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荼蘼
本章節 3871 字
更新於: 2021-06-22
我一直忘了該正視著你。
忘了從你那空洞無神的雙眼中察今知古。
忘了從你那了無生機的一舉一動中明察秋毫。
在我眼中，你就是個聞風喪膽的怪物，只有將自己的短缺責備在你身上，我才能暫時忘了你的恐懼。
但更可惡的，是我。將自己的碌碌無能轉變成咒孽的利刃。
那在你眼中，我是怎麼樣的呢？
我想肯定無解吧。
你的雙眼，從來不是拿來看這個「世界」的。
* * *
「為什麼你總是坐在原處，明明是那麼好的機會——！？」
才剛從父親國小同學的婚禮回來，父親就對於剛才發生的一切感到不滿。
當時有個活動，說給新人們一個向家人表白的演講時間，反之，新人的家屬也有這個機會。
這怎麼看我都不能上台吧？
那是別人的幸福，即使我是被迫參加的，但看到他們洋溢的笑容我也是由衷祝福。
但是，既然不是屬於我的，那我何謂上台參一腳呢？
父親總是為了這種事大發雷霆，我也是習以為常了。
畢竟這是顆不定時炸彈，我也無法預防。
但是，對於一如往常的聲音，我竟然第一次感到如此煩躁。
但是為了未來的安寧，這時也只能忍了。
於是父親就這樣講述他的行事風格講了三十分鐘左右。
他在回程的車程上就面目猙獰，果然是對於我作為「他的兒子」感到由衷的不滿。
要是可以，我也想變成他喜歡的樣子……
「……那時你就該去幫忙啊！就坐著不動……你是米蟲嗎？」
您覺得我是，我就是吧。
但您為何從沒想過，也許其他人會感到困擾呢？
這還是，我第一次對於他的思想，提出了質疑。
光想到這些，我就放棄了成為他想要的樣子。
總結一句，太困難了。
「下次給我去上去！懂了沒？」
「好的。」終於說完了。
看看手上的手錶，指針和時針擺出了一個漂亮的直角，已經晚上九時了啊。
看到他去拿著換洗衣物和洗澡毛巾，是要去洗澡吧。
我並不是很喜歡洗在他後面，畢竟會濕淋淋的滿地都是。
我這麼想著，想要默默的回到房間。
突然，一頭比絲線更細更柔順的茶色長髮闖入了我的視線。
細緻的素顏臉蛋，配上晶瑩剔透的白皙皮膚。
她是我姐姐，風信。
她平時都住在工作的宿舍，這次是被我父母召回來看家。
昨天她一直穿著休閒風格的白色洋裝，但現在卻穿著一件黑色大衣，是她「工作」的正式服裝。
看著她不急不忙的走出房間，我忍不住好奇地問——
「姐姐？妳要出門嗎？」
聽到我的問話，她這才發現我在場。
她微微一笑，往我著走來。
「對啊！有事情要辦。」
「這樣啊。」
她對於我來說，是個好人，指家人的部分。
她是我的家人，即使不完整，但她就是我真正的家人，所以，我深吸了口氣……
「路上小心，一定要安全，妳若在哪裡受傷，我會生氣的.....」
「好啦！我哪次不安全的！」
她走上前，拉了拉我的領帶
「哈，挺適合你的！」
怎樣都好，只要她笑了，就好。
「妳要去哪？」
「阿！臨時有事要辦！」
前者說話的是剛從浴室出來的父親，聽到有案子，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離開了玄關。
「沒事！習慣了！」
她擺了擺手，無奈的對我笑了笑。
「我不會的，放心。」
最近，風信都害怕我被憎恨所吞沒，變成「怪物」。
畢竟每次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我都為她感到不值。
尤其是我父母，那個眼神……
到底要我該如何是好？
「對不起，如果下次我又失控了，可能，我也會變成『怪物』吧。」
言畢，我低下頭，不想去看她臉上的表情。
「阿楊，不要說這麼可怕的話啦！」
她牽起我的手，將我擁入懷抱中，她的話語，包含著她的體溫，確確實實的，傳達給我了。
即便不用去看，也不用費心體會，但她的溫柔，我全都感受到了。
多麼美好啊…….
我不禁這樣想著。
風信，謝謝妳。
幸好在我們都還是人的時候，還能相互依靠。
「我要出門囉！不要再那麼的血氣方剛啦！小子！」
「 再見了。」
我揮了揮手。
聽著大門關上的聲音，我必須接受她現在不在的事實啊……
即使他人怎麼看妳，妳就是我的一切，風信。
* * *
「白楊！你這混蛋！又忘了帶飯！」
說話的人是我在學校的友人，阿拓。
他在班上算是個大個兒，但每天都嬉皮笑臉的，成績也普普通通。
雖然在班上時常會被稱為「大屁孩」等綽號，但他都是ㄧㄧ接受，沒有怨言。
這就是他的成熟之處吧，我想。
但是他在班上人緣還算不錯，但卻只和我一人深交攀談。
我在班上沒什麼存在感，也不常去和別人往來。
「該怎麼說……」
我嘆了一口氣，望向他那豐盛的便當。
我也很想做便當啊，但母親不允許我走進廚房一步。
如果拜託家人為我做飯，他們可能只會說「不是很厲害，自己弄不就得了？」這一類的。
十分的矛盾。
「真是的！你兄弟可是很有義氣的啊！」
「你要分我吃？那還真是感謝了。」
「我可是沒留給你的！夠義氣吧~」
「⋯⋯」
既然沒有留就不要給我期待啊，這個混蛋 ，我起身，打算走向合作社。
已經很久了，基本上我每天都是吃合作社的肉包果腹。
看著手上小小的肉包，姑且還算是我努力維持生命的動力吧。
輕咬一口，明明早已蒸熟但卻沒有任何的肉汁，外面的外皮也是粗躁的口感，稱不上好吃。
看著手機的撥話記錄，風信仍然沒回撥……
明明平時都會跟我報平安的。
「那個……白楊同學？怎麼了嗎？」
「沒事的，被熱昏了吧。」
她怎麼會在這？
她是隔壁班的優等生，荼蘼。
她會來找我談話，還真難得。
「這樣啊……」
「那個……您還好嗎？」
「怎麼可能會好啊？」
在她的背後，綻放著令人感到噁心「花朵」。
如果是在路上看到花朵綻放的那一瞬間，也許我會認為那是個奇蹟。
但依照現在的情況，那朵花實在是令人感到厭惡。
她變成，「怪物」了嗎？
怎麼辦，該聯繫姐姐才行！我拿起手機迅速地撥打電話給姐姐。
拜託了，快接啊！
「……您所撥打的電話目前無法！」
可惡！為什麼偏偏這種時候！
「白楊你……活著為了！喀啊！」
為什麼要活著嗎？
如她所言，我的確許多事物都感到無所謂了。
成績，興趣，情感什麼的……，我也都無所謂了。
但只要，風信願意成為空無一物的我，那一道色彩，我就有意義活著。
我需要去尋找，我該擁有的一切，所有的色彩。
對不起了，荼蘼同學，我活著是有意義的。
啊，來了。
我聽到吵雜的聲響，嘆了口氣。
誒誒這個人真是可憐，只要一條絲線斷掉，別人就擁有扼殺她的理由。
「在這裡。」
我指了指那個 ──
全身宛如被花瓣包圍住的「怪物」。
「同學！你接觸過了嗎？她五分鐘內是否有什麼特殊的能力？」
「 不，沒有。」
聽得到嗎？這聒噪的咆哮。
她早就失去理性了。
* * *
我叫做荼蘼，目前高中二年級。
令我失去理智的人，是隔壁班的白楊。
我其實並不討厭他，確實也是我施予詛咒給他。
小時候，我是個跟「優秀」差了十萬八千里的人，但現在卻是學校中的那佼佼者。
在人生的歷程中，我也算是有在進步的，從一開始那個墊底的差生，變成那學園中總能佔位學園前十名的特等生。
我現在不討厭念書，甚至還能說很喜歡，至少，能讓人們瞧得起我、認同我。
但是我總不是那排名之首，沒錯，不論參加什麼演講比賽、論說比賽、還有各種才藝和學校的大考比賽……
我都不是那「第一名」。
不知不覺中，老師、同學都說我是多才多藝、文武雙全的才女，也是，受過了那麼多文學、音樂、藝術的熏陶，只要有比賽，大家都是推薦我參加。
確實，我幾乎每樣才藝都略懂，有時還能得獎什麼的。
但沒有一樣，我擁有完美的才能。
即使母親總是說「盡力而為就好，但若是我得獎」，但得獎後，她卻說「妳一定下次要更好！不然就枉費我們的培育了。」
在我成績不起步時，母親總是溫柔的看著我，用心的教導我不會的題目。
但是現在，她是用關懷的眼神看著我的獎盃。
早上的第一句話，就是「什麼時候要得第一名啊？」
如果我是天才，就有機會吧！但我不是。
「荼蘼也很厲害啊！只差了隔壁班的白楊一點點耶！」
高中的第一次段考，我是全校第二名，而那位第一名是隔壁班的白楊。聽說她只用十五分鐘便作答完畢，我到最後一刻卻還在檢查。
像他這樣的人，完全是天才的典範。
七分努力，三分天份的我再怎麼努力，也追逐不上她。
這麼想想，也許能讓自己舒服點吧。
但那一天，我的什麼東西，崩壞了。
「成績嗎？沒關係的，即使不好也無所謂……」
那一日，在合作社的冗長隊伍中，我無意間聽到白楊的談話聲。
心中是第一次油然而生嫉妒感。
這種感覺，就是一隻強大的手將我拉入深淵一般。
無法逃離。
我並不討厭他嗎？
怎麼可能！我恨死他了！
明明擁有我一輩子都沒有的東西，他卻單單一句「無所謂」帶過！
「荼蘼加油，妳可以的。」「我幫妳報名了比賽，不要擔心，妳一定可以的。」「下一次比賽盡力吧。」
「我從來不給妳壓力，只是希望妳得個第一名罷了，不行嗎？」
感覺好重，就像有龐然大物壓在身上一樣，無法動彈。
白楊同學，我恨你。
天才的你，到底在尋找什麼。
又有什麼值得你尋找的嗎？
也許是我錯了，從一開始，根本就不是你的錯。
但這份憎恨，停不下來。
那種題目，我不懂啊，媽媽……
我也想，回報妳的期待啊。
* * *
「⋯⋯天啊…又來了嗎⋯⋯」
「真是一點自制力都沒有……」
「欸那個！不是荼蘼嗎？」
「 真是的，她有什麼不滿啊？成績那麼好又那麼優秀……」
「能不能也想想我啊！我可是年級墊底的啊，照她那個樣子，我豈不是要投胎幾百次了……」
腦袋中浮現了「吵死了」的想法。
不知為何，我好像看到了荼蘼同學的過去，還有剛才她所想的一切。
也許她願意和我交談，我一定會很樂意的。
因為我們，都試著回報他人的期望。
而且，我們也都失敗了。
但我無法說任何話來反駁閒言閒語的他們，但進到耳中的都是嘈雜的噪音。
荼蘼被「摘除」了。
不知不覺，這個世界，我們不能輕易的憎恨他人。
人們害怕著成為他人眼中的怪物，在渾然不知中。
不用任何法律，只要出身就被恐懼的項圈所套住。
我看著路上的酢漿草，剛才又被我們踐踏了幾朵呢?
我抬頭望向依舊晴朗的天空，它對於人們的悲劇一定什麼也不明白吧。
突然，我被人拍了拍肩膀，結束了沒有意義的空想。
「同學！你是目擊者嗎？有沒有受傷？啊，恐怕要麻煩您提供一下目擊資料哦，您叫什麼名字？」
看來今天要晚歸了。
「……我叫白楊，為荼蘼隔壁班的學生。」
忘了從你那空洞無神的雙眼中察今知古。
忘了從你那了無生機的一舉一動中明察秋毫。
在我眼中，你就是個聞風喪膽的怪物，只有將自己的短缺責備在你身上，我才能暫時忘了你的恐懼。
但更可惡的，是我。將自己的碌碌無能轉變成咒孽的利刃。
那在你眼中，我是怎麼樣的呢？
我想肯定無解吧。
你的雙眼，從來不是拿來看這個「世界」的。
* * *
「為什麼你總是坐在原處，明明是那麼好的機會——！？」
才剛從父親國小同學的婚禮回來，父親就對於剛才發生的一切感到不滿。
當時有個活動，說給新人們一個向家人表白的演講時間，反之，新人的家屬也有這個機會。
這怎麼看我都不能上台吧？
那是別人的幸福，即使我是被迫參加的，但看到他們洋溢的笑容我也是由衷祝福。
但是，既然不是屬於我的，那我何謂上台參一腳呢？
父親總是為了這種事大發雷霆，我也是習以為常了。
畢竟這是顆不定時炸彈，我也無法預防。
但是，對於一如往常的聲音，我竟然第一次感到如此煩躁。
但是為了未來的安寧，這時也只能忍了。
於是父親就這樣講述他的行事風格講了三十分鐘左右。
他在回程的車程上就面目猙獰，果然是對於我作為「他的兒子」感到由衷的不滿。
要是可以，我也想變成他喜歡的樣子……
「……那時你就該去幫忙啊！就坐著不動……你是米蟲嗎？」
您覺得我是，我就是吧。
但您為何從沒想過，也許其他人會感到困擾呢？
這還是，我第一次對於他的思想，提出了質疑。
光想到這些，我就放棄了成為他想要的樣子。
總結一句，太困難了。
「下次給我去上去！懂了沒？」
「好的。」終於說完了。
看看手上的手錶，指針和時針擺出了一個漂亮的直角，已經晚上九時了啊。
看到他去拿著換洗衣物和洗澡毛巾，是要去洗澡吧。
我並不是很喜歡洗在他後面，畢竟會濕淋淋的滿地都是。
我這麼想著，想要默默的回到房間。
突然，一頭比絲線更細更柔順的茶色長髮闖入了我的視線。
細緻的素顏臉蛋，配上晶瑩剔透的白皙皮膚。
她是我姐姐，風信。
她平時都住在工作的宿舍，這次是被我父母召回來看家。
昨天她一直穿著休閒風格的白色洋裝，但現在卻穿著一件黑色大衣，是她「工作」的正式服裝。
看著她不急不忙的走出房間，我忍不住好奇地問——
「姐姐？妳要出門嗎？」
聽到我的問話，她這才發現我在場。
她微微一笑，往我著走來。
「對啊！有事情要辦。」
「這樣啊。」
她對於我來說，是個好人，指家人的部分。
她是我的家人，即使不完整，但她就是我真正的家人，所以，我深吸了口氣……
「路上小心，一定要安全，妳若在哪裡受傷，我會生氣的.....」
「好啦！我哪次不安全的！」
她走上前，拉了拉我的領帶
「哈，挺適合你的！」
怎樣都好，只要她笑了，就好。
「妳要去哪？」
「阿！臨時有事要辦！」
前者說話的是剛從浴室出來的父親，聽到有案子，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離開了玄關。
「沒事！習慣了！」
她擺了擺手，無奈的對我笑了笑。
「我不會的，放心。」
最近，風信都害怕我被憎恨所吞沒，變成「怪物」。
畢竟每次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我都為她感到不值。
尤其是我父母，那個眼神……
到底要我該如何是好？
「對不起，如果下次我又失控了，可能，我也會變成『怪物』吧。」
言畢，我低下頭，不想去看她臉上的表情。
「阿楊，不要說這麼可怕的話啦！」
她牽起我的手，將我擁入懷抱中，她的話語，包含著她的體溫，確確實實的，傳達給我了。
即便不用去看，也不用費心體會，但她的溫柔，我全都感受到了。
多麼美好啊…….
我不禁這樣想著。
風信，謝謝妳。
幸好在我們都還是人的時候，還能相互依靠。
「我要出門囉！不要再那麼的血氣方剛啦！小子！」
「 再見了。」
我揮了揮手。
聽著大門關上的聲音，我必須接受她現在不在的事實啊……
即使他人怎麼看妳，妳就是我的一切，風信。
* * *
「白楊！你這混蛋！又忘了帶飯！」
說話的人是我在學校的友人，阿拓。
他在班上算是個大個兒，但每天都嬉皮笑臉的，成績也普普通通。
雖然在班上時常會被稱為「大屁孩」等綽號，但他都是ㄧㄧ接受，沒有怨言。
這就是他的成熟之處吧，我想。
但是他在班上人緣還算不錯，但卻只和我一人深交攀談。
我在班上沒什麼存在感，也不常去和別人往來。
「該怎麼說……」
我嘆了一口氣，望向他那豐盛的便當。
我也很想做便當啊，但母親不允許我走進廚房一步。
如果拜託家人為我做飯，他們可能只會說「不是很厲害，自己弄不就得了？」這一類的。
十分的矛盾。
「真是的！你兄弟可是很有義氣的啊！」
「你要分我吃？那還真是感謝了。」
「我可是沒留給你的！夠義氣吧~」
「⋯⋯」
既然沒有留就不要給我期待啊，這個混蛋 ，我起身，打算走向合作社。
已經很久了，基本上我每天都是吃合作社的肉包果腹。
看著手上小小的肉包，姑且還算是我努力維持生命的動力吧。
輕咬一口，明明早已蒸熟但卻沒有任何的肉汁，外面的外皮也是粗躁的口感，稱不上好吃。
看著手機的撥話記錄，風信仍然沒回撥……
明明平時都會跟我報平安的。
「那個……白楊同學？怎麼了嗎？」
「沒事的，被熱昏了吧。」
她怎麼會在這？
她是隔壁班的優等生，荼蘼。
她會來找我談話，還真難得。
「這樣啊……」
「那個……您還好嗎？」
「怎麼可能會好啊？」
在她的背後，綻放著令人感到噁心「花朵」。
如果是在路上看到花朵綻放的那一瞬間，也許我會認為那是個奇蹟。
但依照現在的情況，那朵花實在是令人感到厭惡。
她變成，「怪物」了嗎？
怎麼辦，該聯繫姐姐才行！我拿起手機迅速地撥打電話給姐姐。
拜託了，快接啊！
「……您所撥打的電話目前無法！」
可惡！為什麼偏偏這種時候！
「白楊你……活著為了！喀啊！」
為什麼要活著嗎？
如她所言，我的確許多事物都感到無所謂了。
成績，興趣，情感什麼的……，我也都無所謂了。
但只要，風信願意成為空無一物的我，那一道色彩，我就有意義活著。
我需要去尋找，我該擁有的一切，所有的色彩。
對不起了，荼蘼同學，我活著是有意義的。
啊，來了。
我聽到吵雜的聲響，嘆了口氣。
誒誒這個人真是可憐，只要一條絲線斷掉，別人就擁有扼殺她的理由。
「在這裡。」
我指了指那個 ──
全身宛如被花瓣包圍住的「怪物」。
「同學！你接觸過了嗎？她五分鐘內是否有什麼特殊的能力？」
「 不，沒有。」
聽得到嗎？這聒噪的咆哮。
她早就失去理性了。
* * *
我叫做荼蘼，目前高中二年級。
令我失去理智的人，是隔壁班的白楊。
我其實並不討厭他，確實也是我施予詛咒給他。
小時候，我是個跟「優秀」差了十萬八千里的人，但現在卻是學校中的那佼佼者。
在人生的歷程中，我也算是有在進步的，從一開始那個墊底的差生，變成那學園中總能佔位學園前十名的特等生。
我現在不討厭念書，甚至還能說很喜歡，至少，能讓人們瞧得起我、認同我。
但是我總不是那排名之首，沒錯，不論參加什麼演講比賽、論說比賽、還有各種才藝和學校的大考比賽……
我都不是那「第一名」。
不知不覺中，老師、同學都說我是多才多藝、文武雙全的才女，也是，受過了那麼多文學、音樂、藝術的熏陶，只要有比賽，大家都是推薦我參加。
確實，我幾乎每樣才藝都略懂，有時還能得獎什麼的。
但沒有一樣，我擁有完美的才能。
即使母親總是說「盡力而為就好，但若是我得獎」，但得獎後，她卻說「妳一定下次要更好！不然就枉費我們的培育了。」
在我成績不起步時，母親總是溫柔的看著我，用心的教導我不會的題目。
但是現在，她是用關懷的眼神看著我的獎盃。
早上的第一句話，就是「什麼時候要得第一名啊？」
如果我是天才，就有機會吧！但我不是。
「荼蘼也很厲害啊！只差了隔壁班的白楊一點點耶！」
高中的第一次段考，我是全校第二名，而那位第一名是隔壁班的白楊。聽說她只用十五分鐘便作答完畢，我到最後一刻卻還在檢查。
像他這樣的人，完全是天才的典範。
七分努力，三分天份的我再怎麼努力，也追逐不上她。
這麼想想，也許能讓自己舒服點吧。
但那一天，我的什麼東西，崩壞了。
「成績嗎？沒關係的，即使不好也無所謂……」
那一日，在合作社的冗長隊伍中，我無意間聽到白楊的談話聲。
心中是第一次油然而生嫉妒感。
這種感覺，就是一隻強大的手將我拉入深淵一般。
無法逃離。
我並不討厭他嗎？
怎麼可能！我恨死他了！
明明擁有我一輩子都沒有的東西，他卻單單一句「無所謂」帶過！
「荼蘼加油，妳可以的。」「我幫妳報名了比賽，不要擔心，妳一定可以的。」「下一次比賽盡力吧。」
「我從來不給妳壓力，只是希望妳得個第一名罷了，不行嗎？」
感覺好重，就像有龐然大物壓在身上一樣，無法動彈。
白楊同學，我恨你。
天才的你，到底在尋找什麼。
又有什麼值得你尋找的嗎？
也許是我錯了，從一開始，根本就不是你的錯。
但這份憎恨，停不下來。
那種題目，我不懂啊，媽媽……
我也想，回報妳的期待啊。
* * *
「⋯⋯天啊…又來了嗎⋯⋯」
「真是一點自制力都沒有……」
「欸那個！不是荼蘼嗎？」
「 真是的，她有什麼不滿啊？成績那麼好又那麼優秀……」
「能不能也想想我啊！我可是年級墊底的啊，照她那個樣子，我豈不是要投胎幾百次了……」
腦袋中浮現了「吵死了」的想法。
不知為何，我好像看到了荼蘼同學的過去，還有剛才她所想的一切。
也許她願意和我交談，我一定會很樂意的。
因為我們，都試著回報他人的期望。
而且，我們也都失敗了。
但我無法說任何話來反駁閒言閒語的他們，但進到耳中的都是嘈雜的噪音。
荼蘼被「摘除」了。
不知不覺，這個世界，我們不能輕易的憎恨他人。
人們害怕著成為他人眼中的怪物，在渾然不知中。
不用任何法律，只要出身就被恐懼的項圈所套住。
我看著路上的酢漿草，剛才又被我們踐踏了幾朵呢?
我抬頭望向依舊晴朗的天空，它對於人們的悲劇一定什麼也不明白吧。
突然，我被人拍了拍肩膀，結束了沒有意義的空想。
「同學！你是目擊者嗎？有沒有受傷？啊，恐怕要麻煩您提供一下目擊資料哦，您叫什麼名字？」
看來今天要晚歸了。
「……我叫白楊，為荼蘼隔壁班的學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