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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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6-02
龍族,城堡內部。
一名身著黑衣的男人盤腿坐在床上,其雙膝之上是一把樣式古怪的黑色長刀,刃上有異樣的光澤流轉。男人的呼吸勻稱,雙目閉闔,似進入冥思狀態。
男人思索著至今為止發生的種種,其中疑團最多的,自然非深淵莫屬。
若延霄推測的不錯,深淵便是空間通道,那麼既然尚存種族中只有龍族能開啟空間通道,且延霄身為龍族長老對深淵一事並不知情,那麼剩於的選擇便不多了。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暮並不認為延霄有向他們隱瞞的必要,果斷排除延霄說謊的可能後,他僅想到兩個可能人選。
遭受流放的黑龍族以及殘存下來的因彌遺族。
嫌疑犯雖然有了,但以龍族都不具備如此數量高手的情況,以上二族應該也不可能具備,就算二族合作,勉強湊到二十多位高手,然而真正關鍵的動機以及維持通道開啟的海量能量,任暮如何絞盡腦汁,依然摸不著一點頭緒。
且據延霄所言,深淵應該是極為危險的一種空間通道,但為何眾人能夠毫髮無損的通過,難道真的歸咎於幾人強運嗎?
莫非,連他們會進入深淵,都是那人安排好的。
暮雙目陡然一縮,頓時脫離了冥思狀態,幾下呼吸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背後已被冷汗浸濕。那念頭太過駭人,就是他現在已經平靜了呼吸,回想起來都還感到後怕。
正當暮揮去心中雜念,打算再次進入沉思之際,門外忽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暮,延霄大人傳話,讓你一人速到赤霄塔」腳步在門前停下,接著一道中氣十足的喊聲響起。
暮一聽就辨認出門外之人為離江,是這三日安排自己幾人起居的翼族人,簡短回應之後,暮便出了房間,朝赤霄塔提速而去。
由顏令與尉遲珩的對談中知曉黑龍曾被流放後,三人本想再與延霄詢問,豈料延霄那時已不在議事廳,且傳令所有人不得踏入赤霄塔一步,暮一問之下才知道,那赤霄塔便是四座高聳入雲尖塔的其中之一,一般僅有長老及龍皇能居於其中,就是四大龍將都必須經過塔主肯首才得以進入,可見其管制森嚴。
事關龍族隱密,三人沒有辦法,只能靜待延霄解除封令,所幸不過三日,延霄便傳喚了自己。這幾日間,三人曾主動聯繫過顏柳一次,知道四人一切安好,正逐漸朝龍族地域靠近,而不論暮或顏柳,都似乎有意不提到里納爾博士的下落,避免那尚未癒合的傷疤再次被挑開。
閒來無事,三人便在龍族內部閒晃,感受著龍族人平時生活,憑藉延霄親賜的令牌,倒也沒甚麼人來找過三人麻煩。這城牆之內,以龍族及翼族為多,翼族做為龍族附庸,平日以擔任護衛及城堡內僕役為主要職責,當然也有一些翼族人編於龍族軍隊體制下,會不時參與邊疆巡邏以及戰事。自人族到來後,龍族便格外關注人族營地之處,派人鎮日輪流監視,然而自尉遲珩上次離去至今,人族數日來都安分地駐紮在牆外地域,沒有再次攻打的動靜。
暮不曉得其中內幕,自然感到奇怪,但以龍族看來,人族是因黑龍殘殺其萬名族人來討要說法,但這終究是人族一面之詞,在釐清事情真相前,一切都僅止於小打小鬧,不會升格為戰爭,因此人族此刻按兵不動,實屬合理之舉。
暮腳步飛快,幾日閒晃下他早將城堡裡外走過數遍,對於赤霄塔所在自是瞭若指掌,不片刻就來到赤霄塔底。自塔底向上仰視,那尖塔更顯壯觀,猶如一尊亙古佇立的巨人,上半身完全穿入雲層之中,與其身軀相比,就是本體型態的龍族都渺不可言。
那尖塔之前,一名身穿赤色鎧甲的龍族面色肅穆,見暮前來便開口道,「人族的暮,延霄大人特許你入塔,但你須在二十分鐘內到達上層,否則大人便不見客」
暮雖不明白考驗的意義何在,但在那赤甲龍族說畢之際,他的身軀就已然掠過赤龍身側,倏然登上尖塔台階。
台階緊貼尖塔內壁,呈螺旋形向上,只見暮十階一步,迅速沿著台階上竄,他的身形如豹,只在經過處遺留下一道黑色殘影,轉眼間,那道殘影便上竄了千米之高。而隨著暮登上兩千米高度,氣溫陡降,風勢轉急,好在暮的耐寒力並不一般,如此低溫雖會延緩他腳步,但不至於危及性命,而那來自窗口之外的勁風,也只能略微影響他平衡。
暮的腳步飛快,自入塔到兩千五百米高度,不過花費六分鐘之久,然而那道肉眼難以捕捉的身影,卻在其腳步邁上台階的一刻,赫然凝滯住。
那凝滯卻不是因為暮自願停下,而是隨著他腳步落下,一股鋪天蓋地的威壓立時降臨,那威壓來得毫無徵兆,若非暮及時停住奔勢,那麼等待他的下場就是被那股威壓輾落在地。
沒時間思考這威壓究竟如何產生,如此強橫的威壓下,暮只能勉力穩住身形,一步一步登上台階。然而隨著台階往上,那威壓卻是逐漸加劇,待暮往上五百階後,那威壓已然到了極其變態的程度,連想站立著不倒都十分勉強。
此情此景,暮反而一下冷靜了下來,不再逞強邁步。
距他入塔以來,約過去了十分鐘,如此霸道的威壓下,他連移動都寸步維艱,就是再給他十分鐘,也不見得能夠多爬百米。他並不知道赤霄塔究竟多高,也不曉得上層位於哪裡,但既然他至今還沒見到延霄身影,那麼估計他現在所在不過中層而已。
快速分析現下情況後,暮深知當務之急應該要探明威壓的起因,以便找出抗衡之法。念頭方起,暮立時閉上雙眼,只專注感受那重於千鈞的威壓。那威壓恆在,無時無刻不壓迫著暮的身軀,暮雖然猶自站立,但在如此恐怖的壓迫下,連抬手都有股肌肉慾裂之感,並非看上去那樣輕鬆。
難怪讓他一人前來。
暮內心瞭然,換作希兒與阿克任意一人,此刻都只有跪伏在地上的可能。
勁風襲面,在感受那駭人威壓的同時,暮腦中不斷回想自身登上兩千五百米台階時的情景,無數遍的回憶中,一絲不協調感慢慢湧上心頭,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遺漏了一個極為重要的細節。
他一直以為那威壓,是由虛空中突然降臨,而後壓迫在他的身上,但在回憶畫面裡,那威壓卻是在他踏上台階的那一刻起,才瞬間降臨的……
念頭至此,暮的雙目霍然睜開,而後膝蓋一彎,直接坐落台階之上。
這台階,究竟有何蹊蹺之處……
暮內心暗道,伸手便往身下台階拂去,在其手指碰觸到台階之際,那台階竟驀然發亮,而隨著那層台階亮起,其餘台階似也有所感應,表面相繼發出昏曖不明的幽光,那幽光如有靈性,竟飛快地朝暮聚攏而來,確切來說,是朝向他觸碰台階的五指而來。見此異狀,暮慌忙想移開手指,但他的手指此時卻彷彿生根於台階之中,紋絲不動。
暮面色一變,縱然他已猜到台階有玄妙之處,也沒曾想會碰到如此詭異的情景。
正當他思考如何脫身,那幽光竟在碰到其手指的一刻,倏然鑽了進去。暮反應也是極快,在幽光鑽入體內的瞬間,黑刀便已然來到另一隻手上,欲將碰觸台階之手卸下,防止幽光繼續深入。
然而,就在黑刀將落之際,一陣異樣的痠軟感霎時襲向那持刀之手,他只感到左臂剎那間頹軟無力,黑刀便頃刻脫手。
暮來不及在意那痠軟感究竟為何,只因在他未能砍下右手的極短時間內,那各層台階上的幽光已經全數脫離表面,化為數道光流迅速鑽入他的五指。隨著光流鑽入手指,暮立時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清涼之意滲入體內,那五道清涼之意旋即順著他的筋絡遊走,經過上臂,接著在頸椎上顢頇而行,最終往他的腦殼流去。
暮起初還極為擔心那幽光入體的影響,但在感受體內除了那恣意遊走的清涼感外,並沒有其餘不適之感,他便稍為安心一些。那光流有如洪水猛獸,不一會兒便盡數鑽入暮的體內,待那最後一絲涼流完全進入腦海之後,那手指生根之感便即消失。
暮連忙抽回右手,上下檢視,但其手上別說傷口,連一絲多餘痕跡都沒有。那股奇異涼流在進入腦海之後,便轉瞬消失無蹤,任憑暮如何凝神感受,也沒有覺察到自己的身體與原先有何不同之處。
那涼流究竟是甚麼?
正當暮內心不解,其身軀卻忽然湧上一種猶如負重盡釋的舒展感,短暫怔神後,他身軀立即站起,同時腳步一邁,身形倏然化作一道瞬逝的黑色殘影,飛快上竄。
那原先籠罩全身的沉甸威壓,在暮檢視右手的一刻,竟都消失殆盡。暮雖不清楚那鑽入自己體內的幽光究竟是甚麼,但此時就是阿克也能一眼看出威壓的消失與那幽光脫不了干係。
暮的步伐宛如流光,片刻之後,伴隨他腳步停下,其身軀也落在一平台之上,而那平台另一頭,此刻正站著兩個龍首人身之人。其中一人身著一襲紫色長袍,長袍未蔽之處露出惹眼的紅色龍鱗,此時正面露驚疑之色,而另一人則渾身精裸,袒露一身墨黑色的龍鱗,其眼睛不同於一般龍族的深紅色,竟是罕見的金色。
那黑色龍鱗之人見暮登上平台,嘴上立時咧開笑容。
暮確信自己從未見過那黑色龍鱗之人,但不知為何在見到那人的瞬間,他心中卻突然湧起一股奇妙的熟悉感,一個略微嬌小的身形竟與面前人影悄然重疊。
「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