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責任之重

第十七章　　責任之重


　　秋天的夕陽照進放學後的社團教室，連空氣的灰塵都看得很清楚。
　　「相信我，再多看幾遍，馬上就沒感覺了。」
　　「笨蛋小容，多看幾遍反而能從中挖掘更多東西。」
　　「先說好，我絕對不要再看第二次。」
　　我盤手將臉撇過一邊，翹嘴地說。
　　「可是我會想看第二次。」
　　「哇～真的嗎？小妍。」
　　「嗯，不過我在意的不是劇情……因為電影的鏡頭還蠻美的，想要研究一下。」
　　王淨妍如實地說，自己想看的並不是劇情，而是電影畫面。
　　「你看吧，連王淨妍也不想重複看劇情。」
　　「欸！她又沒那麼說。」
　　「對啊……」
　　遭到曾怡婷反駁後，王淨妍也朝著我投來冰冷視線。
　　平凡的放學時間，如同往常，我們三人會聚在這間教室聊聊天，或找點事情做。
　　這時，教室的門發出聲響，並傳來低沉的說話聲。
　　「不好意思。」
　　說話的同時，後門也被打開。我們看向後方，三位穿著球衣的高大男生站在那裡，表情嚴肅地看著我們。
　　王淨妍似乎感知到場面和剛才不太一樣，肩膀縮了起來。
　　「請問金煦宇有來過這裡嗎？」
　　「社團課的時候來過，怎樣嗎？」
　　中間的男同學率先開口，曾怡婷馬上回應。
　　我認識那位說話的男生，他是球隊的副隊長，名字叫做石哲翔。
　　「切……我們走！」
　　石哲翔咂嘴一聲，對後面的跟班發號施令。
　　「等一下！至少要說明發生什麼事吧！」
　　曾怡婷大聲叫住他們，語氣有些焦躁。我和王淨妍只能沉默不語，在旁觀察。
　　他示意兩名隊員先行離開後，身體轉向面對我們。
　　「隊長……金煦宇沒有來練習。」
　　「怎麼會，他答應過我的，他應該會去才對啊。」
　　「這不知道是第幾次，練習時不是早退，就是不來，傳訊息也找不到人。」
　　石哲翔握緊拳頭，看得出來他正壓抑著怒火。
　　「我沒看過那麼生氣的教練，金煦宇這小子……」
　　我的心中一直感到好奇，金煦宇一直翹掉練習，怎麼可能都沒事。球隊與軍中有幾分類似，隊員不參加操練，不進行回報，上頭絕對不會置之不理，一定會予以連坐嚴懲。
　　然而，籃球隊的運作依然正常地弔詭，沒傳出什麼風波來。本來我也覺得會繼續平靜下去，沒想到，事情終究還是爆發了。
　　這件事情，我早就插手了，得問清楚才行。
　　「那麼教練是怎麼想的？讓他卸掉隊長身分嗎？」
　　「教練說過了，要讓他退隊再加上記過。」
　　聽到石哲翔的回答，曾怡婷猛然站起身。
　　「不行那樣！我也要去幫忙找！」
　　「勸你別插手，這是我們籃球隊自家的事。」
　　「不行！小宇只是一時喪氣，他不能離開最愛的籃球啊！」
　　曾怡婷的表情心急如焚，她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金煦宇失去打球的理由、歸宿、動力。不，她只是單純地不想看到，喜歡的人灰心喪志的模樣。
　　但就算找到了，也不能改變什麼。況且，要是他在網咖被找到，事態恐怕會比現在更嚴重。
　　「曾怡婷，他說的對，你去找是沒用的。」
　　我搖搖頭阻止曾怡婷，王淨妍也一臉擔心地看著她。石哲翔沒說任何話，看了我們一眼後，直接走人。
　　教室裡，剩下三人份的沉默。
　　被阻止的曾怡婷，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臉色看起來很差。
　　「怡婷……」
　　王淨妍插不了手，臉色凝重地擔憂著她。
　　「小宇什麼都不說！我只能一直猜！」
　　「那位叫煦宇的同學……我也不懂他在想什麼……」
　　曾怡婷滿臉通紅，生氣地狂往地上跺腳，王淨妍也跟著苦惱。
　　看著一旁的兩人，焦躁情緒湧上我的身體。
　　退隊加上記過，事情非同小可，甚至到了無法受控的地步，教練僅須搬出學生社團管理條例，以屢次翹掉社團課程的名義，加上翹掉球隊練習佔用的最後一節課，就能記一兩支大過處分。
　　金煦宇同時也是籃球社的社長，依照社團規定，學生未確實擔任幹部，受到的罰則除了卸任也是要記過。
　　弄個不好，加加總總起來，情節甚至會嚴重到必須退學。
　　金煦宇一個人惹出的事情，牽動了所有人，讓我們如此擔心，然而他自己卻毫不在意。
　　他的所作所為，無疑是對我們的背叛。
　　不過，這都是藉口，我生氣的點不在這裡。搞不好，僅僅只是想要他負起責任。
　　曾怡婷自然是苦惱的表情，王淨妍也間接被她的情緒所渲染，低垂視線，皺起眉頭露出不安的表情。
　　看著低沉的她們，我的心情不知為何跟著不好受。
　　我刻意撐開緊繃的臉，向她們搭話。
　　「放心啦，你們兩個，我可是金的好朋友喔，就交給我處理吧。」
　　「林一容……」
　　王淨妍聽了，對我露出苦笑。曾怡婷不看我這裡，隨便應個聲。
　　我拿起手機，走到教室外，腦袋急速運轉著，不停思考他說過的話語。
　　快想啊！金是為了什麼而翹掉練習？什麼理由？什麼心情？
　　那天的出遊……他沒有碰籃球……
　　他曾說過，假日籃球社團解散的事……
　　在公園時露出的表情……是緬懷又或是什麼心情……
　　還有不久前提到的假日一詞……
　　思緒混亂，要整理好需要不少時間，身體卻自動按下通話鍵。
　　『喂？』
　　「啊，金嗎？這個假日要不要打球？」
　　嘴巴自動發出了聲音。
　　『打球？』
　　「對，就你跟我。」
　　『……』
　　對方沒有回應，讓呼吸聲填滿沉默。
　　「不是啦，我們很久沒一起打球──」
　　『好啊，只是輕鬆打的話。』
　　我話還沒說完，他就接受了，比我想得還要容易。
　　「那就這樣，晚點再聊。」
　　『嗯。』
　　我按下通話結束的按鍵，思考著自己有沒有做錯，有沒有更好的方式。
　　不過都無所謂，我只需要他誠實地跟我說，找個能彼此對談的時間、場所，如此而已。
　　一放下心來，便不想花費心神去面對她們。我靠著走廊圍牆不動，吹著傍晚的秋天涼風。
　　看向走廊外，被些許雲層遮擋住的夕陽，柔和地可以多瞄幾眼。
　　霸佔著景象的自己，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