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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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4-30
「宋、宋院長......」
聽到女子的聲音,月半立馬轉過身,緊張道。
映入眼簾的是一名穿著黑色套裝、帶著黑色眼鏡、套著黑色絲襪的女子。
可能是因為服裝的關係,她從外表看起來十分成熟,實際上才不過二十齣頭罷了。
但那股氣勢、那股威嚇力,卻不像是一個如此年輕的女子所能散發出來的。
而這也是她常常被他人所嘲笑或是議論的地方,但卻絲毫不影響她的氣質美,反而更突顯與同齡女子的差異,在這平均歲數不高的年代中,與眾不同的一點。
也彷彿已經被修理過許多次,只見月半雙手扭扭捏捏,不知道該放哪裡是好。
而那群小弟們也趕緊放過了夜行及羽依兩人,立正站好的姿勢就像是軍人一樣,且不敢有任何其他動作。
甚至有一個小弟承受不住這股壓力,不只臉上流下了淚水,褲襠處也有著異常的味道飄散而出。
不過相較於他們緊張兮兮的行為,夜行卻截然不同,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他坐回了椅子上,並靠在羽依身旁,口中輕聲說著安慰的言語。
感覺上完全不將黑裝女子放在眼裏,自顧自地做著自己的事。
感覺如果現在有一包瓜子放在面前,他可能會去泡一杯茶,並嗑起瓜子吃----雖然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在夜行身上。
然而宋院長卻也彷彿沒看見一樣,只對著月半劈頭就問。
「月半,我想請問一下,在如此神聖的日子裡,六年級的學生即將畢業之時,你,在幹嘛?」
「宋、宋院長,夜行那個混蛋打了我、我一拳,還把我的牙齒打斷了......」他如此回答道,口氣非常委屈,彷彿他是那個受害者一樣。
眼角甚至擠出了幾滴淚水,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但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幾滴眼淚也不過是虛情假意,為討宋院長的關心而存在的。
「是真的嗎?」宋院長冷清問道,不因月半的委屈而有所動情,言語中不帶有一點溫度或感情。
就像是一個剛正不阿的判官,秉持著內心的正義,審判眼前的案件。
「當然是真的!宋院長您看,地板上還有我掉下來的牙齒呢!」月半指著那顆牙齒,口齒不清地說道。
「我只是來找他聊聊天、談談心,誰曾想到他竟然如此對待我,院長您一定要替我做主,我真的真的好委屈啊」
『是啊是啊』
『夜行那個混蛋』
『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該處罰他了吧』
這時,眾小弟皆是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視線瞄了他們一眼。
剛剛尿褲子的那個男孩,原本還想要附和個一句,但在這道視線掃過之後,感覺褲襠的那股騷味更重了。
「我有問你們?可以麻煩閉上你們的嘴嗎?一群沒有自己想法的無頭蒼蠅,真不曉得我們院內為什麼要收留你們這種孩子」
正在碎碎念之時,宋院長看向了坐著的夜行,臉色十分凝重。
「夜行,他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有打月半嗎?」
卻見夜行不發一語,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你知道在天息內打架,會受到什麼處分嗎?」
夜行再次點點頭。
「那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宋院長嘆了一口氣,又問。
「他們、欺負羽依」這次,夜行終於回答了,但那口氣中卻依舊充滿了冷靜的憤怒。
彷彿恨不得將眼前的胖男孩及那群小弟碎屍萬段一樣----雖然一個12歲的孩子應該是不會想出這種殘酷的事。
聞言,宋院長臉上的沉重也消去了幾分,在片刻後發下了處罰。
「那有關夜行的處分,」她說道。
「就是繼續照顧好羽依,為期四年,不得中途放棄。有任何問題嗎?」
卻見夜行愣了一下,眼神立刻恢復了清澈,隨即回答道:「沒有」
但月半馬上就不開心了,只見他一臉疑惑的樣子,「宋院長,您給的懲罰會不會太少了一點,他可是揍了我一拳欸,我記得我們的規矩不是應該要勞動服務一週嗎?」
「這裡是我最大,所以我就是規則,怎麼樣?」
宋院長轉過身,對著月半說道,那眼神中看不出半點情緒變化。
「況且,有關你的處分,我還沒給吧?」
月半忽然往後退了一步,臉上掛著驚恐的表情。
「什、什麼處分,我沒有做錯事啊......?」
宋院長也向前踏了一步,雙眼注視著眼前的胖男孩,「你有沒有做錯事你自己最清楚,姑且不論你以前的種種行為,偷竊啊、搶劫啊、捉弄女孩子,可能那些老師們還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在我面前,我絕不容許這種行為出現在我們天息裡面
「所以容許我再問最後一次,你對夜行及羽依這對小情侶,做了什麼事?」
月半沒有回答,他低下了頭,咬著下唇,不知道看向何處。
而一旁的羽依聽到「小情侶」這個詞時,臉上的紅潤清晰可見,甚至頭頂還有著煙霧繚繞。
「你,對夜行還有羽依做了什麼?」宋院長再次問道,這次的每個字都字正腔圓,似乎有些生氣。
然而月半依舊沒有回答。
「不回答嗎......那就是勞動服務七天,看在你明天還要去末日學院報到的份上,你要在今天把所有工作做完」
「欸?!為什麼?!那、那這樣我不就不能參加派對了嗎」月半驚恐問道,臉上的肥肉隨之晃動。
卻見宋院長邁開腳步,逕自離開了,只留下驚慌失措的月半還有一句冷酷無情的話語。
「那就是給你的懲罰,沒做完的話明天也不用去報到了」
......
......
慶祝派對開始了。
整個餐廳的燈光也逐漸變暗。
只剩下一盞燈照著站在前方講臺的一個人影,將全場的焦點聚集於同一處。
眾人皆是停下了手邊正在做的事,轉過頭,看向了那人影。
是宋院長。
依舊是穿著那黑色套裝,踩著高跟鞋,眼鏡下的冷酷雙眸反射著神秘的光芒。
而那豐滿的身材讓全場男性都為之著迷,也讓眾多女性感到幾分羞愧。
據說她今天是百忙之中趕來天息孤兒院的,原本的工作暫時請假,只為來到這裡舉辦慶祝派對,而這也是一年之中少數幾次能看見她的日子。
但所有人都不會因為這個原因而看不起她,因為她的教學風格非常「深入人心」,只要是天息院內的學生,都一定接受過她的魔鬼般的教導。
卻見她拒絕了站在一旁的雅婷老師所遞給她的麥克風,走向前,面對著坐在餐桌的眾人。
然而明明沒有麥克風的輔助,但一開口的那道聲音依然傳遍了整間大餐廳,就連夜行及羽依這兩個坐在角落的都聽得一清二楚。
似乎與在畢業典禮上致詞的汪將軍有著些許相同之感覺,兩者皆不需麥克風,卻能夠將聲音傳遞到遠方。
眾人皆所見,那紅潤的嘴唇緩緩開口。
「各位同學、老師,大家好。我是天息孤兒院的院長,宋楓情。
「今天,是小學校六年級的同學們畢業的日子。
「或許有的人會感到開心,或許有的人會感到難過,不過我們都應該好好恭喜這群同學們,因為他們即將邁入人生的下一個階段。
「有可能是升上中學校,有可能是去就讀技術學校,也可能,有的人去了末日學院,為我們臺中市,為我們臺灣聯邦,盡一份心力。
「不論如何,你們都是我們人類的希望,是聯邦政府嶄新的棟樑,在將來支撐著人類社會,帶領人類走向更光明的未來。
「各位,讓我們拿起各自的杯子,向這些同學們慶祝一下,祝福他們在未來能有更好的發展,祝福他們在未來,能夠順順利利、平步青雲。
「我們人類絕對沒有步入死局、絕對還沒喪失未來,因為有你們這些年輕一代的同學們,只要你們還在,人類就一定還有希望,我們一定能夠打倒那些感染者!奪回本屬於我們的家園!」
宋院長不知道從何處拿出了一個裝滿深紅色液體的酒杯,對著眾人大聲吼出了經典的那句宣言。
「焚盡己命!」
片刻沉默後,整間餐廳也隨之沸騰了起來。
「「焚盡己命!!」」
「「滅敵無數!!」」
「「共創奇蹟!!」」
「「乾杯!!」」
一時之間,整個餐廳充滿了杯子碰撞的聲音,以及將飲料一飲而盡的咕嚕聲。
在這一瞬間,眾人所飲下的液體量足以將好幾個浴缸都裝滿。
也間接展現出現今社會復甦過後的繁榮,竟是足以支撐起這種大規模的慶祝派對。
若是換做十年前,當初大浩劫後的那段時期,根本想不到會有如此壯大的派對被舉辦,每個人都在思考要如何生存下去,並努力讓自己活到明天。
對他們來說,隔日清晨夾帶著鳥鳴的曙光是他們的救贖,也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而夜行及羽依當然也互相乾了杯,靦腆的微笑出現在兩人的臉上,在黑暗之中,誰也看不清對方的羞紅。
「羽依」夜行忽然叫了一聲。
「嗯?」
「我一定會保護好妳的,不論何處,不論何時」他壓低了嗓子,低沉說。
聲音中充滿了對待最親密之人的心情,也有著必須達成的使命感。
雖然在黑暗中看不見夜行的雙眼,但羽依知道,那雙清澈的眼眸一定散發著堅定的光芒。
畢竟自從當初遇到他後,他就一直是這種個性,從未改變。
一幕幕回憶碎片出現於羽依的腦海之中,尤其是最初的那天。
記得,那場大雨。
記得,那眼初識。
記得,那道微笑。
以及,之後的,那句誓言。
......
......
那年,她還只是個三歲的孩子,也才剛來到天息孤兒院。
她完全沒有以前的記憶,只知道自己是被拋棄在大浩劫之後的臺中市南區某處。
曾有一小段時間,她一個人在這正復原中的都市內,漫無目的的行走,像一個活喪屍一樣。
不過在當時,這種人其實有不少,他們失去了家人、朋友以及人生的方向,無所事事卻也毫無辦法,只能孤單一人如行屍走肉般生活著。
更不知是何許原因,羽依無法像普通人一樣正常說話。
她能夠學習詞彙、也知道文法規則,但就是無法將其組合成一個完整的句子。
所說出來的話語皆是斷斷續續,由各個詞語分別組合而成。
而這也是她常常被欺負的原因,只因為她無法好好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常常在還沒說完話之前就被不耐煩的對待。
因此她也漸漸開始不太說話,深怕自己一說,就導致他人的不開心。
不過,實際上的原因還是因為臉上的那條長長的傷疤。
也因為沒有以前的記憶,造成這疤痕的因素遲遲沒有被確認,只能推測是被當年入侵的感染者給攻擊,不過為何沒有將其傳染也是個未解的問題。
這道引人注目的傷疤,再加上無法與人正常溝通的特質,使她在獨自生活的那兩三天過得非常辛苦。
而她也在短短幾天內就嚐到了人間冷暖。
尤其是她當時才三歲。
若不是當初宋院長在那場大雨之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羽依,她可能已經死於飢餓或口渴。
但,進了天息孤兒院後,她的狀況依舊沒有改變。
依然還是有人對於她與眾不同的樣子感到十分厭惡,於是千方百計地想要欺負她。
不過那時,夜行已經在她身邊了。
就像是一個騎士一樣,守護在羽依身旁,「不讓她受到委屈」這是他常常掛在嘴邊的話。
明明好幾次都被打得鼻清臉腫,但還是義不容辭的站在她的前方,給予她一個安全的環境。
對年紀皆不大的兩人來說,彼此的身份更像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一樣。
依稀記得,見面的第一眼,羽依躲在宋院長身後,一隻小小眼睛看著站在原地接納的夜行。
外頭正下著大雨,而羽依那濕透的黑色長髮蓋在臉上,格外有著幾分柔弱之感。
夜行也展露他真誠的性格,伸出了他的手,對著羽依露出了一彎誠摯的笑容。
絲毫沒注意她臉上的疤痕,也對她說話的異樣完全不在乎。
作為一個同樣是剛進來天息的朋友及家人,帶著她到處去玩耍、冒險。
兩人就這樣相處了十年之久,之間的關係也越來越親密,更是達到形影不離的程度,而他們在幾年內也發生了許多開心或難過。
不過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