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侵者

本章節 5391 字
更新於: 2021-05-03
  把時間回到稍早之前…
  太陽尚未升起,天空仍就昏暗之際,位於神樹『賽拉』的頂端,有二十四名的森人聚集在一起。他們為舉辦數年一次,祈求神明『賽拉』祝福的儀式而聚集於此。
  他們是由三名長老、十名巫女、十名巫女侍從,以及勇者組成的。
  舉行儀式的場地沒有屋頂,也沒有牆壁,僅有樹枝與樹枝交錯組成的地板。
  儀式的舉行由日出開始,一直持續到日落為止。
  分別是由:

  四名舞巫女獻上歌與舞,
  三名喻巫女請求神意,
  兩名刃巫女摘取神樹之枝,
  一名祈巫女手持神樹之枝,歌頌祈求之詩。

  看著即將昇起的太陽,三名長老一同站起身子。

  「「「那麼,儀式開始。」」」

  三人高舉雙手,一同發聲。
  四名穿著相同服裝的巫女聞令走上前。
  雖是巫女,可她們身上的服裝與森人保守的貞潔觀念背道而馳,暴露了相當多的肌膚。
  胸部與私處的衣著由絲綢與藤蔓編織而成,為展現古老森人的神祕美,更添加了兩層半透明的薄紗遮掩。是一套完全展現森人苗條與神祕,充滿感性與美的服飾。

  四名巫女站在四個方位,身上個別塗抹了象徵四位神使的顏料:赤、白、青、黑。
  四人清理喉嚨,準備高歌起舞之際,一名不速之客闖了進來。

  「請等等!先不要舉行儀式!」

  闖進儀式的,是禁衛隊長之一的拉爾.檜。
  拉爾的闖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對於儀式被打斷而感到不悅的三名長老站起身子,走到他的面前。

  「拉爾.檜!身為禁衛隊長的你,為何擅闖儀式!?」

  站在三人中間,個子最高的男性森人對他發出質問。
  拉爾從他的語氣之中,清楚地感受到這位長老對自己闖入之事的憤怒。

  「請原諒,長老帕拉圖.楊。但我有極為重要的事必須向各位稟報,不得不打斷儀式。」

  拉爾跪在三名長老的面前,低著頭表示歉意。

  「有何事會比儀式還重要,說!」

  「是!那…」

  「等等,若此事的重要性不足以打斷儀式,你可知曉後果?」

  「那當然。」

  「很好,那究竟有何要事?說來聽聽。」

  「其實…我收到消息,【焦土的熔岩巨蟒】正朝著我國前進。」

  一聽見拉爾報告的事,在場除了勇者以外的所有人都頓時瞪大雙眼,用無法置信的眼神看著他。

  「…千真萬確?」

  「千真萬確。」

  長老帕拉圖嚥下一口口水,闔上雙眼思索了一會兒後,重新看向拉爾。

  「…此消息從何而來?」

  「…」

  「怎麼,為何不說話?」

  「很抱歉,我不能告知您消息的來源。但我能以性命擔保,熔岩巨蟒確實正朝我國而來。所以懇請三位最高長老趕緊發出通知,疏散國內的民眾!」

  「…你在耍我嗎?像這種沒有依據的消息,你怎會輕易相信?你當真以為你的性命有那份價值嗎?」

  「請息怒!此是千真萬確,懇請您相信。」

  「你這…」

  「等等。」

  帕拉圖身旁的另一位長老拉住了他準備揍向拉爾的手。

  「妳做什麼?瑪拉.樟。」

  「冷靜點,帕拉圖.楊。若此消息可靠,那可是足以影響我國存續的大事啊。」

  「……我知道了。」

  帕拉圖甩開瑪拉的手,站到一旁去。

  「拉爾.檜,我問你,你膽敢以女神之名起誓,保證你所說的話絕無虛假?」

  「瑪拉.樟,若這麼做才能得到幾位長老的信任,那我願意在此起誓。我,拉爾.檜,在此以……!!」

  瑪拉制止打算進行誓言的拉爾。

  「足夠了,拉爾.檜,我已經看見你的決心了。」

  森人是所有人類種族中,對女神賽拉信仰最強烈的種族。
  縱使欺騙父母,欺騙愛人,欺騙友人,信仰虔誠的森人也絕不會對女神做出欺瞞之事。
  這名身為女神虔誠信仰者的森人禁衛隊長,光是敢說出這樣的話,就能知道他所說的決不會是謊言。

  「聽令!儀式暫時中止,現在以前往各處通知【熔岩巨蟒】來襲為最重要的事項,立刻…」

  「這可不行唷~要是你們通知了,那人豈不是跑光了。」

  由樹枝組成的人偶,突然出現在儀式現場的中央。
  它用由樹枝間的空隙形成五官,對著在場的人露出詭異的笑容。

  「誰!?」

  拉爾拔出賽拉之刃,朝著人偶劈過去。
  可誰能想到,以強韌度與堅硬度聞名整座大陸的賽拉之刃,完全無法對眼前的人偶造成半點的傷害。感到訝異的拉爾,馬上拉開與對方的距離。

  「真不愧是寄宿神明之力的樹,強度真是不得了。」

  人偶的話語,讓在場的人瞬間理解到構成它的材質,正是神樹『賽拉』。
  擅自奪取神樹之枝這事,對長老與巫女而言,無疑是種羞辱。

  「衛兵!立刻過來拿下這個賊人!」

  暴怒的帕拉圖.楊發出怒吼。
  可理應在儀式場地下方待命的衛兵們,完全沒有回應,更沒有半個人衝上來。

  「沒用的,今天輪班的衛兵,我早就調查過有哪些人了。也事先進行處理,把他們全變成我這邊的人偶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他們早就死了,只是你們完全沒發現罷了,哈哈哈—」

  「笑夠了沒?」

  連身影都沒被看見,塔拉在不知不覺間站到了人偶的身後,她揮下手中無形的刀刃。
  刀刃砍中人偶的脖子,可絲毫沒有給它留下一絲的傷痕。

  「光屬性的魔法嗎?這可真是罕見呢。」

  「哪裡的話。話說就是神樹打造的人偶好了,我這樣全力砍下去,也不該連個傷口都沒有吧。」

  「這樣不就表示你們引以為傲的神樹有就是如此堅固。」

  「確實呢…」

  塔拉雙腳一躍,身體在空中翻轉一圈後,踩在了人偶的雙肩上。

  「真沒禮貌,居然站在第一次見面的對象身上。」

  「我可不認識身體堅固成這樣的人,那這樣呢!」

  塔拉雙手握劍,試圖從上頭將無形之刃刺進人偶的頭頂。
  這一次,無形之刃成功刺進了人偶頭頂。不過呢,也就只刺進一公分左右。

  「確實刺進了一點,不過妳以為有用嗎?」

  「!?」

  塔拉松開雙手,拉開與人偶的距離,退到它觸碰不到的位置。

  「喔~注意到了嗎?」

  「不,直覺而已。」

  「厲害,不過呢,妳還是慢了一步。」

  人偶將頭頂上方的劍拔出來,扔到一邊去。

  「唔!?」

  突然間,塔拉感受到從雙腳傳來異樣的麻痺感。

  毒!

  她當機立斷,打算砍斷自己雙腿之際,毒素卻瞬間擴散到她的全身,將她全身都給麻痺。
  失去控制的身體,迫使她當場倒下。

  「塔拉姊!你這傢伙…!」

  準備衝上前的拉爾,在衝出去之前,身體就先失去了力氣。
  他無力地癱倒在地上,瞪著這名不速之客。

  「放心吧,我暫時不會殺掉你們的……哎呀,勸你們最好不要出去比較好喔~」

  看到勇者和禁衛隊長落敗的巫女及其侍從發出尖叫,嚇得拚命往出口狂奔,哪可能理會那名入侵者的話。
  可就在這時,最先衝出去的兩人在反應過來之前,就被守在外頭的衛兵用木槍刺穿了喉嚨。
  看到這份景象,他們立刻掉頭逃回儀式場地,可來不及跑回去的三個人也成了槍下亡魂。

  「你這傢伙做了什麼!?」
  瑪拉怒吼道。

  雖然她也動過逃跑這個想法,但從剛才的情況看來,先留著觀察情況才是正確的選擇。

  「我有必要回答妳嗎?」

  「!!」

  「但我心情好,就好心告訴你們吧。我給那些衛兵下了殺掉所有離開這裡的人的指示,所以你們不用想著怎麼逃跑。我很好心吧?讓你們不需要煩惱逃跑的問題。」
  人偶張開那扭曲不對稱的嘴巴開口,然而它的話卻充滿了嘲笑的意味。

  「你以為你這麼做能平安無事嗎!?賊人!」

  帕拉圖對著賊人發出怒吼。由於他的聲音相當響亮,讓站在他附近的人不得不摀住耳朵。

  「我看你還是先想想自己的處境吧?連勇者都倒下的現在,你們可都是我的人質。」

  「哼,別以為我們森人只有勇者能稱作戰士。」

  「喔~那我可真想見識見識。」

  「沒問題,馬上就會讓你見識到的。」

  帕拉圖露出自信的笑容。
  隨意刺激掌管他們殺生大權的惡人,絕對是個愚蠢的行為。不過他並非毫無理由就以巨大的音量刺激這名不速之客,而是為了將這名不速之客的消息傳達給其他人。
  按照對方的話,他恐怕控制了這邊看守的衛兵。
  既然如此,那就把消息傳達給待在其它地方的衛士兵就可以了。只要幾分鐘的時間,住紮在神樹『賽拉』的士兵和禁衛隊就會全數衝過來。

  沒錯,只要給他們爭取一點時間就可以了。

  「我問你,你襲擊這裡的理由是什麼?」

  「怎麼?為什麼突然想問我這個問題?」

  「…不,畢竟你會大費周章襲擊這裡,肯定有什麼理由吧。」

  「唔嗯——該不該說呢?畢竟我是有想要的東西,才會襲擊這裡的…」

  人偶歪著頭,露出了沉思的模樣。

  「你是想要錢嗎?還是地位?如果是,我可以以長老的權限賜給你,只要你立刻放了我們。」

  「但是我不想要錢,也不想要地位。」

  「都不是的話,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帕拉圖的話一說完,人偶立刻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我啊~就是因為想要襲擊這裡,所以才襲擊的。啊哈哈——」

  人偶的回答連答案都稱不上,可這也表示它就只是個純粹的惡徒。
  帕拉圖馬上就理解道一點,就是這個人偶是個完全無法溝通的對象。
  他的操縱者,恐怕就只是個單純的惡質愉快犯。帕拉圖對於對方的認知確實給他意外猜對了,可他直到這時才意識到,剛才刻意發出的訊息應該已經傳達出去了。可是早該上來救人的士兵,卻一個人都沒有出現。

  「—哈…哎呀,忘了告訴你這邊的聲音是傳達不出去的。所以你剛才發出去的訊息,誰都沒有聽見啊。呀哈哈哈——」

  人偶的答覆,瞬間給所有人籠罩了一層陰影。
  打從一開始,人偶就已經察覺到帕拉圖的目的了。
  它之所以會那麼回答,不過是它刻意演戲給他們看的。

  「哎呀,各位的表情怎麼看起來那麼難受。既然如此,我給各位看點餘興節目好了。」

  人偶說完,它的手臂變伸長到數公尺的程度。

  「呀啊——!放開我!快放開我…!」

  它單手抓起一名巫女,將她抓到自己的頭頂展示給所有人看,絲毫不在乎巫女的尖叫聲。

  「你們森人很重視貞節,對吧?」

  「救、救救我…」

  「你、你想做什麼!?」

  「這不是明擺著嗎?就是用你們最敬愛的神樹侵犯她啊~」

  「你個混球!!」

  自己深信的兩個信仰遭到侮辱的帕拉圖,理智直接斷線。他撿起方才被人偶扔掉的劍,徑直朝著人偶砍過去。
  可他還沒砍中,人偶便甩動如同鞭子般的手臂將他打飛。

  「別那麼衝動嘛~帕拉圖.楊,你就這麼期待看到自己親孫女被侵犯嗎?」

  人偶的話語,讓帕拉圖瞬間凍住了。
  這名巫女是他的親孫女,是他用了千方百計才讓她成為這次儀式的巫女的。
  可單只是巫女的話,帕拉圖並不滿足,於是他又用了各種手段,強行讓自己的孫女成為最後歌頌祈求之詩的祈巫女。

  「你…你想怎樣……」

  「不想怎樣…嘻嘻嘻~」

  人偶鬆開手,任由它抓住的巫女摔到地上。
  巫女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後,不顧傷勢直接遠離人偶。完全被恐懼吞噬的她,縮起顫抖的身子,躲在人群裡。
  人偶的行動毫無道理,上一秒剛說要侵犯對方,下一秒卻又立刻放人。
  無法理解,無法明白。這個人偶究竟有什麼目的,根本就猜不透。

  「放心吧,你們從一開始就是我的人質,我根本不用像剛才那樣故意抓住她。」

  「回答我!你究竟想做什麼!?」

  「…也沒什麼,就只是想請各位在這裡陪我度過一段悠閒的時間而已。」

  「!?」

  人偶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行動模式,已經把在場的大部份人的思考能力都打亂了。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這傢伙就是個瘋子。
  能夠理解瘋子想法的,就只有跟它是同類的瘋子。

  「好了,就讓我們在這裡悠~悠~哉~哉~地渡過今天吧。」

  人偶就地坐下,彷彿剛才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
  它那毫無道理,目中無人的態度與舉動,想要不被激怒都有困難。

  「你開…」

  帕拉圖再次撿起地上的劍,可這次他被在場的第三名長老傑拉.松給制止。
  他與帕拉圖同為極為重視傳統習俗的森人長老,可眼下的情況決不是意氣用事就能解決的。相較於立場偏向中立的瑪拉,傑拉對帕拉圖的影響力要更大上許多,也因此在場的森人裡,只有他有能力阻止帕拉圖的失控。
  猶豫了一下後,帕拉圖放下劍,一臉不削地盤腿坐下。
  看到同為長老的帕拉圖冷靜下來,傑拉也鬆了口氣。

  「我想請教一下,你到底…想做什麼?」

  「喔呀~我還以為你是會保持沉默,一直觀察情況的人呢~」

  「…我確實是啊。不過,既然你說要悠閒地渡過今天,那和我聊聊天,說些你的事也無所謂吧?」

  「……呀哈哈——好啊,我就看在你這麼有勇氣的份上,特別透漏一點點事給你們知道~」

  人偶腦袋翻轉一百八十度,再次露出那駭人而扭曲的恐怖笑容。

  「其實啊……我是來幫那位叫拉爾的男人實現心願的。」

  「!!」

  突然被提及名字的拉爾睜大雙眼看著人偶,眼裡充滿了各種困惑與恐懼。
  周遭的人也因為人偶指出的名字,用責難的眼神看著拉爾。
  拉爾自知他昨晚接受了某個聲音的要求,在今天儀式開始前來阻止儀式的舉行。只是,人偶的聲音與昨晚他聽見的聲音完全不同,應該是不同人才是。而且這個人偶有足夠的能力能獨自阻止儀式的進行,所以它和昨晚聽見的聲音應該是不同人才是。
  這個人偶知道這件事?還是說它只在虛張聲勢呢?

  「不、不要胡說八道了!我根本不認識你這樣的人偶!」

  「您怎麼那麼無情,您不就是為了實現得到思念之人的心。才接受我的條件,特地前來阻止儀式的進行嗎?」

  拉爾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怎麼也沒料到,這個人偶對自己昨晚說過的事一清二楚。

  「拉爾.檜,那傢伙說的是真的嗎!?」

  暴怒的帕拉圖衝到拉爾面前,揪住他的衣領。

  「我…」

  「當~~然是真的。而且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唷~嘻嘻嘻—」

  「帕拉圖,等等。」

  「做什麼?傑拉,你這是要阻止我的意思嗎?」

  「沒有錯…」

  「這傢伙為了自己的目的,害我們被關在這裡,你難道不生氣嗎!?」

  「生氣是當然會的,不過這要等確認這是不是事實再說。我問你,你要怎麼確認那個人偶說的是真的?」

  「這…」

  「不要衝動,無論那個人偶說的是真是假,我們現在的處境都不會改變的。」

  聽進傑拉的勸誡,帕拉圖思考了一會兒後,鬆手扔下表情錯愕的拉爾,回到自己剛才的地方坐下。
  傑拉看了拉爾的表現後,發覺到人偶說的事是真實發生過的。可現在並不是對他問罪的時候,所以傑拉遏止自己的怒火,默默走回剛才的位置。
  看著這些森人上演的鬧劇,人偶的真身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竊笑著。儀式的會場也因為這事的發生,陷入了沉默。而這,正好符合了人偶的意圖。

  他們能稱撐多久呢?
  被恐懼控制時,精神上感受到的時間,可是比真實的時間還要來得漫長的。
  人偶期待著當有人按耐不住恐懼而爆發情緒時,會上演怎樣的好戲給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