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章:坦承。

　　夜間訓練還在持續，打從姜問心至自省閣出來，幾人就察覺她到的不對勁。

　　她不語望著前方，今日訓練也不如以往活躍，她就這麼看著眾人，更真切的說是凝視著那個他。

　　雲華長老的獎勵，下午已經送達，不論那一百枚虎魄丹，還是太初保心丹，都已經落到雲凡手上。

　　一寢共十人，來福三人各得五枚，雲凡並沒有剝奪他們的獎勵，至於感激與否並不在雲凡考量，他倒是好奇兩百杖居然沒打死來福。說來也奇怪，另外二人才五十杖已經去了半條命了，修為最弱的來福反而傷得最輕。

　　王品等三人各得十枚，雷實與鍾文鴻各十五枚，姜問心二十枚，雲凡自己保留五枚。

　　訓練到一半，姜問心忽然來到雲凡面前：｢能耽誤你一些時間嗎?｣

　　望著那複雜的目光，雲凡點了點頭。

　　姜問心在前，雲凡跟在後往遠方的峭壁走去。

　　｢他們幹什麼去?｣雷實擾著頭問。

　　｢嗯……告白?｣鍾文鴻同樣不解。

　　※※※

　　峭壁前，姜問心沒有立即開口，她席地而坐。

　　想了想，雲凡於她一側坐下。

　　微風吹拂，一輪新月在掛遠方。

　　姜問心挪了挪身子，兩人的距離化整為零，然後她將臉龐枕在雲凡的肩上。

　　雲凡愣了一下，並沒有推開對方，就這麼讓風兒拂面靜靜的等待。

　　｢你不好奇我的身份嗎?｣

　　她開口聲音很小。

　　｢好奇是一定的。｣雲凡輕笑出聲:｢誰都有自己的秘密，能說的自然會說，不願意說的又何必強求。｣

　　｢就和你一樣?｣姜問心反問。

　　雲華長老的話猶然在耳，對方告訴她關於她自身的狀態，那是明說，對雲凡的狀況則是隱喻。

　　｢妳如果執意突破，必死無疑。｣

　　｢假如你就這麼落下修為，倒可能安穩終老，未來也可能有所奇遇突破浩劫。｣

　　｢曾經我以為妳是一個悲劇，現在看來也許也不算太過悲慘。｣

　　｢相比來說，妳至少能選擇生死，而他呢?｣

　　話不明意已清，結合之前的對話，那個他是誰姜問心豈會不知。

　　望向新月沉默片刻，雲凡道:｢妳知道了?｣

　　｢沒有。｣姜問心悠悠開口:｢長老只是點了點並未細說。你願意告訴我嗎?｣

　　｢知道又能如何?｣雲凡反問：｢我不希望別人的憐憫或是同情。特別是我在意的人。｣

　　｢嗯。｣姜問心應了一聲，將臉龐埋在他的衣裳上。

　　只覺衣袖一濕，雲凡有些苦澀道:｢這是我所不樂見的。｣

　　｢對不起。｣她道：｢那天，我偷聽了你們的對話，你問他為何修仙，你能告訴我嗎?你自己為何修仙?｣

　　｢活著。｣

　　這個答案在那之後就確定了，為了活下來，活下來之後或許就沒有目標了，也可能有新的目標，但前提是要先活下來。

　　｢你呢?｣

　　｢自由。｣姜問心將臉龐移開，依舊貼著他的手臂，望著那輪新月:｢我瞞了些事，你會怪我嗎?｣

　　｢是刻意的嗎?還是妳瞞了所有人?｣

　　｢所有人。｣

　　｢那不就好了，誰都有自己的秘密。｣

　　｢但是我想告訴你。｣姜問心終於看向雲凡。｢你曾是我未婚夫。｣

　　雲凡:｢?????｣

　　這話題太過跳躍，根本出乎他的意料，也是他從未想過的。

　　他訝然看去，姜問心卻直接埋進他的胸口。

　　｢姜家並不是一派和樂，之前我已經說過了，我是姜家大房的人，其實我是大房的二小姐。在我上面還有一個哥哥。｣

　　她的聲音落在他胸口，有些模糊，並不阻礙他理解。雲凡不語，此刻只需要傾聽。

　　｢我三歲覺醒三系靈根，五歲練氣九重，那時父親認為我天賦極高，必能帶領姜家登上無法想像的高峰，因此在長老會議共同表決，將我的婚約套到二房嫡女姜盼盼身上。

　　諷刺的是五歲之後，我的修為再無寸進，有一日父親請來丹師診斷出九陰絕脈，此生止步於練氣，強行突破必死無疑。

　　那一刻起父親不再重視我而是開始張羅我的婚事，也不知是幸或者不幸，這副容貌遭到眾人唾棄，也才讓我有了少許的自由。｣

　　｢對不起。｣

　　姜問心又說了一次，雲凡不知這句對不起是為何，她說的一切對雲凡或許是傷害，但她同是受害者，一切命運的作弄豈是姜問心可以抵抗。

　　｢我知道這樣的我配不上你，如……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能選擇，我真的希望這紙婚約不曾離開過我。｣

　　｢……｣

　　嫁給自己就真的幸運嗎?又是誰配不上誰呢?

　　沒有答案，許多事情沒有答案。

　　維持著這個姿勢不知多久，當雲凡從恍惚中回神，一側的她臉龐還殘著淚痕，不知何時睡著了。

　　看著姜問心，雲凡依舊不覺得她好看，但是某部分很美。

　　那是——心。

　　紅顏難抵時間殘，很多東西隨著時間的推移老去甚至毀壞，但是人的本心卻很難隨著時間改變，除非人生中遭到重大變故，否則很難改變。

　　她或許沒有一般女子的美貌，卻有世人鮮有良善的本心。

　　只是情愛這事，一直是雲凡不敢面對的難題，這課題始終困擾著他。

　　何為情?何為愛?對白柔、對葉雋雅、對翎兒、對她，哪一段是情，哪一分是愛?

　　環抱起姜問心，雲凡往回走去。

　　在鍾文鴻與雷實的目光下，他將姜問心放回屬於她的床鋪，替她理好被子，才再度回到練習處。

　　※※※

　　輾轉一個月過去，初初幾天，相見還有幾分尷尬，看似一切如舊，卻是連雷實二人都能感受到空氣間傳來的窒息，更何況當事者呢。

　　本來雲凡覺得這樣也好，畢竟自己的未來始終難定，對姜問心的情感他也不敢釐清，

　　哪知道沒多久姜問心又膩了上來。

　　更是一擺以前的狀態，有時雲凡會覺得這是長大版的翎兒，雲凡很清楚對方的轉變是自己那時忽然的一句:｢與其畏死，不如把握光陰，讓末路來臨時少一點遺憾。｣

　　或許他錯了，不該這麼說，也可能並沒有錯。

　　未來幾何，何必多想，看著對方雲凡覺得這樣似乎也不錯。

　　那十五枚虎魄丹算是肉包子打狗!基本上來福依舊嘴賤，只是在寢室已無信譽，這三人往外發展，雲凡沒有更改作息，彼此根本碰不到一塊，也避免了大多的衝突。

　　如今雲凡依然提早工作，過去整理的時間則是用來讀書。他進入晴空學院就是為此而來。

　　類似穿越者的身份，又一路在漆留城成長，雲凡對這個世界並不熟悉，殘缺的記憶除了讓他更加混亂並沒有什麼幫助。

　　雲府也有類似書籍，問題在於書院的書是給基礎者打底，更加全面數量也更多，不過最大的原因是，要想向雲府總府調書不是不能，只是必須跟雲逍遙知會，兩人關係可不像一般人以為那般，雲凡自然是能避免則避免。

　　這段時間，他幾乎將自省閣一半的書籍都讀過一次了，當他閱讀書籍時姜問心也同在，與其說對方在看書，不如說是盯著雲凡。

　　雷實這段時間並未中斷分院的特訓，鍾文鴻也說出了自己修仙目的:｢為了與他並肩作戰，甚至保護他。｣這個他說的是他哥哥。

　　鍾文鴻同樣進入別院特訓，在雲平的幫助下覺醒了土系純靈根。

　　其實有很多遺珠都不是本身差，多是人為遺棄的，雲凡當初主在徵選平民，鍾文鴻這種世家子弟並不在其中。

　　若說問心與翎兒不同之處，翎兒還是女孩，而問心是個少女，翎兒單純天真，問心經歷世家薰陶，懂得什麼時候該迴避。

　　每天在自省閣雲凡總會有一個時辰獨自研讀總綱，當雲凡第一次說自己要出去一會，問心就猜測出什麼了，往後這個時辰她會自動從自省閣退出。

　　她沒問原因，像應證雲凡那句誰都有自己的秘密，能說的自然會說。

　　對此雲凡很是感激，這件事他真無法告訴別人，最少一年內。

　　雲凡也希望更多時間研習，不過這類書籍都是由淺入深，一小段手法，就要反覆練習，練習總綱時間看似不長，實際上過之反而不好。

　　沒有靈力的他，透過內勁模擬出總綱的每一個手法，也許之後還需調整，至少此時能將之熟記。

　　這一日，兩人在自省閣內研讀。

　　望著雲凡研讀著書籍，一手時而化爪時而如喙。姜問心皺了皺眉，看向書底，上面寫著｢百獸冥印｣。似乎是一門武技，可自省閣又怎麼會有武技呢。她好奇道:｢這是什麼?｣

　　雲凡將書籍轉到對方面前:｢大能者臨摹靈獸與妖族的攻擊方式獨創的武學。｣

　　｢這東西沒有靈魂。｣

　　｢對。｣雲凡笑道，姜問心這話回得有趣。這當然沒有靈魂，一個人能從表面畫出山水生物，但是不知道其心理層面，哪怕再像終究是空架子。

　　姜問心忽然握住雲凡的手:｢別練了，練它沒意義，你想學武技我可以教你。｣

　　感情這丫頭以為自己是飢不擇食?話說姜家武學可以外傳?

　　見他盯自己，姜問心臉頰一紅，卻沒有鬆手。

　　｢不讓我學，晚上妳就知道厲害。｣

　　雲凡隨口一答，隨即聽見姜問心啐了一口，罵道:｢流氓。｣

　　｢痾……｣這才會意此話滿滿歧異。

　　算了，晚上你就知道，反正我的狀況自己清楚。讓妳這妮子亂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