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郎言綽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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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6-14
在保健室時,鄭家森大致看出了雙方的對立,礙於有人受傷,於是他先請保健老師替受傷同學上藥,再來釐清事發經過、動手理由等。
無奈幾個同學站在那,卻沒人出聲,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而無果,偏偏被他當場抓到打傷同學的黃永宇回話態度囂張,把問題通通推到受傷同學頭上,對自己出手傷人這件事絲毫不覺有錯,全無悔改之意!
他盛怒之下,乾脆叫家長來親自跟這群不聽話的小鬼們談!尤其是黃永宇那個屁孩!
簡宥翔對此無動於衷,他之所以敢對郎言綽為所欲為,就是仗著他不敢聲張。沒有證據,他倒要看看,待會兒難看的會是誰?
思及此,簡宥翔忍不住勾起嘴角,好整以暇地盯著背對自己的黃永宇,那個被老師視為眼中釘的傢伙,死到臨頭,還有閒情關心別人,彎腰力勸那個被他誤踹的矮子,把受傷部位掀給保健老師檢查?
沒必要吧?既然他堅持搖頭,表示也沒傷很重啊?呿!這邊可是很期待他稍候低頭謝罪的表現。
地點移至輔導室,站在角落的廖承睿雙手抱胸、一臉漠然,內心卻相當不齒老師的行為。
哼!有夠老套!自己沒用,無法打動學生的心,就想假父母之威來恫嚇人。
當黃永宇擋在簡宥翔的正前方,形成對立之勢、互別苗頭時,簡宥翔的父母率先趕到了。
他的母親簡方瑞玉穿戴華貴、姿態高雅,甫踏進學生輔導室,就被孩子臉上的青紫與紗布嚇到,理智瞬間飛滅,防衛本能驅使她怒氣沖沖地責怪老師、數落在場的學生。
竟然放任學生在校內打人呢?豈有此理!
至於簡宥翔的父親簡付則靜靜地坐到椅子上,雙手交握,不時盯著自己鼻青臉腫的兒子,也凝望對面幾個神情各異的孩子,尤其是攬著人的朗言綽。
黃永宇站著挨罵,雙手環胸也不動怒,完全是左耳進右耳出、顧自穩若泰山的姿態,殊不知他這副愛理不理的模樣,更令人心頭火起。
廖承睿刻意站得偏,不易受關注,假裝滑著手機偷錄音。
反正老師已經遺忘他的存在了,他這個局外人自然樂得留下來看戲。
除去郎言綽被當成像他一樣的路人,所以沒叫家長之外,接著登場的會是誰?
廖承睿認識小圈的父母,雖然沒見過鐵牛的,但也耳聞不少兩家瑣事,總地來說,雙方父親經常忙得不見蹤影,而他之所以留下來的主因,在於面前這兩人的母親……某方面來說很扯,言行舉止反差得令人發笑。
別看鐵牛現在一臉鎮定,其實心裡肯定在想等等要怎麼應付他媽吧?尤其看他難得不動如山的模樣……根本是已經被嚇得魂飛魄散,才渾身僵硬成那樣。
是的,正如廖承睿所想,黃永宇面上不顯半分情緒,實則心驚膽戰挫咧等!
不過,他已經想好了,他不覺得自己有錯!他是為小圈而戰、為他出口惡氣,別肖想他會認錯道歉!
然而,本該是事故真正重心的郎言綽反倒被忽略掉了,他一直攬著不接受別人碰觸、只顧自把頭埋著的嚴絟,很不引人注目。
結果,接獲通知,推門而入的是嚴絟的爸爸。
因為誰都沒料到,所有人都很驚訝。
將一身三件式灰西裝穿得筆挺端正的嚴爸爸彷彿剛從談判桌下來,渾身非比尋常的氣勢立刻把全場鎮住了。
黃永宇驚訝地掉了下巴;連廖承睿也瞪圓了眼。
怪了,老師應該是打家裡電話,怎麼來的會是嚴叔叔?往常這種連絡家長的場子,出面的向來都是嚴阿姨啊?
兩人摸不著頭緒,包括鄭家森也是滿頭問號。
他記得接電話應聲的分明是細柔女聲,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名英氣逼人的男人?
徹底愣神的鄭家森還來不及反應,滿面肅容的嚴爸爸已反客為主地上前問候。
「老師您好,我姓嚴,是嚴絟的父親。」說完,他瞥了一眼詫異的鐵牛,續道:「黃永宇的父母因公務繁忙,不刻前來,他的事由我全權代為處理。」
「嚴叔叔……」黃永宇簡直不敢置信,這等好運竟降臨在自己頭上?
他嚥下口水,內心慶祝的火花四射,還有熱烈的歡呼響徹全身、遍及意識。
太讚了!叔叔是明理人,他不必挨揍了!
沒注意到學生一臉解脫,鄭家森不好意思地握上這位父親伸來的手。
「嚴先生,您好,我姓鄭,是負責處理這場糾紛的老師,您的孩子與這位同年級二班的學生均有受傷,他們之間的事……」由於對方氣勢太過驚人,做為輔導老師,也難免有些緊張,全副心神都放在應對上,意想不到對方有著和藹可親的一面而受寵若驚。
只是嚴爸爸並沒有打算聽老師說明詳情。
「鄭老師,請稍等。」他揮手止住老師欲交代目前已知的事情經過,朝對面憋著怒氣的同學父母點頭致意後,走到郎言綽與埋臉不見人的嚴絟面前。
「小圈,你爸來了。」廖承睿小聲提醒。
沉著的嚴爸爸在郎言綽試著想開口道歉時,比出安靜手勢,示意他不必說話。
身為一名父親,嚴爸爸首先打量孩子全身上下完好無損,就是衣褲凌亂,邊角沾染些許塵汙,他在腦海中比對聽得的消息,這才低聲開口。
「小圈,還痛嗎?」他沒有聞到藥水味,對面孩子的傷臉卻處理過了……這孩子八成又在鬧什麼脾氣。
聽聞爸爸的聲音,埋在郎言綽胸口的渾圓後腦杓稍稍動了下。
「能忍耐到事情結束,爸爸再帶你去醫院檢查傷勢嗎?」
聞言,一聽到敏感詞彙,後方簡宥翔的母親坐不住了。
「我兒子也要驗傷!你們到底怎麼教小孩的,居然放任其他學生把我兒子打成這樣!我要投訴媒體、投訴教育局,把事情全公佈出去,你們學校和學生都太不像樣了………」她憤恨起身,指著鄭老師和黃永宇又狠狠地罵了一回。
嚴爸爸不受影響,等她為人母親的牢騷告一段落後,才又開口詢問。
「小圈,爸爸什麼都不知道,請你告訴爸爸,發生了什麼事?」
「這還用問!看不就知道了,我兒子有傷,那孩子毫髮無傷還一臉囂張,學校老師也不管,就這樣放任他欺負同學……」
「請妳安靜。」嚴爸爸回頭,眼神犀利地掃過去,簡方瑞玉像受驚嚇一般,肩膀縮瑟,不覺狼狽地後退一步,接著,她故作鎮定地坐回原位。
嚴爸爸周身那股深沉氣勢,比起張牙舞爪更具有震懾力,彷彿輔導室內的空氣均被他一聲壓制,全場靜默,直到他再度開口,才恢復了流通。
「事實真相還不明朗,不能妄下論斷。」嚴爸爸望向簡付,對方點了點頭。
「什麼呀,老師都說了。」簡宥翔的母親雖然心有所畏,還是甩出一句話來反駁到底。
「這……」鄭家森搔搔腦袋,神色尷尬。
其實他通知父母的目的,也是因為這群臭小鬼嘴巴緊的跟牡蠣一樣,問什麼都不應,也不能當沒這回事,輕易放他們回去,才會希望父母在場,幫忙釐清因果,只是他沒來得及說明,這位母親一進來就抓狂,對在場的所有人破口大罵,使他完全說不上話。
況且……他記得致電過去,簡明扼要交代學生受傷,請家長來一趟時,與自己通話的分明是父親啊?
鄭家森望著默不作聲的簡父,實在一個頭兩個大。
為什麼來作主的跟接電話的都是不同人?他有預感這場糾紛會拖很久,只希望請家長來對事情有所幫助,而不是扯後腿……
聞言,嚴爸爸瞥了坐立不安的老師一眼。
「他不是當事人。」
說完,他繼續跟鴕鳥一樣把頭埋進同學外套裡的孩子套交情。
「小圈,你想好了嗎?」嚴爸爸泰然自若地雙手插進西褲口袋裡,彎身與躲起來拒不露面的孩子目光持平。
「你可以選擇不說,小圈,爸爸很FREE的。」收斂氣勢、言語放緩的嚴爸爸試圖營造聊天氣氛,可惜無論如何,都像是在談判桌上的你來我往,溫馨氣場營造相當失敗。
於是他直起身瞥向一旁,站姿筆挺的鐵牛,緩緩又道:「我相信鐵牛不會介意替你背更多汙名,畢竟他幫你擔的罵名和誤會已經夠多了,不差這一次;而你的這位新朋友……」嚴爸爸稍作打量被孩子當樹洞的同學,銳眼與新面孔對視不過數秒,目光犀利得像能穿透最深處,把人剖析殆盡。
郎言綽內心一跳,初次接觸到面上不動聲色卻引人背脊發涼的成人,他對此感到敬畏心顫。
嚴爸爸調回視線,繼續勸誘孩子自發點,乖乖開誠布公,事情才會有所進展,否則僵持在這裡互瞪,實在很浪費時間。
「他很擅長隱忍,我相信他願意為你瞞住一切,如果你真的不想說。」這是嚴爸爸對朗言綽的第一印象,其實他更想說這孩子過於早熟又沉得住氣,彷彿提前在這個年紀歷經人事,渾身圍繞一股懨懨氣息。
只不過太看透一個人,對他直白評價並非好事,尤其對方明顯是個慣於隱藏的人,應該不希望被隨意看穿。
「不過,你為什麼受傷?倘若你不說,那有什麼意義嗎?」嚴爸爸回過頭來反問,目的是為了要嚴絟明白,爸爸看到你的小動作了,可以放心將一切交由爸爸主導。
倒是廖承睿精神一凜,內心吶喊了聲:高明!
他平時去小圈家,其實並不常見到嚴叔叔,但是每次碰面,都受他諸多提點照顧,受益匪淺,然而,今日接觸,方知可怕之處。
也許外人聽起來,嚴叔叔所說的不過是一段父親試圖誘導孩子說實話的言談,其中卻飽含挑釁與護短意味,一箭雙鵰啊!再看簡宥翔和他父母及老師一臉願聞其詳的樣子,傻不隆咚的,肯定沒聽出嚴叔叔的話下深意。
至於小圈會作何反應……
廖承睿看過去時,嚴絟已經抬起淚流滿面的臉,撲到爸爸身上去了。
嗚哇……還在哭啊。
廖承睿別過眼感嘆,這孩子的眼睛跟裝上壞掉的水龍頭一樣……不,簡直是水壩級別啊!一碰上洩洪就很壯觀,到底是誰教的?
他將憐憫的目光從嚴叔叔那身昂貴西裝上,再挪到郎言綽胸口一大面濕漉漉的痕跡上,唉,慘!
目露悲憫的廖承睿正準備移開視線,又像是突然發現什麼一樣,調回來瞇眼細細打量,不一會兒就開始嘖嘖稱奇。
原來如此,天時地利人和啊!
他忽然懂了小圈挨踹的用意,也很篤定他絕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