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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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30
顧淵把手電筒關掉,我也跟著關,兩個人摸黑前進。
地下很滑,我便扶著牆走,摸到了毛茸茸的何首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兩個人的動作都很小心,連呼吸都得提心吊膽,就在我們準備轉彎時,腳步聲忽然停了。
莫非對方察覺我們的存在了?
顧淵把手電筒打開,前面沒有人,是個空曠的山洞,我終於鬆了口氣。
「難道是我們的錯……啊!」
有隻手從後面掐住了我的脖子,指甲甚至嵌進了我的肉裡,不是錯覺,這裡真的有別人。
顧淵回過頭,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怎麼是你?」
抓住我的人開口了,是個異常沙啞難聽的聲音:
「顧淵……你是顧淵嗎……」
我沒辦法動彈,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那人的另一隻手,指甲很長,裡面塞滿了汙垢,整隻手的皮膚呈現青綠色,簡直就是方才見到的殭屍。
「放開他。」顧淵冷冷道。
「他是你的什麼人?」那人似乎笑了。
「我叫你放開他。」
顧淵從大衣口袋抽出匕首,那人掐我掐得更緊了:
「你現在離開這裡,我就放他走。」
「我在這裡,跟你放不放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顧淵慢慢走了過來,冷不防拿匕首往那人砍去,他哀號一聲,手掌掉落地面。我趁這時掙脫他,想跑到洞外避難,可兩隻腿已經軟得連站也站不起來了。我看見了那人的長相,青色的瞳孔、雙頰凹陷,穿著一件破爛的中山裝,確實很像殭屍,或者根本就是個殭屍。
「你就是那個煉屍人。」
顧淵對著倒在地上的殭屍說。
「是啊,本來就快煉成了,誰知道碰上你們……」
殭屍大方承認,我想到了那些腳印,難道那天儀式結束後,他就一直住在這個山洞裡?幾十年了,他都不曾出來過,照理來講是不可能的!若真是這樣,難道那些想盜墓的人,都是被這傢伙害死的?
「你知道我們要來?」顧淵問。
「我不只知道你們會來,我還知道你們今天是專程過來把李寧還給我的,就在那個小伙子的身體裡……」
殭屍把臉轉向我,我不敢與他對視,迅速把眼別開。
「你不準動他。」顧淵態度堅決。
「他只是裝載魂魄的容器,你沒有必要袒護他……除非你從他身上拿了什麼好處……這樣吧,我也可以給你幾隻鬼作為交換,這樣,我們就誰也不欠誰了……」
殭屍蹲在地上摸索著,撿起剛才被顧淵砍斷的手掌,把它接回手臂上,不出兩秒鐘,新的肉芽從斷面冒出來,兩截手又融合在一起了。
「我不是為了好處才袒護他。」
顧淵抬腳踹了殭屍的腹部,他往後倒下,不過立刻又爬起來,露出變態的笑容:
「喔?那是為什麼?」
「你沒必要知道。」
顧淵蹲踢了下殭屍的小腿骨,趁對方腳軟的當口拿匕首對準他的腦袋,唰一下,殭屍的頭顱從中間給劈成了兩半,躺在地上,從切口流出了綠色的液體。可更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裂開的兩瓣腦袋竟自己往中間靠攏,沒過多久就黏了起來,殭屍眨了眨眼睛,居然復活了!
殭屍發出嘶吼,往顧淵撲了過去,顧淵閃身,繞到殭屍後面,捅了他的脊椎。殭屍好像沒感覺似地,轉過身來,兩隻手在空中亂抓,我這才確定他真的是個瞎子,恐怕是長年生活在無光的環境裡,視力都退化了。
顧淵站在離殭屍不到五步的距離,他抿著唇,屏住呼吸,殭屍轉動著失焦的眼珠子,像是在尋找對方的位置。
顧淵慢慢彎下腰來,撿起一顆小石頭,往出口方向丟去,殭屍立即朝著聲音的來源狂奔,顧淵趁機抓住我,拔腿就跑。
就快到了,我頭痛得厲害,前有厲鬼,後有殭屍,我幾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循著腳印一路沒命地跑,沒想到卻跑進了死路,顧淵顯然沒預料到,著急地想掉頭,可殭屍已經站在我們後面了。他舔了舔嘴唇,發出怪笑:
「顧淵,你何必呢……跟我交換,把李寧還給我……」
顧淵擋在我前面,緊緊握著匕首,那是他唯一的武器了,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我竟覺得,此時此刻,他好像多了那麼一點人味兒。
「我不想殺你。」顧淵說。
「你以為,你殺得了我?」殭屍把手放在山壁上:
「這整個女媧墓裡,都布下了我的陣法,誰要是動了李寧的屍身,山洞就會崩塌,沒有我,你們也不可能活著出去……」
他一說完,整個洞穴四面八方都浮現了青色的八卦符號,像是無數在夜空裡忽明忽滅的鬼火。殭屍撲了過來,手指甲劃破了顧淵的皮膚,留下了深深的傷口,顧淵眉頭都沒皺一下,笑著說:
「我太了解你了。」
他冷不防將匕首插進殭屍的心臟部位,順手把他翻過來背對自己,掀開他的衣服,用硃砂筆沿著他的脊椎點了七個點。殭屍的皮膚瞬間裂開,從縫隙裡流出黑色的惡臭膿液,我差點被薰得暈過去。
「顧淵,你不得……好死……」
殭屍生硬地回頭,往前倒下了。
顧淵立即把殭屍的衣褲都脫掉,拿匕首割開他的肚子,露出裡面跳動的內臟。我又覺得反胃了,顧淵卻無動於衷,他戳破了看似心臟的器官,裡面居然沒有血肉,而是一團團捲起來的符紙。
顧淵把那些符都拿了出來,從口袋裡掏出幾顆紅色的圓形藥丸塞進去,然後又去處理其他的臟器,肺部、胃、腎臟,塞再裡面的符全都拿出來了。
說實話我很佩服當下的自己,居然可以把這個過程看完,還一點感覺都沒有,可能是剛才的恐懼,讓我有點麻痺了吧。
殭屍的內臟全部被掏空,只剩下一張乾癟的皮囊,顧淵問我要了一個睡袋,把殭屍裝進去,說等會還要扛到外面去燒。
我久久說不出話來,花了很多時間才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麼事,頓時覺得天旋地轉,好像自己的三觀徹底被顛覆了。顧淵走過來,在我旁邊坐下,像是在等我問他問題。我想了很久,問他剛才那人你認識?他點點頭,說很久以前他們倆曾經合作過,四處抓一些魂魄來煉丹,誰知道那老變態,煉丹煉到走火入魔,居然把腦筋動到活人身上。
顧淵知道,自己與這個人共事不會有好下場,道魔不兩立,他們於是拆夥了,從此再也沒見過面。
我說那傢伙是人還是鬼?他笑了笑,說煉屍人不是人也不是鬼,是魔,已經沒有理智,沒有人性的魔。我不是很懂魔與鬼的差別,他又解釋,魔跟鬼一樣,都是人變成的,可是魔有實體,鬼沒有,所以魔比鬼還要厲害。
那你算是魔還是鬼呢?我想了下,這麼問顧淵。他作勢思考的樣子,有些無奈地說,其實連他自己也不曉得,他究竟是什麼。我想這大約是他的痛處,也不再多問了,連忙轉移話題道:
「對了……你剛才說不是為了好處才袒護我,那到底是為什麼呢?」
我實在沒有想到,會從顧淵嘴裡說出這種話,因為我一直以為,他就是為了利益才不厭其煩地幫助我的。
顧淵站了起來,看著我,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
「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然後,他便扛起裝著殭屍的睡袋,說,我們還有路要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