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27 the last war(下)
本章節 8376 字
更新於: 2021-06-08
「道路」內側。
一名目測約三十多歲的金髮男子和一位尚未搞清楚狀況的黑髮少年站在無盡的沙丘中，而始祖尤米爾則站在不遠處，靜靜盯著兩人。
「這裡…………是哪裡？」黑髮少年──艾連·葉卡朝四周望去，卻依然找不到答案，於是便怒視著被鐵鍊綁住、坐在地面上的金髮男子「你又是誰？是你帶我過來的對吧？」
「別急別急，這裡的狀況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艾連」金髮男子──吉克·葉卡一手托起從「道路」的地面穿出的鐵鍊，又看向始祖尤米爾「雖然和預定有點偏差，不過我們都離目標不遠了」
「………開什麼玩笑！」艾連一拳揮向被綁住而無法行動的吉克「你們……就是你們讓我們被巨人壓迫，只能住在牆壁裡面的對吧？！你們這種人到底有什麼資格說「我們都離目標不遠了」這種話？」
「唉，我就知道沒那麼簡單」吉克用還能稍微移動的手擋住艾連的拳頭「你也看到了，現在的我做不了什麼。即使看在這一點上也不能稍微冷靜一點聽我說嗎？」
「…………」
「附帶一提，無論是我們兩個任何一人都不可能離開這個空間，而且就算受傷了也會馬上復原，還是別做沒有意義的事吧」吉克盯著艾連，似乎在確認他的想法「你的目標……或者說願望，是消滅世界上的所有巨人對吧？」
「是又怎麼樣？你們不就是打算用巨人來讓我們永遠走不出牆外嗎？」
「那是瑪雷的做法。你應該能理解吧，即使我是瑪雷的戰士，也不代表我和他們的想法一致，用極端一點的說法，稱我為「叛徒」也是合理的」面對艾連近乎無法溝通的態度，吉克卻似乎毫不在意，繼續闡釋他的立場「和你一樣，我也希望巨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而且，比起像你們一樣慢慢殺，我有一個一勞永逸的方法，那就是讓能夠變成巨人的人類無法繼續繁衍」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你不是有自己的做法嗎？」
「沒錯，但是要完成這個計畫，你的力量和存在是不可或缺的。若是沒有你身上的始祖巨人，我們也無法進入這個空間」吉克指了指站在一旁似乎完全無視兩人的尤米爾·弗利茲「她對於我們艾爾迪亞人來說，可以說是實質上的「神」，要改造艾爾迪亞人的身體只能使用她的力量，而擁有王族血統的我則擁有命令權，只要沒有這個「不戰契約」妨礙的話」
「你的意思是說，要我幫你解除不戰契約嗎？」艾連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吉克「怎麼想都不可能啊，我到底有什麼理由幫助一個敵人？況且既然都已經進入這個空間了，我自己去拜託她不就好了嗎？為什麼一定要靠你？」
「唉，事到如今你依然把我當作敵人嗎？」吉克搖著頭，雖然他還沒告訴艾連他們兩人的父親是同一人這件事，但此時拿這一點來說服他似乎沒有用「我說過了吧？我們的目標同樣是讓巨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再說你也無法命令始祖尤米爾，她從把巨人之力帶給人類的那一刻起，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千多年，即使當初把她當作奴隸的弗利茲王早已不在世上，她依然是弗利茲血脈的奴隸」
「奴隸…………？」就在那一瞬間，艾連看向尤米爾·弗利茲的眼神突然多了一分難以接受的光芒。
「冷靜點，確實她一開始確實是弗利茲王的奴隸，但至今她依然為他效力是始祖尤米爾自己的選擇，即使你無法忍受不自由，但作為奴隸存在正是她自由的選擇，無論是任何人都無法干涉」吉克依然無所動搖地坐在地上「你想試著與她對話也無所謂，只是別怪我告訴你那沒有用」
與此同時，尤米爾·弗利茲的身影也開始步離兩人。艾連立刻起身追上去，用手搭住她的肩膀，她卻毫無反應，只是繼續向前走。
「等等！」艾連不斷試圖讓她停下腳步，但無論他用什麼方式，似乎都沒有效果「都已經過去兩千年了，妳還打算繼續當奴隸嗎？」
「…………」尤米爾·弗利茲停下腳步，轉過頭盯著艾連「我……我是弗利茲王的奴隸，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會是。弗利茲王的命令是服從王族血脈的後裔，讓艾爾迪亞透過巨人的力量永遠君臨天下，身為一名奴隸，我只是依言行事而已，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既然這樣的話，為什麼他不能命令妳？」艾連指著依然被鐵鍊綁在地上的吉克「他也同樣具有王族的血脈，為什麼他卻無法在這裡自由行動？」
「我…………」有一瞬間，她的眼中閃爍著迷惘，但很快它就被決意蓋過，像是從未出現一般「我是弗利茲王的奴隸，要我實行和他的願望想法的命令，我做不到」
「弗利茲王早就已經死了！」艾連抓住尤米爾的肩膀用力搖晃著「妳還不明白嗎？現在的妳早就應該自由了！」
「…………自由？」然而，自出生以來便身為奴隸的少女，又怎麼可能理解自由的含義？「那是什麼？」
「竟然說自由是什麼…………？」艾連似乎也被她的回答嚇到了。確實，追求自由的少年和經過兩千多年依然不知自由為何物的少女勢必無法溝通，這一點是不爭的事實。
「我早就說過了，即使你能和她對話，也沒有任何意義」吉克坐在地上，用無奈的眼神看向艾連「況且，對你來說，自由又是什麼？為了不受巨人壓迫、能走出牆外而殺死所有巨人，就能得到自由嗎？」
「…………我原本以為可以的，不過現在不是了」艾連轉過身，瞳孔彷彿因為憤怒而變成紅色「我原本以為牆壁外面有自由，然而唯一存在的卻是敵人……那麼，只要把敵人都殺光，就能得到自由了吧」
「…………」
「把艾爾迪亞的敵人殺光……？」吉克還沒反應過來，尤米爾卻突然出聲「那是……弗利茲王的願望……也是你的願望嗎？」
「……是的，請把力量借給我吧，始祖尤米爾」艾連再次直視她的瞳孔「選擇權在妳手上，要結束這一切或是永遠留在這裡，全在妳一念之間」
「等一下！」眼看狀況超出預期，吉克急忙大喊「始祖尤米爾！我才是弗利茲王的後裔！聽從我的命令，奪走艾爾迪亞人的生育能力，現在馬上去做！尤米爾！」
「不。我的主人……並不是你」
隨著一聲細小而果決的宣告，轉過頭面對兩人的尤米爾·弗利茲從艾爾迪亞的神，變回了代替弗利茲王蹂躪敵人的，那一個從來無法成為凡人的奴隸。
●□●「地鳴」發動數小時後●□●
一艘藏身於雲層中的純白飛船緩緩降低高度，始終與帕拉迪島上由骸骨組成的巨大怪物保持著距離。
昔日的巨壁早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腳印踐踏地面的痕跡，如今的帕拉迪島上已無活人，早在地鳴被啟動的那一刻，原本正在交戰中的瑪雷和艾爾迪亞迅速協議停戰，靠著瑪雷的飛船撤出島上，而那些連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的人民們，絕大多數都被隱藏於牆中的超大型巨人踩入地面，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就成為了土壤的一部分。
此時，一名身穿斗篷的黑衣男子站在飛船的頂部，在強風的吹拂下俯瞰著地面。
「jäger……【德文的「獵者」之意。還真是諷刺，原本立下狩獵巨人誓言的少年，竟然反過來狩獵人類了呢】」黑衣男子盯著掛在巨大骸骨最前方的巨人軀體。那看起來和艾連的進擊巨人一模一樣，只不過，無力地被掛在前方，即使臉上的表情更為兇狠，但被控制而無法動作的雙手卻也昭告了那只是無用的軀殼而已「【蓋婭……妳的願望，以這種盛大的排場完成了喔】」
「…………」同樣站在飛船的頂端，一個火紅的身影站在黑衣男子身後不遠處，臉上的表情充滿迷惑「……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Wer nur seine Machtlosigkeit beklagt,kann nichts verändern.
Der Junge von einst wird bald das Schwert ergreifen.
Has und Zorn sind eine zweischneidiges Klinge.
Bald,eines Tages,wird er dem Schicksal die Zähne zeigen.」男子用彷彿詠唱一般的語調說出了一串德文，同時也舉起手上的書，似乎打算寫下什麼。
「等一下！」火紅的身影突然向前衝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奪走了男子手上的筆「…………奇怪，我為什麼……？」
「果然妳的潛意識裡還保有一點關於「外面」的記憶嗎，師父？」男子的臉上先是顯出了驚訝的表情，隨後便變成深不可測的笑容。
「師父…………？」火紅色的身影──凰突然用力壓住自己的右側太陽穴，似乎想止住突如其來的頭痛「啊……我想起來了…………你是…陽羽……？」
「看樣子還記得呢，不過師父妳，或者說「身為凰的妳」已經是「這一側」的人了，保有「另一側」的記憶對妳來說應該不是什麼好事吧？」黑衣男子…不，陽羽的手指輕輕一晃，被奪走的筆便飛回他的手上。
「…………喝！」就在他打算再次在書中寫下什麼的瞬間，凰用力一揮刀，數枚火球便朝他飛去。只見他的身影突然變得半透明，火球穿過他的身體朝後方飛去，完全沒有造成傷害，卻再次讓筆掉落地面「我……不知道為什麼……不過我不能讓你繼續用那個能力了」
「為什麼？確保「這一側」的命運繼續運轉，不是我的職責嗎？」陽羽彎下腰正想撿起那支筆，卻突然捂住腹部，臉上的表情也因痛苦而扭曲「嗚…………咳、咳咳……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吧？！」凰衝到陽羽身邊，扶住他的身體「就說那種能力不能隨便用了！」
「咳……還差…最後一點…………」即使手掌被自己咳出的鮮血染紅，他也執意要完成自己未盡之事。
「你到底在想什麼？！有什麼事情就算要把自己的身體弄成這樣也必須完成的？」凰索性一腳把掉在地上的筆向一旁用力一踢，讓它從飛船邊緣墜落地面。
「嗚……反正這副軀體只是暫時的…下次回來的時候就會恢復了……」雖然嘴上還在逞強，但他卻因為沒有力氣而跪在飛船的頂層上，身體也逐漸變得半透明「更重要的是…這個世界的真相……必須傳達出去才行………」
「難道那種東西不能由我們來完成嗎？」凰盯著逐漸消失的陽羽「你……不對，應該說，「我們」是你口中「另一側」的人對吧？難道相信「這一側」的人不是應該的嗎？」
「…………哈，沒想到竟然會從消除了自己記憶的妳口中聽到這種話」陽羽瞪大了雙眼，又像是看開了什麼一般笑了一聲「沒錯……相信自己創造出的一切…確實是天經地義的事呢………不過，師父妳真的，沒有什麼立場說這種話啊」
「哼，我和你的狀態完全不同吧」
「是啊。把一部分的自己分離出來，作為一個全新的存在投入到「這一側」確實是常見的方法呢…果然，不甘於這樣的我才是不正常的嗎？」陽羽苦笑著，將已經難以移動的手指向骸骨怪物前方的巨人「從那裡……進入道路…然後順著尤米爾·弗利茲的紀錄找到巨人的始源，這個世界的真相……或者說，蓋婭留下的訊息就藏在那裡……替我告訴我的信使…務必讓他將真相昭告天下……」
斷斷續續地說出最後的訊息後，他的身影便消失於風中。並不是化為塵土被吹散，而是透明到僅存一絲殘影，像是被風帶往遠方一般消失於世界上。
「…………」純白的飛船上，一個顯眼的火紅身影站在頂端，看著空無一物的地面，顫抖的聲音吐出的話語，彷彿宣告著剛才所發生的一切皆為虛幻「我………在對誰說話？」
不，那或許確實是虛幻沒錯吧，如火焰燃燒了數百年的少女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和存在。
●□●同一時刻，船艙內●□●
這艘飛船裡面沒有其他人，我可以確定，但是既然如此，為何它還能飛行於空中？難道這個時代的飛船還有自動駕駛系統嗎？應該不可能吧。
「好奇怪…………」我再次沉下思緒，試圖尋找著船艙中任何有人活動的證據，無論是腳步、呼吸、或是留下了什麼痕跡都好，這種完全的沉默，令人十分不安「師父也不在……不知道為什麼通訊也斷開了…可惡，連外面都看不到………」
幾分鐘前我在飛船上醒來時就坐在這個只有一個小窗戶的船艙裡，腦中最後的記憶只剩我和肯尼交手後受了重傷，再來就完全沒有頭緒了。當然我也檢查過身上，記憶中被打傳一個洞的腹部在自癒能力的輔助下已經痊癒，卻包著不知是誰包紮的繃帶，染上了鮮血也已經乾掉，變成了暗紅色的血漬。
（看來必須要直接確認才行啊…不過………）我看向從醒來前就倒在我大腿上的棕髮少女──蓉。她似乎在戰場上消耗太多魔力或體力，總之我試了好幾次都沒辦法叫醒她，又不敢把她留在無人的船艙中「喂…喂，蓉，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我一邊搖著她的肩膀一邊出聲，她卻沒有任何反應，看來是真的睡得很沉。然而，正當我開始思考把她搬到一旁的長凳上，自己去探查飛船的可能性時，她卻突然睜開雙眼對上我的視線。
「雨」她用難以解讀的表情和語氣喚著我的名字「是你把我帶到這裡的嗎？」
「不是。我一醒來我們兩個就在這裡了，我也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畢竟我也還沒搞清楚狀況，或許她有什麼頭緒也說不定「話說……妳可以先起來嗎？」
「唔……所以我們兩個都是在失去意識的狀態下被送到這裡來的嗎？我只記得我在確保野獸巨人和始祖巨人接觸的作戰裡消耗了不少魔力…果然又用過頭了嗎………」她直接無視我問的問題，繼續躺在我的腿上自言自語著「嗯…果然，體內魔力低下……原本想說艾爾麗小姐給的魔力補充劑夠用的說…………」
「呃，蓉妳應該沒事吧？」一股不妙的預感竄上心頭，總覺得她的狀態似乎有點奇怪。
「雨你先不要說話」她瞄了我一眼。雖然只有一瞬間，不過看到她的眼神時我卻突然明白那股違和感的來源，平常的她不是會刻意隱藏思緒的人，至少在我們面前不是，但是現在我卻無法從她的表情看出任何端倪「通訊也連不上…果然只能用那個了吧？嗯，這是應急處置，是必須的，不做的話就會死掉，雖然情況有點可疑不過確實是外力因素而不是我自己的選擇，嗯，這樣就好，出了什麼事絕對不是我的問題」
「……………」看著她語氣毫無變化得唸出一大串似乎是在說服自己的言語，讓我更搞不清楚狀況了。
「雨，閉上眼睛，要是你敢偷偷睜開的話我就把你丟下去」果然現在的她有點反常，如果是平常的話，她很少用命令的語氣說話，這個事實也讓我心裡的不安和疑問越來越大。然而，我還是依言閉上了雙眼「聽好了，這是在絕對沒有其他方案的狀況下才這樣做的，絕、絕對不是刻意用這種方法喔」
雖然她又補了幾句，不過我還是搞不清楚她要做什麼。突然，一隻纖細的手臂環上我的頸部，因為關閉視覺而變得更敏感的觸覺，也能感受到她的鼻息越來越靠近，似乎是以自己的手臂施力打算爬起身。
「真的、真的不要睜開眼睛喔」不知何時移動到耳邊的雙唇，將這個年紀的女孩特有的嬌羞嗓音送入我的耳中。此時，我也終於明白她想做什麼。
魔術師，具體來說是體內埋有魔術迴路，使用魔力而非物理手段達成目的的人，裡所當然必須在體內積蓄魔力，而除了從環境中自然吸收之外，還有另一種方式補充魔力──接觸帶有魔力之人的體液。
太晚才認知的這一點的我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嘴唇就被某個柔軟的物體堵住。即使不用雙眼確認也能感受到，蓉的雙唇和我的貼在一起，而下一刻，她用微溫的舌頭輕輕撥開了我的嘴唇，在我的口中四處探著，彷彿翻找著什麼一般，鉅細靡遺的撫過任何一吋藏著唾液的領土。我知道，魔力的交換必須透過這種事來完成，只不過，對於擁有人類思考模式的我們兩人來說，當然也無法停止思考這種行為的另一種含義。
蘊藏著新鮮魔力的唾液不斷分泌著，而我和她的舌頭也交纏在一起，因為緊張而變得緊繃的雙唇即使妨礙了這樣的接觸，似乎也阻止不了她取走我身上源源不絕的魔力。主導權在蓉的手上，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只不過，究竟是哪一方在享受著這樣的過程、抑或是雙方都將這當作必要的事就很難說清楚了。
「……呼，哈、哈啊…………」她盡情地掠奪我的魔力後，將雙唇從我的臉上移開，大口呼吸著船艙中不算新鮮的空氣。我偷偷睜開眼睛瞄了她一眼，她因為微微升高的體溫和一股腦往上衝的血液而變得和熟透的蘋果一樣紅的臉龐和嘴角殘留的一滴唾液勾勒出一幅任何人看到都會心動的畫面，也讓我再次認知到她不只是一起戰鬥的夥伴而已，同時也是一名和我同齡的，可愛的女孩子。
「所以我說妳要不要先從我身上下來啦……」我一邊壓抑著心中的悸動，拚命不要讓她察覺到我內心的動搖，一邊將視線投入她的瞳孔中試圖看清她的想法，卻又因為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而輕輕別過頭。
「呵呵，原來雨也會在意這種事嗎？」即使她擺出像是惡作劇得逞一般的笑容，依然掩飾不了語氣中透出的慌張。
「怎麼可能不在意嘛……我再怎麼說好歹也是男孩子啊」我又偷偷瞄向她。不行，這個距離好近，雖然到剛剛為止都沒有發覺，不過彼此之間的身分一顯現出來就讓人變得很難為情「嗚……妳這樣，不是搞得好像我趁人之危做一些不該做的事一樣嗎……………」
「其實，真正趁人之危的人是我才對喔」明明自己拼了命的告訴我這只是應急措施，現在她卻又說出了相反的話。我帶著疑惑的心情看向榮蓉，才發現此時的她並不像剛才一樣難以看透，反而像是卸下了所有偽裝一般，即使不是像我們這種能輕易看穿人心的人也能感受到她真實的想法「難道你都沒有發現嗎？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陷入魔力短缺的情況下其實也可以靠吸血來補充魔力，甚至還比……比接吻更有效率……這樣…你應該懂了吧……？」
就和這個年紀的大部分女孩一樣，提到這個話題的她說話也變得扭扭捏捏，那份嬌羞當然也為原本就是一位美少女的蓉增添了一分可愛。
「…………嗯」我當然知道她的意思，只不過無法用任何帶有意義的話語來回答，原本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心也因為這件事而變得更紛亂，甚至連好好思考都難以做到「那，妳身體沒問題的話，我先去探勘一下這艘飛船喔」
雖然解決了魔力不足的問題，不過沉默的尷尬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到最後還是一樣什麼事都沒辦法做，與其就這樣把時間浪費掉，不如先處理一些本來就存在的問題，兩個人暫時分開也比較好平復心情。
「我也要去」我站起身正想走出船艙，蓉卻也跟在後面，似乎不打算讓我逃跑「我的身體才沒有弱到魔力短缺就無法行動，而且……而且一個人留在船艙裡面不太安全吧………」
「…好吧」原本還想拒絕的我一轉頭看到她的眼神立刻就妥協了，雖然平常在家裡和姊姊們住在一起，不過我還是不怎麼懂和女孩子相處的方式，要是拒絕了說不定反而會惹出更多麻煩。
「啊，其實也沒必要調查這艘船啦，畢竟我幫你們掃描過了，這裡沒有其他人，連飛船本身都不是瑪雷方的」隨著一聲物體落地的聲音，不知從何而來的黑曜石護符掉在地上，讓艾爾麗的全像投影出現在我們眼前。
「不只如此，蓋婭的加護也差不多到極限了，再過不久我們大概就會被這個世界當作異物排除掉」一道紅光從向船外打開的門邊傳來，隨後凰便從艙門外走進來，被風吹得略顯凌亂的頭髮和衣服向外界宣告著它的主人剛經過一場飛行的事實「在那之前，雨你大概該解釋一下讓始祖和野獸接觸的真正意義是什麼了吧？」
「老實說，我只知道始祖巨人持有者和帶有王族血統的九大巨人接觸才能完整使用始祖巨人的能力，但是吉克的目標只是讓艾爾迪亞這個族群滅絕，應該不會造成這麼大的異變才對」我透過艙門看向地面上的景象「看樣子問題應該出自艾連身上吧，總之既然情況變成這樣，也只剩下最後一件事可以做了」
「透過紀錄找出巨人之力的起源嗎？」艾爾麗看向我這邊「確實理論上是可行的，但是你現在能使用的也只是紀錄的其中一小部分能力而已，況且還是在別的世界，沒有媒介的話應該找不到那份紀錄」
「媒介有啊，不就在那裡嗎？」凰指著地面上那個前端掛著巨人軀體的巨大骨架「躲在那裡面的兩個人好像被送進「道路」裡了，如果用雨的紀錄應該能連結進去，然後和上一次一樣透過始祖尤米爾連進這個世界的紀錄」
「的確，上一次也是連進了「道路」之後透過始祖尤米爾才能看到紀錄的……如果這一次變更目標，把媒介從尤米爾改成那個生物的話…………」我回想起上一次進入道路時的情況，卻突然發現有一點不對「慢著，師父妳為什麼會知道我透過尤米爾連結到這世界的紀錄？」
「咦？為什麼我會知道？」凰一臉驚訝地看著我「對耶，明明你沒有說過，為什麼我會知道？」
「……………」
「……………」
「……………」
「喂，你們到底在發什麼呆啊」蓋婭的聲音從護符裡傳來，即使不像艾爾麗一樣有全像投影，我似乎還是能想像她無奈的表情「即使是我也沒辦法讓你們再多留一點時間了，想調查的事情處理完就快點回來，不然可是會整個人消失喔」
「啊……確實沒時間可以浪費了沒錯」我舉起自己的手一看，才發現身體已經變成半透明，似乎是被世界本身排斥的現象「剩下的事回去再處理吧，現在該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想辦法過去那裡」
「嗯，要趕在身體消失之前」凰示意我走到艙門邊「我帶你飛一段吧，飛到目標的正上方之後你就用那把槍傳送過去」
「欸？那我要做什麼？」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總覺得她似乎還沒從剛才的狀況裡恢復。
「妳先回來吧，我不用分散心力維持三個人的存在對他們兩個也比較好」蓋婭冷靜的嗓音中卻藏著一絲疲勞。確實，即使在前線戰鬥的人是我們，但為了維持我們不被世界排斥，蓋婭也必須花費不少力量「不過即使這樣大概也撐不了多久，你們大概只有三十分鐘」
「那也夠了」我將長槍掛上被艾爾麗改造過的立體機動裝置「嘛，蓉妳就先回原本的世界吧，就和蓋婭說的一樣，再久頂多也就半個小時而已」
「………」蓉歪著頭看向我，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卻又無法讓他人看得出來「好吧，既然是雨想做的事，要是失敗了好像也不太好」
（總覺得這傢伙好像在盤算什麼…………）雖然心裡覺得不太對勁，不過在我還沒來得及開口以前她的身影就消失了「算了，總之先把事情處理完再說吧」
「就等你這句話啦」凰往我的頭上敲了一下「走吧，沒有多少時間了」
「嗯」我簡地回應了一句，便跟著她走出艙門，走向只有我能接觸到的，這個世界的真相。
一名目測約三十多歲的金髮男子和一位尚未搞清楚狀況的黑髮少年站在無盡的沙丘中，而始祖尤米爾則站在不遠處，靜靜盯著兩人。
「這裡…………是哪裡？」黑髮少年──艾連·葉卡朝四周望去，卻依然找不到答案，於是便怒視著被鐵鍊綁住、坐在地面上的金髮男子「你又是誰？是你帶我過來的對吧？」
「別急別急，這裡的狀況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艾連」金髮男子──吉克·葉卡一手托起從「道路」的地面穿出的鐵鍊，又看向始祖尤米爾「雖然和預定有點偏差，不過我們都離目標不遠了」
「………開什麼玩笑！」艾連一拳揮向被綁住而無法行動的吉克「你們……就是你們讓我們被巨人壓迫，只能住在牆壁裡面的對吧？！你們這種人到底有什麼資格說「我們都離目標不遠了」這種話？」
「唉，我就知道沒那麼簡單」吉克用還能稍微移動的手擋住艾連的拳頭「你也看到了，現在的我做不了什麼。即使看在這一點上也不能稍微冷靜一點聽我說嗎？」
「…………」
「附帶一提，無論是我們兩個任何一人都不可能離開這個空間，而且就算受傷了也會馬上復原，還是別做沒有意義的事吧」吉克盯著艾連，似乎在確認他的想法「你的目標……或者說願望，是消滅世界上的所有巨人對吧？」
「是又怎麼樣？你們不就是打算用巨人來讓我們永遠走不出牆外嗎？」
「那是瑪雷的做法。你應該能理解吧，即使我是瑪雷的戰士，也不代表我和他們的想法一致，用極端一點的說法，稱我為「叛徒」也是合理的」面對艾連近乎無法溝通的態度，吉克卻似乎毫不在意，繼續闡釋他的立場「和你一樣，我也希望巨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而且，比起像你們一樣慢慢殺，我有一個一勞永逸的方法，那就是讓能夠變成巨人的人類無法繼續繁衍」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你不是有自己的做法嗎？」
「沒錯，但是要完成這個計畫，你的力量和存在是不可或缺的。若是沒有你身上的始祖巨人，我們也無法進入這個空間」吉克指了指站在一旁似乎完全無視兩人的尤米爾·弗利茲「她對於我們艾爾迪亞人來說，可以說是實質上的「神」，要改造艾爾迪亞人的身體只能使用她的力量，而擁有王族血統的我則擁有命令權，只要沒有這個「不戰契約」妨礙的話」
「你的意思是說，要我幫你解除不戰契約嗎？」艾連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吉克「怎麼想都不可能啊，我到底有什麼理由幫助一個敵人？況且既然都已經進入這個空間了，我自己去拜託她不就好了嗎？為什麼一定要靠你？」
「唉，事到如今你依然把我當作敵人嗎？」吉克搖著頭，雖然他還沒告訴艾連他們兩人的父親是同一人這件事，但此時拿這一點來說服他似乎沒有用「我說過了吧？我們的目標同樣是讓巨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再說你也無法命令始祖尤米爾，她從把巨人之力帶給人類的那一刻起，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千多年，即使當初把她當作奴隸的弗利茲王早已不在世上，她依然是弗利茲血脈的奴隸」
「奴隸…………？」就在那一瞬間，艾連看向尤米爾·弗利茲的眼神突然多了一分難以接受的光芒。
「冷靜點，確實她一開始確實是弗利茲王的奴隸，但至今她依然為他效力是始祖尤米爾自己的選擇，即使你無法忍受不自由，但作為奴隸存在正是她自由的選擇，無論是任何人都無法干涉」吉克依然無所動搖地坐在地上「你想試著與她對話也無所謂，只是別怪我告訴你那沒有用」
與此同時，尤米爾·弗利茲的身影也開始步離兩人。艾連立刻起身追上去，用手搭住她的肩膀，她卻毫無反應，只是繼續向前走。
「等等！」艾連不斷試圖讓她停下腳步，但無論他用什麼方式，似乎都沒有效果「都已經過去兩千年了，妳還打算繼續當奴隸嗎？」
「…………」尤米爾·弗利茲停下腳步，轉過頭盯著艾連「我……我是弗利茲王的奴隸，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會是。弗利茲王的命令是服從王族血脈的後裔，讓艾爾迪亞透過巨人的力量永遠君臨天下，身為一名奴隸，我只是依言行事而已，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既然這樣的話，為什麼他不能命令妳？」艾連指著依然被鐵鍊綁在地上的吉克「他也同樣具有王族的血脈，為什麼他卻無法在這裡自由行動？」
「我…………」有一瞬間，她的眼中閃爍著迷惘，但很快它就被決意蓋過，像是從未出現一般「我是弗利茲王的奴隸，要我實行和他的願望想法的命令，我做不到」
「弗利茲王早就已經死了！」艾連抓住尤米爾的肩膀用力搖晃著「妳還不明白嗎？現在的妳早就應該自由了！」
「…………自由？」然而，自出生以來便身為奴隸的少女，又怎麼可能理解自由的含義？「那是什麼？」
「竟然說自由是什麼…………？」艾連似乎也被她的回答嚇到了。確實，追求自由的少年和經過兩千多年依然不知自由為何物的少女勢必無法溝通，這一點是不爭的事實。
「我早就說過了，即使你能和她對話，也沒有任何意義」吉克坐在地上，用無奈的眼神看向艾連「況且，對你來說，自由又是什麼？為了不受巨人壓迫、能走出牆外而殺死所有巨人，就能得到自由嗎？」
「…………我原本以為可以的，不過現在不是了」艾連轉過身，瞳孔彷彿因為憤怒而變成紅色「我原本以為牆壁外面有自由，然而唯一存在的卻是敵人……那麼，只要把敵人都殺光，就能得到自由了吧」
「…………」
「把艾爾迪亞的敵人殺光……？」吉克還沒反應過來，尤米爾卻突然出聲「那是……弗利茲王的願望……也是你的願望嗎？」
「……是的，請把力量借給我吧，始祖尤米爾」艾連再次直視她的瞳孔「選擇權在妳手上，要結束這一切或是永遠留在這裡，全在妳一念之間」
「等一下！」眼看狀況超出預期，吉克急忙大喊「始祖尤米爾！我才是弗利茲王的後裔！聽從我的命令，奪走艾爾迪亞人的生育能力，現在馬上去做！尤米爾！」
「不。我的主人……並不是你」
隨著一聲細小而果決的宣告，轉過頭面對兩人的尤米爾·弗利茲從艾爾迪亞的神，變回了代替弗利茲王蹂躪敵人的，那一個從來無法成為凡人的奴隸。
●□●「地鳴」發動數小時後●□●
一艘藏身於雲層中的純白飛船緩緩降低高度，始終與帕拉迪島上由骸骨組成的巨大怪物保持著距離。
昔日的巨壁早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腳印踐踏地面的痕跡，如今的帕拉迪島上已無活人，早在地鳴被啟動的那一刻，原本正在交戰中的瑪雷和艾爾迪亞迅速協議停戰，靠著瑪雷的飛船撤出島上，而那些連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的人民們，絕大多數都被隱藏於牆中的超大型巨人踩入地面，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就成為了土壤的一部分。
此時，一名身穿斗篷的黑衣男子站在飛船的頂部，在強風的吹拂下俯瞰著地面。
「jäger……【德文的「獵者」之意。還真是諷刺，原本立下狩獵巨人誓言的少年，竟然反過來狩獵人類了呢】」黑衣男子盯著掛在巨大骸骨最前方的巨人軀體。那看起來和艾連的進擊巨人一模一樣，只不過，無力地被掛在前方，即使臉上的表情更為兇狠，但被控制而無法動作的雙手卻也昭告了那只是無用的軀殼而已「【蓋婭……妳的願望，以這種盛大的排場完成了喔】」
「…………」同樣站在飛船的頂端，一個火紅的身影站在黑衣男子身後不遠處，臉上的表情充滿迷惑「……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Wer nur seine Machtlosigkeit beklagt,kann nichts verändern.
Der Junge von einst wird bald das Schwert ergreifen.
Has und Zorn sind eine zweischneidiges Klinge.
Bald,eines Tages,wird er dem Schicksal die Zähne zeigen.」男子用彷彿詠唱一般的語調說出了一串德文，同時也舉起手上的書，似乎打算寫下什麼。
「等一下！」火紅的身影突然向前衝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奪走了男子手上的筆「…………奇怪，我為什麼……？」
「果然妳的潛意識裡還保有一點關於「外面」的記憶嗎，師父？」男子的臉上先是顯出了驚訝的表情，隨後便變成深不可測的笑容。
「師父…………？」火紅色的身影──凰突然用力壓住自己的右側太陽穴，似乎想止住突如其來的頭痛「啊……我想起來了…………你是…陽羽……？」
「看樣子還記得呢，不過師父妳，或者說「身為凰的妳」已經是「這一側」的人了，保有「另一側」的記憶對妳來說應該不是什麼好事吧？」黑衣男子…不，陽羽的手指輕輕一晃，被奪走的筆便飛回他的手上。
「…………喝！」就在他打算再次在書中寫下什麼的瞬間，凰用力一揮刀，數枚火球便朝他飛去。只見他的身影突然變得半透明，火球穿過他的身體朝後方飛去，完全沒有造成傷害，卻再次讓筆掉落地面「我……不知道為什麼……不過我不能讓你繼續用那個能力了」
「為什麼？確保「這一側」的命運繼續運轉，不是我的職責嗎？」陽羽彎下腰正想撿起那支筆，卻突然捂住腹部，臉上的表情也因痛苦而扭曲「嗚…………咳、咳咳……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吧？！」凰衝到陽羽身邊，扶住他的身體「就說那種能力不能隨便用了！」
「咳……還差…最後一點…………」即使手掌被自己咳出的鮮血染紅，他也執意要完成自己未盡之事。
「你到底在想什麼？！有什麼事情就算要把自己的身體弄成這樣也必須完成的？」凰索性一腳把掉在地上的筆向一旁用力一踢，讓它從飛船邊緣墜落地面。
「嗚……反正這副軀體只是暫時的…下次回來的時候就會恢復了……」雖然嘴上還在逞強，但他卻因為沒有力氣而跪在飛船的頂層上，身體也逐漸變得半透明「更重要的是…這個世界的真相……必須傳達出去才行………」
「難道那種東西不能由我們來完成嗎？」凰盯著逐漸消失的陽羽「你……不對，應該說，「我們」是你口中「另一側」的人對吧？難道相信「這一側」的人不是應該的嗎？」
「…………哈，沒想到竟然會從消除了自己記憶的妳口中聽到這種話」陽羽瞪大了雙眼，又像是看開了什麼一般笑了一聲「沒錯……相信自己創造出的一切…確實是天經地義的事呢………不過，師父妳真的，沒有什麼立場說這種話啊」
「哼，我和你的狀態完全不同吧」
「是啊。把一部分的自己分離出來，作為一個全新的存在投入到「這一側」確實是常見的方法呢…果然，不甘於這樣的我才是不正常的嗎？」陽羽苦笑著，將已經難以移動的手指向骸骨怪物前方的巨人「從那裡……進入道路…然後順著尤米爾·弗利茲的紀錄找到巨人的始源，這個世界的真相……或者說，蓋婭留下的訊息就藏在那裡……替我告訴我的信使…務必讓他將真相昭告天下……」
斷斷續續地說出最後的訊息後，他的身影便消失於風中。並不是化為塵土被吹散，而是透明到僅存一絲殘影，像是被風帶往遠方一般消失於世界上。
「…………」純白的飛船上，一個顯眼的火紅身影站在頂端，看著空無一物的地面，顫抖的聲音吐出的話語，彷彿宣告著剛才所發生的一切皆為虛幻「我………在對誰說話？」
不，那或許確實是虛幻沒錯吧，如火焰燃燒了數百年的少女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和存在。
●□●同一時刻，船艙內●□●
這艘飛船裡面沒有其他人，我可以確定，但是既然如此，為何它還能飛行於空中？難道這個時代的飛船還有自動駕駛系統嗎？應該不可能吧。
「好奇怪…………」我再次沉下思緒，試圖尋找著船艙中任何有人活動的證據，無論是腳步、呼吸、或是留下了什麼痕跡都好，這種完全的沉默，令人十分不安「師父也不在……不知道為什麼通訊也斷開了…可惡，連外面都看不到………」
幾分鐘前我在飛船上醒來時就坐在這個只有一個小窗戶的船艙裡，腦中最後的記憶只剩我和肯尼交手後受了重傷，再來就完全沒有頭緒了。當然我也檢查過身上，記憶中被打傳一個洞的腹部在自癒能力的輔助下已經痊癒，卻包著不知是誰包紮的繃帶，染上了鮮血也已經乾掉，變成了暗紅色的血漬。
（看來必須要直接確認才行啊…不過………）我看向從醒來前就倒在我大腿上的棕髮少女──蓉。她似乎在戰場上消耗太多魔力或體力，總之我試了好幾次都沒辦法叫醒她，又不敢把她留在無人的船艙中「喂…喂，蓉，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我一邊搖著她的肩膀一邊出聲，她卻沒有任何反應，看來是真的睡得很沉。然而，正當我開始思考把她搬到一旁的長凳上，自己去探查飛船的可能性時，她卻突然睜開雙眼對上我的視線。
「雨」她用難以解讀的表情和語氣喚著我的名字「是你把我帶到這裡的嗎？」
「不是。我一醒來我們兩個就在這裡了，我也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畢竟我也還沒搞清楚狀況，或許她有什麼頭緒也說不定「話說……妳可以先起來嗎？」
「唔……所以我們兩個都是在失去意識的狀態下被送到這裡來的嗎？我只記得我在確保野獸巨人和始祖巨人接觸的作戰裡消耗了不少魔力…果然又用過頭了嗎………」她直接無視我問的問題，繼續躺在我的腿上自言自語著「嗯…果然，體內魔力低下……原本想說艾爾麗小姐給的魔力補充劑夠用的說…………」
「呃，蓉妳應該沒事吧？」一股不妙的預感竄上心頭，總覺得她的狀態似乎有點奇怪。
「雨你先不要說話」她瞄了我一眼。雖然只有一瞬間，不過看到她的眼神時我卻突然明白那股違和感的來源，平常的她不是會刻意隱藏思緒的人，至少在我們面前不是，但是現在我卻無法從她的表情看出任何端倪「通訊也連不上…果然只能用那個了吧？嗯，這是應急處置，是必須的，不做的話就會死掉，雖然情況有點可疑不過確實是外力因素而不是我自己的選擇，嗯，這樣就好，出了什麼事絕對不是我的問題」
「……………」看著她語氣毫無變化得唸出一大串似乎是在說服自己的言語，讓我更搞不清楚狀況了。
「雨，閉上眼睛，要是你敢偷偷睜開的話我就把你丟下去」果然現在的她有點反常，如果是平常的話，她很少用命令的語氣說話，這個事實也讓我心裡的不安和疑問越來越大。然而，我還是依言閉上了雙眼「聽好了，這是在絕對沒有其他方案的狀況下才這樣做的，絕、絕對不是刻意用這種方法喔」
雖然她又補了幾句，不過我還是搞不清楚她要做什麼。突然，一隻纖細的手臂環上我的頸部，因為關閉視覺而變得更敏感的觸覺，也能感受到她的鼻息越來越靠近，似乎是以自己的手臂施力打算爬起身。
「真的、真的不要睜開眼睛喔」不知何時移動到耳邊的雙唇，將這個年紀的女孩特有的嬌羞嗓音送入我的耳中。此時，我也終於明白她想做什麼。
魔術師，具體來說是體內埋有魔術迴路，使用魔力而非物理手段達成目的的人，裡所當然必須在體內積蓄魔力，而除了從環境中自然吸收之外，還有另一種方式補充魔力──接觸帶有魔力之人的體液。
太晚才認知的這一點的我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嘴唇就被某個柔軟的物體堵住。即使不用雙眼確認也能感受到，蓉的雙唇和我的貼在一起，而下一刻，她用微溫的舌頭輕輕撥開了我的嘴唇，在我的口中四處探著，彷彿翻找著什麼一般，鉅細靡遺的撫過任何一吋藏著唾液的領土。我知道，魔力的交換必須透過這種事來完成，只不過，對於擁有人類思考模式的我們兩人來說，當然也無法停止思考這種行為的另一種含義。
蘊藏著新鮮魔力的唾液不斷分泌著，而我和她的舌頭也交纏在一起，因為緊張而變得緊繃的雙唇即使妨礙了這樣的接觸，似乎也阻止不了她取走我身上源源不絕的魔力。主導權在蓉的手上，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只不過，究竟是哪一方在享受著這樣的過程、抑或是雙方都將這當作必要的事就很難說清楚了。
「……呼，哈、哈啊…………」她盡情地掠奪我的魔力後，將雙唇從我的臉上移開，大口呼吸著船艙中不算新鮮的空氣。我偷偷睜開眼睛瞄了她一眼，她因為微微升高的體溫和一股腦往上衝的血液而變得和熟透的蘋果一樣紅的臉龐和嘴角殘留的一滴唾液勾勒出一幅任何人看到都會心動的畫面，也讓我再次認知到她不只是一起戰鬥的夥伴而已，同時也是一名和我同齡的，可愛的女孩子。
「所以我說妳要不要先從我身上下來啦……」我一邊壓抑著心中的悸動，拚命不要讓她察覺到我內心的動搖，一邊將視線投入她的瞳孔中試圖看清她的想法，卻又因為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而輕輕別過頭。
「呵呵，原來雨也會在意這種事嗎？」即使她擺出像是惡作劇得逞一般的笑容，依然掩飾不了語氣中透出的慌張。
「怎麼可能不在意嘛……我再怎麼說好歹也是男孩子啊」我又偷偷瞄向她。不行，這個距離好近，雖然到剛剛為止都沒有發覺，不過彼此之間的身分一顯現出來就讓人變得很難為情「嗚……妳這樣，不是搞得好像我趁人之危做一些不該做的事一樣嗎……………」
「其實，真正趁人之危的人是我才對喔」明明自己拼了命的告訴我這只是應急措施，現在她卻又說出了相反的話。我帶著疑惑的心情看向榮蓉，才發現此時的她並不像剛才一樣難以看透，反而像是卸下了所有偽裝一般，即使不是像我們這種能輕易看穿人心的人也能感受到她真實的想法「難道你都沒有發現嗎？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陷入魔力短缺的情況下其實也可以靠吸血來補充魔力，甚至還比……比接吻更有效率……這樣…你應該懂了吧……？」
就和這個年紀的大部分女孩一樣，提到這個話題的她說話也變得扭扭捏捏，那份嬌羞當然也為原本就是一位美少女的蓉增添了一分可愛。
「…………嗯」我當然知道她的意思，只不過無法用任何帶有意義的話語來回答，原本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心也因為這件事而變得更紛亂，甚至連好好思考都難以做到「那，妳身體沒問題的話，我先去探勘一下這艘飛船喔」
雖然解決了魔力不足的問題，不過沉默的尷尬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到最後還是一樣什麼事都沒辦法做，與其就這樣把時間浪費掉，不如先處理一些本來就存在的問題，兩個人暫時分開也比較好平復心情。
「我也要去」我站起身正想走出船艙，蓉卻也跟在後面，似乎不打算讓我逃跑「我的身體才沒有弱到魔力短缺就無法行動，而且……而且一個人留在船艙裡面不太安全吧………」
「…好吧」原本還想拒絕的我一轉頭看到她的眼神立刻就妥協了，雖然平常在家裡和姊姊們住在一起，不過我還是不怎麼懂和女孩子相處的方式，要是拒絕了說不定反而會惹出更多麻煩。
「啊，其實也沒必要調查這艘船啦，畢竟我幫你們掃描過了，這裡沒有其他人，連飛船本身都不是瑪雷方的」隨著一聲物體落地的聲音，不知從何而來的黑曜石護符掉在地上，讓艾爾麗的全像投影出現在我們眼前。
「不只如此，蓋婭的加護也差不多到極限了，再過不久我們大概就會被這個世界當作異物排除掉」一道紅光從向船外打開的門邊傳來，隨後凰便從艙門外走進來，被風吹得略顯凌亂的頭髮和衣服向外界宣告著它的主人剛經過一場飛行的事實「在那之前，雨你大概該解釋一下讓始祖和野獸接觸的真正意義是什麼了吧？」
「老實說，我只知道始祖巨人持有者和帶有王族血統的九大巨人接觸才能完整使用始祖巨人的能力，但是吉克的目標只是讓艾爾迪亞這個族群滅絕，應該不會造成這麼大的異變才對」我透過艙門看向地面上的景象「看樣子問題應該出自艾連身上吧，總之既然情況變成這樣，也只剩下最後一件事可以做了」
「透過紀錄找出巨人之力的起源嗎？」艾爾麗看向我這邊「確實理論上是可行的，但是你現在能使用的也只是紀錄的其中一小部分能力而已，況且還是在別的世界，沒有媒介的話應該找不到那份紀錄」
「媒介有啊，不就在那裡嗎？」凰指著地面上那個前端掛著巨人軀體的巨大骨架「躲在那裡面的兩個人好像被送進「道路」裡了，如果用雨的紀錄應該能連結進去，然後和上一次一樣透過始祖尤米爾連進這個世界的紀錄」
「的確，上一次也是連進了「道路」之後透過始祖尤米爾才能看到紀錄的……如果這一次變更目標，把媒介從尤米爾改成那個生物的話…………」我回想起上一次進入道路時的情況，卻突然發現有一點不對「慢著，師父妳為什麼會知道我透過尤米爾連結到這世界的紀錄？」
「咦？為什麼我會知道？」凰一臉驚訝地看著我「對耶，明明你沒有說過，為什麼我會知道？」
「……………」
「……………」
「……………」
「喂，你們到底在發什麼呆啊」蓋婭的聲音從護符裡傳來，即使不像艾爾麗一樣有全像投影，我似乎還是能想像她無奈的表情「即使是我也沒辦法讓你們再多留一點時間了，想調查的事情處理完就快點回來，不然可是會整個人消失喔」
「啊……確實沒時間可以浪費了沒錯」我舉起自己的手一看，才發現身體已經變成半透明，似乎是被世界本身排斥的現象「剩下的事回去再處理吧，現在該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想辦法過去那裡」
「嗯，要趕在身體消失之前」凰示意我走到艙門邊「我帶你飛一段吧，飛到目標的正上方之後你就用那把槍傳送過去」
「欸？那我要做什麼？」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總覺得她似乎還沒從剛才的狀況裡恢復。
「妳先回來吧，我不用分散心力維持三個人的存在對他們兩個也比較好」蓋婭冷靜的嗓音中卻藏著一絲疲勞。確實，即使在前線戰鬥的人是我們，但為了維持我們不被世界排斥，蓋婭也必須花費不少力量「不過即使這樣大概也撐不了多久，你們大概只有三十分鐘」
「那也夠了」我將長槍掛上被艾爾麗改造過的立體機動裝置「嘛，蓉妳就先回原本的世界吧，就和蓋婭說的一樣，再久頂多也就半個小時而已」
「………」蓉歪著頭看向我，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卻又無法讓他人看得出來「好吧，既然是雨想做的事，要是失敗了好像也不太好」
（總覺得這傢伙好像在盤算什麼…………）雖然心裡覺得不太對勁，不過在我還沒來得及開口以前她的身影就消失了「算了，總之先把事情處理完再說吧」
「就等你這句話啦」凰往我的頭上敲了一下「走吧，沒有多少時間了」
「嗯」我簡地回應了一句，便跟著她走出艙門，走向只有我能接觸到的，這個世界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