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雨天

悠荷與藍奎來到一樓，與那兩位管理人相會。
「沒想到悠荷的管理人居然也來了。」藍奎對白書說道，「初次見面，我是......」
「藍奎。是以『幸運』為食的獵食者，我知道你是誰。」白書替對方接話，依然是那副冷峻的表情，而且絲毫不隱藏眼裡的敵意。
對比他的冰冷，藍奎就像冬日的暖陽，帶著不失禮貌的微笑點頭。
這時，悠荷卻突然迸出一句話。
「你們在約會呀？」
調侃之中帶著幾分難以察覺的酸意。
白書冷冷瞥了悠荷一眼，沒說話，倒是向日連忙開口解釋。
「悠荷小姐你好，我是第四城區的管理人，向日。」她聲音細細的，很好聽，「我和白書只是在談論公事而已。」
「哦。」悠荷用自認和善的視線，偷偷打量這個叫作向日的女人。
仔細一看，在鏡片底下的雙眸，就像小鹿一樣招人憐愛，外表乖巧溫和，包裹在合身套裝底下的身材卻曼妙有致。
這才是真正的魔鬼吧......
悠荷不自覺用隱藏莫名怒意的眼神瞪著白書，原來這傢伙喜歡這種類型的？
感受到一股炙人視線的白書，微微蹙眉。
悠荷把目光撇向別處，吸一口氣，換上親和力滿分的笑容。
「這種巧遇的機會可真難得。」她笑著說，拍了拍藍奎的背，「藍奎，你可別為難向日小姐，要不然我的管理人會來找你算帳的。」
白書：「…...」這女人在說什麼？
悠荷看著向日，這會兒，兩人的視線才算第一次對上。
「也請向日小姐多多照顧藍奎，幸好他跟我不一樣，是個守規矩的獵食者。」悠荷眼睛彎彎，臉上掛著的笑容並沒幾分笑意，「如果有什麼問題，儘管來找我的管理員幫忙，他會很樂意的。」
白書：「…...」這女人怎麼回事？
向日向悠荷微微點頭，「謝謝妳的關心，悠荷小姐。」
悠荷斂起笑容。
「沒事的話，我就先告辭了。」她的目光在白書身上多停了幾秒，心裡想著：你最好別跟來。
然而，白書這邊接收到的卻是另外一種訊息——如果不跟上來，你就完蛋了！
於是，悠荷前一腳離開，白書便也告辭，後一腳跟上。
留下的兩人，目送他們離去。
徐徐微風吹來，樹梢飄逸。
站在原地的向日，似乎聞到淡淡花香。
只是不知道是悠荷留下的，還是白書。
…
悠荷走在前面，白書跟在後頭。
在某個路口處，悠荷停下，白書也跟著停下，兩人一前一後。
幾秒鐘後，悠荷終於按捺不住，轉身往回走。
「喂，我說，你們倆個到底什麼關係？」她站在白書面前，踮起腳尖仰著頭質問。
白書一頓，猶豫了幾秒後才緩緩開口。
「小時候，我作為孤兒，被向日的母親收養。」
「……」
「原來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呢呀。」
悠荷扭頭離開。
關於白書與向日之間關係的話題，就到這裡結束，悠荷還刻意擺出一臉『沒興趣知道』的樣子。
然而，剛才那一刻，白書心底深處竟有一絲期望悠荷會再追問下去......
追問他的過去。
…
幾天後。
某個陰天的日子，千十六剛到店裡準備上班，卻見悠荷獨自出門，沒說她要去哪裡。
烏雲遮住太陽，看似快要下雨，雨卻始終沒落下。
千十六忙碌了一會兒，擦擦額頭的汗水，往休憩區望了一眼，看見花花窩在平板前追劇。
那平板對一隻倉鼠來說簡直是劇院級享受。
千十六看見花花那副慵懶——又臃腫的樣子，覺得療癒的笑了笑，工作的疲累一掃而空。
當這集來到片尾時，花花將身體伸長，用小短手切換下一集，卻先跳出廣告。
「可惡！悠荷那傢伙不是開通會員了嗎？怎麼還有廣告！」
正看到興致高昂的花花氣得對螢幕丟瓜子殼。
聽見動靜的千十六湊了過來，恰巧看見平板裡播放的廣告，主角是帥氣的明星，如果他沒記錯，這個人是當紅偶像，好像叫作......夏薰。
「呿，最近都是這小子的廣告，很紅嘛。」花花這語氣就好像他跟對方很熟一樣。
好不容易正片即將開始之時，門口卻來了客人。
花花立刻從墊子上跳起來，把平板關掉，順勢跳進他的籠子裡，開始在滾輪裡跑圈。
千十六：「......」反應好快。
他忍住笑意，轉身接待客人。
「歡......迎。」
一群人走進店裡。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名濃妝豔抹的年輕女子，穿著華麗，全身上下都是昂貴名牌，披著皮草，渾身嬌氣。
「那個女人在哪？」陌生女子劈頭就問。
千十六眨眨眼，她是要來找悠荷的嗎？
他小心翼翼地回答：「老......老闆不在。」
女子看起來十分不悅，語氣尖銳道：「不在是吧？那等她回來的時候，幫我轉告她......這次是一點小教訓，如果她再惹出什麼事連累我們其他人，我絕對不會放過她。」
正當千十六聽得一頭霧水時，卻見女子轉身向那群穿著黑衣的跟班大漢說了一句話。
「給我砸。」
那些人二話不說，開始砸店。
…
離開花店後，悠荷來到殯儀館。
今天是小雲的告別式。
殯儀館是一個充滿各種負面情緒的地方，可悠荷抗拒在殯儀館進食。
人類通常不會在屍體旁邊吃東西，她也是。
小雲的靈堂佈置莊重，由於是遭到殺害，又是一名年輕女子，加上兇手到目前還沒查出來，氣氛低迷壓抑，就有如今天的天氣。
悠荷站在靈堂外，手裡拿著一束大波斯菊，遠遠地凝望著靈堂裡的棺木。
她沒有勇氣再去看小雲最後一眼。
所以直到告別式結束，悠荷都一直站在外面。
賓客開始散去，小雲的父母也從靈堂裡出來送客，小雲母親神情憔悴，比上一次見到的時候還要蒼老許多。
站在角落的悠荷，杵在原地許久，終於向前邁開步伐。
她來到小雲父母面前，小雲母親一看見悠荷，臉色驟變，傷心之中狹帶憤怒，緊緊抓著丈夫的手臂，撇過頭去。
「我不想看到她，叫她走。」
較明事理的父親略帶抱歉的看向悠荷，壓低聲音：「小姐，妳還是離開吧。」
悠荷抿著唇沒說話，悄悄將手中的花束握緊。
她向兩人鞠躬。
對不起，是我沒有好好保護她。
小雲母親靠在丈夫懷裡，連看都不願意看悠荷一眼。
悠荷垂著頭，默默提起腳步離開。
在經過那兩人身邊時，她一隻手自然垂下，在空氣中抓住了什麼，擰在手心，直到走遠才提起手在嘴邊一抹。
悲傷難以吞嚥。
她就只能帶走那麼一點。
可至少，小雲的父母在這一刻，終於獲得這些日子以來難得的平靜，而他們永遠不會明白是什麼原因。
悠荷捂著嘴，眼底翻騰的混沌好一會兒才消弭。
她來到附近的河岸邊，將未送出去的花束拆開包裝，讓一朵一朵的花隨著河水流走。
小雲，妳放心走吧，我一定會揪出兇手。
滴答——
雨終於落下，淋在悠荷身上，她沒帶傘，也不在意就這麼淋濕。
偏偏就有個人在這時出現。
不知何時出現的白書，替悠荷撐傘，自己卻濕了半身。
他們沈默良久，直到悠荷把傘往白書的方向推了推。
「我不需要。」
白書無動於衷，悠荷也推不動，僵持不下，她只好朝白書靠近一步。
這樣勉強能讓兩人都在傘下。
「妳那天去找藍奎，是為了要問兇手的事？」白書開口問，雖然聽起來像是判斷句。
悠荷凝望著河面，淺淺一笑。
「只是去拜放老友，順便問問而已。」
「為什麼要拒絕幫助特管會？妳明明也很在意。」
悠荷冷哼一聲。
「別把這種事說得那麼理所當然。」她語氣淡漠，「我是獵食者，你們是管理人，我們永遠都是對立的兩邊。要是有誰跨越了那條線，不會有好下場的。」
白書無法反駁這番話。
「這就是妳被其他獵食者排擠的原因？」
妳曾經跨越過那條線嗎？
從這個角度，白書無法看清悠荷的表情，只見她沈默的轉過身，提起手輕輕搭在白書胸口。
「你再問，就要越線了哦。」
就算隔著衣服，白書仍可以感覺到對方的手是冰冷的，而那句話，雖然就在耳邊，聲音卻好像被雨聲沖刷掉，越來越遠。
幾乎是下意識，白書伸出手抓住悠荷的手腕。
悠荷一愣。
這一刻，周遭安靜下來，雨聲、流水聲都消失，只聽得見兩人的呼吸與心跳。
白書握著悠荷的手，停頓幾秒後，將她拉開。
剛才......是錯覺嗎？
悠荷總覺得那一瞬間，有一股炙熱從手腕傳達到了心裡。
「走了。」
白書出聲打斷悠荷的思緒，她不自覺的跟著對方移動步伐。
兩人撐著一把傘，在雨中行進。
隔著那條被雨水沖淡的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