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霸圖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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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05
  隨文附上燈貓百白所畫的老韓。



  邪教,究竟是個怎樣的概念,從來沒人能夠說得清楚。

  即使是問那些以討伐邪教中人為己任的正派弟子,誰也說不上來,只知道,邪教中人不可留,非死不可。

  葉秋到底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好陣子,然後搖頭,竟是沒有一人說得出葉秋到底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既是如此,追著葉秋不放是為什麼?

  弟子們再度搖頭,有些較為機伶的弟子,眉頭一皺,就思考起他們到底為什麼追著葉秋不放,還沒想出頭緒,一聲邪道中人,怎敵正義之士的呼聲,不知從何冒出,這呼聲,就像是倒在頭上的一盆冷水,硬生澆熄他們心中剛升起的疑問。

  別讓邪教中人迷惑心志的呼聲,讓他們打了個激靈,險些就著道了,隨著這絲共鳴,原本還有些茫然的弟子們,陸陸續續開口響應,打倒邪教,人人有責!邪魔歪道,天理不容!

  殺!殺!殺!

  這樣的事,聽起來理直氣壯,卻沒人想起,葉秋原來也不是什麼魔道中人,更不是什麼邪教教主。

  曾經,葉秋這名是武林人心中不可侵犯的神聖,是受天下英雄憬仰的存在。

  那柄通體烏黑,流轉駭人鋒芒,殺人不沾血的卻邪,從來都不曾染上無辜之人的鮮血,一滴也不曾有過,反倒是那些個夜夜銷魂人不悔、為虎作倀的淫賊惡首,一個個倒在卻邪之下。

  曾經有過這麼一句傳聞,卻邪,神器也,器如其名,卻邪除惡。

  傳聞,一年,蠻族數萬兵馬趁夜來犯,邊關守軍雖是奮勇抗敵,仍然架不住蠻夷勢如破竹的攻勢,也經不起對方以屍開路的覺悟。

  眼看兵臨城下,再過不久,就要門破城毀,不知是何緣故,恰有數十武林人士歇憩關內,聞訊,非但不急著退離,反倒曬然一笑,兵器上手,陸陸續續的來城門前,隨著守軍正面迎敵。

  他們剛趕到不同城門幫手的剎那,門已破毀,無數異族湧入。

  那夜,烽火連天,屍橫遍野。

  敵我數量差異極大,斬完一人,又來十人,饒是練有一身功夫的武林人士也逐漸感到吃不消,氣力較弱的,甚至有些身形踉蹌,儘管如此,卻無一人退卻。

  其中,以一名持拿通體烏黑戰矛的少年最是惹人注目。

  原本潔白似雪的衣衫,經過一番廝殺,早已染得一身紅,誰也分不清,那上頭究竟有哪些是敵軍的血,哪些是自個人的血,又有哪些少年的血,只曉得,血染衣褥的少年不退不倒,舞著卻邪再次殺出。

  斬殺不知多少人的黑矛,猶然發亮鋒利,絲毫不受影響,最讓人驚駭的,莫過於少年一矛扎穿敵人身軀,再次拔矛時,沾染黑矛的鮮血,竟是隨著少年動作灑落一地,綻開漫天血花,半點不留矛身,如此鋒利,宛若神兵。

  相同的動作,不知重複多少次。

  再怎英勇的兒郎也吃不消,更何況是尚未及冠的少年,一番惡戰之後,少年漸感不支,好幾次,顫抖的手險些握不住卻邪,讓敵人硬生奪去,但,憑著一股不肯放棄的強韌意志,關鍵時刻,少年總能借勢順勢,一矛穿體。

  明明是頭一次殺人的少年,現下卻是如此堅毅悍然,絲毫動搖也不曾有過,幾番下來,卻邪仍是死死握在少年手裡,倒在少年身邊的屍體卻是越來越多,敢鼓起勇氣上前對付少年的人,越來越少。

  矛在人在,敵存必戰的信念,讓人心生畏懼。

  就在這時,己軍後方傳來的歡呼,排山倒海,原是臨近兩州終於掃盡殘虜,各撥五千兵馬來助,一萬兵馬前路會師,正朝關口而來。

  這樣的消息,瞬間傳至戰場各角,一時間,我方士氣大振,敵方連是連最後一絲僥倖之心也沒了,急急忙忙的下令調頭,可惜,突如其來的援兵,打亂陣勢,頓時兵荒馬亂,化作一盤任人宰割的散沙。

  脫了險境,本該氣空力盡的少年,不知怎的,突然發現一面繪有紅黑戰狼的帥旗,在混亂的戰陣中迎風飄揚。

  帥旗一出,原本亂作一團的蠻兵竟也暴出歡呼,竟開始以帥旗為主心的收攏陣形。

  看出帥旗乃是軍心所在的少年,心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當下用盡全身氣力,朝著帥旗直奔而去。

  沿途,有些眼睛明亮的,發現少年朝著帥旗而來,紛紛出手攔阻,戰意高昂的少年並沒有被攔下,只見他翻手一桿挑翻兩人,緊接著掄起卻邪再度往前衝去,緊跟少年身後的人,則是隨手各自給被挑翻的人一刀。

  逼近帥旗,眼看就要功成之際,旁側倏地跳出一人。

  少年未作多想,卻邪一橫擋於胸前,恰恰擋下來者一擊,強勁的力道,竟使至今不曾退過半步的少年,硬是往後滑行數尺。

  來不及站穩,殺招又來,早已料到會有此舉的他,也不急著起身,索性就這姿態,極為滑稽的刺出卻邪,殊知,本該十拿九穩的一擊,對方竟是猛地側身反過,卻邪堪堪劃破對方左脅,依舊阻止不了對方動作。

  眨眼,來者已然近身,出拳而擊。

  避無可避,閃無可閃的少年只好挺身硬吃這擊,一口朱紅隨之噴出。

  五臟六腑為之受創的少年並未膽怯,甫中重招,持握卻邪的右手頓時回縮,矛尖剛達近距攻擊的範圍,少年對著對方又是一刺。

  突如其來的攻勢,對方竟是不閃不避,雙掌伸去,硬生握住卻邪矛桿,空手奪白刃,少年見狀,也不和他強取硬拼,不過桿身微壓,矛尖剎時朝上微挪,少年旋即朝桿底拍上一掌,卻邪以著勢不可擋的氣勢猛地刺出。

  這回,任憑對方再怎強橫,也按不住卻邪這一擊。

  對方無奈,只得壓腰仰首避過卻邪此擊,然而,他雖是失去壓制卻邪的機會,少年也因此擊卻邪脫手。

  不知是否卻邪脫手,少年急於搶回,竟是不顧敵手猶在,兀自一躍騰空。

  如此大的破綻,對方若非傻子,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就在少年自他頭頂躍過,他猛地出手勾住對方腳踝,正準備將對方拖回地面,倏地,一支羽箭破空而來。

  千鈞一髮,一把羽扇橫空擋在羽箭去路,箭頭方觸及羽扇,持扇者竟是手腕一轉,硬是讓箭頭和羽扇攪成一團,以此破招。

  立於城牆上頭的俏麗少女見狀,自箭壺連取數箭搭弓,這回,她還沒來得及出箭策應,先頭以羽扇毀去她偷襲的斯文男子,大手一揮,跟在他身後,早已弦拉滿月的弓箭隊登時鬆手,滿天箭雨傾城而落。

  少女見狀不敢停留,連忙翻身而下,急找遮掩。

  另一方面,因少女的援助得以脫身的少年,依舊以狼圖帥旗為目標,他義無反顧的朝帥旗而去,好不容易因帥旗再度凝聚在一塊的敵軍又豈會讓他如願,一個又一個的朝他殺來,赫見少年翻手轉桿,硬是朝人頭頂劈下。

  不作間歇,迴手卻邪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扎進一人身軀,同時,數柄砍刀往少年身上落下。

  少年並沒有因為吃痛鬆手,而是牙一咬緊,用盡生平最大氣力,連人帶矛一併往前,卻邪竟是在此威勢下,直撞帥旗大桿。

  猛烈的撞擊讓帥旗為之震動,但卻並未因此倒下,少年也不意外,微退半步,一記霸碎,將原本被卻邪穿體,釘在旗桿上的男人,朝向他殺來的敵兵甩去,撞翻一票人的同時,霸碎竟未收勢,硬是將他周身橫掃出一片空缺。

  為自己掙來短暫空檔的少年雙手蓄力,手臂更是因此青筋浮起。

  就在少年全心專蓄力,準備一擊拿下帥旗時,一名平日擅於潛伏的敵兵,悄悄欺近,手中亮晃的匕首,更是流轉駭人光芒。

  緩緩貼近的匕首,眼看就要割斷少年咽喉,看似渾然未覺的少年背後彷彿長了眼睛,敵兵還沒來得及觸碰到他,便已讓卻邪一桿挑起,那士兵連發生什麼事都還沒弄清,就發現自個似乎在半空翻了個筋斗,緊接著,胸膛一陣刺痛,那把烏黑鋒利的戰矛穩穩刺進他心窩。

  他連痛字都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少年狠狠砸上戰狼大旗,再也沒有半點意識,與此同時,早先受卻邪一槍,偶後又被大漢狠狠撞上的帥旗,終於應聲而倒。

  帥旗一倒,好不容易凝聚的軍心又散作一團,再無挽回之機。

  那日,同少年同大漠第一勇士韓文清交手而不落下風,甚至趁勢毀去霸圖帥旗,阻斷其染指中原野心一事,令他揚名天下。

  此少年名喚葉秋。

    ***     ***     ***

  說實的,要不是事後有人向他說起,葉秋恐怕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那個半路殺出來擋他去路,還在他身上紮實揍了很多拳的傢伙,就是霸圖部的第一勇士,韓文清。

  畢竟,他怎麼也沒想過,馬上來、草裡去的遊牧民族會出了個喜歡用拳頭揍人的第一勇士,以及綸巾羽扇的……該說軍師,還是參謀?算了,反正和他沒有關係。

  儘管葉秋很快就把這丁點疑問拋到腦後,卻也不影響霸圖部連續三年舉兵來犯的事實,只是,該說霸圖部和葉秋徹頭徹尾的不對盤,還是命中註定彼此相剋?不管霸圖部是挑在春芽甫生舉兵,還是秋收時節來犯,無一例外,都遇上了葉秋。

  就連大雪紛飛,本該歇兵養息的時節,霸圖部也曾咬牙出兵,結果,又是毫無懸念的遇上了興致大發,拉著一票友人邊關賞雪踏月的葉秋。

  三年,整整三年,不論霸圖部何時出兵,攻打何處,終究和葉秋脫不了關係,簡直比經年橫在他們面前的長城關口更加令人髮指。

  一個武林人士不好好經營自個門派,成天往邊關跑,像話嗎?

  舊仇未平,新仇又起,最後造成的結果,便是霸圖部的人只要聽到葉秋兩個字,莫不是恨的咬牙切齒,巴不得把他生吞活剝,要說有什麼不同,大概就是三年期間,足以讓韓文清由第一勇士爬至霸圖汗位,英雄出少年的葉秋也成了武林第一人。

  戰爭固然殘酷,可自從葉秋轟轟烈烈打響名號的那戰開始,他所屬的門派嘉世也跟著沾光,由默默無聞,誰也不知道的門派,變成足以和百花、微草、雷霆等名門併列提名,就連登門拜師的人也絡繹不絕。

  三年,聽似很長,實則很短,但又足以洗練他們一身青澀。

  興許是和葉秋在場上接連廝殺卻始終拿不下中原的緣故,也可能是韓文清早就對這種行為感到厭煩,當他爬到霸圖部顛峰處時,朝廷來了安撫,中間雙方談了什麼條件,尋常百姓自然是探聽無門,但,韓文清就此受封霸圖狼王這點,天下皆知。

  沒了衝突,自然不會和以往那樣打打殺殺,最多就是帶著一票精銳入關,嚇得朝廷眼線以為他們有啥企圖,成日跟在後頭盯梢。

  只是出乎意料的,霸圖牙帳的一票高手,率眾而來,為了竟是一年一度的武林大會。

  霸圖部好端端跑來參加什麼武林大會?

  這樣的消息,就像投入池裡的大石,激起一片水花,朝廷震撼,滿朝文武風聲鶴唳,就怕是中原俠士勾搭霸圖部,一連數日群臣激辯,就只差沒有幾個較為衝動的官員聯名上書力請出兵踩平霸圖和武林大會。

  出兵踏平武林大會?

  哪個沒腦子出的主意?到時逼得各大門派真的和霸圖部聯手,誰負責?朝堂文武對此爭論不休,既不能打,又不能不防,防了又怕他們心理不舒服真的造反,一個比一個頭疼,那廂,武林大會上的十方高手卻是場上打得不亦樂乎,久而久之,朝廷也膩了,由得他們去打鬧一團。

  三年期間,有人留下,有人離開。

  江湖,向來就是這樣多變的惹人寂寥,又多變的讓人沒時間緬懷。

  霸圖興許不再爭奪天下,韓文清卻投身爭奪武林盟主的行列。

  踏進嘉世之前,韓文清不禁抬頭看了眼,當年還有些簡陋殘破,如今卻建得氣勢輝煌的嘉世大門。

  冷哼一聲,韓文清率先踏了進去。

  青石鋪道,水聲潺潺,因地緣之地,嘉世不少亭台樓閣依山而建,錯落有致,別有一番風韻,走沒幾步,水聲轉大,定眼一看,竟是水流沿著假山石林落下,蔚成白瀑,在豔陽照耀下,化成一座小虹橋。

  再走幾步,細流潺注入池,匯成翠湖,湖間植有荷花數株,偶有白鶴騰空飛過,煞是清雅。

  如此美景,就是富貴大戶也不見得擁有,韓文清見了卻是不住皺眉。

  就他所知,嘉世倚山臨水,自有一番渾然天成的氣勁走勢,如今這大手筆的修建,竟是將舊有面貌破壞殆盡,平白糟蹋一處好山水。

  不遠處,一男人迎風而立,衣擺飄揚,倒有幾分高人隱士之風,見韓文清一票人等,也不詫異,只是淺淺一笑,「在下陶軒,不知霸圖狼王親臨,未能遠迎,還請狼王見諒。」略微停頓,陶軒看了眼韓文清一干人等,接著開口,「幾位風塵僕僕,遠道而來,想必疲累,我已讓徒兒為眾位收拾好廂房,請諸位入內暫歇片刻。」

  語末,陶軒出聲呼喚身後弟子,「夜輝,帶狼王到廂房休息。」

  陳夜輝剛應聲而上,霸圖那邊就有人出來應局。

  「陶掌門客氣了。」出聲的不是韓文清,而是一直跟在他身後,落於一步之差的年輕男子,他拱手對陶軒作禮,「我霸圖部民風驍勇,餐風宿露乃常有之事,如今一路閒遊而來,精神正好,適聞貴派主持武林大會,我等不請自來,怎敢再給陶掌門添麻煩?」

  羽扇輕搖,立時一人捧著紅木匣盒上前。「此乃我部一番心意。」

  陶軒有意示好,人家卻用這麼個不軟不硬的態度來應付,陶軒也只能意示陳夜輝將紅匣收下,「既然狼王對武臨大會有興趣,就讓我派弟子帶路吧!請。」

  「請。」

  待離陶軒好段距離,先頭抿嘴,半字不說的韓文清,才開口詢問,「你送什麼給陶軒?」

  「肉蓯蓉。」

  肉蓯蓉,其效補腎陽,益精血……想到這點,韓文清心情頓時好轉,「陶軒看到這份重禮,心情大概愉快不起來。」

  「可不是嗎?」男子又是溫和一笑。

  等到了大會會場,韓文清這支風格服著明顯異於中土的隊伍,毫無意外的引來大家注意,認出他們的人亦不少。

  沒有人知道,這支橫掃大漠的精銳,是因為環境刻苦才如此強捍,還是有怎樣的理由,只知道,當韓文清浩浩蕩蕩率著一票人出現在武林大會,各大門派的神經全都緊繃了,新一輩的弟子或許不清楚,但有點資歷的人都知道,那就是血狼戰旗,霸圖部的主。

  霸圖和嘉世,或者該說,霸圖和葉秋間的仇恨,就算是茶樓酒肆中最好的說書人,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要是哪天他們意外碰著,直接開打,也不會叫人感到訝異,只是……

  一直攔在霸圖部征途上的人固然是葉秋,帳也記在嘉世門派身上,可如今,人家大大方方率人而來,如果是為了雪刷前恥,他們到底是出手相助好,還是視而不見好?出手,這火就燒到自個身上了,不出手,江湖道義說不過去,難為啊!

  氣氛僵持之際,一道慵懶嗓音驀然自上位傳來,「老韓,現在才來?」

  順著聲音望去,武林盟主之位坐著的人,赫是當年那名手持卻邪力抗霸圖,如今身為武林共主的葉秋,彷彿沒察覺到周遭投來的疑問目光,葉秋只是將菸斗湊到嘴邊,深深吸了一口,再緩緩吐出白霧。

  煙霧朦朧裡,他帶著幾分戲謔的語調再度揚起,「該不會是被我打怕了,故意拖遲的吧?」

  韓文清瞥了葉秋一眼,對這個纏鬥了三年,如今邁向第四年的對手,沒有半點怨恨和不滿,就他來說,霸圖和葉秋,不過各為其主,本質上,誰也沒對不起誰,自然沒所謂的愧疚與憎恨。

  興許是這樣的緣故,葉秋總是叫人氣得直跳腳,巴不得撕爛那張嘴的發言,對韓文清一點用途也沒有,手一揚,方才和陶軒虛與委蛇,穩坐霸圖第二交椅的斯文青年再次上前,與此同時,還有名被五花大綁的年輕劍客。

  將人押來的青年,對著葉秋溫文一笑,「久違了,前輩。」

  那笑,倒和葉秋沉默不語時有幾分相似,只是多了幾分真誠和熱度,可,就是這麼一個擁有溫和笑容的男人,話語一轉,就落到年輕劍客身上,「霸圖部應葉盟主之請前來,此人卻在路前攔道,請葉盟主給個合理交待。」

  「哦?」葉秋似懂非懂的點頭,然後望向底頭那被人五花大綁,嘴裡還塞了塊布的年輕劍客,「少天,你現在被人像裹粽子似的綁著,就是因為跑去打劫老韓?」

  說到這,葉秋一頓,看向坐在另端的藍雨樓主喻文州,「怎麼,文州,藍雨很缺錢嗎?就算缺錢,也不該讓少天去找老韓啊!要知道,老韓那張臉,只有人把錢袋交出去的份,沒有把錢袋給人的可能。」

  「少天,不應該啊!」說完,葉秋痛心疾首的搖頭嘆息,「連個老韓都打劫不了,藍雨還有什麼前途?乾脆就這麼散了,到我門下混口飯吃吧!哥不會虧待你們的。」

  破布塞口,只能發出嗚聲抗議的黃少天,好不容易把那團破布吐掉,還沒來得及呼吸新鮮空氣,就先霹靂啪拉的罵了起來,「葉秋你妹!你無緣無故把霸圖的人找人做啥?這貨前幾年還是敵人,敵人兩個字你懂不懂?讀過書沒?識字了沒有?盡忠報國聽過沒有?你這是通敵,我強烈鄙視你的行為,教你識字讀書的夫子都氣哭了,這麼大搖大擺把人找來,我能不去探探?難道等著被人賣掉,還要幫著數錢,你這沒義氣的也不幫把手……」

  葉秋這武林盟主也實在不夠道地,黃少天開口叫罵前,他就已經自衣袍取出木塞,塞進耳朵,還不忘讚嘆一聲,「世界真是清靜。」

  此舉惹得黃少天愈發氣急敗壞,當下又是一通胡罵,可惜,葉秋塞著耳朵,愣是一句也沒聽見。

  葉秋拉起黃少天的仇恨,引來漫天垃圾話,他本人倒好,耳朵一塞就圖了清靜,其他幾個沒料到有這突發狀態,壓根沒有事先準備,即使是有,這回也不好拿出來丟人的門派,只覺得自個被噪音吵得欲仙欲死。

  整整一刻鐘,黃少天的嘴不曾停過,各大門派的忍耐度不斷突破新高,最後,終於有人忍受不住,準備抄傢伙直接把黃少天砍死求清淨。

  就在他們動手前一刻,綁著黃少天的繩子已讓人割斷。

  重獲自由的黃少天愣了一下,連自個方才接著要說什麼都給忘了,怎麼就這麼乾脆把他放了?他在腦裡想像那些為了搶救人質展開的大戰呢?

  黃少天腦子還沒轉過來,葉秋的嘲諷倒先來了,「你看看,就你這話癆的個性,連霸圖的漢子都受不了,贖金也不要的就把你放了。」

  「葉秋!」

  眼看黃少天就要再度炸毛,碎碎唸到眾人發狂,藍雨樓現任樓主喻文州的嗓音適時揚起,「少天,為什麼你會撞上霸圖的人?」

  自家樓主的發言,就像是落在腦裡的一道雷,硬生生將黃少天從盛怒之中劈醒,他有些僵硬的轉頭望向喻文州,見他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黃少天頓時只想把自個的舌頭咬斷,他能怎麼解釋?

  他昨兒半夜睡不著,索性跑去葉秋房外聽牆角,很幸運的聽見他和蘇沐橙談到,他也約了霸圖?

  這種話能說嗎?

  堂堂藍雨劍客,半夜不睡跑去武林盟主房外偷聽?到時隨便來個人問句,你為什麼要偷聽盟主談話?是對盟主心存疑慮,還是企圖不軌?他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說起來,他之所以會搶在半途攔截韓文清,還不是因為葉秋那句,「要說天底下有誰最讓我忌憚,非韓文清莫屬。」聽到這話,他就坐不住了,當夜就按著葉秋和蘇沐橙的談話,到霸圖必經之地埋伏。

  他倒要看看,這傢伙有沒資格擔起葉秋的評價?

  結果,他人沒埋伏到,自個倒是先中了人家埋伏,被捆成一團,最叫人生氣的,還是那個一臉斯文的男子,當著他的面,笑容可掬的說,「給葉秋前輩的禮物自投羅網了。」

  這話,他怎麼覺得不太對?

  黃少天覺得,自個似乎是讓葉秋和霸圖的人給聯手坑了一回,不管如何,他還是跟著霸圖的人回到嘉世,只是,自家樓主的詢問,黃少天由衷認為,這問題真犀利,犀利的讓他不知道該從哪邊開始講。

  這瞬間,黃少天終於理解,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是個怎樣的道理。

  沒等黃少天說出個所以然,就感到眼前一晃,一身白袍的葉秋,不知何時離開盟主之位,此刻就站在韓文清面前,抓住他後領,隨手就往藍雨那邊拋。

  黃少天何等人物,哪怕叫人莫名其妙扔了出去,依然用著完美姿勢落地,剛站穩,他正準備對著葉秋開罵,強烈要求決鬥時,葉秋宛如老朋友般勾搭著韓文清肩膀的畫面,這就樣落入他眼底,伴隨而來的,是葉秋的話語。

  「我說老韓,這事看我面子,就這麼算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