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一夜》

　　側臥在床上Ephraim彷彿在想些什麼一樣，安靜的凝望窗外，要說不緊張肯定是個謊言。

　　這次的敵人太過強大，強大的連Dante都束手無策。

　　當時自己居然只能稍許拖延對方，想到這Ephraim還是忍不住懊惱起自己實力不足。從以前都是這樣，對於一般和中等惡魔都還算可以應付，可是遇上高等惡魔時、尤其是Urizen那種強大且攻擊變化多樣的惡魔就顯得特別無力。

　　V和Nero在電話中約好了出發時間，相約在Qliphoth不遠的教堂碰面。

　　或許就是因為在緊張，當天色還沒暗下來，Ephraim就早早吃完飯躺在床上休息，讓自己的魔力能以積纂越多越好，這才好一路上隨時因應戰鬥和支援V所需。

　　想到這Ephraim也挪動姿勢，讓自已舒服的躺臥在床上，她雙眼輕闔，纖細的指尖輕輕相扣擱在腹部上。

　　伴隨著呼吸，周遭一切的魔力也朝Ephraim凝聚，當V洗漱完踏入房間時，凝望那些非常人能見得的魔力光點飛舞在Ephraim身旁。

　　這讓V想起一個很久遠的記憶，屬於維吉爾的記憶。

　　一個Ephraim曾經重傷到不得不沉睡休養的記憶。

　　浮現在腦海中的畫面太過清晰，甚至一度讓V險些和眼前的Ephraim重和。

　　她當時也是如此平靜的神色，安靜的躺臥在床上，呼吸卻十分的輕淺，若不是那微微的胸口起伏，或許任誰都會以為躺在在床上的，是一尊精緻萬分的少女人偶。


　　是啊、她的確算是個人偶呢。

　　想起Ephraim真正的身分，V有些自嘲的扯唇輕笑。

　　那一次她差一點就會永遠消失，差一點而已。

　　V緩緩走上前，將拐杖擱在床頭邊，輕輕地攀上床鋪。

　　此時的Ephraim太過專注凝聚魔力，對於身旁輕微騷動彷若未聞，安靜地繼續闔著眼，毫無防備可言。

　　這算是信任自己會保護她嗎？

　　V側臥在Ephraim身旁，他很清楚只有身旁人值得信任時，Ephraim才會進入這種近乎休眠的狀態來凝聚魔力。

　　細碎的額髮遮掩了Ephraim臉龐，輕輕將她額髮往旁攏去，彷彿是在欣賞藝術品那樣，V的眼神裡滿載纏綿繾綣。

　　或許是因為察覺身旁的溫度，Ephraim睫羽輕顫，有些不安的扭了扭身子，迷濛的睜開雙眼，一雙漂亮的深藍眼眸微微染著水霧，發出軟糯的哼嗯聲。

　　在心念被撩動的瞬間，V出手輕撫Ephraim的面龐，低頭吻在Ephraim微微張開的唇瓣上。

　　「妳還可以再多睡一會，離出發還有段時間。」V刻意地伸手摟住Ephraim，讓彼此距離無比貼近，並輕聲對被偷襲成功的Ephraim說道。

　　這近一個月的時間相處下來，Ephraim總是時不時被V找到正當理由和機會親吻與摟抱，偏偏這確實又有助於魔力傳導使他能行動自如。

　　Ephraim鼓起臉頰，一副賭氣的模樣低嚷：「我可沒允許你親我呢！」

　　「我還以為妳不討厭？」V向著Ephraim露出一抹輕挑的微笑，手中摟抱的力道絲毫不減。

　　他太清楚Ephraim沒有真正大掙扎前都還在容許範圍內，但V心裡其實非常矛盾。

　　他很高興，高興Ephraim容許了自己存在，容許了他的輕薄與疼愛。

　　他又惱怒，惱怒Ephraim容許了他的親吻、容許了他那一晚的佔有。

　　他是Vergil也同時並非是Vergil，對於Ephraim他總是沒有辦法拿捏好心中的平衡。每一道防線、每一分理智，在Ephraim面前都恍如虛設。

　　這多年來的分別是否削弱了Ephraim對「自己」的執著？

　　V無法不去這般慌恐的揣測，如果Ephraim最終因為Urizen、因為Vergil的消失而放棄「自己」？

　　這份疑問蠶食著V的理智，他喜悅身為「V」的自己能夠靠近Ephraim，他又慌恐Ephraim會因為漫長的分別放棄了「Vergil」。

　　他希望Ephraim願意愛他，他又不希望Ephraim會放棄「他」。

　　這種萬般矛盾的心緒讓V不待Ephraim反應，猛然地將Ephraim緊緊抱在懷中。

　　「……V？你、很緊張嗎？」Ephraim感覺到了V身上微妙地顫抖，本來到嘴邊的話語，都轉為了關懷。

　　「嘿、我知道我們要面對的是個大傢伙，但Nero是個相當強悍的孩子，只要我們找到Dante他們，讓大家好好休整一下，全部人一起合作肯定會有辦法的！」Ephraim一邊說，一邊伸手輕輕回抱了V，其實這番話連她自己都覺得有夠天真。

　　如果真的能那麼好解決就好了呢——

　　Ephraim嘴角微微扯著苦澀笑容，在這個Vergil不在的世界裡，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拚上這條命也要守護她的孩子。

　　可她為什麼會認為Vergil已經不在了呢？這是一種連Ephraim也說不清的直覺，Ephraim感覺Vergil仍在，卻又感覺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

　　就像是、強大的惡魔失去肉體後轉換了型態一樣，可是心底總感覺又不太一樣。

　　反正、都這麼多年了，就算活著也說不定早就找上其他女人了吧？Ephraim有些不舒服的瞇起眼，試圖忽略自己心中的酸澀感。

　　V聽著Ephraim的說詞，他明白這不過是種逞強說法，卻也無意戳破Ephraim這漏洞百出的說詞，而是安靜地緊摟Ephraim。

　　懷中的溫度告訴他，這裡就有一個他非得守護的存在。

　　情感那些事都還能先放著，最重要的仍是要解決Urizen。如果Urizen所帶來的災禍不解決，那Ephraim與人間就一天不得安寧。

　　這一次不能再讓Ephraim涉險。

　　回憶起過往Ephraim逞強的跟在身旁，好幾次傷痕累累甚至差點死去的模樣，V就深深恐懼著這一次Ephraim或許會遭遇更可怕的災厄。

　　但要讓Ephraim跟著殺死「自己」什麼的……如果真走到那一步，或許他必須保守這個秘密直到永遠。

　　與親友一同討伐的惡魔，居然是自己深愛的伴侶？Ephraim肯定會為此崩潰，Ephraim太過柔軟了，太過注重情感。

　　Dante當時居然不去跟Ephraim提及Urizen真實身分，也正是因為不想讓Ephraim崩潰吧？

　　倒是在這點上很溫柔嘛？

　　V有些自嘲的無聲輕笑，卻又在心底感謝Dante沒把實情說出，這是他們兄弟倆共同養的貓，是少有的柔軟，是無論被他們兄弟倆氣得炸毛多少次，仍然願意留在身旁的、特別的女人。

　　既然都是最後一個能享有安穩的夜晚，V以親吻打斷了Ephraim絞盡腦汁還想繼續說的拙劣安慰說詞。

　　「這是我最後一個可以與妳安穩相伴的夜晚。」

　　「明天是個未知數，而我不願意留有遺憾。」

　　「我希望能待在妳的身旁。」
　
　　「無論是今夜，還是未來無數的夜晚。」

　　將Ephraim緊緊的抱在懷中，V在Ephraim的臉龐與肩頸落下虔誠啄吻，滿意的看她因為羞澀而瑟縮起身軀。

　　將Ephraim的臉龐微微上抬，與自己四目相對，V將聲音放得遠比過往任何時候都更加輕緩溫柔，向Ephraim提出了他的懇願。

　　「請妳允許我的踰越、允許我的貪婪……」

　　「請妳允許——今夜的失控。」

　　他無法保證明日過後自己是否還有機會活著，至少這一晚、就單單這一晚——

　　請讓他用「V」這身份去擁抱Ephraim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