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白茶配桔梗

夢裡，那誰的長髮飄揚。蘇靜詩的耳邊是頌經聲和唸咒聲。一群人闖進來，有個面目模糊的男人拉起她的手跑出去。

周圍的人說著她不懂的語言。男人帶她在菜巿場左穿右插。她喘著氣，腳趾因為鞋頭破了而擦出血來。

他把她留在小巷，頭也不回地走掉。

雨很大，洗擦了所有聲音。一隻怪手搭上她的肩，她大驚逃跑。那駭人的、猥褻的笑聲卻如影跟著她。

她在那人的笑中醒來，擦擦汗水，看見天邊泛起魚肚白。

幸好她還在爸爸媽媽的家。

她仔細檢查家中每個角落，確定沒有被移動過的痕跡才去洗手間換上一身的白。



晨霧剛過，墳場裡沒有多少來客。蘇靜詩孤伶伶的，動也不動地站在墳前，看上去格外淒涼。

良久，她拿出紙巾細細抺拭墓碑上的照片。

遇見蘇錦銓和崔碧意那年，她只有九歲。當時崔碧意撥開樹枝，仰頭對瘦弱得似營養不良的她說：「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崔碧意的笑容很暖，很溫柔，沒半點憐憫或做作。

從沒有誰對她這樣笑過，她忍不住冒出一句：「我沒有身份證。」

「沒關係。你願意的話，忍耐一下，我們會來帶你走。」

很久以後她才知道她的養父母是高官，一手創立了特殊清理部門。不過這不重要，她只需要記得她人生裡唯一的溫暖他們給的，她要替他們報仇。

豔陽高照，碧空如洗，插在白瓷瓶子裡的白茶花純潔高貴，跟她腦海裡的血腥畫面形成強烈對比。



山下，蘇靜詩看見夏爾拿著一束橘色桔梗花下車，有些意外。

「這麼巧？」夏爾愕然地說。

「我來散步。」她說。

他記得她並不住在附近，特地來豪宅區散步可謂十分特殊的嗜好。他本想逗逗她，但話到嘴邊，還是道別便離開。

在她眼中，這活脫脫是趕著去約會的模樣，又想到他應該是去掃墓。

掃墓用這麼鮮艷的花？

嗯，算了，那是他的事。



夏爾走過剛才蘇靜詩走過的路來到山上最角落的墳墓，竟見墳前已有幾朵白茶花。他盯著茶花若有所思，過了片刻才把他的桔梗也插進去。

他發簡訊蘇問靜詩：『剛才嗅到你身上的白茶花香，那是什麼香水？』

過了片刻，他收到她的回覆：『我不用香水。』

他用墳前的花拍了張照片給她，『推介茶花配桔梗，很不錯呢。』

然後他一邊除草，一邊對父母的照片說：「爸、媽，最近404來了兩個新人，其中一個叫蘇靜詩，很有趣的，就是有些扎手。」他頓一頓再說：「另一個有治癒之血。還有，又有怨咒師出現了。我聽見他對蘇靜詩說他叫伏邪，可能是你當年說的那對怨咒師的兒子。哼，長得女人似的，居然去問人他好不好看。」他笑笑，那笑意隨即淡下來，「感覺最近不會很太平，我可能不能常來。山姐有點緊張，我們讓她帶新人，免得她過度鍛練。」

說罷他拍拍身上的泥塵，又發簡訊給蘇靜詩，『我還沒問你，為什麼你上次出現在唐樓那邊？』

『找人。』

『鳳姐？』他打趣問。

『我沒必要向你匯報工作以外的事情。』

他笑著搖頭，『我會視乎你的答案，看看要不要讓你參與晚上的任務。』

電話另一端的她瞇起雙眼，最終投降，『我找半喪屍。』

果然。要不這女的不惜命，要不和那個伏邪早就認識。

他這樣回她：『下次跟阿頭一起。他每隔一晚便會拿追蹤方盒找它。』

『那今晚的任務呢？』

『九點。城西車站第一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