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無聊男子的假日生活

第十五章　　無聊男子的假日生活


　　陰天的禮拜六早晨，我從家裡騎著自行車前往金煦宇的家。
　　位在他家門前的我，在等著他準備的期間，看向隔壁三樓高的獨棟透天厝，三樓有人稍稍掀起窗簾，與我對上視線後，伸起拳頭像在說「靠你了！」。我點點頭回應她。曾怡婷就算在假日也堅持要綁雙馬尾，裝有色隱形眼鏡啊……
　　金煦宇從鐵門旁的小門牽著自行車走出來，我們這就出發。
　　說實話，我沒必要幫曾怡婷的忙，我和金煦宇之間是例行保持聯絡，而她的目的對我來說只是順便而已。
　　前幾天，我撥了電話給金煦宇，想要約碰面，剛好他也有此意，約好時間後，促成了這次見面。
　　我們沒有討論行程。不排行程是男人的浪漫，對我來說，假日就該這麼過，和朋友一起出遊，想去哪就去哪，如此一來，方能獲得一個悠閒放鬆的假日。
　　首先，我們來到了召喚峽谷──啊不是，是網咖。
　　網咖不是乖乖牌會來的地方，教官要抓翹課的學生，第一個跑的場所就是網咖。
　　避開充滿煙味的一樓後，來到人較少的二樓區。
　　我們選好座位，開啟線上遊戲，一邊吃著炒泡麵當作早餐，一邊啜飲紅茶，坐在單人沙發椅等待進度條的期間，也能讓人如此享受，網咖真是太棒了！
　　手無寸鐵地走進召喚峽谷，結果沒多久的時間，我就被躲在草叢的敵方陣營給秒掉了。
　　「最好愛護自己的生命，雷包。」
　　「欸等等！不是！我很久沒玩了。」
　　金煦宇用他獨特的細長眼睛瞪過來，我慌亂地說出事實。好……我知道的，弱砲都說這種話……
　　「這遊戲也改太多了，裝備的能力調幅落差好大，如果是以前……一定可以電爆他們。」
　　「閉上你的狗嘴，趕快適應過來吧。」
　　「切……」
　　他有時講話還蠻凶的，雖然是打嘴砲沒錯，卻老是使用一號表情。不過跟他相處過的人，其實都知道他沒惡意，我也算是很習慣了。
　　「讓開讓開！我要開大──啊啊啊！！抱歉……等我100秒復活……」
　　「空大又被敵人秒殺是哪招……技術爛到沒話說了。」
　　看到我自信滿滿地秀操作未果，隔壁的他無言地按住額頭。
　　打了三場之後，不，是輸了三場之後……我開啟其他升上高中後就沒再碰過的遊戲，城鎮高速公路和弓箭手村都去過一遍之後，我又點開單機遊戲來玩。
　　預定的時間結束，我們走出網咖，我看了手錶一眼，時間近中午十一點。
　　「再來呢？」
　　「跟我走就對了，那間差不多要開門了。」
　　金煦宇的回答明快，有種酷酷的俐落感。
　　騎過五、六個路口，現在來到撞球館。撞球館同樣也不是乖乖牌高中生會來的地方，煦宇小朋友最近有點叛逆喔。門口明明貼著禁止吸菸，裡頭卻充滿煙味。
　　付好預定時間的錢，昏暗的室內角落立即開了盞燈。
　　我拿起三角框一顆顆排好撞球，金煦宇在一旁拿起方正的藍色巧克，有模有樣地磨起球桿。他的動作很熟練，看起來是個好手。然而下一刻，我們面面相覷。
　　「你也不知道規則？」
　　「等等，我上網查一下。」
　　他拿出手機查詢，隨後又收進口袋。
　　「太麻煩了，我們自己訂規則吧。」
　　「好喔好喔……」
　　我露出生硬的微笑。那你剛剛是在專業什麼……
　　同樣都是初學者，金煦宇打入洞得來的分數卻比我高出許多，他看了隔壁大叔們的動作，模仿他們壓低身子擊球。
　　範本在眼前，我也跟著依樣畫葫蘆。
　　「為什麼不會進！？」
　　「那是因為你不會算角度。」
　　謝謝你的直白，金。
　　「角度預判得挺不錯的，你本來就打過嗎？金。」
　　「不，大概是打過籃球的關係吧，把感覺挪過來用而已。」
　　「真假……」
　　他的運動神經真的很好，一邊模仿大叔們的動作，一邊用自身協調性調整。打球需要的落點預判，也能運用在撞球上，心裡不由得佩服起來。
　　我猛然想起，他除了會打籃球外，在體育課上的各種運動都很擅長，常常拿過獎牌，可是卻從來沒拿過第一。
　　能當上隊長證明自己，卻開心不起來嗎……
　　燈光熄滅後，肚子也餓得咕嚕咕嚕叫。離開撞球館的我們，在鎮上繞啊繞，經過的餐廳似乎都客滿了，隨後來到了海苔飯捲專賣店。
　　點完餐後，我和金煦宇坐在店外的椅子等待餐點，這時我的手機震動一下。
　　『你覺得中午要吃什麼？』
　　王淨妍傳了訊息給我。
　　特地傳了這種問題，代表她真的想不到，或者是放棄思考，畢竟這真的是很困難的問題，每天都必須為此煩惱。
　　我稍微思考一下，按了傳送鍵。
　　「我覺得來點公寓旁的平價鐵板麵配蘑菇醬加上玉米濃湯。」
　　『不錯的主意，那我叫熊貓。』
　　「就在隔壁而已，請出門曬曬太陽，小姐。」
　　雖然今天是陰天。
　　接著她傳了有厭世眼神的貓咪給我，上面還寫著「我好累……」的字眼。
　　「你不是累，是懶吧！」
　　當我第一天認識你嗎……公主大人。
　　『啊還有……幫我買化妝水、立可帶，還有汽水……西瓜口味的。』
　　「你當我熊貓嗎……而且我今天不會回去。」
　　再更進一步說，要去哪裡找西瓜口味的汽水，請你告訴我，公主大人。
　　要是繼續秒回，她可能會提出更多麻煩事，總而言之，先關掉螢幕吧。
　　「容，你明明在嘆氣，看起來卻有點開心。」
　　「嗯？有嗎？沒有吧，我很平常啊。」
　　金煦宇不發一語地緊盯過來，我立刻以淡定的表情回應。因為王淨妍太廢了，覺得有點好笑而已。
　　中午時刻，我們來到高鐵橋下的堤防，享用午餐。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清幽的好地方，在高處能一覽曾文溪以及對面城鎮的風景。由於是在高鐵橋下，既遮陰又涼快，而且在這裡野餐，有一種來到世界邊緣的浪漫感。
　　我們彼此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享受在當下。
　　今天已過了一半，光是整個早上就非常充實，但如果是容易疲倦的她，可能馬上就累得想回家。不能盡情體會旅遊，還真是難為她了。
　　「來消耗胃裡的食物吧。」
　　「嗯，騎自行車兜風剛剛好。」
　　金煦宇不講明地提議，我將他的想法實際說出。　
　　於是，我們前往另一個鎮上。
　　目前來到的城鎮，有著低海拔的小山，沿著樹林往上騎，一路蜿蜒穿梭山路，來到藝術大學。我們在此休息一陣子，便折返原路下山。
　　下山比上山輕鬆，不需要踩踏板即可前進，風徐徐地吹過，太陽被樹林遮擋，隨著自行車前進，陰天有的白色陽光不斷搔刺著眼睛，我看向一旁的金煦宇，他露出無比放鬆的表情，我在心裡為他微微一笑。
　　我們之間像是君子之交，不會過度干涉對方，所以我這次也不會挑明地說。跟其他人比起來，我姑且算得上是瞭解他。就我看來，他只是還不習慣掌管球隊的責任。
　　有的時候，排山倒海的壓力襲來，會使人將問題擱置一邊選擇逃避，但到最後還是會回來，設法解決問題。不管怎樣，人偶爾就是需要放風。
　　下午三點，來到我們鎮上的撞球館。
　　我不擅長撞球，自然是被他輕鬆擊潰。在我氣餒地坐在一旁休息時，有個和我們同年紀的女生找金煦宇搭話，她搔著頭，一臉緊張地詢問金煦宇的比賽意願。
　　出門能遇到女生搭訕，該說真不愧是外表高冷的韓系帥哥嗎……
　　金煦宇和她對打，勝負一直持平，一旁的我則是看得目瞪口呆。
　　這個女生撞球打得好厲害……感覺一定是撞球館的常客。
　　最後由金煦宇險勝，那個女生向金煦宇道謝後，快步地走回自己原本待的地方。
　　「走吧，容。」
　　「咦？要去哪？」
　　「還用問，當然是網球場。」
　　「網球場？跟那些阿伯們？」
　　還、還有啊……今天會不會太過充實了點，而且除了網咖以外，其他全部都是休閒運動，金煦宇這個人到底有多愛運動啊。
　　下午四點多，照射在建築物上的光影增添幾分澄黃，我們在無人的鄉道中並排穿梭。
　　「今天行程還蠻緊湊的，一般人早就累到回家了，能跟得上我的人，果然只有你一個呢，容。」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金。」
　　體力不充沛的人，無法跟上今天的節奏，對他來說，我是少數能奉陪他的人。然而我話中的意思有點不太一樣。
　　在我灰心時，不顧周遭視線，肯與我往來的人，金煦宇是第一個。所以我認定他是我的好朋友。雖說他本身就是不懼怕別人怎麼看待的人，但也因為如此，金煦宇是特別的，不是我討厭的那類人，我想讓這份友誼長久地持續下去。
　　自行車的影子已經變得狹長，看著看著，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欸金，平常這個時間，你不是會去家裡附近的籃球社團嗎？」
　　「那裡早就解散了，我改去其他公園打球。」
　　「解散了啊……我記得你小二就待在那裡了，感覺有點可惜。」
　　「不管交情再久，終究還是有這一天的。」
　　要保持細水長流著實困難，令人無法認同更多。
　　話題結束後的沉默維持許久，我們互相配合對方的速度前進。這時，夾雜眾人喧嘩與鐵碰撞音的鼓譟聲傳來耳邊，金煦宇慢慢煞車停下，我跟著他看向的地方望過去。
　　偌大的公園廣納了排球場與籃球場，有的人打著球揮舞著汗水，有的人席地而坐觀戰，也有的人成群聊天，每一個人看起來都好愉快。
　　停頓的時間有點久，我再次看向靜止不語的金煦宇，一瞬間他露出落寞的神情，彷彿在緬懷什麼似的。
　　一整天下來有個想法在心裡迴盪，不曉得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他好像在找什麼……
　　「啊啊──有點累了，我是不是老了？」
　　他伸伸懶腰，用今天第一個笑容看向我。
　　「別說傻話了，有這種體力卻說自己老，換作是其他人度過今天的話，我看早就躺在臨終病床了。」
　　「說得也是，這種爛比喻只有你想得出來。」
　　他像是鬆了口氣地燦爛一笑，我也講出「就是說啊」跟著笑起來。
　　他收起燦爛的笑容，露出滿足的表情看向我。
　　「那麼……今天就先這樣吧，畢竟我可是老人，要回家睡覺了。」
　　「喔！掰掰～」
　　他轉身騎著自行車離去，我在夕陽下目送他的背影。
　　果真是這樣，只要散散心就沒事了。
　　下一次，他就會回到球隊了吧。
　　我轉動單車龍頭，帶著無比充實的心情，將豐收一天刻印在腦海裡，隨後踩動踏板，朝著夕陽向前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