之後,鈺儒害羞地走上擂台。男學生也隨即迅速綁好手綁帶與拳套,上了擂台,其動作之熟練,讓站在擂台中央的鈺儒內心十分羨慕。
「要開始囉?鏗!」
男學生發出模仿敲響回合鐘的聲音,並開始擺出戰鬥姿勢,快速移動身體。
「欸?等等!不是說要教我動作?」
話才剛說完的鈺儒,鼻子就已經被對方的拳套擊中。腦袋一陣強烈晃動,鈺儒不受控的翻了白眼,身體隨即癱軟在地。毫無拳擊經驗的素人,被經驗豐富的拳擊手一拳KO的場景,正在這所校園的「地下拳擊場」真實上演著。
「怎麼回事?我剛才是被揍了嗎?怎麼覺得身體輕飄飄的使不上力?」
內心疑惑的鈺儒,就像是被下藥一樣,身體不聽使喚,倒在擂台上而起不了身。回過神時才發現,男學生已經坐在自己的身上,前後來回不停動著他的上半身。驚覺事態不妙的鈺儒試圖掙扎,卻被對方的體重給壓制。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這種跟鬼壓床類似的場景,比鬼壓床來得更讓鈺儒感到恐懼。
「救命啊!有人要……」
「安靜!」
對方好幾顆拳頭,在重力加速度加成之下,重重擊在鈺儒的臉頰上。即使有拳套緩衝,不到幾秒鐘的時間,鈺儒已經鼻青臉腫。恐懼的淚水,從臉頰劃過一陣冰涼,似在提醒鈺儒不可輕舉妄動。
「為…什麼……」
「因為妳打了我老婆。」
鈺儒馬上得知:原來眼前之人,就是那天在道小門口發傳單的學姊男友。
「小小年紀,身材倒是很有料嘛?怎樣?看不起我女友嗎?敢打妳學姊是吧?」
男學生一邊運動上半身的同時,一邊開始用隔著拳套的手,到處摸揉著鈺儒的身體各部位。
心有不甘的鈺儒,始終不願相信自己會遇到這種事情。深知明明應該要大聲求救並反抗到底,但是面對這名學長的無力與恐懼,以及面對學姊的愧疚與自責,鈺儒最終選擇放棄掙扎,任由對方蹂躪,甚至還暗自慶幸至少沒有被脫下衣褲。
然而絕望感依然持續侵蝕著鈺儒的身與心……
「你在幹什麼!?」
不知何時,瑋芯已經拿著鑰匙,出現在器材室的門口。來到現場的瑋芯馬上衝到擂台上,把男友拉開並拖到擂台角落,開始用裸拳一顆顆砸在對方的臉上。
「你在幹什麼!?」
「你在幹什麼!?」
「你在幹什麼!?」
……
從鈺儒耳邊傳來的是,瑋芯的怒斥混搭拳頭重擊而成,具有規律節奏的打擊樂。
不知是因為看到救星而放心,還是因為身心俱疲的緣故,此刻的鈺儒開始鬆懈而昏昏欲睡……
「要是來救我的…是阿江的話…那就更好了……」
即便鈺儒已經昏睡,對瑋芯學姊的愧疚,被瑋芯男友侵犯的羞辱,以及對陳江的思念,鼻血依舊混雜淚水,在瘀青紅腫的臉頰上,留下一道道痛苦的痕跡。
*************************************
在道中拳擊教室內,一對水火不容的男女────陳江與禾辰之間的首度對決,正如火如荼進行。擂台上「一生拳命」的兩人,此刻都還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未來,是兩人將成為道中拳擊隊的正副隊長,甚至是校內風雲人物!
陳江腦中,熟記著教練與學長姊們指導的動作,小心翼翼地以超標準的姿勢移動著自己的腳步,打出去的每一顆拳,都非常確實,閃躲與防守動作也是滴水不漏。因為陳江深怕自己要是動作不標準,以後加入拳擊隊訓練之後會積習難改。
再觀禾辰,不論是移動、出拳,還是防守與閃躲,動作都是隨心所欲,毫無標準可言,像是一隻好動且尚未教化的頑皮小狗。
「瑋芯妳看陳同學,他雖然動作很標準,但是太過謹慎,動作也稍嫌遲緩,沒有彈性,不過以新手來說已經很厲害了。第一次看到幾天就能把動作學那麼標準的學生。」
「嗯,還有那個禾妹妹她雖然反應靈敏,幾乎能閃過對方的攻擊,甚至偶爾還能補上幾拳反擊。但是她的『咖把』,還有防禦太隨便,沒有出拳的那隻手都沒有護好下巴。但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新手能有這麼好的反應能力。」
「這兩人是可造之材啊。」
丁教練觀戰時表面故作冷靜,內心卻是掀起波濤巨浪,興奮不已。
「教練,我去器材室拿一下毛巾跟冰袋,我預感會有KO。」
「嗯。」
瑋芯小碎步地跑離了現場。
正所謂百密終有一疏,陳江過分謹慎而緩慢的動作,讓出拳快速的禾辰抓到一瞬之機,右拳擊中陳江的左眼窩附近。回合開始至今,第一顆有擊中的拳頭,磅的一聲烙印出了一圈青黑。
「唔……」
被戴有拳套的拳頭擊中頭部,這是陳江第一次品嘗到被拳頭挨揍的滋味。雖然拳頭是來自一名妙齡少女,但仍有不小的皮肉痛楚,並搭配有點暈暈然的感覺。要是當時沒收好下巴的話,很有可能被禾辰的拳頭KO。
「哈❤這次換我抓到你的節奏啦!」
禾辰展開連續出拳的攻勢,少女的汗水、體味與拳頭,如西南氣流為台灣帶來的豪大雨時的雨彈一樣,馬不停蹄地席捲不及防禦的陳江,並把陳江逼到了擂台角落。小巧有力的拳頭,充滿自信的邪笑。纖細可愛的身形,與揮拳的野蠻粗魯,形成反差的魅力,正近距離強烈攻打著陳江。
明明此刻正在被人毆打,陳江卻意外地不會感到恐懼。跟被霸凌時的感覺不同,禾辰的拳頭,反而促使陳江生出源源不絕的精神動力,不知不覺中讓陳江有了上癮的感覺。雖然臉上瘀青越來越多塊,陳江的內心卻第一次感到如此舒暢。陳江心想:如果一直這樣下去的話……
「不行!」
意識到此刻不可以繼續沉溺的陳江,大喊了一聲。並迅速用雙拳防禦面部,屈膝微蹲,閃過了禾辰後續的攻勢。
禾辰則被陳江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喊嚇到暫停出拳,全身上下盡顯空門。
不願承認自己喜歡上禾辰拳頭的陳江,捉準時機,回敬了禾辰一顆動作標準,標準到近乎完美的腹部鉤拳。
「嗚咕……」
腹部受到重擊的禾辰,不自覺發出了一聲悲鳴,身體痛到蜷伏在地。
「抱歉!妳、妳還好嗎?」
「向對手道歉是怎樣啊?看不起我啊?」
此刻抬起頭的禾辰面目猙獰,目光直盯陳江。腦中則不斷回放著當時陳江反擊時的畫面,試圖找出自己為何沒有閃躲成功的原因:稍早陳江是利用迅速微蹲,從腿與腰的力量,順勢帶出的一顆拳頭,畫出漂亮的弧形,磅的一聲直擊腹部。
由於禾辰在學校有跟男同學打架的經驗,所以對她來說,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拳頭挨揍。但禾辰越是回想畫面,越是覺得不可思議:明明是比同學還要扎實有力的拳頭,身體的疼痛感也比打架時來得激烈。但只要一想到陳姓對手出拳劃出漂亮弧形,打到自己腹部時的畫面,陳姓對手就變得跟平常懦弱而讓人火大的樣子不同,顯得十分帥氣。腹部的疼痛感也反而成了當下瞬間,見證陳姓對手魅力的一種悸動。
「1、2、3、4……」丁教練開始讀秒。
不服輸的禾辰試圖努力爬起身,一方面是因為不願承認自己會輸給眼前這位男孩,一方面則是還想要用自己的拳頭跟身體去確認:自己對陳江的拳頭到底是抱持怎樣的心情?
「我還可以繼續!」站起身的禾辰對丁教練大喊。
陳江與禾辰的戰鬥,在場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屏住呼吸地觀視著。大家當初都沒有料到,只有對打一回合的夏令營成果驗收賽,竟有如此戲劇性的一刻。
「那就請妳拿好『咖把』,裁判才會讓妳繼續。」
「嘖!好啦好啦!」禾辰不情願地擺出標準戰鬥姿勢。
「看來還是能好好做到嘛!」教練苦笑著。
照理說為了避免新手發生意外,本該制止兩人繼續對打的丁教練,也因為好奇繼續下去的勝負結果,特別在內心破例,要讓這回合的3分鐘走至盡頭。
「BOX!!」
內心止不住雀躍的丁教練,越過擂台繩上了擂台,兼起了裁判,想從近距離觀察兩位潛力無窮的學生。
或許是因為禾辰的腹部剛遭受打擊,陳江發覺禾辰移動的速度,比之前稍慢了些。陳江決定把握這個機會,盡量拉開與禾辰之間的距離,以爭取尋找攻擊時機的時間與空間。
陳江一邊觀察禾辰,一邊回想稍早的畫面,這時才察覺為何禾辰能在姿勢不標準的情況下,靈活移動。陳江記得教練曾經說過:用腳尖保持跳動,是拳擊手在擂台上維持自身移動靈敏的必要原則。而禾辰正是在敲鐘聲響的那刻起,就開始不停用腳尖跳動。
「原來如此,難怪拳擊手都會練跳繩啊……」
自言自語的陳江,也開始使用腳尖跳動。與禾辰不同的是,陳江仍盡量維持姿勢標準,但也不再刻意追求動作完美。
「終於開竅了嗎?」
察覺陳江有所變化的丁教練,會心一笑。
由於陳江移動速度的增加,陳江決定嘗試拉近距離,丟出幾顆試探性的刺拳:
「咻!」
第1顆刺拳,被禾辰用拳套撥擋掉。
「咻!」
第2顆刺拳,被禾辰向後移動閃躲成功。
「咻!咻!」
陳江向前踏步追擊的第3顆刺拳,隨即又加上另一手直拳,來不及閃躲與撥檔的禾辰,雙拳貼住額頭防禦臉部。
就在禾辰內心驚訝:即使用拳套防禦,頭部還是能感覺到強烈力道衝擊的時候…
「嗚嘔…!」
…本來已經隱隱作痛的腹部,再度被陳江一顆漂亮的鉤拳擊中。驚覺自己腹部已有破綻的禾辰,馬上把雙拳貼緊的地方,從額頭移動至胸前,試圖以手臂防禦腹部……
「唔啊!」
由於禾辰防禦位置的變換,陳江突如其來的一拳,準確打到了禾辰的鼻頭。禾辰一陣暈眩,重心不穩而向後跌倒。粉汗與鼻血撲灑在陳江的臉上。
「1、2、3……」教練再度讀秒。
跌坐在擂台上的禾辰,心跳異常加劇,喘氣像是呼出朵朵氤氳。禾辰明確感受到此刻的心情,憤怒之餘又夾雜一種奇怪的情緒。
怒的是:憑什麼陳江突然變那麼強?。
不知名的奇妙情緒則是:憑什麼陳江突然變那麼帥?
眼前這位臉上沾上血液的男人,面容嚴肅地擺出隨時出拳的架式,此時禾辰正陷入51%征服與49%臣服之間的矛盾心情。
「6、7、8……」
耳聞倒數即將結束,51%終究還是比49%高出兩個百分比,禾辰用手臂擦拭臉上的鼻血,迅速起身擺出拳擊戰鬥姿勢。
「BOX!」
透過眼角餘光,發現回合時間只剩不到60秒的禾辰,內心相當焦急:如果直到回合結束都沒把陳江KO的話,那根據剛才的表現來看,教練勢必最後會判定由陳江獲得勝利。
禾辰始終不曾忘記教練曾說:最好的防禦就是主動攻擊。所以禾辰決定採取積極進攻的策略,要一鼓作氣讓陳江毫無反擊的機會。
「咻!咻!咻!」
陳江眼窩一圈的瘀青,像是在提醒禾辰:對手的弱點就在臉部,只要多在臉上灌上幾拳,一定能讓對方倒地不起。
禾辰快速丟出的兩顆刺拳與1顆直拳,全都鎖定在陳江的眼窩處…無奈陳江成功做出標準的撥、檔、閃動作,3拳皆空。
「屁咧!怎麼可能!」禾辰怒吼。
因為進攻失敗而心浮氣躁,禾辰腹部再度露出空門。察覺機會的陳江,決定要再用鉤拳進軍對手腹部…
碰!
…並非禾辰腹部遭受重擊的聲響,而是禾辰一拳灌進陳江的臉!
「哪有這麼容易再讓你打到我肚子,哈❤」
原來禾辰是為了誘敵,刻意露出腹部破綻。算準陳江必會為了攻擊肚子,而讓臉部有一邊的防禦暫時失守。
臉部遭受重擊的陳江,頭部再度暈眩。面對少女那有如加重口味版的粉拳香味,促使陳江腦袋飄然若仙,重心不穩而倒地。
「1、2、3……」教練倒數中。
「幹好苦!」
禾辰一邊舔著自己拳套沾染陳江鼻血,一邊抱怨。
「可惡…誰叫妳亂舔的啊?不衛生……」
看見禾辰正在舔血的陳江,認為自己本應對此感到噁心,但此時內心卻產生另一股焦躁難耐的心情。
「啊我就看很多卡通的壞人打傷好人的時候,都會去舔好人留下來的血跡,所以我就想說試試看是什麼味道嘛。」
「看來妳終於承認自己是壞人了。那就由代表正義一方的我來打倒妳吧!」陳江起身擺出戰鬥姿勢。
「你…切!算了!」
「BOX!」
雖然陳江已經開竅懂得用腳尖移動步伐,然而加強訓練自己身體素質,是從這次拳擊夏令營才開始進行的。全程使用腳尖跳動,也讓陳江消耗了相當多體力與腿肌耐力。加上稍早才被禾辰用重拳反擊在臉上,暈眩與腿痠,讓陳江光是站起身保持戰鬥姿勢,就已經相當吃力。
反觀禾辰由於之前有在適當時機下放慢腳步,為自己取得喘氣休息的空間,腹部的痛楚也隨著時間逐漸趨緩,此刻的禾辰仍有相當程度的進攻能力。
由於時間只剩20秒,禾辰加快了腳步移動與出拳的頻率,逼近動彈不得陳江。無力移動腳步的陳江,只能勉強使用撥、檔、閃,外加丟出幾顆拳頭來應付禾辰的攻勢。
「怎麼不移動了呢?累了齁?那就乖乖當我的人肉沙包囉❤」
禾辰夾帶嘲諷意味的拳頭,這次已經不是以豪雨般的氣勢打在陳江臉上,而是核彈級的程度,一顆顆攻陷了陳江的肉體與內心世界。
「這樣就好了,反正也已經打不贏她了…明明是無禮又噁心的女孩,但是她的拳頭…我才是噁心的人吧?」陳江內心承認了自己的慾望。
時間僅剩最後5秒鐘。
「最後一拳,我要用在最後一秒鐘,把你KO!5、4、3、2、1……」
禾辰瞄準陳江的下巴,打出了一顆標準的上鉤拳,劃出一條漂亮的拋物線。
「0!」卻是由下巴被禾辰上鉤拳重擊的陳江喊出。
禾辰驚訝陳江出聲同時,腹部再次傳來那份熟悉甜膩感。陳江最後使盡全力的一拳,在禾辰白皙腹肌上烙印瘀青。禾辰的腸胃等內臟,被拳擊所受的震盪,遠遠不及心臟的跳動。
陳江被擊倒在地的同時,禾辰也因腹部疼痛而不自主蜷臥在地。
「嗚咕…很賤耶你…幹嘛…又突然在…最後一刻…變…那麼強啦?」
禾辰因皮肉痛苦而流淚滿面。
「原來你不服輸時的逞強,也有讓人不會感到不爽的時候嘛。」
禾辰因心頭甜蜜而臉紅嬉笑。
這場史無前例的拳擊夏令營成果驗收賽,以雙KO畫下句點。就連一旁應該負責敲鐘的學長姊們,也震驚到忘記敲擊回合結束鐘響。
就在拳擊教室內所有人都還沒回過神的時候……
「不好了!阿伯,出事了!」
瑋芯帶著兩袋冰敷袋,以及器材室發生事件的消息,回到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