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詩人與冒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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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6-12
晨曦初露。
隨著太陽的第一抹光亮照射在拉爾洛瓦大陸之上,一天的開始又這麼拉開了序幕。
在大陸的中南部,一處再也平凡不過的村莊之中。
一名青年冷不防地被一桶冷水給潑醒。
「咳咳……」
這桶冷水讓青年頓時從美好的夢境之中驚醒;除了冰涼刺骨的感覺之外,還免費附贈了被嗆到的不適感。
想要用手抹去臉上水滴的青年,卻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繩索給綁住。
青年此時正待在一間小草屋裡。
陽光自旁邊的小窗透射進來,也照亮了青年的五官。
──一頭棕色短髮,與棕色雙眼。
年紀看起來大約二十多歲,身上雖然穿著平民服飾;但比起一般平民,青年身上的服裝顏色更加鮮豔、更加引人注目。
然而此時,這名青年渾身濕透,些許乾草沾在他的衣服、褲子、頭髮上。替這位看起來外表還算吸引人的青年增添了許多滑稽感。
「起來!」
伴隨著聲音,一名彪形大漢走了進來,一把抓住青年的後領、將其提起說道:
「竟然敢勾引那位大人的千金,你還真是有夠大膽的啊。」
「我跟你們這群沒有文化素養的野蠻人沒什麼話好說的。」
雖然處境看起來相當糟糕,但這名棕髮青年一開口便是帶著極為不屑的語氣:
「什麼叫做勾引?你情我願的感情才不是勾引,而是值得被史書給記錄成冊的浪漫史詩,你這個連腦袋都是肌肉的傢伙。」他說:「何況,是那位小姐想要留住我,可不是我死纏爛打啊。」
「是啊,隨便你怎麼說吧。」壯漢冷笑說道:「反正今天你就要被我們給宰了。」
「七神在上。」青年說道:「我敢保證在那之前,一定會有人來救我的!我的直覺很準的!」
「我們等等就知道了。」
男子將棕髮青年給拖出小屋,並將他帶向了村莊之中唯一一間酒館。
雖然說是一大清早,但酒館裡面的人其實不少。
當然,這些人大部分都不是村莊的居民。
──他們是冒險者,是旅行全大陸、以殺死魔物或尋找寶物賺取報酬維生的人們。
拉爾洛瓦大陸非常遼闊,而魔物的數量也多到令人難以置信。
魔物可以出現在任何地方,城市的下水道裡、森林內的沼澤旁、寸草不生的荒漠之中、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窟深處。
而七千年的大陸歷史,則讓人們隨時隨地都能找到古代的奇怪物品、在秘境之中生成的珍奇動植物。
未知,即是最大的珍寶。
這也使得年輕的人們紛紛踏上旅程、成為冒險者的一分子。
他們期望有朝一日能夠殺死邪惡的魔獸為人讚頌;或是找到前所未見的寶藏而一夜致富。
雖然冒險者的職業生涯絕對算得上是苦難重重,但依然阻擋不了人們對未知的嚮往與渴望。
此時,酒館裡面的冒險者們都只是自顧自地吃著早點、與同伴閒聊。
沒有人注意被幾名男子拖進來的棕髮青年。至多就是看了一眼,又繼續低下頭去。
青年被按在椅子上,雙手雙腳都被固定。
「放開我!」青年喊道:「你們不可以這麼對──」
青年話才說到一半,便被眼前男子給揍了一拳。
青年的抗議頓時變成了哀號。
「你放心,我們一定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男子揉著自己的拳頭,說道:「因為那位大人給了我們不少金幣;出於職業素養,我們會把交代的任務給好好地完成的。」
「現在,等到我們吃完早餐,你的死期也就到了,吟遊詩人。」
男子繼續說道:「希望你下輩子可以好好管管你的下半身,不要再讓慾望害死你自己。」
與男子同夥的幾人哄堂大笑,看著眼前不斷掙扎的棕髮青年。
──酒館的大門再度被打開,一個人影走了進來。
由於背著陽光,酒館內的幾人一時間看不清此人外表。
但隨著對方走進酒館,他的外表也隨之顯現在眾人面前。
是一名有著金色頭髮與湛藍色雙眼的年輕青年,表情冷漠。
身上穿著簡單的皮甲跟鏈子甲,從外觀設計來看兼顧保護力與機動性。
背後,揹著一把長劍。
青年剛踏進酒館,視線便掃過整個屋內。
由於棕髮青年還在不斷地哀號,青年便多注意了那邊一點。
金髮青年看了幾人一眼。
……為首的男子此時正揪著棕髮青年的領子,往自己這邊望來──右撇子、有抽水煙的習慣、不擅長射箭。青年盯著對方的手,便得出了這些訊息。
除了此人,還有大約五個人。
靠窗那個,腳受過傷;正抓著一個酒杯的,膽子應該是幾人之中最小;留著大鬍子的,重心容易不穩……
金髮青年一個一個看過去,幾名男子的弱點、特長、習慣。全部盡收眼底。
至於那名被綁在椅子上的倒楣鬼?
青年看了一眼。
──弱,很弱。
棕髮青年的臉龐清秀,不是走粗曠成熟風格、而是那種會受到城鎮貴婦歡迎的美男子類型。
頭髮不長,是一頭整齊的短髮。但那張看起來還算不錯的臉,此時是青一塊紫一塊、唇邊與鼻孔流了點鮮血。少了幾分賞心悅目、多了幾分喜感。
不知道為什麼,那名棕髮青年看見了自己,臉上似乎露出了……一抹笑容?
金髮青年皺眉,便要繼續往酒館裡面走去。
「慢著!慢著!」
然而棕髮青年在此時大喊道:「這位冒險者!這位好心腸的大哥!幫個忙救救我啊!」
雖然棕髮青年這麼喊著,一旁的壯漢卻不擔心有人會真的站出來。畢竟他們可是有好幾個人,應該不會有人如此不自量力地當那出頭鳥。
「閉嘴!這裡沒有你插嘴的份!」
所以男子只是如此說著,又揍了對方一拳。
眼看男子又在青年臉上留下一個挺明顯的瘀青。青年一邊哀號,叫著說道:
「不要打臉!你要打我肚子還是打斷我的腳都好。但是不要打臉啊!」
青年這麼說,但男子哪有可能聽他的話?準備再往那青年臉上捶個一拳、把那塊淤青湊成一對。
哪裡知道棕髮青年在此時放聲大喊:
「──夠了!夠了!」
聲音之大,把眼前男子嚇了一跳。
那名棕髮青年似乎是試圖站起;然而綁住他的繩索並沒有鬆動的跡象,於是他便坐在椅子上大吼道:
「我已經受夠你們這群沒開化、沒有任何情感的野蠻人了!」
看著棕髮青年明明已經變成這副德性還要繼續挑釁對方,金髮青年搖了搖頭。
這簡直是一場鬧劇,金髮青年如此心想。於是便準備走開,不再理會。
邁開步伐,一步、兩步。
「聽著!你們要是繼續這樣對付我,你們等等就會吃到苦頭的!」
棕髮青年說道:「我可要先警告你們這群敗類,我可是認識那位『卡斯提亞之翼』的!」
金髮青年的腳步停了下來。
棕髮青年瞪著眼前那個渾身肌肉、腦子不靈光的壯漢,繼續說道:
「你知道吧?那位北境的大紅人,獅鷲獸殺手、北境之翼。只要他一個人,就能夠把你們這群混混給通通撂翻。」
壯漢一愣,隨後哈哈大笑。
一邊笑著,壯漢說道:「哈哈哈哈……你是說那個『卡斯提亞之翼』?那位拉格納‧貝恩洛特?你認識他?」
「是啊!」青年說道:「你們不相信的話,儘管等著就是了。」
「好啊。」壯漢冷笑說道:「那麼請你告訴我,那位拉格納‧貝恩洛特現在在哪裡呢?」
「如果你們再不放開我,他就會出現了。」
青年說道:「你們不知道對吧。這裡一帶最近出現了一隻獅鷲獸,為此我可是特別請我的朋友來到這個地方處理掉那隻可怕的生物。對於我這個如此充滿仁慈的吟遊詩人,你們這些在地的居民就用這個方法來感謝我?粗魯至極!」
「──現在,為了你們的安危著想,你們最好給我把這天殺的繩索解開!」
「是喔,我好怕喔。」壯漢嘲諷說道:「讓我告訴你吧,吟遊詩人。就算拉格納現在出現在這個地方,他也不會來救你的。」
「全大陸的人都知道拉格納‧貝恩洛特是出了名的不喜歡跟人打交道,而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吟遊詩人,又是怎麼認識那位金盾冒險者的?」
說著,壯漢從腰間拔出一把小刀,說著:
「雖然很高興你能夠給我們帶來不少笑料,但是是時候把你的腦袋拿去交差了。」
一邊說著,壯漢便要一刀揮下。
「住手!住手啊啊啊啊啊!!」棕髮青年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憤怒,盲目地大聲叫著。
聲音挺大,酒館裡的人們紛紛轉向聲音來源。
有看好戲的、也有漠不關心的。
「──住手。」
然後,一個聲音突兀響起。聲音不大、卻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幾乎是同一時間,所有酒館裡面的人都轉頭望向出聲之人。
正是那名停下腳步的金髮青年。
只見他走到幾人旁邊,看了棕髮青年一眼。
棕髮青年此時終於鬆了一口氣,有些埋怨地說道:
「──喔,拉格納,我的朋友。你終於來了。」
棕髮青年朝著壯漢翻了個白眼,說道:「看吧?這就是你們不斷懷疑的拉格納‧貝恩洛特本人,我可沒有說謊。」
他用眼神示意金髮青年,說著:「現在,可以請你幫個忙,讓這些混帳替我鬆綁好嗎?」
「你是拉格納?」
壯漢有些懷疑:「不可能!你別以為一個金髮藍眼、揹著劍的年輕人就可以騙過我!」他說。
一邊說著,壯漢想要走近金髮青年。
但棕髮青年一見狀,便立即說道:「後退一些,你這個沒教養的傢伙!拉格納是你可以隨便接近的人嗎?」
看他的樣子,似乎很害怕壯漢靠近金髮青年一般。
「那至少給我一個證據。」壯漢雙手環胸說道:「誰知道呢?搞不好你只是請了個演員打算唬弄我們。」
金髮青年注意到棕髮青年的眼神似乎飄移了一下,但僅僅是一瞬間。
然而,即使是一瞬間的表情變化,也逃不過金髮青年的觀察。
「你竟然有膽子質疑這位偉大的冒險者?」眼神飄移只不過是一瞬間。而後棕髮青年便露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說道:「太好了!看來我應該到公會那邊把幾位的『壯舉』提供給他們,好讓這件事情能夠登上公會月報的頭條。」
面對著壯漢的質疑與棕髮青年一連串的廢話。金髮青年沒有任何言語回應,只是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
只是瞥了一眼,壯漢便倒抽了一口氣、同時後退一步,看著青年手中的物品。
──那是一枚金色的徽章,上頭有著盾牌圖樣。
雖然體積不大,但在金髮青年手中,金色的徽章閃閃發亮。
「公會紋章……」
壯漢喃喃。
「很高興你認得這個東西。」青年將徽章收起,說道:「現在,放了他吧。我需要這個人。」
經過一段時間的掙扎,壯漢只好將棕髮青年的繩索解開。
那位棕髮青年立即蹦了起來,躲到金髮青年身邊。
「……您讓我們很為難。」壯漢說道:「我們跟那位大人有過協議。」
「你告訴他,你們遇上了我就行。」
金髮青年淡淡回答,而後走出酒館。
棕髮青年想要跟上,但突然想到了些甚麼。轉頭說道:「我的琴!把我的琴還給我!」
其中一人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出一把魯特琴,交給棕髮青年。
一把搶過魯特琴,棕髮青年向眾人做了個鬼臉、而後伸出手比了個中指。最後昂首闊步地走出酒館大門。
在兩人離開之後,一名男子有些憂心地詢問壯漢:「這樣沒問題嗎?我們的委託該怎麼辦?」
「去他的委託。」壯漢沒好氣地說道:「那可是拉格納‧貝恩洛特!北境最強的冒險者!我吃撐著沒事才會去招惹他啊?」
「也許我們被騙了呢?」另外一人問道:「或許……那是一個扮得很像的演員?」
「在一開始,我也這麼認為。」壯漢回答:「但當你看到那個東西還會有這個疑問的時候,那就表示你的腦子也沒救了。」
「就算給這個大陸最有錢、最有膽識的商人一個機會,也沒有人敢仿造公會紋章。」
壯漢罵完,抓起一旁的酒杯猛灌一口,說道:
「──別管那麼多了,那可是活生生的拉格納!而我曾經讓那位拉格納求我放人!這個故事夠我講好幾年了!」
──走出酒館,金髮青年看著眼前的棕髮青年。
「我真的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說起。」
棕髮青年說:「但我一定要告訴你,你的演技簡直是完美至極。當然──跟我相比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差距,但並不影響我對你的完美評價。」
「……謝謝?」
金髮青年有些遲疑地回答。
「喔,看看你。千萬不要懷疑自己。」棕髮青年說道:「你應該要更加自信一點!那真的是太完美了──就連我都差點被你給騙到!你知道嗎?當你打算離開我們那邊時,就算是充滿智慧、膽識的我,也不得被你嚇出一身冷汗。」
「但是!」棕髮青年強調道:「你後來折返回來的舉動,那根本是神來一筆──這個動作,讓那些蠢貨們更加相信你了。」
棕髮青年開心地說著:「還有那個紋章──我的天啊,我這枚金幣真的花的物超所值,連這種精細的小道具都有準備。」
「一枚金幣?」
「是啊。」棕髮青年說道:「那是我跟你們的頭領交涉的報酬;但你知道嗎,我覺得你絕對不值得這樣的對待。」
棕髮青年伸出手來,跟金髮青年握了握手,說道:「老兄,就憑你的演技,我相信幾年之後,我們就能在王城首都的劇院之中見面了。」
「……謝謝誇獎。」金髮青年只能這麼回答。
「不用客氣,我只是就事論事。」
棕髮青年說道:「對了,請恕我過於激動而導致忘記了應有的禮節。我是艾利拉斯‧貝里安──記清楚了,因為這是一個註定會聲名大噪的名字。」
「那麼,你叫什麼名字?我是說,雖然你是一名男性;但面對著如此優秀的演員,你的名字值得我記憶。」
「……拉格納。」金髮青年有些無奈地說著。
「你非常入戲,非常好。」艾利拉斯笑著說道:「但我是問你的本名,你知道為什麼嗎?這樣以後我就能夠把你的故事寫進詩歌裡面傳唱了。」
「不是我要自吹自擂,但我敢跟你保證,我的名聲在整個南方可是無比響亮。」
「……我沒聽說過。」
「那是因為你不夠細心,老兄。」艾利拉斯說道:「相信我,只要給我幾周的時間,整個南方的路恩希爾王國都可以知曉你的大名。從路邊嬉戲的孩童到妓院裡的妓女;從純樸的農夫到當地的領主。無分貴賤、年齡,全部都會對你的名字感到熟悉。」
「看在我們這次有這個機會合作的份上。只要你有需要,我可以破例為你打八折──你知道的,以前只有女人才有辦法在我這裡獲得折扣。」
艾利拉斯喋喋不休地說著話,而金髮青年只是聽著。
正當艾利拉斯的話講到一半時,又有一個人走了過來。
這個人同樣揹著一把長劍。但他身上穿著簡陋的皮甲,有著一頭亂糟糟的淡金色長髮跟暗藍色雙眼。
當此人走近兩人時,表情看起來相當不滿,率先跟艾利拉斯開口:「老兄,你搞屁啊?如果你有找到其他人選,麻煩提早說一聲好嗎?」
「甚麼?」艾利拉斯一臉疑惑。
「還有你。」他看向金髮青年,惡狠狠地說道:「你最好給我小心點。雖然我以前從來沒有看過你,但這個地方是屬於我們的地盤;如果你要在這一行掙錢,就麻煩滾到其他地方去。」
說完,這個人掉頭就走,一邊抱怨道:「也不知道那瓶染色藥水多貴……」
艾利拉斯覺得莫名其妙,一旁的金髮青年則眉毛一挑。
過了幾秒鐘,艾利拉斯戰戰兢兢地轉過頭去,望向那名金髮青年,緩緩開口:
「這位老兄……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說過了。」
金髮青年似笑非笑,說道:
「我叫做拉格納──拉格納‧貝恩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