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腦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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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4-21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冷風徐徐,吹的新長出來的幼草彎腰垂地。

此時已經是正月底,春天的腳步正慢慢踏上禁魔海大陸的北方。

一片新綠的平原上,兩方人馬各自築起陣營對峙。

西邊是十重殿的人馬,由威武大將軍段生鐵領軍,東邊是儒教的人馬,由六堂數位齋主聯合領軍,兩邊各自嚴陣以待,但預期中的惡戰並沒有發生。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雙方都非常克制。

而在灣河鎮,舒石鏞與犁承家行動匆匆、腳步焦急,各種命令連番頒下,人馬糧草、符籙兵器、藥材物資…紛紛調往北方五十裡外的前線。

他們兩人失算了。

原本以為邪蟒至尊要在巨蟒恢復活力之後才會出兵,沒想到前兩天探子來報,邪蟒至尊兵分兩路,一路往儒教書香林而去,另一路直往灣河鎮而來。

分散兵力同時對兩方作戰,根本是兵家大忌,邪蟒至尊這樣做是瘋了嗎?

隨後消息傳來,前往書香林的那一路並無開戰的跡象,但是陣地佈防做得很好,所以舒石鏞與犁承家就知道對方的戰略仍與去年相同,灣河鎮仍是邪蟒至尊的首要目標。

然而經過數天的緊急調派,舒石鏞與犁承家卻等不到來犯的十重殿一萬軍隊,這讓兩人疑惑不已,經過詳細打探之後,才發現是那支軍隊不是一萬人,而是三萬多人,而且速度還很慢,原因是…他們邊行軍邊訓練…

這算三小?

舒石鏞與犁承家都感覺很怪,難道邪蟒至尊真的發瘋了?

邪蟒至尊當然沒有瘋。

經過一整個冬天的統治,傅白杭篩出了大約兩萬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廢物",其中多數是毫無教化可能的惡霸土匪,坦白說,讓這樣的一群人活著就是浪費資源,都已經將他們丟去勞改了,仍然是整天想著用騙術生活、欺負剝削比自己弱的人,拉幫結派不說,犯上作亂、打架爭地盤都是天天發生的事。

傅白杭雖然冷血,卻也不想殺太多人,無奈那些廢物看著就感覺很髒,所以將這群人的處理方式交給邪蟒至尊決定。

邪蟒至尊對傅白杭的說法很不以為然,明明就是一群上好的"人才",怎麼會是廢物呢?

十二月初,禁魔海大陸的北方又濕又冷,十重殿的勢力範圍也是如此,而所有被傅白杭丟去勞改的兩萬罪犯不是在山裡砍樹劈柴就是在各地挖路採石,山上風大,濕冷更甚於平地,所以那兩萬罪犯個個恨傅白杭恨的深入骨隨。

然後邪蟒至尊到各處巡視。

他全身發出強大的靈力波動,身邊有十步殺、夏烈、橫北斗、六鐵衛、三百鐵騎隨侍在側,空中還有刺骨雕盤旋並發出淒厲的鳴叫,種種排場,威嚇了在場的罪人,很多罪犯還認為邪蟒至尊是要來殺人立威或是殺雞儆猴。

出乎意料,邪蟒至尊並沒有責怪任何人,反而還帶了一堆肉丸煮了幾百鍋藥膳給他們吃。

這真是驚人的賞賜。

幾個月沒吃過肉的眾罪犯個個拚命吃喝,隨後感覺身體溫溫熱熱,濕冷的感覺都不見了,隔日清早更感覺全身充滿精力,一點痠痛疲勞都沒有,下面也很硬,好像可以幹女人連續幹一天。

他們很多都沒讀過書、認不出幾個字的人,個個都認為"雄風不倒"是一件大好事,所以邪蟒至尊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威望就更加的莫測難料、高不可攀。

隨後邪蟒至尊說要創建一支部隊,要招募最服從軍令、最不怕死的人,薪水豐厚,修練所需的資源全部都有,每攻佔一個地方,屠城三日,所得金銀女人,盡歸私人所有,想要參加的,三天內來報名。

結果,當然是全部的罪犯都參加了。

然後,一支名為「創世」的軍隊就誕生了。

說來奇怪,加入創世軍的罪犯,一改之前的兇狠,個個服從軍紀,不再犯上作亂,打架爭地盤之類的事情也不再發生。

傅白杭聽到之後,特別找機會從暗處觀察創世軍的生活作息一天,結果他發現那些無法無天的罪犯個個變得有一點渾渾噩噩,好似三魂七魄出了差錯,雖然行走坐臥皆與常人無異,但眼神中有一種難以言明的癡呆迷茫。

傅白杭心中突然湧起深深的寒意,他感覺,那應該是"藥膳"的作用,之前他聽說邪蟒至尊叫韶節帶一支部隊去十重殿最底部的「蟒園」執行任務,隨後有一大堆黑紋蟒的肉被帶出來,現在看來,創世軍天天吃的肉丸就是黑紋蟒的肉所製,而那些用來煮藥湯的藥應該也是問題不小。

那麼,有這種藥方,邪蟒至尊之前為何不用?

一想到這個問題,傅白杭左手微微一抖,手中白菊散落數瓣,隨後深深吸了一口冷氣,他想明白了,因為傷害不可逆轉,一旦用了這帖藥方,食用者神智會出問題,無法完成太複雜的任務,除了服從簡單的命令至死別無他途。

所以,這兩萬多個罪犯是用來犧牲的,他們唯一的任務便是用他們的軀體生命掃除前進灣河鎮路上的一切障礙陷阱。

傅白杭人稱「毒菊」,江湖傳唱「清香悠悠傲霜枝,墓前一朵白菊花」,便是形容他的心腸狠毒,遇到他的人不免成為墓中之人,沒錯,「清香悠悠傲霜枝」這一句,表面說他是品行高潔、不得同伴而與的君子,其實是說他"狠毒",只要是不順眼的人都會被他害死。

然而這樣的傅白杭也無法忍下心送幾萬人去死,而像邪蟒至尊這樣雲淡風輕、一副"平常事"而已的樣子,更是讓傅白杭想也想不到。

冷血無心.藺君卿…這個稱號果然是真實無虛。

正月底,創世軍終於來到灣河鎮五十裡外的地方。

入目所見的是一座木製軍營,旌旗飄飄,木牆哨塔齊備,人員兵馬充足。

軍營在兩座小山之間,而且軍營與山相隔一里多距離,目的是防止敵軍在山上布置弓箭手,而且山上的樹木全部齊根而斷,如此一來,就算真的有弓箭手到小山上,也很容易被發現,進而派人追殺。

而在眼前這座軍營之後還有兩座較小的軍營分立左右,同樣功能齊全戒備森嚴,從空中看,三座軍營形成一個品字,正是攻守都能互相呼應的排設。

十重殿一方,負責領隊出征的人,乃是八刀之一的殘刀.戴湘蒭,他施展御空術停在空中俯視對方的排佈,粗略一看,心中便提起十二萬分的謹慎。

對方三個軍營總共大約一千四五百人,從靈力波動判斷,若不算結丹修士,則約有三分之一是築基修為,其他至少都在練氣五層修為以上,這明顯是用精銳於城外製敵,力求最大程度消耗敵人兵力。

其次,三座軍營的木牆皆刻有陣法,裝上靈石就可以提升木牆堅固的程度,這明顯是墨門的手筆,其他弓箭、火油、大石等等守城利器也有一定的數量,人員身上的武器戰甲品質不差,像是真正軍用品。

戴湘蒭粗略一想,便知這次任務不易,尤其那兩萬創世軍近日來變得越來越白癡,除了簡單的衝殺,其他困難一點的戰陣竟然都無法順利用出來,雖說至尊私下給他的指令是清除路上一切阻礙即可,不用計較死傷人數,但看著眼前三座堅固的軍營,恐怕耗盡創世軍也難以攻下。

難道要用到那另外的一萬多人?

戴湘蒭雙眉微鎖,心中躊躇不決。

而舒石鏞看出戴相如的猶豫,馬上施展御空術飛到戴湘蒭前三丈處,雙手一揖:「閣下猶豫不決,便是看出我方準備充足難以攻下,既然如此,何不退回十重殿,免去傷亡無辜之憾呢?」

戴湘蒭嘴角勾起冷笑,銳利的雙眼看著舒石鏞:「天真的書生,婦人之仁,你能活到現在,該是上天的眷顧。」

舒石鏞表情變得僵硬,語氣也轉為凝重:「人命關天,還望閣下三思。」

「哈,回去與親人告別吧。」戴湘蒭說完,轉身離去。

「唉…」舒石傭無奈一嘆,回去備戰了。

轉眼夕陽西墜,天邊紅霞滿布,創世軍的攻擊也開始了。

此時是月底,晚上沒有月亮,為了看清敵人的舉動,三座軍營早已點起火把,將四周照的如同白晝。

一波又一波的人潮同時湧向三座軍營,人人攻勢兇猛、個個意態瘋狂,好像不將生死放在心上,幸好創世軍的修為普遍不高,否則三座軍營恐怕難以抵擋瘋魔一般的攻勢。

再者,創世軍成員身上的靈力波動也相當不穩,時強時弱、起伏不定,明顯是吃了禁藥所致,犁承家還看到有幾個創世軍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倒地而亡,然而同伴的暴斃並沒有喚醒任何人,創世軍的攻勢仍然沒有停止。

軍營木牆不停受到創世軍用槌子斧頭打擊,而刻在木牆的陣法也發出朦朧的靈光抵銷衝擊,還有一些輕功較好的,試圖跳過木牆,直接進軍營內衝殺。

而灣河鎮一方也不是吃素的,全身是釘子的夜叉檑、狼牙拍不斷自高處落下,長槍長戟也不停刺向試圖跳過木牆的創世軍,當然弓箭也沒缺席,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射向蜂擁而來的敵人。

鮮血很快流的遍地都是,一聲又一聲臨死前的慘叫也響遍各處,奇怪的是,創世軍眾人竟然毫無所覺,不停踏過同伴的屍體發起進攻。

舒石鏞帶著十幾個結丹修士幫忙防守三座軍營,因他負責牽制對方的結丹修士,而此刻對方的結丹修士毫無動作,所以他有時間旁觀,這就讓他發現創世軍的異常,那毫無聰慧之感的眼神、只知道用蠻力的動作,全都不像是一支精銳部隊該有的樣子,舒石鏞看向在後觀戰的那一萬多人,馬上就明白了。

「承家!這群人是犧牲品,用來消耗我軍的戰力與物資,快下決斷!」

「好!」

犁承家也發現了敵人的異常,心知此刻若是心軟,灣河鎮十萬百姓的性命就危險了,所以他吩咐手下舉起一面紅旗,同時吹起號角。

隨後一聲又一聲的爆炸聲響起,一張又一張的黃符、靈符被擲出,戰場上四處都是火球、旋風、冰柱,一連串的哀號聲之後,突然萬籟俱寂,一絲聲音也無,軍營周圍三丈以內布滿死屍,四處都是斷肢殘臂、心肝腸等內臟。

犁承家看見這種慘況,微微感覺想吐,只好深深吸了一口氣將之壓下,正當他以為對方軍心士氣已經潰散之時,軍營三丈之外,受傷不重的創世軍一個接一個起身踏過死屍內臟發起攻勢,竟是對眼前的血腥無動於衷!

「這?!這怎麼可能?!」

創世軍的舉動讓犁承家不敢相信,方才那一波符籙至少讓他們減少了六千人以上,這樣巨大的損失,難道對他們一點影響也沒有?

「承家!這群人沒救了!讓他們早一點安息才是真的對他們好!」舒石鏞明顯焦急,聲音口氣有一點大:「為了我們身後的百姓親人,不可心軟!」

這幾句話重新堅定犁承家的心智,他深吸一口氣,吩咐手下舉起兩面紅旗,同時連連吹動號角,沉沉的嗚嗚聲在夜空中遠遠送出,三座軍營的人都感覺不可思議,為何這個時刻來的這麼快?

隨後,爆炸的聲音再度響起,火球、旋風、冰柱再度肆虐,但因為擲出的符籙比較少,所以創世軍的損傷也比較少。

而創世軍也如同之前,安靜一小段時間之後,再度發起攻勢。

與之前不同的是,灣河鎮一方趁著創世軍安靜的時間棄營而逃。

在遠處觀戰的戴相如看了,嘴角勾起冷笑,心想,「抗敵於城外」雖然是保持城內元氣的好計策,但消磨的資源也多,第一波符籙沒有將敵人嚇死,那就只剩下用來逃命的第二波符籙了。

然後,戴湘蒭便靜靜享受著灣河鎮一方敗逃的景象,畢竟,一千多人舉著火把跑路,十幾個結丹修士帶著三四百騎兵斷後,讓人心情很好。

想不到享受沒多久,戴湘蒭就氣得差一點中風。

原來那一群創世軍沒有去追敵人,反而在軍營中搶東西,殘留的食物、棉被、武器、衣服…等等,只要是能帶走的就不放過。

戴湘蒭氣到上前大吼:「敵人都逃走了,為什麼不快去追?」

沒想到卻被創世軍的幾個帶頭人反嗆:「至尊答應我們,每攻佔一的地方,屠城三日,所得盡歸私人所有」。

戴湘蒭一聽就更生氣了:「幾碗飯、幾件破衣,你們就滿意了?!」

那幾個帶頭人一齊搖頭,然後說:「還要吃飽睡飽才滿意。」

戴湘蒭聽完差一點暈倒,心想,頭腦傷到這種地步還有救嗎?

最後,創世軍一夜都在熱鬧慶祝首勝,戴湘蒭也沒有用自己的一萬多人去追殺灣河鎮一方。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舒石鏞和犁承家也是一夜都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