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殉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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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5-03
第二天,馮志超身上纏著兩三條紗布,被人從牢房裡提了出來。
馮志超冷笑一聲,問:「怎麼,又要打我了嗎?」
警察答:「不是,是有人想見你。」
「想見我?不會是徐望龍吧?」
「你到了就知道。」
帶著疑惑,馮志超最終被領進了一間四面鐵壁的密室之中,而在房間中央,陳國強就站在那裡。
「陳國強?怎麼是你?」馮志超驚訝道。
陳國強說:「我拜託我叔叔幫忙開的後門,長話短說,我只有三分鐘的時間,監控也都關掉了,沒有人監聽。」
而馮志超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直截了當地答:「我不走,對話結束。」
陳國強那麻木的臉上明顯又多了一些陰云:「別死犟了,馮志超。我叔叔給我看你在醫院的照片了,被打的不輕吧?只要你態度軟一點,我叔叔就能找借口放了你,我也在外面安排好了,只要你一出警察局,立刻就有人接你出國。」
馮志超搖了搖頭,答:「我有三件事要確認。第一件事:徐望龍到底如何看待林磊的死,我已經確認了。第二件事:如今的公安局到底是誰的權力更大,在我挨完打后也知道了。只剩下第三件事:徐望龍到底,還有沒有救。」
「這三件事有那麼重要嗎!」陳國強怒了。
馮志超無奈地笑了笑:「非常重要。國強,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沒上過大學,沒什麼文化,不懂的那許多彎彎繞,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所以,我一定要確認一些事情,算是以此來給你們提個醒吧。」
陳國強聽罷,頓了頓:「你可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時間也差不多了,你該走了吧?記得兩件事:第一,千萬要小心楊政委,他的話語權可能已經超過了你叔叔;第二,如果我真的......真的死了,你們就趕緊走吧,徐望龍已經沒救了,大家都很危險。」
說完,馮志超便主動轉身,離開了房間。陳國強動了動嘴唇,似是要說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當天下午,陳國強叫來了韓琳和張欣妍,三人在一間咖啡館的隔間里相聚。
張欣妍一見面,便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馮志超還好嗎?」
陳國強丟出了自己的手機,上面的照片正是馮志超接受治療時的照片,看起來慘不忍睹。
「天吶......」張欣妍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嘴。韓琳在一旁看著,也蹙起了眉頭。
「事情就是這麼回事。」陳國強淡淡地說,「我還是那句話,趕緊走吧,離開這裡,這是為你們好。」
張欣妍沉默了片刻,猶豫著搖了搖頭:「我...還不想放棄,最後一絲希望。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離開。」
陳國強問:「馮志超瘋了,你也瘋了嗎?」
這時,韓琳忽然開口了:「不,我昨天想了一夜,似乎能夠理解馮志超了。記得魯迅先生曾說過:願中國的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份光,就如螢火蟲一般,也可以在黑暗中里發一點光,不必等待炬火。馮志超他就是在燃起炬火,燃起屬於他自己的炬火。」
「可是這份炬火毫無意義!」
「也許吧。他個人的炬火太過渺茫,終於也無法照亮整片夜空。但是,他並不是瘋了,我們就算不能支持他,但至少......請不要去詆毀他。」
陳國強聽罷,深吸一口氣,緩緩問道:「這麼說,你們是都不肯走了?」
兩個女孩子堅定地點了點頭。
「該死...」陳國強罵了一聲,「那我也留下來,看看風頭吧。你們兩個女娃都有這種勇氣,我一個大男人沒有理由夾著尾巴逃走。」
與此同時,公安局裡。徐望龍和馮志超又坐在了審訊室里。
馮志超笑了笑,說:「我以為你不會再見我了,昨天叫來四個人給我往死里打......老楊現在就在那塊玻璃後面看著吧?」說著,他就向著單向透視鏡努了努嘴。
徐望龍長呼一口氣,說:「行了,馮志超,別扯那些沒用的。我今天來見你,是想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承認自己的錯誤。」
「承認錯誤?什麼錯誤?」
「裝什麼傻!當然是你昨天講出的那些不當言論!」
「不當言論?你是這麼定義的嗎?」
徐望龍得意地雙手抱胸,答:「當然。我們國家現在正在高速發展,而外部環境又極其惡劣,所以容不下任何膽敢動搖軍心的人。看看現在的輿論風向吧,還不能說明問題嗎?像你這樣的人已經越來越多的閉嘴了,他們都知道自己理虧,無法說服我們。」
馮志超嗤笑一聲,說:「越來越多的明白人閉嘴,不是因為他們理虧,而是因為你們的背後有個大靠山。雙方從一開始就不是在平等的對話,討論又有什麼價值?」
徐望龍不屑道:「笑話!我們又沒有讓他們閉嘴。就如同你我之間一樣,你不一樣在大放厥詞嗎?」
「那麼,你覺得我們現在是在平等地對話嗎?」
徐望龍一時沒有回答,馮志超也沒有追問,而是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終於,徐望龍主動避開了視線。
「你又來了。」徐望龍嘆了口氣,「楊政委說的沒錯,你站在了我們的對立面,所以看待任何事物,都只會得出與我們為敵的結論。」
「錯了。」馮志超的語氣很平淡,卻無比堅定:「我的敵人並不是你,而你的敵人也不應該是我,如果連這個問題都搞不清楚,那麼一切都無從談起。」
徐望龍不禁皺起了眉頭,厲聲質問:「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
還未說完,審訊室的門便再次打開,又是四名壯漢走了進來。
馮志超哀嘆道:「又要打嗎?」
徐望龍反而鬆了一口氣,想要起身離開:「那我就先走了。」
然而這一次,一名壯漢卻按住了徐望龍,冷聲道:「給我老老實實坐在這,好好看著。」
「啊?」徐望龍頓時有些懵。還沒搞明白什麼狀況,卻見這四名壯漢又像昨天那樣,開始瘋狂毆打馮志超。
「嘭嘭」的悶響不絕於耳,拳拳到肉,地上很快就變得血肉模糊。徐望龍幾乎零距離地看著這一切,看著馮志超被打的不成人形,頓時怕的渾身發抖。
而單向透視鏡的後面,楊政委對身邊的一名警員示意道:「讓那四個人先別打了,給徐望龍一個榔頭,他應該明白什麼意思。」
那名警員多嘴問了一句:「如果徐望龍不明白呢?」
楊政委透過鏡子看著審訊室里的場景,眼神無比冰冷,淡淡道:「不明白?不明白的話......他就沒有價值了。」
警員立刻懂了他的意思,於是轉身離開......
不多時,警員便拿著一柄榔頭走進了審訊室:「夠了,先別打了!」
四名壯漢聞聲逐漸停了手,而此時的馮志超倒在血泊之中,意識已處於消散的邊緣。
這時,警員走到徐望龍的面前,然後將榔頭遞了過去,低聲囑咐道:「你明白什麼意思的。」
徐望龍剛剛處於恐懼之中,還沒有走出來,卻聽得這一聲囑咐,便立刻打了個哆嗦,幾乎條件反射般的拿過了榔頭。其餘人見狀,也明白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了,於是各自退開一些距離,靜靜地看著。
徐望龍握著榔頭的手已被汗水浸濕,每向前挪動一步,都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般,躑躅再三。真的要這樣做嗎?真的要這樣做嗎?徐望龍不住地問著,不是問自己,也不是問別人,只是不這樣問的話,似乎身體就無法移動。
他就這樣,一步,一步地,緩緩走到了馮志超的面前。馮志超看著徐望龍,看到了他的腿在顫抖、手在顫抖、就連身體都在顫抖,那圓瞪的雙眼中充斥著恐懼。於是,馮志超露出了微笑。
「徐望龍...清醒過來吧,你還有救......」
「我...我...」徐望龍猶豫著、顫抖著,目光開始遊離,內心渴望著逃避。
這時,那名警員走上前,拍了一下徐望龍的肩膀,低聲說:「看來,你已經沒用了。」
「啊——!!!」徐望龍終於崩潰了,他奮力掄起手中的榔頭,向著馮志超的額頭砸了下去。這一瞬間,馮志超閉上雙眼,發出了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