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種族的差異(四)

時間──神初65年12月初。

蒙布朗‧威廉‧史坦因正在家裡二樓房內別間的更衣室打理自己的服裝儀容，雖貴為赫布利格蘭斯頓大陸的人類代表陸之王，衣裝也並非如舊世代的國王或皇帝那樣與眾不同，只是簡單的三件式西裝。

威廉照著鏡子以右手調整頸上的領帶後，拿起桌上的梳子稍微梳理了下那頭酒紅色的短髮，威廉的住所坐落在薩格蘭姆市東區靠近中央國會的邊緣，雖說是邊緣但離自己上班地點還是有三十幾公里，單程約需6-8分鐘的時間，因為是人類代表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不需要與一般民眾那樣，外出到定點搭乘磁特車(全自動磁浮特速車)，擁有配車(與一般磁特車不同)的權利只需運用VE終端登入程式叫車，公司便會將配車派到宅邸門口迎接威廉。

在簡單的打理好服儀後，威廉步出臥房一步一步的往用膳的地方前進，看得出宅邸的構造與裝潢相當的氣派，說起來自古以來王室貴族甚至伯爵、公爵等等，家裡都會有管家與女僕隨伺在旁，只是在新世代神初紀年的現在，此景已近乎少見就連大企業家族法蘭斯特沃的緹雅家裡也沒有。

不過從結論而言史坦因家確實是存在管家及女僕，當然清潔環境的工作現已交由人工智慧AI的管家機器人來做，然而貨真價實的人類管家和女僕，並不是自願就能做的，而是自舊世代以來就服伺在史坦因家身邊的世襲家族，波羅一族及其分家波爾一族。

「帕姆爺，紗夏呢?」

從玄關大門入內後，眼前是一座T字型的樓梯，而威廉從右手邊的樓梯緩步的走下來，並對著在一樓樓梯旁待命的管家帕姆‧波羅如此問到。

「早上好老爺，小姐已在用早膳。」

這位留著一頭蒼白白髮及蒼白眉毛的老人，即便臉上已留下歲月的痕跡，但掛在臉上的是一副和藹的笑容，他正是這宅邸唯一的一位管家，而帕姆爺的稱呼不只是威廉連同威廉的女兒，米歐蕾‧紗夏‧史坦因也是這麼稱呼這位老管家，實際上對這對父女來說帕姆爺已經算是家人一般的存在了。

接著帕姆爺隨後與威廉來到用膳的地方──飯廳，只見一張方形的大餐桌旁，一位與威廉相同擁有酒紅色長髮的女性正在用餐，身後站了兩位身著連身短裙，袖邊折起和白色的圍裙，頭上戴著緞帶的女僕，分別是黑色長髮的栗蘭香‧波爾以及黑色短髮的栗桂花‧波爾，站姿就像是訓練過一般，雙掌交叉自然的放置在腹部前，而兩位女僕在看見威廉的當下，微角度鞠躬的同時異口同聲的說道。

「早晨好老爺。」

只見威廉舉起左手致意了一下，身後的帕姆爺亦點頭示意兩位女僕，這裡栗蘭香、栗桂花沒有對帕姆爺道聲早安，是因為管家與女僕們很早就睡醒並開始一日的工作，因此早已打過照面。

坐在餐桌旁的紗夏拿起餐巾，擦拭了下小嘴後自座位上起身站了出來，接著雙手拉起左右兩旁的裙襬，右腳向後跨了一步左腳微蹲了一下，緊閉的小嘴張開說了一句。

「父親大人早安。」
「恩紗夏也是早安。」
「那女兒先去上學了。」
「路上小心。」

每次的招呼、請安、點頭、致意，父女倆簡單的對話，加上每位女僕和帕姆爺的一舉一動，所構築出來的景象，這便是陸之王的宅邸裡每日早晨在平凡不過的畫面，雖然今天威廉與紗夏父女倆早餐的時間看似被錯開，但並不一定都是這樣，有時兩人還是會有同桌吃飯的時間。

就在紗夏離開之後，威廉並不是悠哉的享受滿桌的早餐美食，畢竟他的時間相當的寶貴，在餐桌前不只是使用雙手張嘴舉嚼食物，這時的威廉已開始工作，首先在身旁的帕姆爺拿出了他的VE終端，並打開前一晚睡前整理的威廉交代隔天一日行程資料複誦給他聽，雖然這貌似秘書的工作可以說是管家的職責之一，但是威廉實際上在評議會確實是有一位秘書在專責打理他的辦公事務。

「今天上午10點與中央區治安局局長隆道‧理查德有會晤，針對近期治安的檢討及其應對，還有面對新聞記者的說明檢視，中午時段與評議會的議員同時是東區交通建設財閥的董事長有飯局，主要…。」
「等等帕姆爺，今日的飯局因對方有事而延期，所以略過吧。」

其實威廉一早起來從床上睜開雙眼，第一件事並不是刷牙洗臉或換裝，而是打開他的VE終端檢視是否有在他睡眠期間，有發生並沒那麼緊急尚不需要犧牲睡眠時間來處理的國政之外的資訊，通常像是行程調整這類型皆是經由秘書告知。

「是，那下午的行程除了整理、審核、批准國政文案之外，4點時要往西區的醫療機構做慰問專訪，以上…。」
「嗯辛苦了帕姆爺。」

每當帕姆爺粗略的講完後，威廉常常會說句辛苦了來回應他，而帕姆爺並不會特地回應而是面露笑容的收起VE終端。威廉放下手中的刀叉，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上一口，這時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的走來，隨即出現在威廉和帕姆爺面前的，便是這座宅邸的第三位女僕容姿端正不苟言笑，對待事務總是認真以對的麗卉‧波羅，是位善於精打細算，主要負責財務、採買的女僕。

「老爺有通來自赤星希爾芬企業財團的視訊電話，並沒有事前預約的通訊請問您作何打算?」
「……?!」
「嗯…這樣啊那幫我把通訊轉到視聽房吧，我待會就過去。」
「是，謹遵吩咐。」

就在麗卉開口說完第一句話時，威廉正準備將手中那杯咖啡放回原本的位置，而當下一瞬的分神或稱為動搖的舉止，讓杯子與杯盤之間發出「ㄎㄨㄤ…」的一聲聲響，這讓平時舉止沉穩的威廉顯得相當怪異，不過身旁的帕姆爺與眼前的麗卉，兩人雖然都有察覺到但是卻沒有對此做出任何反應。

視聽房的位置與威廉的臥房一樣都在二樓，而一樓除了飯廳之外，還有廚房、浴房、大廳、接待室甚至是數間的客房，還有普通企業家庭也少見的琴房，而紗夏就是一位會彈奏如鍵盤樂器的鋼琴，或者弦樂器常見的小提琴，身為公主自然習有音樂的涵養，除此之外外頭甚至還有花園，總的來說真不愧是陸之王的宅邸。

「我不是說過絕對不要打市內通訊連絡我嗎?」
「請暫且壓下您的怒火，我親愛的陸之王威廉啊。」

來到視聽房的威廉，事前已吩咐不準其他人進入房內，獨自坐在沙發上面對視頻中人的語氣也帶有些許的怒氣，話中所說的市內通訊指的是每個家庭對外公開的通訊方式。

格外一提的是不只市內通訊需事前預約，連拜訪陸之王宅邸也需要提前申請，畢竟宅邸裡並沒有護衛，只有當宅邸被恐怖分子攻陷時，設有多處能逃離宅邸的秘密通道，唯一有設置警備的地方只有大門，由於對Vampire特殊機關中央區支部便位在中央區，車程比威廉至國會上班的時間還短一些，所以並沒有請獵血師來守衛大門，而是由治安局每八個鐘頭一天三班的形式交由警備員來輪值(正確來說是8小時15分鐘，15分鐘的時間是用來交接的)。

「我再說一次傑森，公事上請聯繫中央區評議會的辦公室，那件事的話一律用加密頻道通過我的秘書，然後嚴禁用市內通訊聯絡我，這樣有瞭解了嗎?」
「是，這事敝人一直銘記在心，不過接下來這事那位大人說不想讓更多的人知情，所以才會有這麼個臨時聯繫。」

視頻中與威廉對話的男士名為傑森‧威曼‧戴勞里爾，身著一套亮麗的黑色西裝，看似年紀輕輕卻已是赤星希爾芬企業財團的部門總經理之一，也算是小有名氣的商業人士。

「那麼那位大人呢?」
「那位大人就在敝人身旁，不過不方便出現在視頻裡。」
「哼?!真像是您會做的事呢。」

聽得出威廉話語中帶有諷刺的意味，即便如此威廉與傑森口中的那位大人，依舊沒有發出任何反駁的聲音，面對威廉的嘲諷該說是視若無睹，抑或真如其所說做事相當謹慎呢?

「哈(嘆息聲)，算了回歸正題，所以是什麼事情要連繫我?」
「陸之王啊您還記得今年9月底發生在薩格蘭姆市，一間學園受到Vampire靈血種攻擊的事件嗎?」
「你是指因為研究人員的疏失，讓逃脫實驗室的試驗體進到蒂卡爾學園這件事嗎?」
「耶～這樣的說法似乎有所不妥，還是讓敝人換個說法吧，不如就像現在的新聞媒體同樣稱之為暴徒，您意下如何?」

傑森意有所指的事件為，蒂卡爾學園在9月底正逢社團週時，發生的Vampire靈血種襲擊學校的事件，事件中雖有學生受傷但都是屬於皮外傷，在對Vampire特殊機關中央區支部獵血師的努力下得以快速平息，不過這起事件並未被播報在新聞媒體上，該消息反被經濟圈的政府機關壓下，當然身為評議會高層又是人類代表的威廉，自然也知道這起事件。

接著視頻中的傑森並沒有等威廉的回應，逕自從口袋中掏出VE終端，簡單操作幾下後打開一張照片到螢幕上，照片中的女學生留著一頭粉色的短髮，用了一條紅色的緞帶豎起側邊的小馬尾，黑色的眼眸不難看出是一位人類。

「這張相片是?」
「照片裡的女學生，您應該有印象吧?」
「…這位是法蘭斯特沃財閥的千金。」

照片中的人毫無疑問就是菲洛緹雅‧法蘭斯特沃，而且威廉對她也有印象，在威廉調整坐姿(翹二郎腿)換腳時，瞬間意識到為何那位大人要臨時聯繫自己。

「嘖?!果然是玖琉璃(對Vampire特殊機關中央區支部長)。」
「沒錯正是玖琉璃就是她聯絡了我們。」

事實上在蒂卡爾的事件結束後一週，玖琉璃曾親自來到陸之王的宅邸會面威廉，並拿出與現在在螢幕上一模一樣的照片給威廉看。

「聽玖琉璃說她曾給您看過同一張照片，並提出她個人的建議，但您似乎沒有採納她的意見。」
「那當然綁架經濟圈內，大型企業財閥的千金，事後要壓下何其困難。」

威廉的語氣相當的篤定。
根據玖琉璃的意思，蒂卡爾學園受襲擊當天，發現暴徒的行動模式有些異常，明明是對血已經達到飢渴的狀態，卻對近在眼前的人類不做任何的攻擊，轉而跑向遠處的目標(指緹雅)，而且還不只一名暴徒有此現象，因此玖琉璃大膽推測緹雅的血，其蘊含的魔力濃度是普通人類數倍的特殊個體，也是計畫中夢寐以求的試驗體。

「您不需要擔心這件事情，由於那位大人從中牽線，我們已有協力者幫忙實行計畫。」
「什麼意思?」
「意思是抓走法蘭斯特沃財閥千金的工作，有組織願意協助且事後所有的矛頭亦由該組織概括承受，幕後的我們絕對安全。」

看來對於玖琉璃的想法，視頻中傑森那方的人早已達成協議，對於玖琉璃私自向那位大人報告這事，確實讓威廉感到氣憤，連威廉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竟生氣得剁起腳來(放下翹二郎腿的腳同時，腳用力的踏地)。

不過事已至此就算威廉仍感覺不妥，也無法反對到底，畢竟第六感這東西並不能服人，況且連那位大人也表贊同的計畫，就毋須再多說些什麼了。

「接下來是針對玖琉璃的事。」
「我大概知道是什麼事，是被盯上了吧──夜鷺。」
「哈哈哈真不愧是陸之王，連這樣的事都能注意到。」

稍稍感到驚訝的傑森不只對威廉敏銳的直覺感到訝異，甚至舉起雙手鼓起掌來。依據威廉的說法，近期聖堂教會對於對Vampire特殊機關中央區支部的人員調動，有別於例行的人員流動，原因是玖琉璃在實行計畫的期間做過頭了，在驚動媒體之後，自然會引起經濟圈評議會高層以及聖堂教會的注意。

「竟然事與願違，我便讓玖琉璃提早行動吧。」
「那麼您的意思是讓玖琉璃把備案的計畫，拿出來實行囉。」
「沒錯，順便一舉將礙事者清掃乾淨。」
「哼哼哼。」，「哈哈哈。」

只見在視頻通訊中雙方的人威廉及傑森，兩人不約而同的同時放生而笑，更同時拿起酒杯，威廉拿起眼前視聽房桌上的高腳杯，而傑森則拿起自己辦公桌上那杯裝有圓形冰球的酒杯，然後互相敬了對方一杯酒，接著異口同聲的說道。

「為了人類的未來。」

說完後便帶著笑意結束了通訊，起身步出視聽房的威廉立刻吩咐帕姆爺備車，前往中央區的評議會議事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