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等候 - 輪迴之眼

失去木沫后的一千年裡，黑無常幾乎心如死灰，每天如同個木偶般活著。



「你就是活該，木沫招你惹你了嗎？你那麼對待她。你就愧疚吧，愧疚死了才好。」白無常每次看到黑無常都氣不打一處來，這個人太過分了，他是怎麼狠心把那麼可愛的沫沫推下轉世台的。



黑無常苦笑了一聲，他連解釋都不想解釋，本就是蒼白無力的理由，哪還有臉解釋。他坐在地上，靠著窗，借著月光盯著手指上的心心相印戒，自從他把木沫推下轉世台後，這枚戒指上的光就再也沒有亮起了。



他絕望地閉上眼，腦海中回蕩著的全是木沫動情時軟糯糯喊的哥哥，還有被他推下轉世台的絕望和那句撕心裂肺的哥哥我愛你。他覺得自己遲早有天會被逼瘋，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難熬了。



黑無常曾抱有一絲眷戀的走過和木沫去過的每處地方。每去一處，記憶就如同潮水般湧上來，壓抑著他快要喘不過氣，最後他也不去了，他不敢去了，他覺得這樣下去只是在虐自己而已，他的木沫再也回不來了。



直到那天，黑無常在輪迴之眼動蕩不安的時候，看到一抹身影投入了轉世的隊伍。



「你說你要去人間？」閻王爺皺著眉，盯著黑無常看了好一會兒。



「想去找個人。」黑無常想到不久前看到的人，明明知道木沫不可能活著，是他親手取了她的心頭血，以命換命救了江煙兒，就代表她已經魂飛魄散了。可是他的心底還是放不下，他想去看看。萬一是的呢，那他就可以好好補償木沫了，到時候讓他做什麼都行，連要他的命都行。可是，萬一不是呢....



黑無常的眸色霎那間暗淡無光，他不希望是後者，他寧願木沫恨死他，罵死他，甚至殺了他這個負心漢，也不想要承認她可能早就消失了這個事實。



閻王爺張了張嘴似乎說了什麼，但是黑無常已經聽不進去了，他一心只想去人間確定一下心裡的想法。



閻王爺擺了擺手，隨他去了。「罷了罷了，你要去就去吧。」



黑無常幾乎是沒有遲疑的就去了人間，也就一眼，他就認出眼前的人不是木沫。心底湧上的希望和期待被滅了個乾淨，黑無常覺得心頭苦澀的很，明明知道的結果卻還是不想要面對，事實太殘酷了，他真的不想相信。



那天回到地府，他把自己關在房內整整一天沒有出去。屋內的擺設從來就沒有換過，他想用這種方式欺騙自己木沫從未離開過，木沫還在他的身邊，可是現如今他卻連自己都騙不下去了。



夜裡，黑無常握緊手上的戒指，泣不成聲。



「沫沫，哥哥真的後悔了，哥哥好想你。」



這樣的日子就像是沒有盡頭似的，像噩夢般纏著黑無常，他沒有一天過的是開心的。痛苦煎熬的情緒隨著時間的疊加，越發的痛苦。



最後，江煙兒知道了自己能夠平安無事回來的真相，氣到也不願意跟黑無常說話了。



「哥哥，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為什麼要傷害別人。」江煙兒紅著眼眶，這是她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和黑無常吵架。她都不敢想像，親手從一個人身上取下心頭血，再把她推下轉世台，這得多疼啊，她的哥哥怎麼可以這麼做呢。



黑無常恨不得江煙兒能多罵他幾句，這樣他心裡的負罪感還能少一些，可是偏偏江煙兒罵了兩句就不說話了。



他覺得，可能自己就該受這樣的折磨吧。



黑無常一閉眼，回蕩在耳邊的都是那句：「黑無常大人，你愛過我嗎？」還有木沫的一顰一笑都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無數個冰冷的夜晚，黑無常不想醒來，因為只有在夢裡他才可以見到木沫，才可以抱著她，聽她甜糯糯的喊著哥哥，當他一醒，就再次變成一個人了。



他呢喃道：「沫沫，哥哥愛你，真的愛你。」



刺骨的冰冷之意讓他身上沒有一絲溫度，那顆心更是冷的徹底，再也沒有熱起來過。



「沫沫，我真的快要撐不下去了....你回來好嗎？」

屋內燈火通明，寂靜的夜被一陣絕望的哭泣聲打破了。




木沫再醒來時眼前的景象都不一樣了，但是童童的死彷彿就發生在昨日，讓她歷歷在目。



她挺恨自己沒能保護童童，但是卻恨不起來黑無常，明明她最該恨的是他。



木沫不想再愛了，這段愛讓她失去了所有，她也不想管黑無常愛不愛自己了，她不在乎了，她的心早就在童童死的那刻就再也跳動不起來了。



她現在是想好好的活著，好好珍惜自己的這條命，畢竟她的這條命是童童給的。



「哥哥，沫沫不想愛你了。」木沫眼眶濕潤的看著手上的戒指，「一千年了，沫沫累了。沫沫不恨你，但是沫沫累了，我愛不起了。哥哥，我也沒有第二條命可以給你了，所以我不能繼續愛你了。」



木沫在這裡被困了一千年，心早就不跳了，那種炙熱的感覺再也沒有了，她對黑無常的感情再也不像之前那麼濃烈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從童童灰飛煙滅那刻吧。



她恨黑無常嗎？不恨吧？恨吧？她該恨嗎？反正在他的心裡自己也是死人一個了吧。還糾結這些問題幹嘛呢？



終於，這個黑漆漆的秘境中閃過了一絲亮光，她總算可以出去了。



木沫咬緊牙關，順著那光就跑了出去，突然腳下一空，身體失去控制，沒了意識。



等木沫再醒過來的時候，是在充滿消毒水的醫院裡。



「病人醒了，快去通知醫生。」



木沫看向鏡子里的神情有一瞬間恍惚，這不是她自己的身體嗎？難道她活過來了？



黑無常得到木沫重生的消息是在十天後，他幾乎說話都困難：



「木沫...沒死？」



白無常點了點頭，生死簿上的名單突然有了異常，有個也叫木沫的女生應該是十天前就去世了，死於家族遺傳病。那個女生身體從出生下來就不好，一直被父母當作溫室里的花朵養著，生怕嗑著碰著，幾乎都沒有怎麼出過門，學都是請的私人老師在家裡上的，走兩步都喘的不行，活脫脫的一個半死不活的病秧子。但是現在這具肉身如奇蹟般的蘇醒了，連遺傳病都沒了，而且，這女生的樣貌也在這十天內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她的樣貌和木沫變得一摸一樣，就像是給她準備好似的，多神奇。」



黑無常都不知道用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這個消息了，他覺得自己的腳步都是軟的，整個人如同踩在云里。



他似笑非笑著垂眸盯著戒指看了好一會兒，微微嘆了口氣：



「沫沫，你總算回來了啊。這次，我不會再放開你了。」



再聽到黑無常要回到人間的時候，閻王爺也已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



「一起啊，我們也過去幫你。」



黑無常訝異的抬起頭，只見閻王爺眉語目笑



「你的心思我怎麼還能看不出來呢。喜歡就去追吧，之前做過的錯事好好的彌補。」



黑無常只覺得眼眶有些熱，眼睛酸澀的厲害，應了聲是。



最後，白無常和閻王爺跟著黑無常一起來到凡間了去尋找木沫了，而江煙兒因為一個人在地府待著太無聊，死活也要跟出來。



黑無常並沒有立刻去打擾木沫的生活，他站在病房外遠遠的看著她。感覺是對的，她是木沫，黑無常僅僅看了一眼就能確定，她確實是他的沫沫，她沒死，她現在還活著。



可是，他還是沒有勇氣去找她，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現在出現在她的面前肯定會遭到她的厭棄吧。說不定，她都忘了他呢。壓抑了太久的笑容總算浮上嘴角，沫沫活著就好，他放心了。



想了想，黑無常還是轉身走了。日久方長，就不要急於一時，嚇到他的沫沫了。



木沫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扭頭看向了剛剛黑無常站著的地方，那裡空空如也。可是，心頭湧上的一股奇怪的感覺，讓她覺得可能自己錯過了什麼。腦海中閃過的念頭，頓時被她否了。這都一千多年了，自己怎麼還想著他呢？他怎麼可能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