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孤人

本章節 6080 字
更新於: 2018-08-03
  接下來,獨自前行吧!

  隧道。
  裡頭並沒有黑暗到伸手不見五指,反而相當清晰,只是看不到盡頭,與其說是隧道不如說是洞窟更為恰當,雖然有點過於明亮。
  我沒有立刻走進去,因為進去後,多久才能重見天日無法得知。
  時間是個問題。
  我身上什麼都沒有,沒有手錶,無法計時;也因為參加運動會比賽,沒有攜帶手機;沒有食物,無法維持體力;也沒有防身器具。
  而且走到現在覺得有點渴,從開始以來也才過了一小時左右而已。

  我緊盯著天空上的情報看,必須要能夠記住。從洞穴(隧道)出來後過了多久,還剩下多少蒐藏品,還有幾個人活著。

  剩餘時間:533
  收集品:469
  剩餘人數:12
  獎金:$4202

  同時心中默數著,希望能用身體記住這個感覺,以便於計算時間。
  就在我盯著看的時候,剩餘人數變為了十一,而獎金是暴增的成長:$41356312,一人的身價有四千多萬,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計算的,或許只有單純的積蓄。
  我看著天空上的情報,默數了十秒。
  閉眼,低頭,睜眼,不再留戀往前邁進。
    
  隧道,不,洞穴。
  比我想像中還要更加深邃,有點像是盜墓探險電影裡頭會出現的地下城迷宮的場景,凹凸不平的天花板,甚至吊著鐘乳石,時不時還有蝙蝠飛出,就像真的置身於地底洞穴一般。
  回頭依然能看見入口處的亮光,真有那麼一絲想要往回走的衝動,不過我忍住了,往回走,並沒有辦法結束遊戲。
    
  我觀察了這地下城一陣子,並不是開放式的,好險不是。
  有著明顯的懸崖峭壁,迎接著的是深不見底的黑暗,盯了好一陣子不認為底下會存在著收藏品。
  所幸道路整體還算寬敞,不會因失足而跌落。
  路途上撿了5個收藏品,持續的往前、往前、往前。
  一開始還有餘力去計算,去思考,甚至猜測過了多久,雖然沒法印證。
  路途只有一條,不像原本外頭還有分岔,就只有一條,只能不斷往前的一條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無從去計算,也沒有餘力去算,僅僅只是走著,就這麼一個人走著,卻感到無比疲累,
  精神似乎已經麻痺,腳步規律的往前踏著,如同殭屍一般不帶任何想法的往前,甚至連繼續往前的理由都不知曉,但還是得往前,必須把這遊戲給結束。
    
  走到有些恍神,很渴很餓又很累,似乎是一直往地底深處探勘,想到有可能還要鏡像往上爬坡,腳步就越發沉重,不知走了多久,真的不知走了多久,也沒有去計算總共獲得了多少的收藏品,也無法去知曉遊戲目前的情況。
  我只知道我的精神面臨崩潰,為何崩潰如何崩潰我都不清楚,只知道,繼續在這個地方,繼續這樣一個人待下去,我會整個瘋掉。

  現在,我盡量走在路的中央,以免我一個鬼迷心竅就從一旁跳下去了。

  每走一步都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氣,每往前一步都覺得孤寂絕望想死。每走一步都必須要重新吸口氣,重整思緒才有辦法踏出,而踏出的霎那即會後悔,就在不斷的後悔中前進。
  繼續走著,感覺自己已經要被黑暗所侵蝕。眼前幾乎全黑的一片,就在要放棄的霎那,突然出現了一絲曙光,前面似乎有光芒?
  那邊,同樣是洞窟,或許度過那洞窟,就能出去。
  我不抱著太大的期待,當然還是有那麼一點「給我就這麼通關啊」的心態,不給自己一點希望我實在是很難抬腳繼續往前行,但,若是這希望落空又會帶給我自己什麼衝擊,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
  腳步依然沉重,但輕快了起來,我走到了光芒的那一端。

  走進的那一刻,我一度說不出話來,原本以為是希望的光芒,竟只是一盞掛在天花板上的破油燈,燈光閃爍如嘲笑般的搖晃著。
  一堵牆擋在眼前,我無論如何也不打算相信,不死心的架上雙手,用全身的力量去推動去撼動,希望能夠──
    
  無用。
  走了這麼久的一切,全都是虛功。

  「……混蛋。」我操著乾渴的喉嚨硬是吼了這句,拳頭毫無保留的砸在牆上,痛徹心扉撕心裂骨的痛隨著而來,讓我體認到這完全就是殘酷的現實。

  死路。
  天殺的死路。    

  看的到的。
  從這裡看出去,我來到此的道路上,有著人影,但並不太清晰。
  是柯爾?他那區探索完了,然後返回原路跟了上來?還是一開始的分開就是騙局,他只是打算讓我當白老鼠先往前走進行探路?
  無論是哪個都無所謂。

  能看見人,真的是,太好了。

  我笑了,也哭了。腳與身體彷彿不是自己的,自己邁開腳步,由走而跑朝那人影而去,越靠近才發現不太對勁,隨著距離越相近,越能清楚的看見對方。
  那人影,似乎就只是人影。
  不對,我曾經見過這人影,不,這是──白色人形。
  在這有些昏暗的地下城裡遮上了一層陰影顯得一絲陰暗。不是,不妙,明明就知道不妙,繼續往前可能會出事,但我的腳步沒有停止,沒有趨緩,甚至還加速了。很不真實的,我無法控制,兩人持續靠近,最後相碰,撞了上去。
  我沒有閉上眼,即便會死,我也要知道我是怎麼死去的,我睜著眼見證著這一刻。
  白色半透明映入眼簾,逐漸佔據視線的每一個角落,接著就整個人都沉浸在了這白色裡頭。沁涼舒服的空間,有一股被包覆的扎實感,有一種被擁抱的溫柔,似乎什麼都不必管,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

  「Congratulations!You won!」突然!腦中響出了恭喜的聲音。
  意識感覺從深層的埋葬中竄出。
  「喂。」
  「醒醒。喂!」

  「!」我睜眼,反射性地彈起身。
  什麼情況?
  我有些茫然的看著前方,我被人圍了起來。
  ……似乎是遊戲裡的那一群人,沒有細數,全部的人都在的樣子。
  下意識地抬起頭。

  剩餘時間:42
  收集品:0
  剩餘人數:0
  獎金:$87780712

  「現在是……?」我毫無想法。
  時間所剩不多,但收集品已歸零,剩餘人數同樣也是零,完全搞不清楚怎麼一回事,錢就不管了。
  「我們過關了!」那名主管樣帶著眼鏡的西裝男子緊握我的手,興奮地說道。我早已忘了他的姓名。
  「什麼狀況……」完全不明所以。
  「咳。」柯爾咳了聲嗽,打斷了眼鏡西裝男。
  接著柯爾,把他們聚集起來後,半討論半猜測的結果告訴了我。
  每個區域迷宮(其實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迷宮)有個基準,只要找到五十個收藏品,就會出現白色人形,接著,無論接觸與否,是逃過亦或是通過都一樣,只是一個形式,反正只要看見了就會進入下一階段。
  而那一階段,就是我剛所經歷的,每走一步,孤單與沉重感加劇,每踏一步,絕望便瞞天蓋地撲來。
  柯爾說:「那時你突然提議要自己走,我還愣了一下,想一想分開好像效率也比較高就同意了,但結果卻是,我在路途上自殺了。」柯爾苦笑。
  而蒐藏品,扣掉個區域原本就撿的到的五十個,還剩下四百個,這四百個就是要靠著這一階段,這一絕望階段去收集。十四個人,總數四百的收集品,一人莫約三十個,短短一、二公里就能收集完的路程,最後剩下我時,卻還差了近百個。
  是的,我走完了,也蒐集完了。總長度並不長,充其量十公里,而這十公里的路程,我卻走了將近八個小時。
  回歸到這的條件,也不用多想,就是被白色人形給逮到,或是自殺,總之,都是失去性命,無法存在於那個階段。
    
  綜合所說,一開始的機率:」0?100?」,也就是說,不是全滅就是全存,就目前的狀況來說,絕對不是前者。
  「還要等四十分鐘嗎……」我問道。
  這些人,該不會就這樣枯等了那些時間吧。
  「是的。」其中一人回答我。我不知道是誰,我連對眼都懶了。
  我重新躺下,睜著眼看著天空,無視著一旁的所有人,我不敢閉上眼。黑。剛剛那一切的絕望黑暗、孤單恐懼都是幻影,同時也是真實。

  四十二分鐘,比想像中還要快,或許是剛剛在那詭異地方竟經過了八小時,時間觀念已經錯亂了。

  不管,反正,時間到了。

  依然很神奇的,上一秒還在純白潔淨卻可怕的世界,下一秒卻出現在了……些微模糊、有點流線型的半藍色半紅色場景?
  「呃?」
  半藍半紅的場景,又變了,變成了全紅的畫面。不,眼前場景的轉變,並不是什麼瞬移跳躍,而是我個人的視線飄移,就在我注意到的瞬間,已經來不及了。
  原本,在進入D.G.前,是在比100m競賽的,我回來的時候壓根兒忘了,身體仍在慣性往前,而我的腳卻沒有動作,就這麼垂直的以臉著地,連用手去撐這種相當於反應的動作都沒有,往前滾了好幾圈。
  雖然還有意識,但我也不想爬起身,就這麼躺著。

  好累。
    
  之後的事,我還有印象。我華麗的跌倒後,兼職裁判的體育老師馬上跑過來關注,因為跌倒其實挺常見的,所以比賽還在繼續進行,雖然我跌的很扯。式儀眼看無望也離開自己原本等待的位置,跑過來看我的情況。似乎是失血很多又或是真的很嚴重,我馬上就被放上擔架,送到一旁一直Stand By的救護車上,老師跟式儀跟了上來,雖然不知道式儀跟上來的原因,反正,我們一起被送到了醫院。
  我一切都看在眼裡,我,沒有辦法閉上眼睛。
  又痛,又累,又疲倦,而我不敢閉眼。
    
  還真的跌的很嚴重。
  到醫院後,打上麻藥及破傷風,頭與腳縫了不少針,在縫的時候醫師還一直碎碎念:「到底要怎樣才能跌成這樣。」
  而且,還意外的骨折了。除了左右手都有撕裂傷之外,右手不知怎麼的折到,因此住院了,理應骨折是不用住院的,但不知道是校方還是哪裡的勢力,竟然申請到了病房。
  這以學生來說算是大型受傷了,理所當然地校方聯絡了我的監護人:單子上填寫的監護人。
  因為父母的工作關係,基本上不會在家,有填跟沒填差不多,但是有時候校方又會因為有的沒的原因聯絡,所以我在監護人電話的地方填上了我的手機,打來時我也稍作偽裝。而這次的聯絡,是廣昊跟黃瀅瑄接的,被發現了後沒意外的被念了一頓。
  「你父母的手機怎麼會轉到你同學那?」體育老師有點氣急敗壞。
  「那是我的手機,我爸媽他們很忙啦,不想麻煩他們就填我自己的了。」
  「你這樣不行。唉,算了。」體育老師欲言又止,「你父母手機號碼多少?」
  「他們不會來啦。」我說道。
  「沒有為人父母這樣的,而且再怎樣我們都要聯絡他們告訴他們情況。」
  「好吧。」我報了我爸的手機,老師撥號後,得到的回應是制式的:「暫時無法接聽,請稍後再撥。」
  毫無意外,他只要一出門工作手機就不會通了,唯一能判斷他是不是活著就是看錢有沒有匯進戶頭。接著我再報了我媽的號碼,老師輸入後,接通是接通了。
  「喂?請問是向陽的媽媽嗎?」
  雖然聽不到另一端的對話,但我大概知道會有什麼回答。
  「我是喔。」
  「那個阿……向陽參加運動會的時候不小心跌倒了……」老師話還沒說完感覺就被打斷了。
  而我猜測另一端應該是抱著肚子大笑說:」這種小事之類的。」
  「不是不是,要是小事的話就不會聯絡您了。」
  「所以是怎麼了?」
  「他有幾處撕裂傷,右手輕微骨折,目前打算住院一天做觀察。」聽到體育老師的報告,我真的是傷的有夠慘的。
  「喔喔。」
  「妳有辦法……」話還沒說完。
  「沒關係啦。謝謝老師喔。」
  體育老師愣住了。
  似乎是掛掉電話了。
  我用著一種「你知道了吧」的表情看著體育老師,體育老師也用一種「你家是怎樣」的表情回看我。
  「你的父母沒有辦法來。」老師委婉的說道。
  就我的理解,應該是沒打算要來。
  「我知道。」
  這下倒是讓老師難辦了,原本應是送我到醫院後,聯絡我父母,之後就可以交接給我父母照顧然後離開,但是事與願違,現在離開反而有違老師的道德,但這麼待著也不知道要待到什麼時候。
  而且他一直在我旁邊我也覺得不自在的,有一種一個不是很熟識的長輩在一旁監視你的感覺。
  於是我開口了:「老師你回先去吧!我一個人沒關係的。」
  「可是……」體育老師顯得很為難。
  「我就在醫院,醫院會照顧我,不會有事的。」
  「呃……嗯……」體育老師猶疑了會兒,「你自己還是要注意一點啊。」最後還是摸摸頭的離開了。

  「所以,妳為什麼會跟著來?」而且還跟著待到了現在。
  「妳不是還有比賽嗎?」
  我問式儀,她是跟著老師來的。
  「我才沒那麼冷血,看到一個人摔成這樣誰還有心情比賽啊。而且我是班長,有這個義務。」感覺後半段是講到一半想到順便加進去的。
  「所以你是發生了什麼事?」式儀反問:「正常人沒有辦法用那種姿勢摔倒。」還真是一針見血。
  「該不會又是你之前說的那個鬼遊戲吧。」
  真的是一針見血。
  「……」不知為何,我沒有回話。
  「唉唉。」式儀莫名的嘆起氣來。
  「抱歉。」
  「哈?」
  「害妳輸掉比賽。」
  「你的腦子沒有跌壞吧?」
  「啥?」為什麼我還被罵了。
  「倒是你要怎麼辦?只剩一隻手挺不方便的吧。」突然就轉移了話題。
  我看了看我斷掉包著石膏纏著繃帶的右手。
  我試著稍微甩動,「好像是吧。」還真的滿不方便的。
  「你爸媽呢?」
  「應該一樣吧。」她也知道我家裡的狀況。
  「這父母……真是。」式儀扶額。我聳了聳肩表示不置可否。
  「要不暫時住我家?」
  「不──太好吧。」我拖了長音,猶豫之際選了拒絕。
  「好吧,隨便你。」意外的乾脆。
  閒聊的同時,醫院的門被迅速的打開。發出了些微聲響,理所當然地我跟式儀朝著門那看去。是黃瀅瑄與廣昊。
  「向陽!你有沒有事!怎麼了?」「哇!感覺也太嚴重!」幾近衝刺的跑過來。
  「這裡是醫院。」我提醒,示意他們小聲點不要太激動。
  「你有沒有怎樣?」黃瀅瑄急忙詢問。
  「就……右手輕微骨折,額頭縫了七針,右腳縫了十三針,左腳……」我稍微思考,「八針。」式儀接著說。
  「到底怎樣才能摔成這樣啊?」廣昊用一種看見奇蹟的表情看著我。
  我其實也不知道是怎麼摔的,畢竟我沒辦法看見自己跌倒時的樣子。
  「啊啊!」我突然想起,「對了我的手機。」我看著廣昊。
  「挪。」廣昊把我的書包放到病床旁,連我的包包都一起背來了。
  稍微寒暄了一陣子,「呃、那個……」黃瀅瑄欲言又止──有事礙於其他人無法說出口。
  所以,「廣昊你先出去。」我只好扮黑臉先趕人了。
  「哈?」他一臉莫名。
  「不好意思,可是先出去就對了。」
  「嘖嘖,真是重色輕友。」他的語氣略微不高興,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講什麼東西,趕快啦。」我催促。
  「好好好。再見喔。」語氣真的有點不爽,不過也不能怪他,被突然這樣趕不管是誰應該都會很不爽。
  廣昊離開後,黃瀅瑄沒有馬上說,瞥了一眼式儀後又轉回來看我。
  「她沒關係。」同時說道「我要離開嗎?」
  黃瀅瑄兩邊各看了一眼,「好吧。」語氣與剛剛截然不同。
  「遊戲內容是?」黃瀅瑄詢問我。
  「小精靈。但我不太確定這次遊戲的主題性。」我說道。
  「什麼意思?」
  我說了遊戲的內容,包著小精靈的外殼,內含著其他影響的因素。
  說完王瀅瑄進入了沉思,於是我繼續詢問:「你沒有遇過這種遊戲嗎?」
  「……沒有。」王瀅瑄說道。
  「精神層面的?」式儀問道。
  「是。我到現在還不敢閉上眼。」我苦笑。
  接著語出驚人。
  「果然每次都不一樣呢!」
  式儀突然這麼說。
  「妳?」我驚訝的看著式儀,王瀅瑄反而還沒那麼驚訝,不,她也是驚訝,不過驚訝的點與我不同。
  「欸你不知道?」王瀅瑄問我:「我還以為她跟你一樣是Player你才說沒關係的,結果你不知道?」
  「再說,要是她不是的話,你打算讓一個無關的人聽到這些事?」
  「沒有無關哦。」式儀說道:「他是遊戲社社員,而我是社長。我有權利知道他的狀況。」式儀平平順順,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的說。
  「嗯……」王瀅瑄似乎有些被堵住了。
  「反正,妳也是Player就對了。」王瀅瑄下了個結論。
  式儀稍微說了她的第一次,第一場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