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le 01·王女的詠嘆調 No. 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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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4-08
No.01-05.
黛絲莉的酒量是數一數二的。
借用薇恩的浴室洗掉酒氣,她的清醒度依然居高不下,然而她是在小酒館里喝到天明才回來的人。
熱水沖在頭髮的溫度讓她的臉頰微微發熱,薇恩在外邊說的話有點聽不清,但是她還是象徵性的回答幾下,反正問候的話聽起來都差不多。藍道爾多一定把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如數說給薇恩聽了,不然薇恩也不會在外邊勸慰這麼久,大致還是那個不要擔責任的意思。
——明明是個王女卻在教育別人做不負責的事情。
她忍不住嗤嗤笑出了聲,幸好被一下下往身上澆水的水聲掩蓋住了,不然光天化日之下薇恩才不會理會她是不是裸體而門外有沒有其他人。
——說到底還是小孩子啊。
薇恩比她年長三歲,身體比她要高大和健壯一些,當然發育得也更好,要不是維特拉和奧卡西里斯很少關注薇恩,否則她的偽裝要做出好多的其他調整以完美裝扮薇恩,絕不只是變個發色如此簡單。
她停了手,從鏡子里看著濕漉漉的自己和那一頭原本的砂金色,幽怨地沉下了目光並抬手,改變掉發色以及蒸干身上的水。
身上穿的睡衣還沒有換掉,赤腳踩在新地毯上,不準備出房間的她小口抿著侍女遞上的紅茶,興緻不高地翻著今日的晨報。
森萬說過藍道爾多今天換到了白班,而且會參與更強化的訓練,她作為負責侍衛的人最應該去參與,尤其是前一天夜裡森萬許諾過的劍術訓練更不該缺席,可是她提不起精神,恨不得用吸管喝茶水般懶散。
侍女拿來了她的劍士裝,她沒有理會,只是打發姑娘們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一個人蹲在房間里清凈一會是非常迫切需要的。
等到侍女們離開房間,她終於得以伸直雙腿放鬆一下,聽著風擊打在窗戶上的聲音,她若有所思地望出去,心裡莫名的惴惴不安。
她希望是想多了,也許薇恩在房間的設有暗格,裡面會藏著好酒之類的王女不準擁有的禁忌品,再來上一瓶麻痹一下神經胡思亂想的東西可能會少點。但是,她真的感覺不好,在城堡里這麼多天,首次有這種糟糕透的感覺。
薇恩是在她洗完澡出來時從正門大大方方離開的,按照懶惰的程度維特拉和奧卡西里斯是不可能太早的起床。
「難道……被發現了?」她握緊了茶杯,不經意的晃動在茶水的表面掀出波瀾,靠近的腳步聲清晰且底氣十足,每一次的落下都讓她的後背發毛。
這個足音明顯是屬於男人,腳跟踏在地面上的重量顯示出本人的體重,以此推論正在向黛絲莉走來的人百分之百是奧卡西里斯。他的生母給他的名字真是個諷刺,豐饒之神的名字之下卻是個十足的混蛋,是維特拉掌握王位的墊腳石,如果他的生母沒有莫名而死,又或是被王后從維特拉手裡奪走,他本該是屬於帝國的一任偉大的王。
事與願違的是,從未有人提防過維特拉。
黛絲莉放下茶杯,杯盞與茶托之間的聲響細膩地在悄寂的房間內滑開,傳遞到四面牆處后沉寂在透過紗簾散盡來的斑斕日光里,剩下的只有桌上的機械鐘預示消逝的秒針聲。舒緩的腳步聲在到達門口后竟突然消失了,留下疑似傳送的氣流從門縫裡吹進來,將地毯的一角掀起過去。
她回頭,另一股氣流正將她的發吹向胸前,凌亂在視線內的髮絲前是意料之中的男人,迅速地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她推倒在桌子上。
「我記得看到你偷偷跑出去了,怎麼同時會衣衫不整的在這裡呢?」奧卡西里斯貼近她的耳朵,故意使嘴唇觸碰她的耳垂,「難道說,你偷偷地學會了傳送魔法?要真是這樣的,可是非常令人興緻高漲呢。」
「王兄不是魔法師么?我會不會魔法你一下就該看出來呀。」她的心裡在發怵,奧卡西里斯的鼻子距離自己的眼球近在咫尺,沒有時間給她感慨那件可以蓋住魔法師溢出力量的斗篷可隨意變成任何的衣服穿在身上,哪怕只是件輕薄的睡衣,還是完美地掩蓋住了她的身份。
奧卡西里斯的手上逐漸用力,黛絲莉的喉嚨里含糊不清地痛叫了一聲,堅毅的眼神始終與其對視,四肢的反抗始終沒有停止。
她擁有薇恩的記憶,奧卡西里斯對薇恩做過什麼她一清二楚,只要遵循著薇恩做過的反抗,身份暴露的速度會暫時停緩。她必須給自己留出適當的時間去通知薇恩停止計劃,奧卡西里斯一直在搜集情報,暴露是分分鐘的事。
「嘖,果然還是個無趣的女人。」奧卡西里斯失去了興趣,丟開黛絲莉,整理著領結,「看來你是真的薇恩,這麼說來城堡里有冒牌貨了。」
奧卡西里斯斜睨的目光深深鄙視著,每次等到薇恩出門后前來房間搜尋的王子殿下竟然發現了更驚人的秘密,他已經等不及去找維特拉了。
黛絲莉坐到了地上,劇烈的呼吸刺激著胸腔,明知道需要去找森萬說明情況,可又不能太過焦急留下把柄,進退兩難的困頓著她。
她看向桌子上的劍士裝,默默握緊了拳頭。
城堡里的人貌似增加了,侍女或是侍衛故意從她的身旁走過,奧卡西里斯不出所料的開始密切關注她的一舉一動了。
——糟糕透了。
這次她帶上了薇恩送的劍,本來就沒有什麼東西的她裝上了所有的物品,放進空間無限巨大的戒指中,準備向森萬說明情況后離開坎特伯雷。
雖然她應該在勸說薇恩按兵不動時加入隊伍,但是無法確定那些守舊魔導師們的閑言碎語帶來的信任危機造成了多大的反面影響,她不會選擇鋌而走險的團隊合作,太多時候,想要她死掉的人恰恰是同盟。
侍衛們練習劍術的地方在小塔樓寬闊的大廳內,一般來說森萬安排的各類項目都是侍衛們自願參與的,本身值班很操勞,訓練需要量力而行。
她確信在走去那裡的路上,維特拉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從窗戶的後面注視過來,說不定還會順便猜測一下侍衛里的哪一個會是叛徒。
支離破碎在地面上的枯枝隨風翻滾,空洞的聲音里絕望的展示風向的變化,以及周圍空氣中魔法力量的流動變化。輕微的渣滓很容易被一丁點力量推動,描繪出形似洋流的示意圖,沒有掩蓋的力量暴露無遺。
從城堡走到小塔樓的距離並不遠,可是她卻始終沒有走到那裡。來回走過許多次,按照距離的話此刻應該站在了門口,即使仍然像是距離兩三百米的樣子。她抬手握住門把手應該在的地方,向右擰半圈,熟悉的鎖簧彈開的聲音說明沒有走錯地方,她深吸一口氣,拉開門直徑走入。
踩在老舊木地板上的吱呀聲化解了幻象,湧進鼻腔的木頭氣息喚醒了她的思維,一把抓住了剛想開口的森萬的手腕,拽著其躲開了虛空出現的劃開,隨後焦躁地說:「你知道薇恩的動向么?我們暴露了。」
「怎麼會……」森萬被護在身後,隱身的黑暗魔法師被冰霜震出原形,「不過薇恩這幾天的確很少找我說每日的行程,她應該有按照規劃行事。」
「很顯然她沒有,我大致知道她做了什麼才會讓奧卡西里斯在不應該遇到我的時間裡遇到了我。」黛絲莉不再對魔法進行保留,小塔樓里目前只有一位黑暗魔法師,然而外邊部署了數不清的力量。通過對靈魂的泯滅稍微得到了點喘息的機會,她立刻轉向森萬,「通知所有的人,前往魔法深井集合,我給你們拖延時間,請務必保證所有人的安全,大將軍大人。」
「請放心,首席大人,我在魔法深井那裡等你。」森萬召集懵掉的侍衛們,從後門離開。他們之間從未以這種薇恩王朝的職位互相稱呼過,除非徹底與奧卡西里斯的對立后才透徹的暴露身份。
黛絲莉是薇恩欽點的首席,無論所謂的魔導師如何不承認,這個身份仍是她與維特拉地位相同的象徵。
——是她成為黑暗魔法師殺手的唯一認證。
隨著她的邁步和手上的動作,蒼白的符文以她為中心向外擴散,將空氣凝結出冰花。由於資歷的短缺,作為優勢的魔法基礎需要在近身時才能使用,一旦黑暗魔法師進入範圍就能一舉消滅,在此之前,她相適應的是薇恩相贈的劍,包裹上死亡的符文,加之魔法的防禦配合,她不一定需要用上魔法基礎。
她已顧不上被刺穿的人體噴涌而出的血會不會染臟衣裝,用上的劍術全部都是薇恩教會森萬強化訓練出來的,腳下的步伐精準,讓每一個試圖染指她靈魂的黑暗得到死亡。
圍繞在身邊的符文地方住黑暗魔法的進攻,符文正在一個個的消耗掉,送給更多的黑暗魔法師靠近的可能,這正是她想要的動向。
這一次她將劍連同劍鞘收入戒指中,再撤回所有的魔法,完全暴露的她吸引著黑暗對同化靈魂的渴望,肆無忌憚地撲向她。
指尖的白芒乍然亮出刺眼的光,將觸碰到她的黑暗魔法師的靈魂直接衝擊為粉末,根本地剷除黑暗的滋生。本以為先鋒軍的死去會警告後面的黑暗魔法師,但是靈魂墮落的軀體只會聽從命令繼續勇往直前,踩著同類的碎末,施法而出的黑暗攻擊被她手上的符文輕易當下,不費吹灰之力。
由於奧卡西里斯沒有生殺大權,只要維特拉沒有明確下令殺死目標,黑暗魔法師們要做的僅僅是墮落目標的靈魂,所以她不用擔心自己生命的安危。
身後的小塔樓在符文的作用下顫動,精細地拆卸形成規則的長條。她不知道奧卡西里斯如何招募了這麼眾多的墮落者,對於魔法基礎的消耗顯然是不明智的,完全除去黑暗有可能會出現泄漏的可能最好的辦法是消滅黑暗魔法師的靈魂,或者單純奪去生命后吸收掉黑暗的力量,二者選其一。
——她選擇了後者,用來充實魔法基礎,強大自身的力量。
——短暫的對抗中一共切換了三次模式,可以說她是十分的輕敵。
一手是破滅黑暗的光,另一手便是同源的黑暗,殺戮與墮落是她最擅長的力量,是普通魔法師對她產生敵意的根源。
但是她爐火純青,黑暗在她的手上彷彿絲綢緞帶,光滑柔軟的沒有任何危險。墮落的靈魂失去黑暗后只是個空殼,比奪取他們的生命還要痛苦,行屍走肉般的一輩子是選擇墮落的最佳懲戒。
不過,她不喜歡這樣,作為殺手的本性不喜歡這種慢性折磨,拍下的小塔樓長條準確砸中每一個死去黑暗的魔法師,乾脆利落地從靈魂到身體的摧毀。
她沒有浪費這些形狀規整的長方柱體,拔起來后依然是可用的粗糙武器,直到被砸斷後才放棄掉。
動作看起來很蠢,可是玩起來很過癮,直觀的暴力是不應該出現在優雅的魔法師身上的,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與眾不同的。
「你們,怎敢在死神的面前放肆。」她的黑火點燃了腳下的枯草,攝取掉根系裡最後殘留的生命,連同燃燒后剩下的灰分都不放過的吞吃掉,一點渣都不會剩下,全部都成為燃燒的力量。
她是會黑暗的魔法師,與黑暗魔法師的不同之處在於靈魂沒有墮落,驅動燃燒的是內心深處那份失去一切的創傷。
——除此之外,還有死亡的力量。
黛絲莉,死亡之神的名字,大多數人為眾神中只有光與星之神是大陸的締造者,事實上即便是死亡也曾為人類開闢廣闊的生存空間。
如同當年神甫所說,她手上的死亡是神贈與這個時代的新興力量。
她長出一口氣,現場被清掃乾淨,留下一片巨大且焦黑的圓形,彷彿身後原有的小塔樓從未建造過,只是最原始的、被火焰洗禮過的焦土。
與其說她的魔法基礎是運作所有魔法的根源,不如承認多元素的應用全部由本身的構成來驅動,而不是依靠魔法基礎的蠻力使用,黑暗可以說是她的第二魔法基礎,來自那日對法耐德一家追捕時燒傷她的黑火。
維特拉絕對看到了她的一舉一動,可疑地按兵不動反而讓她認為維特拉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很多東西。她最為擔心的是手頭那枚擁有維特拉靈魂碎屑的首席胸針,無論哪部分都是其想得到的東西,不然奧卡西里斯趁著自以為的沒人進入薇恩的房間,必然不是因為特殊癖好。
如果是因為自己暴露了身份,她不會意外,可偏偏這時候想到了另外一種更糟糕因由,在薇恩和她的一些對話中察覺到蛛絲馬跡都指向一個渴望。
黑夜墜入了現實之中,樸實的黑暗平鋪下滲透出的星光是蒼白的顏色,還有什麼能比夜晚更容易掩護友軍撤退的呢?
結晶的霧氣讓空氣粘稠,對非魔法師人群進行無差別傷害,冰晶粘在呼吸道上逐漸堵塞氣管,恐怖的窒息接踵到來。坎特伯雷內的非魔法師大多是貴族,是維特拉擁護者中的中堅力量,僅僅是依靠墮落魔法師以獲得支持是鋌而走險的做法,她將不得不選擇去對貴族們進行救援。一旦坎特伯雷被屠城,她是無法再次取得其他城邦內貴族的支持的。
黛絲莉因此可以閑庭信步地走出城堡,曾經與她一起相處過的侍衛即便是倒在腳邊,也博不到一絲憐憫和施救,唯一會做的不過是擰斷他們的脖子。
黑暗魔法師們的身影在濃霧中隱隱綽綽的出現,救治的魔法給非魔法師們植入了墮落的種子,萬一體內有魔法元素的乍現,黑暗會爆發出污染靈魂的程序,將靈魂拖入墮落的汪洋中。
——其他人應該都帶上家人去魔法深井那裡匯合了吧。
——有必要去那裡找薇恩確認一件事呢。
她為難地動了一下嘴角,默念魔法深井的坐標,決定必須去闖一次那不被允許進入的神聖地方。
直接落在深井旁,著實把尚在排隊的人嚇了一跳。魔法深井是拒絕任何傳送魔法的,不過特殊魔法師的能力確實能夠穿透限制直達目的地。
噤聲的人盯著她靠近深井,發自內心的恐懼難以讓他們去阻止這不受歡迎的人踏入單純的井水世界。她不合時宜地想要知道進入的過程中會不會有溺水的感覺,倒不是畏懼,反倒是對那種沉溺的厭惡。
水面就是鏡面,背後就是另外一個拓展的空間,穿過甘冽的井水,呈現的是十幾年前的坎特伯雷,像是現實的另一個平行發展方向。
她和森萬不出意外地碰了面,集合的人群中有太多熟悉的面孔,唯獨森萬是她想要找到的人。
撥開聚集在神殿前面草坪上的人,她跟在森萬的身後向神殿走去,薇恩作為反抗組織的領頭人,自然會和其他重要成員一同在神殿內商量事宜。雖說這座神殿也是古舊破敗的模樣,可是至少從各個方面來說非常的完整,不像現實中那般經歷過戰火的滄桑,落魄的淹沒於黑暗之中。
「我想你必須止步了。」站於高台之上的魔導師用法杖敲擊脆弱的台階,蒼老的面容上隱藏著厭惡與畏懼,「這裡是純正的魔法之源,死神沒有資格站在這裡,你這是在對聖潔的玷污。」
「很顯然,魔法之源不像你這般整日嚼著別人已經聽爛的話,而是直接給我開啟了快捷通道。」她惋惜地攤手,腳下的符文連續生成圍繞住神殿,塌陷的地面將其分離開來,溝壑里是湍急的暗河,「告訴我,你是不是點亮了薇恩的魔法技能?並且薇恩是不是在神殿裡面?」
森萬見她的情緒激動,立即上前拽住她的手臂,卻是在尚未碰到的時候被無形的力量推開,把兩個人的距離隔得更加遙遠。
她的目光越發兇狠,暴戾的力量將一半的城邦撕為碎片,垮塌的天空被黑暗的虛空捲走,陰暗籠罩上這虛擬的坎特伯雷。
「你看,無論你怎麼把這裡描述為光與星之神的聖地,我還是可以操縱一切,我可是擁有神之血脈的人,徒勞的事情請不要繼續做下去了。」她抬手,熄滅了魔導師法杖上的寶石,抽取出的魔法在手上旋轉圍繞成一個環,「麻煩你把薇恩叫出來,我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必須親自問她。」
魔導師氣憤地抓緊法杖,如果黛絲莉稍稍用一下魔法基礎,這枚個頭不小的魔法石將變成一塊毫無用處的普通石頭。
沒錯,她在對魔法界里最德高望重的魔導師進行威脅。
她是魔導師最為不齒的那股力量,以神的名義降臨但打破了和諧平衡的人,魔導師曾想過廢除掉她的魔法基礎,可惜一時沒有找到可以消減的理由。
「黛絲莉,請不要破壞掉那顆魔法石,那可是……」趕忙出來的薇恩試圖阻攔住黛絲莉,結果幾聲清脆的破裂聲從一旁傳來,魔法石原本切割良好的表面出現了幾道裂痕,剩下的話不宜繼續說出。
「他是我父親的導師,終日想著的卻是怎樣殺掉我,不是么?」黛絲莉鬆開手,送還手上的魔法,魔法石雖然受到了損傷,可頂多在長時間使用魔法時失去調和的耐久度,「他的身上應該一直帶有幾小瓶龍血吧?比如剛才要不是威脅到這顆彌足珍貴的大魔法石,估計早就砸過來蒸發掉我的魔法基礎了吧?」
薇恩竟是比魔導師還要尷尬,她很想知道黛絲莉是如何知道這個只有幾個人才知道的秘密,一瞬間懷疑過森萬,但轉念一想是沒有可能的。
黛絲莉從來不會說為了更好的裝扮薇恩而提取的記憶中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即便是很早之前干過的事情,現在看來依然是沒錯就是。
她明白自己的力量讓所有人為之躲避,哪怕是眼前這位帶她離開戈壁的王女也準備了後路,和自己一般的高層人士,全部帶著能夠抵抗的武器。龍族已經在這個帝國里消失有幾百年了,這些龍血絕對來之不易。
「薇恩,脫下你的斗篷。」她的力量連接上虛空,穩定住這個世界防治被撕裂的地方繼續崩塌,「我堅持,薇恩,除非你能自證沒有學習過魔法。」
「……我不能。」薇恩的雙手緊張得握拳,面對黛絲莉的疑問她無法用謊言來回答,包括劍柄里藏著的一瓶龍血。
黛絲莉眉頭緊促,不想把「脫下斗篷」的話複述一遍,耐心有限的即將爆發壓抑的怒火。薇恩在她的注視下解開了斗篷的搭扣,白色的斗篷從肩頭滑落,變回原先的黑色狀態。
一切能夠遮擋魔法師力量溢出的斗篷都是特殊材質編織出來的,可以隨著需要改變顏色和形態,黛絲莉曾經多次把斗篷當作睡衣穿在身上。
而薇恩的這件斗篷,顯然也是用來遮擋的。
黛絲莉看到了薇恩身上上不斷蒸騰的銀色塵埃,彷彿闖入日光中的成群蜂鳥盤旋在她的身旁,每一片鱗毛折射著奪目光輝。
——魔法基礎被喚醒的象徵。
——薇恩說不定很早就和魔導師學習魔法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對不起,我知道你一直在勸我現在不是學習魔法的時候,但是我忍不住,就和前輩學了一些。那個,如果說奧卡西里斯知道了些什麼的話,應該是我暴露了,那天他來我房間的時候我還沒有熟練使用斗篷。」薇恩和盤托出,她不能對黛絲莉繼續撒謊,抱歉地向其伸出手,眸里的火紅慘淡無光。她略微哽咽,低聲里音線顫抖,「黛絲莉……」
「我的意見是,既然早在之前就暴露了,那麼說明奧卡西里斯已經對我們的計劃做好了準備,如果貿然進攻,必然全軍覆沒。所以,聽我的一次,把隊伍全部撤出坎特伯雷,重新集結后再尋求其他城邦的軍力再做打算。」黛絲莉的額頭有點冒汗,她沒有參與過組織內任何的決策,只有單純的執行者,以及超級被邊緣化的人物,可能這是最後一次鼓起勇氣去說了,「請你,立即帶人撤離,已經快沒有時間了。」
「不能,如果撤離會浪費掉在坎特伯雷內招募的貴族們的信任,殿下,請您考慮清楚。」魔導師不等薇恩開口便接上了黛絲莉的話,習慣性地否定這位不被承認的魔法師,堅決且不容置疑的。
薇恩左右為難,一邊是德高望重的建議,一邊是絕對信任,好似有關是否要帶龍血的問題差不多,無論妥協哪一方都會得罪另一方。
以魔導師的資歷和人脈,他擁有最高的公信力,薇恩就算強硬召開會議進行舉手錶決,最後進行的決策肯定是魔導師提出的。
她需要黛絲莉在身邊,但又不能不顧大眾的意見,境況非常尷尬。
「我明白。」黛絲莉鬆了口,她不想讓薇恩處境艱難,也不想出現更多的危險事情。她身上落魄的陰影揮之不去,薇恩在有關決策的問題上幾本沒有聽過她的話,這次肯定也是如此,「如果有需要,你知道怎麼找到我。」
黛絲莉轉身,合攏溝壑,然後順著樓梯快步走下,腳下草坪的柔軟讓人十分得安心。她看到了正在向自己擠過來的藍道爾多,怔在原地,在這間隙里還能聽到薇恩呼喊自己的聲音,迷幻地牽扯不清。
——她十分得想要留下。
少數建議她留下的聲音微弱得淹沒在嘈雜的背景音里,她甚至不明白藍道爾多為何要如此焦急到和別人產生推搡。
大腦里空洞,匱乏的思緒中全部都灌溉著各路魔法師對她的中傷,唯一開動腦筋的問題竟是對世界上第一位擁有黑暗魔法的維特拉是否也遭遇過這些的疑問,如果答案是肯定的,無怪乎維特拉會對魔法師強烈的反感。
那麼,藍道爾多呢?
「弓兵,請和我保持距離,你是不會想要觸碰死神的。」她特意避開,沉澱在目光中的自嘲宣洩於酒紅中泛著高濃度的敵意,雜亂的頭髮正在變回屬於她的砂金色,「經過上次的事情,你也知道……」
「你是唯一告訴我不應該放棄魔法的人,你擁有的是獨一無二的卓越能力,我想請你成為我的導師。」藍道爾多打斷她的話,字字鏗鏘。
「……弓兵,我沒有想象中般的好。」她搖頭,強顏歡笑地牽動嘴角,上一個這麼說的人成為了別人的學徒並不聽取她的任何意見,因而藍道爾多的話帶給她的只是麻木而已,「鑒於上次的事情可以看出,太靠近我的話會喪命的,只怕你想要的我很抱歉給不了。」
人群開始向神殿內走動,進攻城堡的細節任務會分配到每個人的身上,絡繹不絕的從他們的身旁擦身而過,笑語內的自信荒誕至極。
她繼續向人流的反方向走去,路過藍道爾多的身邊時被深深的暗影包裹住,自衛的意味班班可考。
「其實,我很喜歡你真實的模樣,王女的一切並不適合你。」藍道爾多突然開口,隨意地抬手攔住她的去路,「希望有一天能更加得了解你。」
「什麼?」她猛地回頭,但是藍道爾多卻放下手邁步走遠。
——為什麼要了解我?
她看著人們陸續走進神殿,荒涼的草坪上徒留她一個人,來自破裂天空後方的風是黑暗的味道,這份原始的力量給深井注入活力。
——明明被人類最為懼怕的死亡和黑暗是一切的源頭。
持續盯著藍道爾多的背影,她的內心裡有一種苟延殘喘的東西在發酵,奇怪的感覺融入血液中,讓她看到了不一般的東西。
心底一絲別樣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