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本質上沒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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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6-05
白書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被棄置在小巷裡。
他全身肌肉緊繃,身體重得不像自己的,勉強才能起身,倚靠在牆上,看了時間之後,雙眸一沉。
他已經昏迷四個小時。
可惡......那女人!
一想到失去意識之前看見的那張面孔,還有那句耳語,白書的憤怒瞬間壓過身體所有不適。
他抬起戴著白手套的右手,攤開掌心,隨即,一道白光在他手裡凝聚,光散去之後,留下一個金色羅盤。
白書低頭,注視著羅盤上旋轉的指針,最終指針停下,他握緊羅盤,眼神銳利的望著指針指向的方向。
這是管理人與特定獵食者配對的羅盤,能幫助管理人掌握獵食者的位置。
循著羅盤的指引,白書來到某個小區的公寓,這裡算是高級住宅,管理嚴格,外人無法隨意進入。
他抬頭望著三樓的某一戶,羅盤上顯示目標物就在那裡。
不過,想要走正規方法進入公寓內,大概不太可行。
白書仰望三樓那戶人家的陽台,眼神裡未現一絲波瀾。
他手一握,掌中的羅盤化為白光消散,接著,他默默靠近公寓外牆,俐落的翻到牆緣上,利用攀附陽台的方式輕而易舉的就來到三樓。
這個高度對他來說算是小菜一碟,即便是三十樓高,只要是追緝獵食者,他都能爬上去。
白書站在陽台上,落地窗半開著,窗簾隨風擺盪。
他提高警戒,往昏暗的室內望去。
室內有張床,一身黑色的身影坐在床緣,背對著陽台的位置,正低頭看著躺在床上熟睡的女孩。
而那女孩,便是今日在甜點店遇見的小雲。
白書無聲無息的抬起手,往前伸直,白光凝聚,手中出現一把銀色手槍。
槍管上有繁複雕花,那光澤就像夜色裡的銀月。
白書將槍口對著床邊的背影,就在對方即將俯身靠近小雲時,他毫不猶豫的扣下板機。
砰——
發亮的子彈擦過那黑影的手臂,可當子彈擊中床頭那端的牆上時,卻消散成細微光點,沒有產生任何破壞。
那是當然的,因為這是管理人專門用來對付獵食者的武器,只會對獵食者造成傷害。
這一槍讓黑影頓住,她緩緩側過頭,栗色眼眸往身後斜了一眼,隨即,那血紅的雙唇咧開來笑了笑。
「那藥效足夠讓人昏迷一整天,你居然四五個小時就醒來了,你還是人嗎?」
悠荷起身,輕輕撫過手臂上被子彈劃開的傷口,一股黑霧瀰漫在傷口周圍,開始進行修補,不過成效顯然有限。
「妳在蛋糕裡下藥?」白書槍口依然指著悠荷,臉色陰冷。
「正確來說,是在叉子上。」悠荷雙手環在胸前,手指輕輕敲著手臂,「對人類有效的藥物對大部分的獵食者來說起不了作用,你們常常忽略這點。其實也不難理解吧,就跟普通的武器傷不了我們一樣。」
她看著對方手上的銀槍,瞇起了眼。
「除了那雙白手套「創造」出來的武器例外。」不過,白書的這把槍還挺美的,悠荷心想。
白書的手指扣在板機上,眼神凜冽。
「妳已違反獵食者管理條例,我可以直接將妳逮捕。」
悠荷哼笑一聲,「怎麼?要關禁閉?」她冷冷的說:「要知道,我上次被關進去,可是一百年以前的事了。」
說著,悠荷手伸到一邊,手裡凝聚一股黑霧,化為一把巨大鐮刀,橫在床的上方。
「勸你別亂來。」她目光沉沉的警告白書,「我輕而易舉就能傷害這個女孩。」
白書把手上的槍握得更緊,沒有任何退縮之意。
「為什麼?」他問。
不解之中參雜著某種壓抑的情緒,只是在昏暗的燈光下,悠荷難以察覺。
「妳為什麼要這麼做?」
悠荷理所當然的回應:「當然是因為肚子餓啊,跟人類一樣,只是本能而已。」
「不,你們跟人類不一樣。」白書斷然道,「獵食者會因為貪食而迷失心志。」
「那裡不一樣?」悠荷無法苟同,「人類也會因為慾望失去自我。我能理解你們把我們當成異類,但記住一點,在本質上,我們與人類沒有不同。所以,不要把我們當成野獸馴養。」
她握緊手中的刀柄,黑霧在周圍縈繞,蠢蠢欲動。
房間被無法跨越的界線分為兩半,光與暗各自佔據一邊。
至此,白書突然明白悠荷為何刻意違規進食了。
或許不為別的,她只是不願意受到不對等的管束。
「妳這麼做,就是想給我下馬威?」他瞇起眼,想要從對方的神情裡探出端倪。
悠荷頓了頓,微微一笑。
「這當然也是原因之一。」
她話才說完,床上的小雲卻發出呢喃,她扭動身體,一副就快醒來的模樣。
悠荷與白書幾乎同時將武器收起,兩人站在原地,屏著氣息,一動也不敢動地盯著小雲,所幸那女孩只是半睜開眼,翻了個身,又迷迷糊糊睡去。
悠荷鬆了一口氣,卻看見小雲眉頭緊緊擰著,嘴裡發出細微的呻吟,似乎睡得很不安穩。
「她一定又做惡夢了。」悠荷低聲呢喃。
白書見悠荷只是看著小雲,沒有動靜,他悄悄往前走了幾步,來到床邊。
他發現床頭櫃上擺放著一瓶安眠藥,除此之外,也注意到花瓶裡的花束,粉色盛開的花瓣與黃色花蕊,彷彿一盞暖色夜燈,讓房間不那麼陰冷,對花不熟悉的白書辨認不出來那是什麼品種,不過他可以看得出來,花才剛被換新沒多久。
白書看了看那不知名的花朵,又看向悠荷,某種猜測油然而生。
悠荷卻沒去在意白書的注視,默默對小雲伸出手。
在觸碰到那女孩之前,白書倏然出手抓住悠荷的手腕,制止她的動作。
悠荷怒瞪白書,「你沒看見小雲現在很痛苦嗎?」
白書在對方眼中看見隱藏在陰冷底下的擔憂,彷彿在確認什麼一樣,他抓著悠荷,眼皮眨也不眨地看著她,持續幾秒鐘之後,終於鬆手。
他沒有再說話,靜靜的站在床邊,像是在默許悠荷接下來要做的事。
見狀,悠荷抱著些許懷疑,卻見白書只是神色淡漠的看著自己,故也隨他去,自顧自在床邊坐下,重新伸出手,小心翼翼將小雲的臉扳過來。
悠荷的手溫柔撫著小雲的側臉,接著,她俯身向下,在女孩的臉前停下,微微張嘴,輕輕吸取,一股凝聚著負面情緒的黑霧從小雲口中竄出,被悠荷吸入。
漸漸的,小雲糾結的眉宇鬆開,表情變得放鬆許多,沈沈入睡。
悠荷手臂上的傷口,也隨著進食過程加速癒合。
沒多久,她坐直身體,輕舔唇角,順手將小雲的棉被蓋好,這動作就像已經做過許多遍一樣熟練。
白書察覺這點,眉宇微蹙。
悠荷起身,隔著床面向他。
「如果你想打一架,出去外面,我奉陪。」她把聲音壓得很小。
白書沈默不語,與悠荷對視幾秒後,頭也不回的往陽台走去。
餘下的夜晚,白書沒有再跟著悠荷,但悠荷知道那傢伙沒走遠,一定還在哪偷偷監視著她。
但她不在意,這種生活早就已經成了日常。
…
隔日,在悠荷開店時,白書準時出現在門口。
「盛老闆的死還未查清,我會繼續監控妳。」他這麼說了。
悠荷聳聳肩,「你自便吧。」
本來以為這小子會緊抓著昨晚的事不放,沒想到他一句也沒提,與昨日一樣只是靜靜盯著悠荷。
可是,他看她的眼神裡有什麼改變了——悠荷也釐不清原因。
或許不是改變,而像是......某個一直以來打死的結,終於有了鬆動。
花店裡,打工仔千十六愉快的工作著,管理人白書一絲不苟的監視著,而身為老闆娘同時也是獵食者的悠荷,悠閒的在休憩區用手機看劇。
她抱著一包零食,翹著腿,專心追劇,這副模樣確實就像個普通人類,完全看不出異樣。
在本質上,我們與人類沒有不同——白書想起昨日悠荷說過的話。
沒有不同嗎......
白書看著悠荷,她手臂上的傷已經完全癒合,沒留下一點疤。
就在這時,千十六的聲音從店裡另一頭傳來。
「老老闆......昨昨天的......大波......」
「大波?」
悠荷轉過頭,千十六對上那雙美麗的眼眸更是一個字都出不出來,連忙低下頭,伸出手指著一旁空著一處的工作區。
「哦,你是說昨天放在那兒的大波斯菊嗎?」悠荷微笑著說,「我昨晚拿去送人了,需要的話去那邊取吧。」她指著另一個方向。
千十六點點頭,循著悠荷指的方向過去,悠荷又轉頭回去繼續追她的劇。
白書無意間瞥見千十六拿來的花束,目光盯著那粉紅花瓣許久。
那花他認得,與昨晚擺在小雲床頭櫃上的是同一種。
白書思索了一會兒,邁開步伐來到千十六身邊,千十六被他這個舉動嚇了一跳,全身緊繃,睜大眼看著對方。
而白書只是緩緩舉起手,指著千十六手中的花束。
「這個,花語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