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是能隨時在我理智線上反覆橫跳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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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5-29
週日，玉米丸子依約帶著攝影器材來到江祐成家中準備開拍合作影片。不料設備都架好了，馮浩希卻遲遲沒有出現。
「犬哉還記得今天要拍影片嗎？打電話給他也沒接欸。」
江祐成一臉知道了什麼的表情，把剛剛倒的茶端給玉米丸子後，他就把手機放進口袋、打開大門準備出門去。
「妳等我一下，我去叫他。」
江祐成走到隔壁，熟門熟路地從馮浩希家門口的第三個盆栽下拿出備用鑰匙。
他開了門後直直走到客廳，映入眼簾的，是睡死在地板上的馮浩希，與顯示著電玩畫面的螢幕。
早晨的陽光穿過窗戶，撒在熟睡的男人臉上，這清新的氛圍和男人很明顯是通宵打電動到睡著的頹廢感，形成格外鮮明的對比。
江祐成看著馮浩希的睡顏，身體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
他從沒見過一個男人，能在這樣毫無防備的睡姿中，淡淡散發讓人憐愛的衝動。
那俊朗的眉眼讓人想與之相對一生。
那豐滿的嘴唇讓人想與之唇舌交纏。
那清秀的臉龐讓人想與之耳鬢廝磨。
他像被蠱惑了一樣伸出手，有如在對待世界最美好的珍寶般，輕輕摩娑男人的臉頰，深怕一不小心把男人給吵醒。
以上是他國中跟某個女同學借來的小說裡看過的情節，他當年看到那本小說時，只覺得內容唬爛又脫離現實。
江祐成走近馮浩希後，伸出腳隨便在馮浩希臉上踢了兩下，而後又收回腳，滿意地點點頭。
──嗯，這才是男人叫醒男人會有的畫面。
「怎麼這樣還不醒？」
突然想到什麼點子，江祐成揚起嘴角。
──這倒是個好機會。
他拿出手機，把音量調到了最大，點了標題名為「噗拉↗挖↘挖♂十小時循環版」的影片。
抓好最適合的距離後，他按下播放，然後拿出備用手機開始錄影。
「噗拉↗挖↘挖♂！」
「嗚啊！」被自己的叫聲嚇醒的馮浩希還有些意識不清，驚坐起來後慌張地揮舞四肢。
「噗拉↗挖↘挖♂！」
「大、大boss出來了！回血！回血！從後面砍啊！」顯然，他以為自己還在夢裡打電玩。
「噗拉↗挖↘挖♂！」
等到他一通亂叫完後，才終於注意到站在一旁玩味看著他的江祐成。
「噗拉↗挖↘挖♂！」
江祐成還是沒關掉影片，他故意把手機晾在馮浩希旁邊，並且略帶優越地輕笑著。
「你什麼時候在那裡的？」皺著眉問完問題，馮浩希才真正留意那叫醒自己的背景音樂，他慢半拍地生起氣：「幹嘛播這個啦！」
「噗拉↗挖↘挖♂！」
馮浩希越聽越氣，直接一把拿起江祐成的手機按下暫停。
耳根子終於清淨些，他伸手揉了揉亂髮，而隨著漸漸清醒，江祐成憋笑的模樣在他眼裡看起來也更清晰了。
馮浩希瞇起眼睛，這才注意到江祐成手上還拿著另一支手機：「等等，你在錄影嗎？白癡喔，不要拍啦。」
「你說呢？」江祐成笑道。
那張笑臉在眼裡特別欠揍，馮浩希準備要再開口，江祐成就停下了錄影，率先打斷道：「咳、先別說那個了，你忘了今天要跟玉米拍影片嗎？」
馮浩希趕緊拿起手機一看：「對欸！我鬧鐘怎麼沒叫。」
「快走了，不要讓人家等。」
「那我早餐呢？」
「我那裡有麵包可以吃。」
馮浩希隨手抓起外套，拿起筆電後就跟著江祐成到他家裡去，完全沒發現自己剛剛的問題被糊弄過去了。
＊＊＊
「哈囉大家好！我是玉米丸子，歡迎來收看我的影片！」
玉米丸子坐在沙發右側，和江祐成中間夾著馮浩希。
本來安排位置的時候玉米丸子是要坐中間的，除了主持方便外，萬一他們吵起來她也可以及時阻止。
誰知馮浩希堅持要坐在中間的位置。理由是江祐成平常坐在沙發左、中、右的次數比是5：1：4，他不想坐江祐成常坐的地方。
玉米丸子很想吐槽為什麼馮浩希為什麼要統計這種怪數據，也好奇他的資訊來源怎麼蒐集的，但還是勉強答應了換座位的要求。
「今天，我們很高興邀請到了犬哉老師跟大柚老師！」玉米丸子拍手，眼神示意馮浩希接著自我介紹。
馮浩希點頭，然後對著鏡頭有些生疏又尷尬的笑著。
「大、大家好，我是犬哉，很高興可以跟大家見面。我的代表作品有《餘光》、《風鈴怪》，目前跟大柚一起創作《天理不容》。」
「我是大柚，代表作《鯉魚國》，請多指教。」
兩人打了招呼後，玉米丸子又為他們做了多一些的補充：「犬哉老師是上一屆強漫獎的大獎得主，除了美少女外，畫玄幻題材也非常拿手！」
江祐成一聽，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油圖就油圖，說這麼好聽。
「大柚去年受邀替知名遊戲畫主視覺，他做的機械設計都非常有特色唷，當然，畫美少女也是不可不提的強項。」
馮浩希一聽，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油圖就油圖，說這麼好聽。
雖然很想吐槽對方的介紹，兩人還是努力維持不吵起來的狀態。
「很高興兩位今天來接受我的訪談！好多觀眾都希望我能做一集來拜訪你們。不過在進入今天的主題之前，我要很老套的問一個問題！也是觀眾比較好奇的部分。」
「請問兩位是為什麼取了現在的筆名呢？」玉米丸子看著他們問。
江祐成開口：「我是因為本名裡面有『ㄧㄡˋ』所以取這個名稱的，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那犬哉呢？」
馮浩希輕輕揚起嘴角，稍微露出了點平時中二的模樣。
他抬起下巴，回憶起以前的事還有些得意：「這有點說來話長……其實在我高中時有個綽號叫『瘋狗』。」
玉米丸子皺眉，疑惑地問：「瘋狗？」
「沒錯，就是瘋狗。且聽我娓娓道來……」
馮浩希表情認真地看著玉米丸子，而後緩緩開口：「高二的時候我為了參加一個漫畫比賽畫到走火入魔。在那段時間裡，我一心一意沉浸在創作中，走在走廊上，大家都被我那股認真的魄力驚艷到了，就送給我這個封號……但這也是聽我同班的人說的，那幾天對我來說就像一場夢，我已經沒了那時的記憶。」
玉米丸子見馮浩希敘述時的那股自信，心裡不禁猜測他中二病又犯了。
「現在長大了，瘋狗也該收斂點了。所以我取了『犬哉』這個溫和一點的名字。」
「原來如此啊。」玉米丸子點點頭，卻發現江祐成肩膀一聳一聳的，像是在憋笑。「大柚老師，怎麼了嗎？」
發言一被許可，江祐成立刻出聲，「我要爆料，不過接下來講的妳不用剪進影片裡。」
「你不要抹黑我。」
明明江祐成什麼都還沒說，馮浩希就好像都猜到般，不滿地嘟起嘴。
江祐成忽略掉馮浩希的話，逕自接下去，「他說的那些，除了走火入魔跟最後那幾句以外幾乎都是亂說的。他那幾天的作息大約是漫畫、漫畫、吃飯喝水，的確走火入魔了。」
「……沒有洗澡嗎？」玉米丸子問。
江祐成為玉米丸子的回答鼓掌：「對，沒有洗澡。那幾天他像行屍走肉，腦子裡只剩創作，有幾次甚至因為出門沒穿好衣服，進校門時還被學校警衛攔下來。」
「他之所以會被叫作瘋狗，不是什麼被他的魄力驚艷，而是他那段時間走在走廊上像個野人，跟他搭話他還會對你鬼吼鬼叫。」江祐成攤手。
玉米丸子驚訝得張開嘴，接著把視線轉到馮浩希身上，他正把臉埋進沙發枕頭裡。
「不過比賽過後他就回歸正常了，那幾天就像是冒出另一個人格一樣。」
「現在不會那樣了啦。」馮浩希小力的搥著枕頭，又突然自信地抬頭說道：「但老實說，不覺得『瘋狗』聽起來很酷嗎？況且，還有句話叫做認真的男人最帥了。」
「沒有，很臭。」江祐成答道。
「對，只有很臭而已。」
「……」
「我們快進行下一個問題吧？」
看馮浩希這麼想跳過這段，玉米丸子笑著接回主題，繼續了訪談。
她打開問題集。
「還有人提問，兩位老師現在一起創作，那有打算取個組合名稱嗎？」
「沒有打算。」兩人異口同聲的快速作答。
──組合？我跟他？休想。
「沒打算嗎？我有想一個不錯的名稱欸。」
「什麼名稱？」
「把你們的名字各挑一個字出來，柚犬、柚犬，不就可以寫成小狗狗那個『幼犬』嗎？我覺得很可愛耶。」
「為什麼我的名字在後面？」馮浩希皺眉。
「這個……當、當然是因為這樣念起來比較順啊。」玉米丸子迴避了她心中真正的解答，切入了下個段落。「回歸正題！今天影片的主題是『漫畫歷程』，希望你們兩人能分享一下至今的繪圖心得。」
馮浩希被成功轉移了注意力，思索片刻後，認真回答道：「我們認識的時候都有在畫畫了，那時候加入了漫畫社想再更精進，誰知道那個漫畫社不教怎麼畫漫畫，是單純的『漫畫研究社』。我跟大柚進去以後超失望的，不過後來也在那裡交流到了很多很好的作品。」
感覺自己應該接些話，江祐成艱難地與馮浩希對視，開口道：「嗯，後來我們也開始會把自己畫的漫畫分給社團的人看，那時候社團朋友的支持，是我們最早期創作的動力。」
「那麼那些社團成員就是你們最初的讀者囉？好羨慕喔。」玉米丸子接道。
江祐成回答：「嗯……應該不能這麼說，從以前甚至到現在，我們一有新作品的發想都會先拿給對方看。」
「好像是這樣，你不說我還沒仔細想過。」馮浩希點頭，努力掩蓋住回話中的嫌棄感。
兩人就這樣假裝正經的維持交談，直到結束了一個段落。
玉米丸子眨眨眼，兩人「和平討論」的樣子讓她忍不住吐槽：「你們現在的樣子跟平常差太多了吧，太正常讓我反而害怕起來。」
她本來還做好準備，如果前面的談話不理想，剪影片時就乾脆剪成快問快答。
但看來，兩個人都是為了露娜的周邊跟簽名板豁出去了。
「我、我可是很盡力了喔，平常光是跟這傢伙待在同一個空間我就要窒息了。」馮浩希撇頭。
江祐成嘆氣道：「我才要覺得累。」
「不過這也說明，你們還是可以像現在這樣好好說話的嘛。」玉米丸子挑眉：「有時候真讓人懷疑你們的『敵人論』，看起來就一副多年好友的樣子。」
馮浩希和江祐成一聽，馬上換了一個表情。
玉米丸子見狀，心想不妙。
馮浩希率先手插著腰，眼神嫌棄。
「蛤？我們當然是敵人啊，就像我會給他看我的作品，是在給他一點暗示，讓他對自己的能力有點自知之明。」
「自知之明？那種東西敢給人看也是滿自信的。」
「你閉嘴，上次那份大綱被我挑出幾個問題了？」
「你才閉嘴，角色名字都會弄錯的人有什麼資格說我。」
「現在要來吵架？」
馮浩希拎起江祐成的領子，以一個玉米丸子其實只要按個頭他們就會親在一起的距離對視。
玉米丸子這種的場面看多了，每次只要說他們感情很好就會這樣。她知道這種狀況下他們眼裡只會有彼此──還是少年漫畫風的──，所以她也沒打擾他們，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欣賞。
太好了，上次不知道怎麼畫才好的接吻畫面有頭緒了。玉米丸子在心裡想。
等到兩人終於意識到還在錄影後，她才姍姍開口：「啊，剛剛那些我會剪掉的，請繼續。」
「繼續？」
「咳，沒、沒事。」
馮浩希放開江祐成的領子，雙手抱胸後，微微抬起下巴：「那妳可要記好，我們的關係是……」
「知道了知道了，是宿敵。」玉米丸子違心又敷衍地回答。
「很好。」聽見滿意的答案，兩人一齊點頭。
玉米丸子想，馮浩希和江祐成之所以成為這麼有能力的漫畫家，也許就是因為這兩人會互相監督、互相挑問題，才能不斷創造出好的作品吧。
尤其提到他們現在合作的那一部漫畫《天理不容》，更是在無盡鬥嘴中催生的佳作。
但她這些話心裡想想就好了，說出來的話那兩人又要吵個不停了。
拾回職業笑容後，她繼續了錄影。
因為有前面的插曲，三人都加倍地維持專注，又一個段落順利結束。
「來到大家最喜歡的部分，作品欣賞囉！接下來請兩位分享一下大學時期的繪圖歷程吧。」
「我今天帶了一些舊圖來分享。」他拿出筆電，點開了一個資料夾。「這是我以前畫了卻沒公開到部落格的。現在看看真還好我沒放出來，爛得不敢直視。」
江祐成跟著拿出平板：「這些是我的。」
玉米丸子探頭，兩人的早期作品與現在相比，皆是青澀不少。
「哇！這些都是有些年代的圖了。你們晚點傳給我，我這段剪輯的時候就配樂放圖就好。」
聽見可以暫時停止錄影中的演戲模式，馮浩希偷偷撇了眼江祐成的作品。
江祐成大學時期和現在的風格差最大，他以前特別喜歡用粗線，每張圖都給人剛硬的印象。
反觀現在，畫中稍微削減了從前一股腦的銳氣，更多的是顧及全局的剛柔兼具。
「你以前偷練這麼多我怎麼都不知道？」
馮浩希扁嘴，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很熟練地開始操作江祐成的平板，打開檔案夾一張一張翻看起來。
江祐成也熟悉地使用起馮浩希的筆電：「你才是，為什麼那麼多圖我都沒看過？」
「給你看幹嘛？」
「對敵人的事情能瞭若指掌，不是身為對手的基本嗎？」
「哼，我連你屁股幾根毛都很清楚。」
「你確定？」
「你今天……穿了藍色那件內褲吧？」
江祐成像被看穿了般，全身一震。
過沒幾秒他又換上笑臉。
「呵呵，我已經看穿你的小動作了，你今天穿的是紅色。」
馮浩希臉上泛起紅暈。
「誰、誰穿紅色了！」
──去結婚。
幾乎要被他們忽略存在的玉米丸子在心裡吐槽。
「先到這裡，我們稍微休息一下吧。」她拿起杯子喝了幾口，而後撐起下巴：「我一直想問，你們這麼常吵架，到底是怎麼一起畫同一部漫畫的？我現在是自己創作，本來想過要找助手，但一想到溝通方面的問題就覺得還是算了。」
「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用LINE交流，甚至沒在溝通，把該說的說一說就好，反正我也不想跟他說太多話。」
江祐成想了一會，決定直接秀出他們的聊天室畫面。
犬哉 傳送了一個檔案。
犬哉：這樣畫，可以？
柚：可以。
柚 傳送了一個檔案。
柚：下回的。
犬哉：過。
「那沒過的時候會怎樣？」玉米丸子眨眼。
「他就會跑來我家跟我吵。」江祐成攤手。
馮浩希立刻反駁：「什麼叫跟你吵？講得好像我脾氣很差一樣，那是提醒好嗎，提醒！」
「你脾氣好過了嗎？」
「你……」
看他們這樣子鬥嘴，玉米丸子又樂得笑了。
──說是不想溝通，但這樣的流程也需要一定的默契才能進行得流暢吧？
「好好好，停了！」她伸手隔開他們兩個後拿出手機，亮出鎖定螢幕上的時間。「午餐時間快到了，先吃飽再繼續吵吧？」
三人互看了一眼。
「老規矩，猜輸的去買。」
「每次都我，這次總不可能再輸了吧？」江祐成捲起袖子。
「你確定？」
「剪刀、石頭、布！」
玉米丸子和馮浩希看著江祐成一笑。
「麻煩你了。」
「我還要一杯珍奶，微甜少冰。」
「……喔。」
＊＊＊
柚：排隊的人有點多，大概要等二十分鐘。
玉米丸子：辛苦了，記得我不要香菜。
犬哉：還有我的珍奶。
回完訊息後，玉米丸子放下手機。
她看著馮浩希微笑，不知為何，馮浩希覺得那笑容有些賊兮兮的。
「既然大柚出去了，那我們來聊一點……女孩子之間的話題吧？」
「？？？」馮浩希指著自己。「女孩子之間？」
玉米丸子直接忽略了他的疑惑，逕自發言起來。「老實說，雖然我跟你們認識好久了，卻也不知道你們對雙方的真正看法是什麼。」
「不是就跟你說是敵人了嗎？」馮浩希瞇起眼，頗有要再詳述「敵人論」的架勢。
玉米丸子笑著擺手：「那我當然知道啦。我是好奇更深層一點的，或者該說你對他怎麼想，例如……你真的那麼討厭他嗎？」
「呃……」
馮浩希瞇起眼睛，一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樣子。玉米丸子將他的舉動都看在眼裡。
──如果真的討厭的話，才不會猶豫。
她換了方式開口：「這樣問好了，大柚跟新聞上殺人放火的人，你比較討厭誰？」
「當然是殺人放火。」馮浩希直覺地回答，然後又立刻補充：「但這不表示我不討厭他喔！」
「那傢伙的嘴臉，我每次看到心口就跳一下，有的時候臉還會過敏變紅。都從生理上表現了，這不是討厭是什麼？」
──不，這是喜歡吧。
「他上次來我家，明明說好只是要拿草稿，卻嫌我的房間很亂開始整理起來，害我把本來要收房間的體力跟時間拿去打遊戲，忘記要練習畫圖。之後居然還說要常來整理！我當然也只能施捨一點憐憫，勉強答應了，他這樣惡劣的行為我真的很討厭。」
──不，這是喜歡吧。
「還有他畫的圖，線條該死得好看，光影也惡劣得完美，這種程度他怎麼還敢po出來啊？每張圖看起來都好得太討厭了，人如其畫就是說他這種卑鄙之徒吧。」
──不，這是喜歡吧。
「他做什麼都好像是要跟我對著幹一樣，就算只是坐在旁邊我也覺得看不順眼。要一句話總結的話，他是能隨時在我理智線上反覆橫跳的男人。」
玉米丸子憋住想笑出來的衝動，正經地回應他：「那如果大柚去殺人放火呢？你對他的『看不順眼』又會增加到多少？」
馮浩希一聽，想都沒想就直接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他才不會做那種事。作為我的對手，這種拉低自己水準的行為當然是不可能的吧。」
「這種莫名信任對方的話是什麼真愛發言嗎？」
「蛤？」
「沒事。」
不小心把心裡想的說出來，玉米丸子假咳了幾下。
她這種會把心聲說出來的毛病有點危險，應該要好好改改了。
「那你還會對他有什麼感覺嗎？像是，碰到的時候感覺像觸電一樣？」玉米丸子又問道。
馮浩希認真思索了會，摸著下巴：「你是說電荷平衡那個嗎？」
──不是那個觸電！
玉米丸子正要再補充，馮浩希就接著說下去：「我開玩笑的。認真要說的話應該會吧，我有時候碰到他，或被他碰到的時候都會有種怪怪的感覺。」他聳聳肩，「那你就知道我有多討厭他，身體還會自動想迴避。」
玉米丸子聽著，又仔細一想，如果依照馮浩希腦中的世界觀以及邏輯來解釋，就算今天是陽明山上的一隻穿山甲滑倒了，他好像也都可以怪到江祐成身上。
意識到自己這點後，她突然覺得自己剛剛的那些試探性發問都沒有任何意義。
雖然沒有意義，卻也有了點結論。
馮浩希分明就沒有非常討厭江祐成。
根據玉米丸子的觀察，他根本就是喜歡他，還一直洗腦自己那是在厭惡對方。
可是她作為局外人，總也不太好直接說出來，旁敲側擊也許已經算是最大的幫助了。
「……算了，我們不談這個了，來聊聊我上禮拜新連載的漫畫吧，我第一次嘗試少女漫畫以外的類型，覺得蠻有挑戰性的。你也有畫少年漫畫外的時候吧，那時候是怎麼準備的呢？」
馮浩希跳過了她的問題，反而回答前面的部分。
「對欸，妳上禮拜出的我有看喔！只更了一話根本就不夠看，好想要再看後續唷。」
聽見自己的作品能被欣賞，玉米丸子驚喜地回覆道：「真的嗎？謝──」
「等等，你看了？」沉浸在喜悅中的玉米丸子突然愣了一下。
「嗯。」馮浩希點頭。
想起那部新連載的題材，玉米丸子臉上的表情漸漸複雜，她又疑惑又有些吃驚地看著馮浩希。
「那……可以跟我分享一下你的心得嗎？」
「當然可以啊。」馮浩希稍微在心中抓了下重點，認真回答：「妳之前都是畫少女漫畫的，這一次突然挑戰雙男主角的熱血戰鬥漫畫，我還滿期待妳會怎麼畫下去，妳也知道我超喜歡這種題材。」
「還有，一開始男一就被有觸手的怪物附身，男二也身中怪物的劇毒，這樣突然的展開讓我覺得很有興趣，真好奇男二的毒要怎麼解。」
玉米丸子一聽，有點想建議馮浩希別再看下去了。
這誤會有點大。
那才不是雙男主熱血戰鬥少年漫畫。
那是男二需要男一使用觸手跟他定期「戰鬥」來緩解毒性的、充滿作者本人對觸手以及各種重口play憧憬的BL漫畫。
不熱血、不戰鬥、不少年漫畫。
她看著馮浩希，突然感覺他周圍好像散發著一股純淨的空氣。
該幸好開頭還在帶入世界觀，所以沒有上高速公路的場面，單看第一話也許真的看不出來。
想到這裡，玉米丸子在心中雙手合十。
──老天啊，他再看下去的話會嚇到吧？
為了不要讓這位不太接觸少年漫畫以外作品的耽美漫畫初心者，一開始就直接遭遇重口play的暴擊，玉米丸子覺得自己一定要及時阻止。
「真的很感謝你的心得分享，但我覺得你可能對後續沒有興趣。」
「為什麼？」
「這部的分類不是在少年漫畫，可能也不是你喜歡的類型。」
「沒關係啦，朋友的作品一定要支持。我不只要追到完，實體書出來我還要買十本收藏。」
「……」
玉米丸子微微啟唇。
她本來想說點什麼，但想想還是算了。
就在她悄悄替馮浩希的心靈上香時，大門突然被開啟，是把午餐買回來的江祐成。
「午餐！」
馮浩希歡呼著，一邊上前去拿自己的份。
翻弄袋子到一半的他驀地停下動作，不滿地彈到江祐成旁邊。
「我的珍奶咧？」
「我從頭到尾沒說過要幫你買。」
眼看他們又要吵起來，玉米丸子嘆了口氣。
看來她的助攻之路還長著。
＊＊＊
午餐時間結束後，下半部的錄影也進行得很順利，很快就完成了。
在最後一個問題結束後，玉米丸子拍拍手：「好了！主要的部分到這裡就結束囉！」
兩人聽見這句，也鬆了口氣。
「不過！」
「不過？」江祐成和馮浩希異口同聲。
玉米丸子微微笑著：「我不是說過希望能追加一個要求嗎？」
看著玉米丸子，兩人都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次的影片封面，我想要放你們的公主抱照片，所以要麻煩你們拍一下了。」
「妳從那個迷因影片裡截圖下來不就好了？」
「不，我要正經公主抱版本，也就是你們看起來要很認真的深情對視，這樣觀眾應該也會覺得比較有趣。」
玉米丸子話都沒說完，兩人就投以嫌棄的眼神。
「報酬也會追加欸，我還有一點露娜的限量周邊。而且，你們也要拼今年的漫畫大賞吧？漫畫家本身的人氣也算評比的一項不是嗎？當然，如果你們真的不想要的話就算了。」她補充。
「什麼周邊？」
玉米丸子拿出手機，點開了一張照片。
「之前去出國的時候在期間限定店順便買的，有這些。」
看見照片，馮浩希吞了吞口水，和江祐成互看一眼。
五分鐘後。
「很好，再撐一下喔。」沙發前，掌鏡的玉米丸子琢磨著拍攝角度。
另一邊，江祐成抱著馮浩希的手微微有些顫抖，而馮浩希則是不斷閃避江祐成的目光，兩人散發出來的衝突感濃烈無比。
從玉米丸子的視角看，他們彆扭得像要第一次接吻的學生情侶。
雖然這樣好像也不錯，但她需要的不是這個效果。
「你們兩個，表情看起來再更深情一點。放感情進去，好嗎？」知道這句話的推動力不夠，玉米丸子故意碎碎唸：「哎呀，周邊啊周邊啊……」
果然，他們聽見後，馬上開始認真嘗試。
──放感情就放感情，who怕who！
馮浩希閉起眼睛，深吸一口氣後，睜開眼直直往江祐成的雙眼望去。
望向他時，江祐成也注視著他。
──「砰。」
對上眼的那瞬間，馮浩希感覺心中有股異樣的感覺。
因為平時總是很快迴避，所以他很少能這樣直接觀察對方的眼睛。
不像想像中的那麼討厭。
有點想再靠近一點……
──「砰。」
看著馮浩希的雙眼，江祐成的心頭也竄過一股暖流。
和他對視以後，心情似乎變得特別奇怪。
有點想再靠近一點……
──「砰。」
兩人的心跳漸漸加速，也許因為靠得太近，令人難以辨別出到底是誰的心跳。
是啊，到底是誰的呢？
沒過幾秒，那陣「砰」聲突然停止了。
──怎麼突然沒了？
「抱歉，剛剛手機在叫，我關掉了。」
玉米丸子關了手機鬧鐘，拿起相機重回崗位。
「……」
江祐成和馮浩希之間的空氣凝滯了片刻。
「妳的鈴聲怎麼那麼怪？」江祐成率先回神過來。
這樣一打斷，意識到自己剛剛在想什麼的馮浩希心中一驚。
他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臟。
──嗯，那絕對是看見死對頭會有的厭惡感。對，就只是這樣。
他這麼為此解釋著。
玉米丸子很認真地在擔任攝影，沒留意到這兩人內心正在上演的戲碼。她檢查相機裡的檔案，確認沒問題後，大大伸了個懶腰。
「可以了，這次是真的全結束了！」
江祐成一聽見可以休息，馬上就把馮浩希給隨手扔到沙發上，然後背過身，不想被另外兩人看見自己現在的表情。
「喂！丟什麼啊！」
馮浩希拿起沙發上的抱枕就往江祐成身上丟去。
被擊中的江祐成一瞬間回到了平常的狀態，不甘示弱地回擊。
剛剛的異樣氛圍一掃而空，兩人再度鬧起來。
玉米丸子無奈地笑著，又向他們提醒道：「我等等東西收一收就回去了，你們記得之後還會有合作喔，詳細我會再通知。」
她把東西收拾進包包，轉身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撞到了江祐成的櫃子。
稍微注意到了玻璃櫃下層所放置的那些物品，玉米丸子好像懂了什麼。
她看向已經陷入戰鬥狀態的兩個中二少年，輕輕笑了起來。
──什麼嘛，這不是……
「犬哉還記得今天要拍影片嗎？打電話給他也沒接欸。」
江祐成一臉知道了什麼的表情，把剛剛倒的茶端給玉米丸子後，他就把手機放進口袋、打開大門準備出門去。
「妳等我一下，我去叫他。」
江祐成走到隔壁，熟門熟路地從馮浩希家門口的第三個盆栽下拿出備用鑰匙。
他開了門後直直走到客廳，映入眼簾的，是睡死在地板上的馮浩希，與顯示著電玩畫面的螢幕。
早晨的陽光穿過窗戶，撒在熟睡的男人臉上，這清新的氛圍和男人很明顯是通宵打電動到睡著的頹廢感，形成格外鮮明的對比。
江祐成看著馮浩希的睡顏，身體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
他從沒見過一個男人，能在這樣毫無防備的睡姿中，淡淡散發讓人憐愛的衝動。
那俊朗的眉眼讓人想與之相對一生。
那豐滿的嘴唇讓人想與之唇舌交纏。
那清秀的臉龐讓人想與之耳鬢廝磨。
他像被蠱惑了一樣伸出手，有如在對待世界最美好的珍寶般，輕輕摩娑男人的臉頰，深怕一不小心把男人給吵醒。
以上是他國中跟某個女同學借來的小說裡看過的情節，他當年看到那本小說時，只覺得內容唬爛又脫離現實。
江祐成走近馮浩希後，伸出腳隨便在馮浩希臉上踢了兩下，而後又收回腳，滿意地點點頭。
──嗯，這才是男人叫醒男人會有的畫面。
「怎麼這樣還不醒？」
突然想到什麼點子，江祐成揚起嘴角。
──這倒是個好機會。
他拿出手機，把音量調到了最大，點了標題名為「噗拉↗挖↘挖♂十小時循環版」的影片。
抓好最適合的距離後，他按下播放，然後拿出備用手機開始錄影。
「噗拉↗挖↘挖♂！」
「嗚啊！」被自己的叫聲嚇醒的馮浩希還有些意識不清，驚坐起來後慌張地揮舞四肢。
「噗拉↗挖↘挖♂！」
「大、大boss出來了！回血！回血！從後面砍啊！」顯然，他以為自己還在夢裡打電玩。
「噗拉↗挖↘挖♂！」
等到他一通亂叫完後，才終於注意到站在一旁玩味看著他的江祐成。
「噗拉↗挖↘挖♂！」
江祐成還是沒關掉影片，他故意把手機晾在馮浩希旁邊，並且略帶優越地輕笑著。
「你什麼時候在那裡的？」皺著眉問完問題，馮浩希才真正留意那叫醒自己的背景音樂，他慢半拍地生起氣：「幹嘛播這個啦！」
「噗拉↗挖↘挖♂！」
馮浩希越聽越氣，直接一把拿起江祐成的手機按下暫停。
耳根子終於清淨些，他伸手揉了揉亂髮，而隨著漸漸清醒，江祐成憋笑的模樣在他眼裡看起來也更清晰了。
馮浩希瞇起眼睛，這才注意到江祐成手上還拿著另一支手機：「等等，你在錄影嗎？白癡喔，不要拍啦。」
「你說呢？」江祐成笑道。
那張笑臉在眼裡特別欠揍，馮浩希準備要再開口，江祐成就停下了錄影，率先打斷道：「咳、先別說那個了，你忘了今天要跟玉米拍影片嗎？」
馮浩希趕緊拿起手機一看：「對欸！我鬧鐘怎麼沒叫。」
「快走了，不要讓人家等。」
「那我早餐呢？」
「我那裡有麵包可以吃。」
馮浩希隨手抓起外套，拿起筆電後就跟著江祐成到他家裡去，完全沒發現自己剛剛的問題被糊弄過去了。
＊＊＊
「哈囉大家好！我是玉米丸子，歡迎來收看我的影片！」
玉米丸子坐在沙發右側，和江祐成中間夾著馮浩希。
本來安排位置的時候玉米丸子是要坐中間的，除了主持方便外，萬一他們吵起來她也可以及時阻止。
誰知馮浩希堅持要坐在中間的位置。理由是江祐成平常坐在沙發左、中、右的次數比是5：1：4，他不想坐江祐成常坐的地方。
玉米丸子很想吐槽為什麼馮浩希為什麼要統計這種怪數據，也好奇他的資訊來源怎麼蒐集的，但還是勉強答應了換座位的要求。
「今天，我們很高興邀請到了犬哉老師跟大柚老師！」玉米丸子拍手，眼神示意馮浩希接著自我介紹。
馮浩希點頭，然後對著鏡頭有些生疏又尷尬的笑著。
「大、大家好，我是犬哉，很高興可以跟大家見面。我的代表作品有《餘光》、《風鈴怪》，目前跟大柚一起創作《天理不容》。」
「我是大柚，代表作《鯉魚國》，請多指教。」
兩人打了招呼後，玉米丸子又為他們做了多一些的補充：「犬哉老師是上一屆強漫獎的大獎得主，除了美少女外，畫玄幻題材也非常拿手！」
江祐成一聽，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油圖就油圖，說這麼好聽。
「大柚去年受邀替知名遊戲畫主視覺，他做的機械設計都非常有特色唷，當然，畫美少女也是不可不提的強項。」
馮浩希一聽，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油圖就油圖，說這麼好聽。
雖然很想吐槽對方的介紹，兩人還是努力維持不吵起來的狀態。
「很高興兩位今天來接受我的訪談！好多觀眾都希望我能做一集來拜訪你們。不過在進入今天的主題之前，我要很老套的問一個問題！也是觀眾比較好奇的部分。」
「請問兩位是為什麼取了現在的筆名呢？」玉米丸子看著他們問。
江祐成開口：「我是因為本名裡面有『ㄧㄡˋ』所以取這個名稱的，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那犬哉呢？」
馮浩希輕輕揚起嘴角，稍微露出了點平時中二的模樣。
他抬起下巴，回憶起以前的事還有些得意：「這有點說來話長……其實在我高中時有個綽號叫『瘋狗』。」
玉米丸子皺眉，疑惑地問：「瘋狗？」
「沒錯，就是瘋狗。且聽我娓娓道來……」
馮浩希表情認真地看著玉米丸子，而後緩緩開口：「高二的時候我為了參加一個漫畫比賽畫到走火入魔。在那段時間裡，我一心一意沉浸在創作中，走在走廊上，大家都被我那股認真的魄力驚艷到了，就送給我這個封號……但這也是聽我同班的人說的，那幾天對我來說就像一場夢，我已經沒了那時的記憶。」
玉米丸子見馮浩希敘述時的那股自信，心裡不禁猜測他中二病又犯了。
「現在長大了，瘋狗也該收斂點了。所以我取了『犬哉』這個溫和一點的名字。」
「原來如此啊。」玉米丸子點點頭，卻發現江祐成肩膀一聳一聳的，像是在憋笑。「大柚老師，怎麼了嗎？」
發言一被許可，江祐成立刻出聲，「我要爆料，不過接下來講的妳不用剪進影片裡。」
「你不要抹黑我。」
明明江祐成什麼都還沒說，馮浩希就好像都猜到般，不滿地嘟起嘴。
江祐成忽略掉馮浩希的話，逕自接下去，「他說的那些，除了走火入魔跟最後那幾句以外幾乎都是亂說的。他那幾天的作息大約是漫畫、漫畫、吃飯喝水，的確走火入魔了。」
「……沒有洗澡嗎？」玉米丸子問。
江祐成為玉米丸子的回答鼓掌：「對，沒有洗澡。那幾天他像行屍走肉，腦子裡只剩創作，有幾次甚至因為出門沒穿好衣服，進校門時還被學校警衛攔下來。」
「他之所以會被叫作瘋狗，不是什麼被他的魄力驚艷，而是他那段時間走在走廊上像個野人，跟他搭話他還會對你鬼吼鬼叫。」江祐成攤手。
玉米丸子驚訝得張開嘴，接著把視線轉到馮浩希身上，他正把臉埋進沙發枕頭裡。
「不過比賽過後他就回歸正常了，那幾天就像是冒出另一個人格一樣。」
「現在不會那樣了啦。」馮浩希小力的搥著枕頭，又突然自信地抬頭說道：「但老實說，不覺得『瘋狗』聽起來很酷嗎？況且，還有句話叫做認真的男人最帥了。」
「沒有，很臭。」江祐成答道。
「對，只有很臭而已。」
「……」
「我們快進行下一個問題吧？」
看馮浩希這麼想跳過這段，玉米丸子笑著接回主題，繼續了訪談。
她打開問題集。
「還有人提問，兩位老師現在一起創作，那有打算取個組合名稱嗎？」
「沒有打算。」兩人異口同聲的快速作答。
──組合？我跟他？休想。
「沒打算嗎？我有想一個不錯的名稱欸。」
「什麼名稱？」
「把你們的名字各挑一個字出來，柚犬、柚犬，不就可以寫成小狗狗那個『幼犬』嗎？我覺得很可愛耶。」
「為什麼我的名字在後面？」馮浩希皺眉。
「這個……當、當然是因為這樣念起來比較順啊。」玉米丸子迴避了她心中真正的解答，切入了下個段落。「回歸正題！今天影片的主題是『漫畫歷程』，希望你們兩人能分享一下至今的繪圖心得。」
馮浩希被成功轉移了注意力，思索片刻後，認真回答道：「我們認識的時候都有在畫畫了，那時候加入了漫畫社想再更精進，誰知道那個漫畫社不教怎麼畫漫畫，是單純的『漫畫研究社』。我跟大柚進去以後超失望的，不過後來也在那裡交流到了很多很好的作品。」
感覺自己應該接些話，江祐成艱難地與馮浩希對視，開口道：「嗯，後來我們也開始會把自己畫的漫畫分給社團的人看，那時候社團朋友的支持，是我們最早期創作的動力。」
「那麼那些社團成員就是你們最初的讀者囉？好羨慕喔。」玉米丸子接道。
江祐成回答：「嗯……應該不能這麼說，從以前甚至到現在，我們一有新作品的發想都會先拿給對方看。」
「好像是這樣，你不說我還沒仔細想過。」馮浩希點頭，努力掩蓋住回話中的嫌棄感。
兩人就這樣假裝正經的維持交談，直到結束了一個段落。
玉米丸子眨眨眼，兩人「和平討論」的樣子讓她忍不住吐槽：「你們現在的樣子跟平常差太多了吧，太正常讓我反而害怕起來。」
她本來還做好準備，如果前面的談話不理想，剪影片時就乾脆剪成快問快答。
但看來，兩個人都是為了露娜的周邊跟簽名板豁出去了。
「我、我可是很盡力了喔，平常光是跟這傢伙待在同一個空間我就要窒息了。」馮浩希撇頭。
江祐成嘆氣道：「我才要覺得累。」
「不過這也說明，你們還是可以像現在這樣好好說話的嘛。」玉米丸子挑眉：「有時候真讓人懷疑你們的『敵人論』，看起來就一副多年好友的樣子。」
馮浩希和江祐成一聽，馬上換了一個表情。
玉米丸子見狀，心想不妙。
馮浩希率先手插著腰，眼神嫌棄。
「蛤？我們當然是敵人啊，就像我會給他看我的作品，是在給他一點暗示，讓他對自己的能力有點自知之明。」
「自知之明？那種東西敢給人看也是滿自信的。」
「你閉嘴，上次那份大綱被我挑出幾個問題了？」
「你才閉嘴，角色名字都會弄錯的人有什麼資格說我。」
「現在要來吵架？」
馮浩希拎起江祐成的領子，以一個玉米丸子其實只要按個頭他們就會親在一起的距離對視。
玉米丸子這種的場面看多了，每次只要說他們感情很好就會這樣。她知道這種狀況下他們眼裡只會有彼此──還是少年漫畫風的──，所以她也沒打擾他們，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欣賞。
太好了，上次不知道怎麼畫才好的接吻畫面有頭緒了。玉米丸子在心裡想。
等到兩人終於意識到還在錄影後，她才姍姍開口：「啊，剛剛那些我會剪掉的，請繼續。」
「繼續？」
「咳，沒、沒事。」
馮浩希放開江祐成的領子，雙手抱胸後，微微抬起下巴：「那妳可要記好，我們的關係是……」
「知道了知道了，是宿敵。」玉米丸子違心又敷衍地回答。
「很好。」聽見滿意的答案，兩人一齊點頭。
玉米丸子想，馮浩希和江祐成之所以成為這麼有能力的漫畫家，也許就是因為這兩人會互相監督、互相挑問題，才能不斷創造出好的作品吧。
尤其提到他們現在合作的那一部漫畫《天理不容》，更是在無盡鬥嘴中催生的佳作。
但她這些話心裡想想就好了，說出來的話那兩人又要吵個不停了。
拾回職業笑容後，她繼續了錄影。
因為有前面的插曲，三人都加倍地維持專注，又一個段落順利結束。
「來到大家最喜歡的部分，作品欣賞囉！接下來請兩位分享一下大學時期的繪圖歷程吧。」
「我今天帶了一些舊圖來分享。」他拿出筆電，點開了一個資料夾。「這是我以前畫了卻沒公開到部落格的。現在看看真還好我沒放出來，爛得不敢直視。」
江祐成跟著拿出平板：「這些是我的。」
玉米丸子探頭，兩人的早期作品與現在相比，皆是青澀不少。
「哇！這些都是有些年代的圖了。你們晚點傳給我，我這段剪輯的時候就配樂放圖就好。」
聽見可以暫時停止錄影中的演戲模式，馮浩希偷偷撇了眼江祐成的作品。
江祐成大學時期和現在的風格差最大，他以前特別喜歡用粗線，每張圖都給人剛硬的印象。
反觀現在，畫中稍微削減了從前一股腦的銳氣，更多的是顧及全局的剛柔兼具。
「你以前偷練這麼多我怎麼都不知道？」
馮浩希扁嘴，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很熟練地開始操作江祐成的平板，打開檔案夾一張一張翻看起來。
江祐成也熟悉地使用起馮浩希的筆電：「你才是，為什麼那麼多圖我都沒看過？」
「給你看幹嘛？」
「對敵人的事情能瞭若指掌，不是身為對手的基本嗎？」
「哼，我連你屁股幾根毛都很清楚。」
「你確定？」
「你今天……穿了藍色那件內褲吧？」
江祐成像被看穿了般，全身一震。
過沒幾秒他又換上笑臉。
「呵呵，我已經看穿你的小動作了，你今天穿的是紅色。」
馮浩希臉上泛起紅暈。
「誰、誰穿紅色了！」
──去結婚。
幾乎要被他們忽略存在的玉米丸子在心裡吐槽。
「先到這裡，我們稍微休息一下吧。」她拿起杯子喝了幾口，而後撐起下巴：「我一直想問，你們這麼常吵架，到底是怎麼一起畫同一部漫畫的？我現在是自己創作，本來想過要找助手，但一想到溝通方面的問題就覺得還是算了。」
「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用LINE交流，甚至沒在溝通，把該說的說一說就好，反正我也不想跟他說太多話。」
江祐成想了一會，決定直接秀出他們的聊天室畫面。
犬哉 傳送了一個檔案。
犬哉：這樣畫，可以？
柚：可以。
柚 傳送了一個檔案。
柚：下回的。
犬哉：過。
「那沒過的時候會怎樣？」玉米丸子眨眼。
「他就會跑來我家跟我吵。」江祐成攤手。
馮浩希立刻反駁：「什麼叫跟你吵？講得好像我脾氣很差一樣，那是提醒好嗎，提醒！」
「你脾氣好過了嗎？」
「你……」
看他們這樣子鬥嘴，玉米丸子又樂得笑了。
──說是不想溝通，但這樣的流程也需要一定的默契才能進行得流暢吧？
「好好好，停了！」她伸手隔開他們兩個後拿出手機，亮出鎖定螢幕上的時間。「午餐時間快到了，先吃飽再繼續吵吧？」
三人互看了一眼。
「老規矩，猜輸的去買。」
「每次都我，這次總不可能再輸了吧？」江祐成捲起袖子。
「你確定？」
「剪刀、石頭、布！」
玉米丸子和馮浩希看著江祐成一笑。
「麻煩你了。」
「我還要一杯珍奶，微甜少冰。」
「……喔。」
＊＊＊
柚：排隊的人有點多，大概要等二十分鐘。
玉米丸子：辛苦了，記得我不要香菜。
犬哉：還有我的珍奶。
回完訊息後，玉米丸子放下手機。
她看著馮浩希微笑，不知為何，馮浩希覺得那笑容有些賊兮兮的。
「既然大柚出去了，那我們來聊一點……女孩子之間的話題吧？」
「？？？」馮浩希指著自己。「女孩子之間？」
玉米丸子直接忽略了他的疑惑，逕自發言起來。「老實說，雖然我跟你們認識好久了，卻也不知道你們對雙方的真正看法是什麼。」
「不是就跟你說是敵人了嗎？」馮浩希瞇起眼，頗有要再詳述「敵人論」的架勢。
玉米丸子笑著擺手：「那我當然知道啦。我是好奇更深層一點的，或者該說你對他怎麼想，例如……你真的那麼討厭他嗎？」
「呃……」
馮浩希瞇起眼睛，一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樣子。玉米丸子將他的舉動都看在眼裡。
──如果真的討厭的話，才不會猶豫。
她換了方式開口：「這樣問好了，大柚跟新聞上殺人放火的人，你比較討厭誰？」
「當然是殺人放火。」馮浩希直覺地回答，然後又立刻補充：「但這不表示我不討厭他喔！」
「那傢伙的嘴臉，我每次看到心口就跳一下，有的時候臉還會過敏變紅。都從生理上表現了，這不是討厭是什麼？」
──不，這是喜歡吧。
「他上次來我家，明明說好只是要拿草稿，卻嫌我的房間很亂開始整理起來，害我把本來要收房間的體力跟時間拿去打遊戲，忘記要練習畫圖。之後居然還說要常來整理！我當然也只能施捨一點憐憫，勉強答應了，他這樣惡劣的行為我真的很討厭。」
──不，這是喜歡吧。
「還有他畫的圖，線條該死得好看，光影也惡劣得完美，這種程度他怎麼還敢po出來啊？每張圖看起來都好得太討厭了，人如其畫就是說他這種卑鄙之徒吧。」
──不，這是喜歡吧。
「他做什麼都好像是要跟我對著幹一樣，就算只是坐在旁邊我也覺得看不順眼。要一句話總結的話，他是能隨時在我理智線上反覆橫跳的男人。」
玉米丸子憋住想笑出來的衝動，正經地回應他：「那如果大柚去殺人放火呢？你對他的『看不順眼』又會增加到多少？」
馮浩希一聽，想都沒想就直接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他才不會做那種事。作為我的對手，這種拉低自己水準的行為當然是不可能的吧。」
「這種莫名信任對方的話是什麼真愛發言嗎？」
「蛤？」
「沒事。」
不小心把心裡想的說出來，玉米丸子假咳了幾下。
她這種會把心聲說出來的毛病有點危險，應該要好好改改了。
「那你還會對他有什麼感覺嗎？像是，碰到的時候感覺像觸電一樣？」玉米丸子又問道。
馮浩希認真思索了會，摸著下巴：「你是說電荷平衡那個嗎？」
──不是那個觸電！
玉米丸子正要再補充，馮浩希就接著說下去：「我開玩笑的。認真要說的話應該會吧，我有時候碰到他，或被他碰到的時候都會有種怪怪的感覺。」他聳聳肩，「那你就知道我有多討厭他，身體還會自動想迴避。」
玉米丸子聽著，又仔細一想，如果依照馮浩希腦中的世界觀以及邏輯來解釋，就算今天是陽明山上的一隻穿山甲滑倒了，他好像也都可以怪到江祐成身上。
意識到自己這點後，她突然覺得自己剛剛的那些試探性發問都沒有任何意義。
雖然沒有意義，卻也有了點結論。
馮浩希分明就沒有非常討厭江祐成。
根據玉米丸子的觀察，他根本就是喜歡他，還一直洗腦自己那是在厭惡對方。
可是她作為局外人，總也不太好直接說出來，旁敲側擊也許已經算是最大的幫助了。
「……算了，我們不談這個了，來聊聊我上禮拜新連載的漫畫吧，我第一次嘗試少女漫畫以外的類型，覺得蠻有挑戰性的。你也有畫少年漫畫外的時候吧，那時候是怎麼準備的呢？」
馮浩希跳過了她的問題，反而回答前面的部分。
「對欸，妳上禮拜出的我有看喔！只更了一話根本就不夠看，好想要再看後續唷。」
聽見自己的作品能被欣賞，玉米丸子驚喜地回覆道：「真的嗎？謝──」
「等等，你看了？」沉浸在喜悅中的玉米丸子突然愣了一下。
「嗯。」馮浩希點頭。
想起那部新連載的題材，玉米丸子臉上的表情漸漸複雜，她又疑惑又有些吃驚地看著馮浩希。
「那……可以跟我分享一下你的心得嗎？」
「當然可以啊。」馮浩希稍微在心中抓了下重點，認真回答：「妳之前都是畫少女漫畫的，這一次突然挑戰雙男主角的熱血戰鬥漫畫，我還滿期待妳會怎麼畫下去，妳也知道我超喜歡這種題材。」
「還有，一開始男一就被有觸手的怪物附身，男二也身中怪物的劇毒，這樣突然的展開讓我覺得很有興趣，真好奇男二的毒要怎麼解。」
玉米丸子一聽，有點想建議馮浩希別再看下去了。
這誤會有點大。
那才不是雙男主熱血戰鬥少年漫畫。
那是男二需要男一使用觸手跟他定期「戰鬥」來緩解毒性的、充滿作者本人對觸手以及各種重口play憧憬的BL漫畫。
不熱血、不戰鬥、不少年漫畫。
她看著馮浩希，突然感覺他周圍好像散發著一股純淨的空氣。
該幸好開頭還在帶入世界觀，所以沒有上高速公路的場面，單看第一話也許真的看不出來。
想到這裡，玉米丸子在心中雙手合十。
──老天啊，他再看下去的話會嚇到吧？
為了不要讓這位不太接觸少年漫畫以外作品的耽美漫畫初心者，一開始就直接遭遇重口play的暴擊，玉米丸子覺得自己一定要及時阻止。
「真的很感謝你的心得分享，但我覺得你可能對後續沒有興趣。」
「為什麼？」
「這部的分類不是在少年漫畫，可能也不是你喜歡的類型。」
「沒關係啦，朋友的作品一定要支持。我不只要追到完，實體書出來我還要買十本收藏。」
「……」
玉米丸子微微啟唇。
她本來想說點什麼，但想想還是算了。
就在她悄悄替馮浩希的心靈上香時，大門突然被開啟，是把午餐買回來的江祐成。
「午餐！」
馮浩希歡呼著，一邊上前去拿自己的份。
翻弄袋子到一半的他驀地停下動作，不滿地彈到江祐成旁邊。
「我的珍奶咧？」
「我從頭到尾沒說過要幫你買。」
眼看他們又要吵起來，玉米丸子嘆了口氣。
看來她的助攻之路還長著。
＊＊＊
午餐時間結束後，下半部的錄影也進行得很順利，很快就完成了。
在最後一個問題結束後，玉米丸子拍拍手：「好了！主要的部分到這裡就結束囉！」
兩人聽見這句，也鬆了口氣。
「不過！」
「不過？」江祐成和馮浩希異口同聲。
玉米丸子微微笑著：「我不是說過希望能追加一個要求嗎？」
看著玉米丸子，兩人都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次的影片封面，我想要放你們的公主抱照片，所以要麻煩你們拍一下了。」
「妳從那個迷因影片裡截圖下來不就好了？」
「不，我要正經公主抱版本，也就是你們看起來要很認真的深情對視，這樣觀眾應該也會覺得比較有趣。」
玉米丸子話都沒說完，兩人就投以嫌棄的眼神。
「報酬也會追加欸，我還有一點露娜的限量周邊。而且，你們也要拼今年的漫畫大賞吧？漫畫家本身的人氣也算評比的一項不是嗎？當然，如果你們真的不想要的話就算了。」她補充。
「什麼周邊？」
玉米丸子拿出手機，點開了一張照片。
「之前去出國的時候在期間限定店順便買的，有這些。」
看見照片，馮浩希吞了吞口水，和江祐成互看一眼。
五分鐘後。
「很好，再撐一下喔。」沙發前，掌鏡的玉米丸子琢磨著拍攝角度。
另一邊，江祐成抱著馮浩希的手微微有些顫抖，而馮浩希則是不斷閃避江祐成的目光，兩人散發出來的衝突感濃烈無比。
從玉米丸子的視角看，他們彆扭得像要第一次接吻的學生情侶。
雖然這樣好像也不錯，但她需要的不是這個效果。
「你們兩個，表情看起來再更深情一點。放感情進去，好嗎？」知道這句話的推動力不夠，玉米丸子故意碎碎唸：「哎呀，周邊啊周邊啊……」
果然，他們聽見後，馬上開始認真嘗試。
──放感情就放感情，who怕who！
馮浩希閉起眼睛，深吸一口氣後，睜開眼直直往江祐成的雙眼望去。
望向他時，江祐成也注視著他。
──「砰。」
對上眼的那瞬間，馮浩希感覺心中有股異樣的感覺。
因為平時總是很快迴避，所以他很少能這樣直接觀察對方的眼睛。
不像想像中的那麼討厭。
有點想再靠近一點……
──「砰。」
看著馮浩希的雙眼，江祐成的心頭也竄過一股暖流。
和他對視以後，心情似乎變得特別奇怪。
有點想再靠近一點……
──「砰。」
兩人的心跳漸漸加速，也許因為靠得太近，令人難以辨別出到底是誰的心跳。
是啊，到底是誰的呢？
沒過幾秒，那陣「砰」聲突然停止了。
──怎麼突然沒了？
「抱歉，剛剛手機在叫，我關掉了。」
玉米丸子關了手機鬧鐘，拿起相機重回崗位。
「……」
江祐成和馮浩希之間的空氣凝滯了片刻。
「妳的鈴聲怎麼那麼怪？」江祐成率先回神過來。
這樣一打斷，意識到自己剛剛在想什麼的馮浩希心中一驚。
他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臟。
──嗯，那絕對是看見死對頭會有的厭惡感。對，就只是這樣。
他這麼為此解釋著。
玉米丸子很認真地在擔任攝影，沒留意到這兩人內心正在上演的戲碼。她檢查相機裡的檔案，確認沒問題後，大大伸了個懶腰。
「可以了，這次是真的全結束了！」
江祐成一聽見可以休息，馬上就把馮浩希給隨手扔到沙發上，然後背過身，不想被另外兩人看見自己現在的表情。
「喂！丟什麼啊！」
馮浩希拿起沙發上的抱枕就往江祐成身上丟去。
被擊中的江祐成一瞬間回到了平常的狀態，不甘示弱地回擊。
剛剛的異樣氛圍一掃而空，兩人再度鬧起來。
玉米丸子無奈地笑著，又向他們提醒道：「我等等東西收一收就回去了，你們記得之後還會有合作喔，詳細我會再通知。」
她把東西收拾進包包，轉身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撞到了江祐成的櫃子。
稍微注意到了玻璃櫃下層所放置的那些物品，玉米丸子好像懂了什麼。
她看向已經陷入戰鬥狀態的兩個中二少年，輕輕笑了起來。
──什麼嘛，這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