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病人抽風

……
剛踏進花園裡就聽見一陣陣的笑聲，讓我更加火大。沒去管是誰在這種時候還有好心情，我加快了轉動輪子的速度。
現在這狀況用跑的還不如坐輪椅來得快，雖然我心裡多少還有點排斥，但為了救人沒辦法只能妥協。
等我終於抵達兩人所在的水池之後，只看到林僑手足無措的在原地打轉。我忍不住發火：「林僑！救人啊你在這邊走來走去幹甚麼！她跌下去都多久了！」
聽見我的聲音，他轉過來看我，眼角邊有淚水：「林褐哥哥！你快幫幫她，我怎麼知道她一不小心救跌下去了，我、我也不會游泳，附近又沒有人，我叫了好久，也找不到竿子……」
「閉嘴！等等再跟你算帳。」我惡狠狠地看著他，抓著他伸過來的手站起來然後下水。
「好好好，林褐哥哥你之前很會游泳的，不過你自己也要小心，我再去找人來。」林僑說。
我在池塘裡試著踢水，雖然之前燒傷的疼痛依舊，不過游泳應該是沒問題，我深吸一口氣潛進了水裡。
一下水就嚇了一跳，這裡水深幾乎快要有兩層樓高，根本碰不到底。天殺的！精神病院裡有池塘就算了，還做這麼深是想怎樣啊！
我趕緊朝著小藝術家那邊游過去，從後面勾住她的雙臂，拉住小藝術家下墜的身子。
感覺得到在我碰到她的那一刻，整個肌肉都繃緊了，上升的速度又更慢了一些。唯一慶幸的是她沒有太多的掙扎，安分地任我將她往水面上拉。
救生員果然很難當，更別說我游的這麼慢、體力又這麼差，我自己都快憋不住了。
「噗哈！」衝破水面的那一刻，我深吸了好幾口氣。「小藝術家！喂，你沒事吧？」
「咳……咳咳、咳，噁……」她吐出一大口水，跟著喘氣。發現我的手還抓著她的雙臂，不停地扭動著身體想要掙脫，甚至用腳瘋狂踹我的大腿。
「不要……碰我……咳咳。」
「抱歉，我知道你不喜歡人家碰你，」我將她拉至岸邊。「但是現在是緊急狀態。回去給醫生看過之後，你要怎麼生氣都可以。」
岸邊已經有好幾個看護人員在那裏待命了，他們連忙用毛巾接過還沒回過神的小蘿莉，接過她一直死死捏著的娃娃，然後往醫生辦公室那裏去。
林僑則是一臉擔憂的對我伸出了手。「林褐哥哥你沒事吧？我聽若娜說你前幾天腳受傷了，很怕你游也跟著溺水。」
「我自己上去吧，不然等等你被我拉下水。」我沒去拉他的手，逕自往比較平坦的石子那邊游去。
我一上岸，就坐在地板上大口喘氣，空氣真的是活著最需要的東西！我都沒辦法想像那些刻意要淹死自己的人是怎麼想的……
幾個看護遞給我毛巾，「小林先生，醫生叫你等等過去他那邊一趟。」
「他媽的先把這個池子給我填起來！」對著那些人，我用自己也想不到的聲音吼著。「在有精神患者的地方做一個這麼深的池塘，院方到底都在想些甚麼！一定要搞到差點出人命才可以嗎？」
「哥、哥！」林僑湊過來拉著我的手。「你冷靜一點。」
那懇求的語調讓我冷靜了一些，我冷哼。「我還沒跟你這小夥子算帳，讓一個小女孩掉進去是怎樣？你這麼沒用出去別說是我親戚，不會保護女孩子的男人算甚麼東西？」
林僑聽完則是苦笑。「我哪像哥你那麼厲害？腳受傷了也不管就這樣跳下去救人。而且如果我真的下去了，你怕是得就兩個旱鴨子了。我也繞了好遠才找到幾個看護過來幫忙，若娜似乎也沒甚麼事，你就別生氣了吧？」
看護一聲不吭的把我扶到輪椅上，然後說：「抱歉了林先生，我們這邊還有點事情，就不陪您去醫生那邊了。」
「你……你們最近到底有沒有在認真上班啊？」我忍不住語氣放軟，畢竟他們也算是基層人員，對他們發火也無濟於事。「之前到處晃來晃去、現在幾乎不見人影也就算了，人都差點淹死了還要去忙甚麼……」
那名看護一臉無奈：「如果可以我們也很想輕鬆度日，但是現在的情況也算是工作內容，只是相比起來要忙上很多，不然我們也想整天玩病人……咳咳，那麼我們就先過去了，小林先生也請不要太頻繁離開病房。」
說完那人就這樣轉身離開了，我在他後面喊了好幾聲都沒回頭。
「整天玩病人是甚麼鬼啊……我們又不是玩具。」
「林褐哥哥，我進來的時候好像聽到警衛說，最近有很多麻煩人物在外圍晃來晃去，要繼續增派人手欸。」林僑眨眨眼睛，一臉無辜。「是不是因為這樣？」
「這裡不就是家醫院而已嗎？」我比他更不解。「難不成有甚麼寶藏在這裡讓人覬覦？」
「可能有又可能沒有吧……或許是跟院長有點關係也說不定，畢竟這家醫院也算是我們家投資的。」
嗯嗯，原來是我們家投資的啊……啊？甚麼鬼，我們家投資的？看到我疑惑的表情，林僑瞪大了眼睛。
「林褐哥哥……你不會還沒想起來家裏的事吧？我們是林家的人啊，林家。」
……姓林的人的家就叫林家啊！難道不是這樣嗎？
「唔嗯嗯，怎麼說。」他一臉為難。「因為林家人說這種話好奇怪，跟自家人說這種話感覺更怪了。」
「你繞口令啊，趕快說明不要浪費我時間，我還得去看看小藝術家怎麼樣了。」
「簡單來說就是，哥你認為的那種林家到處都有，可是我們家是那種……呃，講出來全國的人都會瞭然於心的那個大家族……也就是阪喬林家啦！」
好吧，她這麼說也不是沒有道理，就像難不成富商會走到哪裡都跟別人說自己是富商嗎？肯定不會的嘛！當然是等別人自己認出來啊。
別人也不會一見面就跟他說，你是我們的富商，國家裡最有錢的那一個。只是我覺得有點冤枉啊，就因為這種事情到現在才知道自己是阪喬林家的人。
阪喬林家……阪喬林家……這名字為什麼那麼熟悉，是不是在那裏看過？
我突然想起來，那時我在醫院裡剛醒來沒多久時看到的新聞，似乎提到到了這個名詞。但是那上面，我記得新聞的內容很嚴重，似乎是……
「那上新聞的那一對母子是誰？」我臉色發白，牙關不停的打顫。「是我們家的誰？」
「那個啊……」林僑講到這裡不說了，眼神四處打轉。「哦，我想起來了，那個不是啦，嚴格來說不算是我們家的人。是新聞媒體誤會了才那樣說，哥你也知道，新聞媒體都喜歡亂報啊！只要消息夠勁爆、夠讓人注意。」
真的無關？我觀察著林僑的表情，想從他臉上找出蛛絲馬跡，卻沒有看到半點說話的蹤跡。
說真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那麼緊張，整個家族大到本家和分家的人都感情不和睦了，就算真的是我們家的人好了，那對母子也有可能是我的遠親。
……我到底為什麼會那麼擔心呢？不過既然林僑沒騙我，那應該就是媒體亂報導了吧。
「哈哈哈，哥你真該看看你現在的表情，居然可以為了別人緊張成這樣，難不成是愛心氾濫嗎哈哈哈～」
「吵死了！」我粗聲說。「這當然會擔心吧，萬一是我很親的人怎麼辦？這一定是會傷心的啊。」
「是～是～」林僑一臉不以為然，甚至嗤了一聲。「可是沒用的人拋棄掉就好了吧？老爺子也是經常這麼說的啊，『沒用的人扯後腿斬草除根、有用的人收著回收再利用』。哥你還記不記得這句話啊？」
「我們家老爺子是鬼吧？這種話指商場的夥伴和對手還差不多，用在家人身上也難怪本家和分家會對立了……」
我碎念著，有那麼一瞬間，林僑的眼神忽然變得極冷，有如刀劍一般銳利無情。
但是當我在眨眨眼，他又回到了之前那個人畜無害的笑容，然後蹲到我身旁說：「林褐哥哥，我可以問問你為什麼不想逃院了嗎？小若娜說你之前忙著惡整警衛呢，是因為受傷了不方便到處亂跑嗎？」
「你是很希望我逃院嗎……我只是不急於這一時而已，雖然最近警衛得巡邏好像沒那麼密集了，但以這狀況我大概很快就被抓回來了吧。只能說時機雖好、但運氣不好。」
我不爽地戳著他尚未成長的胸膛。「再說你也是我家屬吧，你倒是去醫生那邊簽簽文件帶我出去啊！」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啊。」林僑苦笑。「家裡就只有那堆討人厭的大人，你不再就只剩我一個人了。可是你的監護權在宿鶯姐姐那裡，如果不是她簽就不算數呢。」
「那我這樣逃院得去哪裡啊？」我苦著臉，眼神死的看著林僑。想到林宿鶯上次表現出來的態度就一陣後怕。「回家了會被殺掉，被抓回來之後宿鶯那傢伙過來我還是得死一次。」
林僑舔舔嘴唇，開心的手舞足蹈。「你可以來我這裡啊，我不住家裡～有你陪我在哪裡都不會無聊了！之後我們在一起想辦法，讓你名正言順地回去原本的位置上！只要有方法有好處，老爺子不會在意的。」
……總覺得這個孩子比我想的還要遠，我只是在想該不該落跑，這傢伙就已經想到那麼遙遠的未來了。
不過從他一直提到老爺子來推測，那人應該是林家的大家長，所以也就是……家主的意思嗎？
那我到底是本家的誰啊……跟那老爺子的關係又是甚麼？
但我沒繼續向林僑問下去，總覺得自己跟他的思維不在一個頻道上面。
真的還挺好奇的，如果是大家族的話網路上應該有我們的家族譜吧？可是我的手機分屍狂還沒修好，這裡的訊號也很差。
不然跟林僑借？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
「林僑，你手機借我，我有東西想查。」
「咦？哥你有想知道的東西問我就好啦？我都會跟你說的。」
呃……我為難的看著他，想試著用眼神打動他，但毫無效果，反而換來疑惑又無辜的小天使表情。
不是說不相信他……但是總覺得有些事情，就這樣當面問還是有些尷尬啊，我也不想讓他太清楚我心中的疑問。
「話說回來，哥你不是要去看看小若娜怎麼樣了嗎？我也想向她說聲抱歉，不如我們先過去？」林僑建我許久沒反應，提議道。
我嘆了一口氣，無奈妥協。
「好吧，走吧。話說回來你別那樣叫她，分屍狂說她不喜歡別人叫她名字。」
「分屍狂？呵呵，林褐哥哥你還真是溫柔呢。」林僑笑著轉過身去，「對每個人都好是很要不得的喔，而且你跟她……應該認識沒多久吧？這次的記憶不是幾周前開始的嗎？」
後面那句話語氣裏頭有點怨念，我有些意外。
這孩子到底在想些甚麼，真的很難理解。我沒去深思他說那句話的涵義，也沒注意到林僑臉上高深莫測的表情。
「溫柔嗎？」我說。「只是簡單的關心而已吧？」
林僑只是笑了笑，沒說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