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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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4-23
夜已深。
人已靜。
倦鳥歸巢。
夕日隱山。
一整天的辛勤工作,讓居民們的身心靈皆感到非常疲累。
回到了家,吃完晚餐,聊個家常,稍微洗漱,就差不多到了上床時刻。
在無盡長夜之後迎接他們的,又是充滿希望之光的隔天。
這種彷彿曾經見過的生活模式,使人不禁感嘆,果然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一片寧靜的居民區,沒有半點亮光,沒有半點人跡,只有一棟又一棟,已經入睡的房屋。
隱約間還能聽到一聲又一聲,有著節奏性的,打呼的聲音。
穿過了街道,經過了房屋,映襯出整個夜晚的睡意。
不過也正是這樣,才能突顯出,位於這片瞌睡蟲之中,那獨樹一格,充滿了喧嘩聲與歡樂聲的,天息孤兒院......
......
......
夜行緊緊握著羽依的手,帶著她緩緩走進了充滿人群的餐廳之中。
這裡除了有六年級的畢業生之外,也有著中低年級,甚至是中學校的學生----中學校的畢業典禮與小學校是在不同時間。
也由於沒有穿著制服的關係,其實是認不太出來眼前之人的年紀,大家就這樣拋開束縛、敞開心胸,融為一體。
這個時間,派對還未真正開始。
老師們都還在準備大餐,因此也沒有半個大人位在餐廳之中。
而眾孩子們有的在享用零食、有的在開心聊天、有的則是正玩著各種桌遊。
整個餐廳充滿了愉快、放鬆的氣氛,而他們也很享受於這種狀況。
一道又一道天使般的嘻笑聲此起彼落,將這個漆黑的夜晚增添了幾分溫度。
然而當夜行及羽依踏入餐廳的那一瞬間,可以明顯感覺到氣氛變得冷清許多。
原本的嘻笑聲、原本的玩樂聲,不知何時早已煙消雲散。
一股沉重的壓力,瀰漫了整個空間。
眾人皆是轉過頭來,注視著剛踏進來的兩人,那一道道視線中充滿了鄙夷與厭惡的情緒參雜其中。
不遠的角落,更是有幾個小男孩的臉上出現了冷淡、不屑的表情,似是要把夜行及羽依兩人好好地教訓一番。
整個餐廳內甚至有著不同的輕聲低語從四面八方傳來。
『她就是那個瘋狗嗎?』
『那個疤痕看起來好恐怖喔』
『旁邊那個是她的主人嗎?』
『她等下不會衝過來咬我們吧?』
『我不想和瘋狗一起慶祝派對,誰來把她趕走』
聽著這些言論,夜行及羽依的臉色不禁越來越難看,甚至有些發青。
「你們這些人......」
夜行本來想要衝上前,向那些人好好理論一番。
但當他剛踏出第一步時,一隻小手卻是溫柔地抓住了他。
轉頭一看,不出所料,是低著頭的羽依。
而夜行不解地看著正低下頭的她,那長長的瀏海稍微蓋住了臉上的疤痕。
「為什麼要攔住我?」他輕聲問道,充滿怒火的眼神中有著滿滿的堅毅與一絲絲柔情。
卻見羽依搖了搖頭,不發一語。
「明明妳沒有錯,有錯的是他們啊......」
羽依依舊沒有說話,但那早已濕紅的眼眶卻宛如道出了千言萬語。
「妳沒有半點錯,知道嗎?」說著,夜行輕輕撥開了她的瀏海,直視著她的雙眼。
「妳也不需要去在意別人的感受,妳只要有我就夠了」
隱約看見那小巧玲瓏的嘴唇輕輕動了下,但所有人都沒有聽到半個字,除了夜行之外。
此刻他卻無奈的嘆了口氣。
「既然妳都這麼說了,我也只能尊重妳的意願」
「反正,我們也要離開這個地方了......」
於是,就當著所有人的面前,夜行抓緊了羽依的手,帶著她穿過了人群。
而眾人也識相地讓出了一條道路,明明這個景象就像是有明星經過一般,但正在走這條「紅毯」的卻是被眾人所唾棄的對象。
眾目睽睽之下,兩人來到了位於餐廳最為遙遠的角落的熟悉桌子前----同時也是他們倆的專屬座位----坐了下來。
看著桌上一條條的割痕、洗不清的顏料以及兇惡至極的言語辱罵,彷彿是理所當然一樣,兩人絲毫沒有半點反應,似乎是習以為常了。
只有夜行拿出了一條破爛的抹布,明知沒有用處,但還是意思意思擦了擦桌子。
『去死吧』
『狂犬病要去看醫生』
『離我們遠一點』
『該死瘋狗』
『神經病』
看著眼前男孩用力擦拭的行為,羽依閉上了雙眼,緊咬著嘴唇,似乎有些不甘。
而夜行也彷彿是在發洩情緒一樣,都快要將桌子的皮給磨破了,他還在繼續擦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夜行終於平復了幾分心情後,他放下了抹布,坐了下來。
他對著少女揮揮手,說道:「羽依,妳坐啊」
「嗯」少女走到了少年旁邊坐了下來,能夠坐滿八人的大桌子在此時卻只有兩個人入座,而距離他們最近的一張桌子也有著幾分距離。
就像是被孤立一般----然而事實也是如此----夜行與羽依的桌子在最邊緣的角落,沒有半點人跡。
就連眾人的視線在不小心掃過這個地方時,都會快速迴避,不敢將目光停留超過一秒。
此刻,羽依竟是開口說話了。
「夜行......」
「嗯?」他疑惑地看向了羽依。
只見少女臉上露出了紅潤的色彩,靦腆道:「謝、謝謝你」
而夜行也愣了一下,看著羽依認真的雙眼,方才堅毅的臉不禁也紅了幾分。
他抓了抓自己的頭,「沒事啦,這是我應該......」
「呦,看看這是誰啊?」
聽到這個聲音,夜行停下了剛剛本來要說的話,也緩緩閉上了雙眼。
一聲輕嘆從他口中發出,當中參雜了幾分無奈,不過更多的還是寧靜的憤怒。
「怎麼啦,不回答我嗎?」
夜行轉過頭,看----或者更正確的說是----「瞄」向了聲音的主人。
那是一個與他身高相近的男孩子,但滿臉的肥肉與豐滿的身材,讓人完全看不出兩人是同個年齡。
男孩的口中含著一根棒棒糖,不屑的看著夜行及羽依兩人。
「看到老子還不給我跪下?」
他身後的一堆跟班,聽到這句話後全都笑到不能自拔。
夜行眨了眨眼睛,「你......說什麼?」
「你耳朵是聾了嗎?我叫你跪!」胖男孩大聲叫道,而餐廳內有著幾道目光皆是注意到了此處。
數十個孩子漸漸圍了過來,想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
「那如果我說不要呢?」夜行道。
卻見那群跟班將夜行及羽依圍成了一圈,且每個都氣勢逼人的看著兩人。
「那就把你旁邊那隻瘋狗交出來,我要跟牠好好算帳」
說著,胖男孩將手臂的袖子捲起,露出了一道充滿齒痕的傷疤。
可以明顯的看出,那是人類的齒痕,而且那塊被咬下的肉還未長出來,現在不會,說不定以後也不會。
看到這幕,圍在一旁的眾人,皆是發出了輕微的驚呼聲。
「牠可是把我的一塊完整的肉咬了下來啊!我要向牠討回公道!」
「我要讓牠也知道!被咬下一塊肉的感覺!」
夜行冷冷地看著眼前激動的胖男孩,嗤笑一聲。
「對了,我好像也還沒找你算帳呢,關於羽依的事」
「你向她說了多少次難聽的話,散佈了多少謠言,奪走了多少東西。我好像,都沒有跟你算帳吧?」
那道冰冷的視線直視著胖男孩的雙眼,讓他不禁感覺幾分寒意。
就像是一道無止盡的深淵一樣,你注視著深淵,深淵也注視著你。
一滴冷汗從胖男孩頭上流下,「呵呵呵......哈哈哈哈!你何必為了一隻瘋狗這麼認真呢?況且我也沒有說謊話啊,牠臉上的那條疤痕真的很噁心,對吧?各位?」
此時,他身後的那群小弟皆點點頭,口中滿是附和道。
『對對對』
『真的很噁心』
『我沒看過這麼醜的女生』
『她才不是女生,她是一隻瘋狗』
『對對對』
一句接著一句,辱罵羽依的話語,從四面八方傳入夜行的耳中。
一股異常的感覺席捲了他的整個身體、整個大腦、整個內心。
那是憤怒,是一個12歲的少年所擁有的極致的憤怒。
夜行想起了很久以前,羽依曾問過他的一個問題。
「夜行、我、對你、來說,是、什麼、人?」
他已經忘記當初是怎麼回答的,不過隱約記得好像是「家人」之類的答案。
然而之後羽依的那個燦爛笑容卻深深刻印在他的腦海之中,永遠不可能會忘記。
就像是春天的花朵一般,綻開在夜行幼小無助且荒蕪的內心之中。
這也讓他發誓,未來將會永遠守護這個笑容,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委屈。
「咻」的一聲,一顆快速竄出的拳頭已經擊中了胖男孩那油膩的臉上。
眾人就這樣看著一顆牙齒伴隨著棒棒糖掉落到地面。
鮮血從胖男孩的鼻孔及嘴中的縫隙大量流出,將木質的地面染成紅色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捂著自己的鼻子,用整個天息孤兒院都聽得到的聲音,大叫道。
「把這個臭小子給我抓起來!我可是末日學院的錄取生!何時會受到這種侮辱!」
此時,全場的孩子們都轉過頭來,看向這裡的狀況。
彷彿是聽到了關鍵詞一般,眾人的八卦魂皆被喚起,兩隻耳朵張得大大的,想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
「末日學院的錄取生又怎樣?」夜行忽然問道。
「這可是極高的殊榮!能夠成為錄取生的人數本來就不多,而我們月半哥能夠成為錄取生更是理所當然!」站在一旁的小弟忽然說道。
「能夠被我月半大爺注意到,那是你們的福氣,倘若你們不領情,那就是你們的問題了!」胖男孩依舊捂著鼻子,怒道。
只見夜行嗤笑了一聲,「末日部隊,是保護人類、守護家園的戰士,不是像你這種人,喔不,是垃圾,可以當的」
「至少我還是末日學院錄取生,你呢?什麼都不是!你們兩個就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過完一輩子吧!」
胖男孩用衣服抹了下手上的鮮血,撿起了地板上的棒棒糖。
「把他們這一對狗男女給我抓起來!」
夜行後退了一步。
而小弟們所形成的包圍網已經慢慢收縮。
胖男孩就站在小弟們的身後,靜靜看著眼前的一切,臉上的橫肉因為那噁心的笑容晃動著。
「羽依,站在我身後」夜行道。
「嗯」
......
......
不知何時,在圍觀的孩子們之間,一條被淨空的道路出現了。
一個高挑的人影緩緩走近了夜行與月半這些人的方向。
她帶著一副黑框眼鏡,冷清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那高跟鞋以非常節奏性的步伐踏在木頭地面上,發出了「噠、噠、噠」的聲音。
而眾人一聽到這個宛如死神的腳步聲,立馬讓出了一個空間,且不敢再有所交談。
由小弟所形成的包圍網已經進入了女人的視野,不知從何而來的輕笑聲也隨即傳入附近孩子們的耳中,一股涼意不禁從他們的腳指竄到頭頂。
這時,一道語氣極為平淡的女子說話聲打破了四周的沉默及沉重的壓力。
「月半、夜行,你們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