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19 選擇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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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6-28
  無論開頭是率性、被迫或深思熟慮,我們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起責任。即便,那個結果,不能盡如人意。
  
  ***
  
  許彩蓮回到家時還是上午,她趁著家裡沒人乾脆打掃整理了一番,中午隨意煮了一碗麵應付過去,才收起碗筷,外頭就傳來走動的聲響,楊璟跟林文庭說笑聲隨即傳來,然後楊璟就踏進了廚房,他拎在手上的籠子居然關著一隻狐狸,橘紅色與白色參半的皮毛跟倒三角臉,大約兩個手掌大小,還未成年,毛皮都炸了起來,亂糟糟的,正帶著一絲驚懼睜大了眼,縮著身子在角落望著他們。
  
  她小小的驚呼一聲,往籠子靠近,「居然抓到活的,怎麼抓到的?」
  
  「呵呵,原是沒有要抓的,這傢伙也不知幾日沒吃飯,居然撞到了我們設的陷阱裡,妳看牠的腳可不是傷了,林大夫說乾脆帶回來治治,傷好了再說。」
  
  「喔~不過長得可真漂亮,這一身皮毛要是養好了肯定油光水滑的。」她想伸手摸摸,卻又忍住縮了手。
  
  「看吧,我就說蓮兒會喜歡這小玩意。這下信了?」楊璟對著林文庭說。
  
  「呵,以往家裡也沒養過動物,還是楊大哥說的是。」
  
  「要給我養?」彩蓮又驚又喜地反問,輪流看著楊璟跟林文庭,最後林文庭說:「妳喜歡的話。」一層笑意浮上她的臉,「好啊,那牠吃甚麼?」
  
  楊璟答道:「不拘甚麼,其實也跟狗差不多。」
  
  「好,謝謝璟哥。」
  
  「噯,謝我甚麼,得謝林大夫的好心腸。」
  
  彩蓮頓了頓,抬眼對林文庭略顯靦腆地道了謝。
  
  林文庭緩聲地說著:「這兩日就先關著,餵養幾日,待牠適應了家裡再放出來。」
  
  「好。」
  
  然而幾人還未安頓下來,外頭就傳來叫門的聲音。聽起來,居然是靈兒。待他們走到了店鋪內開了門,靈兒已經焦急地在外頭亂轉,她看到林文庭就撲了過來,「林大夫,您回來了,有沒有看到小姐?」
  
  「她怎麼了?」
  
  靈兒的臉上猶掛著淚痕:「小姐不見了,我才離開房間沒多久,再進門她就不見了,找遍了家裡沒有人看見。」
  
  「有沒有可能是回夏家了?」
  
  「怎麼可能,小姐與姑爺早就——」靈兒硬生生中斷自己的話,她抿著唇退後了一步,「既然小姐不在這裡,我就先去其他地方找找,林大夫,小姐狀態總不是很好,可能要再麻煩您了。」
  
  「.......」林文庭早聽到剛才中斷的話開始就慢慢收回表情,他沉默了一會兒,淡淡的對靈兒說:「妳等我收拾一下,我也跟妳去。要是她有甚麼問題,也能及時處理。」
  
  「好,那麻煩您了。」
  
  等待的時候,楊璟走上前,「看妳哭得,先別多想,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哥......」他安撫的摟了摟靈兒的肩膀,「我們等會兒也分頭去找找,要是能早點找到,就帶回來讓林大夫診治。」
  
  「好。」
  
  「我也去吧。」彩蓮說。」我跟璟哥一起走,要是找到了如意也方便。」
  
  最後四個人就說定了一個時間碰頭,各自往不同的方向找去。
  
  這個城鎮主要道路是各商家林立的王街,縱貫了整個城鎮的出入口,王街之上如同枝枒的生長般,有不同大小的街道交錯蔓延而出,因此他們是以藥鋪為中心往兩端找去。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先說許彩蓮這頭,她原是想,在毫無頭緒的前提下,想沿著道路找,但楊璟說,他想先去一個地方看看,因此他帶著彩蓮往距離藥鋪約百步工夫的巷子內走去。
  
  巷子雖距離藥鋪近,但從叉路彎進來人跡罕至,「璟哥怎麼來這?」
  
  因著沒有人,他們又往回走,楊璟搔搔頭嘆了一聲,「還不是曾經在這裡遇到過,聽起來,是小姐哭得難受。」
  
  「噢......」彩蓮心頭一緊,維持著穩定的口氣問起:「璟哥可記得是甚麼時候?」
  
  「唔.....莫約是上次見到她來拿藥的時候,噯,這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聽起來委屈得緊。」
  
  「嗯,也許,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楊璟又嘆了口氣:「話是這樣說,可就折騰,妳說這孕婦怎能經得起這樣折騰?」
  
  「嗯......」
  
  又走了一陣子,楊璟說:「蓮兒啊,哥這麼說可能對不住小姐,但哥要跟妳說,要是林大夫以後讓妳受了委屈,就來找哥,哥給妳撐腰,千萬別像小姐那樣折騰身邊人甚至折騰孩子。」
  
  「呵呵,璟哥可別這樣說,要是到時靈兒吃味了,我吃罪不起。」
  
  「唔?靈兒?」楊璟皺了皺眉,「她就我妹子,妳可別誤會了。」
  
  說起來靈兒也說過類似的話,而且楊璟表情不似作假,彩蓮想了想,緩聲的說:「哥也不用這樣講,就算不是靈兒,以後也是有嫂子在的,我總不能...總是打擾你,你能送我回來,我也已經感激不盡。」
  
  「蓮兒,妳這是要跟哥生份了?」楊璟緩了腳步看著她問。
  
  「......」許彩蓮心裡也有點矛盾,有些話面對近在咫尺的楊璟她說不出口,但即便午夜夢迴,她也不能隨意地跟自己的心裡傾訴,僅僅是察覺她對他不只是懷抱感激,還有對於靈兒跟他關係的在意,都讓她感到害怕。
  
  「璟哥別這樣說,你要是不介意,我就認你當哥哥,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這樣要是文庭以後欺負我,我也有個去處。」
  
  楊璟咧了嘴笑了起來,安撫的摸摸她的頭:「這才對。」
  
  林文庭跟靈兒兩人往另一個方向找,一邊走,他一邊詢問呂如意的狀況,靈兒照實說了,包括如意淺眠、失眠跟些許反覆的情緒,「我很擔心小姐這樣下去會受不了。」
  
  「嗯。」林文庭應了聲,但不說話了,靈兒覺得有些後悔,早知道不該這麼慌忙地跑出來找人,她總覺得林大夫也許會猜出甚麼,果不其然,在她暗自後悔的時候,對方開了口:「靈兒,妳方才說,妳們小姐跟姑爺怎麼回事?」
  
  「......小姐她跟姑爺吵了架。所以才回呂家住。」
  
  「可我聽到的不是這樣?」
  
  「那、那您聽到的是?」靈兒怯怯地問。
  
  「夏老夫人日前去貴府探望孫媳婦,但回到夏家時,卻因血氣攻心請了劉老去醫治,如意跟老夫人間發生了甚麼事?」
  
  「那天我不在,不知道怎麼了.......」
  
  「妳不覺得這謊撒得有點明顯?」
  
  「......」兩人僵持了片刻,靈兒撇開眼:「林大夫,您不該問我。」
  
  「她不會告訴我。」
  
  「您既然已經猜到了,又何必讓我說?!」
  
  林文庭頓了頓,嘆了口氣,「果真。是我的孩子。」
  
  靈兒瞪大了眼,「您、您這是詐我?」
  
  「我也只是猜測。」對方說了這些話之後就不再說話了,靈兒咬著下唇覺得有些生氣,反而又主動說:「所以您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您不可能對孩子負責,也不可能讓彩蓮姊知道這件事,這樣跟不知道又有甚麼差異。」
  
  「.......靈兒,是我對不起她。」
  
  「您別跟我說這些,我不是小姐。」她抹去自己的眼淚,脆生生地對林文庭說。
  
  林文庭再沒有多做解釋了,只是他放緩了腳步,站在一個轉角,靈兒也注意到了,這是要通往夏府的一個轉角,「小姐不會回去的。」
  
  「她不會,不代表別人不會遇到她。我們方才經過了夏家的店鋪,要是她曾經過那裡,也許就會被人看見,掌櫃少不得得認識自家夫人。」
  
  「.......」靈兒還沒有阻止,林文庭就提著藥箱往夏府的方向走。等他們靠近了,才驗證原來林文庭的猜測不無道理,一位大夫正從黃包車下來,被管爺引著要往內走,靈兒趕緊上前喊了管爺一聲,對方看到她似乎還鬆了口氣:「妳怎麼放夫人一個人在外頭,出事了怎麼辦?」
  
  林文庭攔住了那位大夫,上前作揖:「劉爺,既然病的是夏夫人,她最近的身子總是我在調理,還是讓我來豈不方便,勞煩您走這趟了。」
  
  對方擺了擺手,不在意道:「既然是你的病人,就交給你罷。」
  
  送走了那位大夫,兩人跟著管爺往內走。進了二門後又走了半盞茶,才走到正房的院子,對方通報了一聲卻是夏蔚岐直接走出來,對著管爺焦躁地說:「怎麼那麼慢?!」
  
  然後才抬眼看到他們兩人,愣了一下,林文庭作揖道:「聽說夏夫人病了,還是先看看病人情況。」
  
  夏蔚岐哼了一聲,還是讓開了,領著他們往內走,呂如意已失去意識地躺在床上,臉上虛浮著汗水,靈兒替她擦了擦,站在床邊想喊但又不敢出聲,「她這是方才暈的?」林文庭放下藥箱問著。
  
  「從我在路上遇到,到現在莫約也有半個時辰。」
  
  林文庭觀察了一下,上手把脈,他低垂眼簾,面無表情,沉穩地看不出有任何心緒波動,隨後又將如意的手塞進被子裡,站了起來對夏蔚岐說道:「借一步說話。」
  
  夏蔚岐頓了頓,將對方請到門外,他們站在門廊下,「你說。」
  
  「孩子很危險,已有滑胎的現象。」林文庭頓了頓,再說:「我只想問,夏少爺可想保這孩子?」
  
  夏蔚岐一聽愣了,再聽到他往後的問話一把怒氣湧上心頭,他上手扯住林文庭的領子,「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甚麼?!」
  
  林文庭面無表情:「我知道,孩子是我的。」
  
  夏蔚岐打了他幾拳,一邊打一遍罵,「你還有沒有良心!!如意為了你跟我鬧,你現在告訴我你知道,呸,你算甚麼男人!?」
  
  此時林文庭的衣領被扯亂,人也因為被打而站得不穩,他搖晃的站直身體,揩了揩嘴角,「我想夏少也是了解如意的,您也不是對她沒感情,倘若想要她回到您身邊,這孩子最終還是會成為兩位之間的障礙,您可以告訴她孩子沒了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她跟孩子,這壞人讓我來當.......只要,您能善待如意。」
  
  夏蔚岐原本因為憤怒喘著粗氣,聽著林文庭解釋下來,他又是氣又是憋悶,「呸,給我醫,小孩你不要,我來養。」
  
  林文庭最終向他行了一禮:「謝謝。」
  
  夏蔚岐簡直被這不慍不火弄得沒脾氣了,「還不快去。」
  
  等他走進了屋子,在呂如意的床邊坐了下來,看著那個人明顯閉得過緊的雙眼,和顫抖的唇角,林文庭忍不住用手蓋住她的雙眼,「妳忍耐一下,我施針。」
  
  「我要孩子。」呂如意嗚咽地說。
  
  可林文庭只是沉默地施針,又沉默地開了藥方。他甚至對於呂如意的眼角所流淌著淚水沒有再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