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6
本章節 9799 字
更新於: 2021-04-02
同一時間，火星，奧格瑪行政特區，國政省本部大樓 ……
國政省，為太陽系聯邦的最高國家行政機構，其主要功能在於管理聯邦政府名下資產，以及將聯邦法規導入各殖民星系施行的協調工作，這是不論在重要性以及複雜程度都遠超出多數人想像的範圍業務，因此就算是被公認在聯邦總統以下、與外務省及軍務省並列的三個平行機關，但是在實質上仍屬首要位階的存在。
因此，殖民事務管理部及其常設委員會隨著聯邦在外星系開發的過程中擴展成為國政省內最大的一支主要部門，並基於業務性質而和由各星系代表組成的最高評議會（ 國會 ）之間有著密切互動關係，自然也就養成許多被圈內人士視為常識的不成文內規，而其中的一項就是初會面談，所有新上任的殖民地代表在初次造訪火星，必會收到殖民事務管理部的邀請，安排一場不帶有官方色彩的會談，表面上，這是出於聯邦政府對該殖民地所推出代表的禮貌招待，但是在深層上的用意也是為了對代表本人有更深刻的瞭解，因為站在聯邦政府的立場，能夠掌握這些代表的人格特質以及政治理念的傾向，對於未來進行溝通和游說的工作都會有極大幫助。
以上，就是新任的巴庫爾星系代表，羅德里戈對於此行受邀來到國政省本部大樓時所抱持的認知，但是當他進入建築，搭乘的電梯錯過殖民事務管理部所在的樓層，並在助理官員的領路下來到國政省最高長官的辦公室，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嚴重錯估了情勢。
現在，羅德里戈被引入招待訪客的沙發，與房間的主人面對而坐，對方的穿著無異於一般公務職員，且選色樸素，一頭銀白短髮向後腦齊梳，除了戴有一付造型頗具古色的耳飾，整體給人不帶有性別意識的中性印象。
她的名字是希爾維亞˙勒維特，為國政省的現任首長，也是地位僅次於聯邦總統的最高官僚，現年正好滿120歲，雖然這在普遍施行延壽療程（ 註：人類基因計畫 ）的聯邦社會中只能算正式跨入高齡人口的界線，不過據說勒維特只要在職位上再待三年，她身為聯邦公職的服務年資就達到整整一百年的時間，光是在這個職位上就已為四任總統效力。
待秘書退出房間，勒維特盡主道為客人斟上咖啡，羅德里戈注意到她的行動充滿活力，而且縱使面容老邁，但雙眼神采奕奕，顯然思路機敏，沒有絲毫因歲數而鈍化的跡象。
交際性質的寒暄對話一結束，談話的重心自然就集中在巴庫爾星系，兩人輕描淡寫的對風土民情隨意閒談一陣，勒維特便直接切入主題。
「 羅德里戈閣下，之所以安排今次與您的會面，實是因為國政省收到了由維多利雅˙羅揚行政官所傳回的報告， 」勒維特毫不諱言情報的來源，因為所有人都明白國政省官員派在各殖民地的重點工作之一，就是向火星呈報駐點的百態雜情，「 內容我就不多加贅述，唯一想要向您探詢意見的就是關於巴庫爾政府對於瑞隆納信仰教圈，巴利斯坦樞機主教申請入境一事，確定在正式官方態度上發布同意的事實？ 」
羅德里戈沒有立即答覆，他眨著眼睛，像是在咀嚼對方的正統火星口音，實際上則是在腦中迅速整理應付這條問題的說詞。
「 啊，原來是這件事情哪， 」他以刻意的輕鬆態度作出反應，「 我們的市議會的確為巴利斯坦猊下的事情進行相當激烈的爭論，不過，剛好在我前來火星的這段時間通過了表決也的確出乎我的意料啊。 」
「 就報告指出，這是在三天前的議程中臨時動議決定的結果， 」勒維特解釋，暗自留心羅德里戈稱呼巴利斯坦時冠上尊稱的用語，「 不論如何，我想您應該可以理解這件事情的確會引起聯邦政府的關切？ 」
「 這恐怕要您失望了，因為我認為這件事已經被有心人士過度渲染，甚至可說是惡意醜化而扭曲了事實， 」羅德里戈不解的搖搖頭，「 就我所知，猊下此行純粹只是基於教務上的考量，也就是對定居在巴庫爾的信徒做佈道而已，畢竟教圈本來就存在高階聖膱人員必須定期巡迴服務的傳統，我覺得站在巴庫爾政府的立場就應該予以應有的尊重。 」
「 我明白了， 」勒維特說，「 所以就您本人而言，是對這項表決抱持贊成態度的？ 」
「 沒錯。 」
「 那麼對於反對方的理由，認為巡迴佈道是限於教圈國內的規矩，如果延用在巴庫爾的話，就會傷害到殖民地作為聯邦所屬星系的定位，您對這樣的見解有什麼評價嗎？ 」
「 唔，我會說這實在太過誇大了，只不是對立的政治派系一貫用來炒作話題的論調罷了， 」羅德里戈擺動手勢來表達對說法本身的不屑，沒有意識到這樣的舉動不但有失中立態度，更顯得過於粗魯，「 而他們的作法也總是不斷加深分化不同出身的居民，嚴重影響巴庫爾內部的安定。 」
「 原來如此， 」勒維特以傾聽者的姿態來吸收對方的觀點，「 可是也不可否認，巴庫爾目前有近三成的居民為教圈移入人口，而他們確實大多主張巴庫爾星系本來就應屬教圈所有，就如此規模的群眾所製造的輿論聲量，也必須說反對方的說法並非是全無道理的吧？ 」
「 站在您的角度，當然是必須兼顧重視反對派系的說法，不過就巴庫爾目前內部的族群衝突，其實我還是感到有些難以啟齒的， 」羅德里戈一臉為難，推心般吐露不可告人的家醜，「 追根究柢，一切的對立都要歸咎於初代的移民，他們為此而抱有某種莫名的優越感，自視為殖民地的唯一正統擁有者，正是這樣的心態才刺激了教圈移民的反彈，事實上還不僅於此呢， 」接著無奈一笑，「 我本身是在小時候隨父親移民巴庫爾的，但是連同為聯邦公民的我，在那些自認正統的巴庫爾人眼中也是個次等的外來者，我的童年過程可沒少被那種歧視壓迫過，更別說教圈移民所遭受的待遇了。 」
「 想不到在殖民地內竟會發展出這樣的陋習， 」勒維特發出同情的輕嘆，「 我必會對此向羅揚行政官要求詳細的解釋。 」由於殖民自治法的保護，就算是國政省長也無權直接對殖民地的內政進行干涉，但是她至少能監督自己派駐在當地的部屬。
「 喔，我知道這樣說實在有點失禮，不過羅揚女士在市政諮商的協助上，確實偶爾會有讓人容易對她中立地位產生誤解的言論， 」羅德里戈記恨羅揚這次向火星打小報告的行徑，逮住機會對勒維特發出黑函，「 不過請千萬別太過怪罪於她，我相信羅揚女士的言行完全是出於她對自身工作的熱誠，才會不慎做出這樣的表現吧。 」
勒維特再次向星系代表致上歉意，並感謝他包容自己屬下的寬大。
「 趁此機會，我想向您順便解釋， 」羅德里戈認為對方開始信服自己的說詞，趁勝追擊道，「 相信您也清楚，敝星系原本仰賴為主要經濟的礦業已經沒落，好在近幾年開發了對陶米特里自治領的貿易事業才能維持成長，但是自治領畢竟也剛脫盟教圈，為了迎合這個新市場，巴庫爾的確需要大量且具備不同知識背景的勞動力，因此我們放寬條件來吸引教圈人民入籍定居，也就是這樣的移民政策快速改變人口中的族群比例 …… 」
他侃侃而述，恢復到在家鄉為幕後金主充當政治說客時的風采。
「 …… 就我個人觀察，接受教圈移民實在為巴庫爾注入一股再度跨前的動力，他們工作勤奮，態度認真，而且更重要的，這些人可都是抱持對聯邦的憧憬而選擇離鄉前往異地，而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貫徹聯邦崇尚自由意志的精神，不帶偏見的去包容他們的獨特信仰文化，這對敝星系而言也是最完美的雙贏局面，就算目前存在排外的異議聲音，但是在未來 …… 」
羅德里戈這番陶醉式的演說持續了好幾分鐘，勒維特則保持儀態、沉默的聆聽著，並在最後放下作有筆記的電腦板，投放出這場會面已經結束的示意。
「 我相信經過閣下方才的詳細解說，殖民事務委員會也不再會就此有所疑慮了，實在是非常感謝， 」她欣然致謝，但又略為轉為嚴肅，「 雖然這可顯得有些多餘，不過我還是得基於職務在此託您轉達貴星系政府，雖然目前外務省並未將巴利斯坦主教此行定為國際外交行為而採取介入態度，但是假設情況，如果巴庫爾殖民地自行和主教之間達成任何涉及政治或外交的協議，聯邦政府都會一律否定其效力，甚至視為違反國家律法的罪行。 」
「 完全贊同！ 」羅德里戈拍著胸脯，語氣強烈堅定的承諾道，「 我願意以個人名譽為家鄉擔保，敝星系絕不會做出這樣的行為。雖然考慮到猊下的身份地位，我們免不了舉辦幾場招待會來盡地主情誼，不過我保證在猊下結束此行返回教圈，您在羅揚行政官的報告中一定會得知巴庫爾政府從未做出會損害聯邦國家利益的勾當。 」
「 有您如此鄭重的擔保實已足夠了， 」勒維特的笑容洋溢著滿意之情，「 容我再次感謝，由您提供不同於派駐官員的視角對巴庫爾星系的觀點，這對我們檢討往後殖民政策的內容具有相當的參考價值。 」
「 您太過譽了，我的經驗還非常淺薄，實在沒有多少信心能盡到星系代表所負有的責任呢， 」羅德里戈故作謙虛，不過所發出的輕笑卻沒有完全掩飾內心的飄然，因為他以為自己真的成功唬住了在官場打滾一個世紀的老手。
然而這股得意之情就在握手告別的瞬間而破滅。
「 啊，我幾乎忘了要向您提及一件事， 」勒維特恍然一笑，那模樣就像是鄰家長輩在避免犯下健忘瑣碎時般喜悅，「 軍務省已經決定對巴庫爾星系派遣一艘軍艦，雖然您在評議會的居住會館將在稍晚收到正式的公文，但是至少還是要由我代替迪金軍務省長來當面向您知會。 」
羅德里戈完全沒預料到這項安排，茫然抽回右手，一時說不出話。
「 事情是這樣的， 」勒維特將羅德里戈的反應看在眼裡，不動聲色的解釋道，「 鑒於托勒密星區的治安近來出現明顯惡化，星際軍評估認為有必要強化包含巴庫爾等區域內星系的巡防，因此才訂下這項調度。 」
「 可是， 」羅德里戈終於想起自己所該扮演的角色，「 星際軍這樣的舉動一定會刺激到教圈，巴庫爾位置首當其衝，如果教圈採取相應的敵對動作，就會危及到我們 …… 」
「 閣下無須抱此憂慮，計畫派遣的只有一艘驅逐艦，這是軍方經過慎重評估後的決定， 」勒維特安慰道，「 動用這種程度的武力，足以對付海盜，但是遠不足以發動國家間的戰爭，外務省方面也會針對這一點解釋，相信必能說服樞機院不至有非必要的誤會。 」
「 可是，不管怎麼說，這都會徒增敝星系的安全風險哪！ 」
「 不，正好相反，就是因為要保障巴庫爾的安全，才不得不採取這樣的動作， 」勒維特說，「 按統計，托勒密星區在過去一年所發生的海盜攻擊案件暴增為前年的三倍，財物損失更超過十倍以上，所幸目前為止還未做出造成傷亡的行徑，但是區域航行的安全受到威脅終究是事實，如果坐視情況惡化，那就是聯邦政府的失能了。 」
羅德里戈在如此正論的壓迫下越顯慌亂，「 這項決定務必讓我回去呈報給市議會，經由我們自治機關的表決來 …… 」。
「 閣下！ 」勒維特正色截斷對方，「 容我失禮的指出，這是太空領域的航行治安問題，本來就不受殖民自治法的規範限制，而是聯邦政府全責的基本事務。而且更深一層來說，這也的確事關殖民地的自身利益，試想星區航線因海盜活動而停滯，定會嚴重打擊巴庫爾近年好不容易才開發的星際貿易產業，甚至若要做最壞的預測，假如巴利斯坦主教在前往巴庫爾星系途中受到這些犯罪份子的騷擾，恐怕不光是聯邦，自治政府也會面對內部的急劇反彈吧？ 」
羅德里戈被勒維特藉主教名義反過來鉗制自己，巧言如他，也只能支吾應是，再也找不出任何反駁的意見。
羅德里戈離去後，勒維特囑咐秘書官暫時禁止訪客，在開啟屏蔽的辦公室內撥通和軍務省之間的加密通訊。
「 勒維特女士。 」這是不具畫面的語音通訊，通話的彼端傳來軍務省長麥可˙迪金的應答聲。
以職務來說，迪金和勒維特是被稱作聯邦政府三長官的關係，不過論起年資卻有著近五十年的差距，因此和國政省長相比，他的聲音顯得年輕且充滿活力，也帶著一定程度的恭謹。
「 和巴庫爾代表的會面還順利嗎？ 」他問。
「 如我們所預期，羅德里戈先生顯然支持自家星系的移民政策。 」
「 哼，該說這是天真？亦或是愚蠢呢？ 」迪金噴著鼻息表示輕蔑，「 那麼就您的觀察，這傢伙有可能是被買通的嗎？ 」
「 目前還不能下此定論。 」
「 難道您對駐巴庫爾行政官所提的報告存疑嗎？ 」
「 不，我相信維多利亞˙羅揚是個盡職的人，然而這純粹只是視點不同的問題， 」勒維特解釋，「 我們派出的官員所回報關於殖民地的情形，往往都是站在聯邦政府的立場來做出解讀，所以只能做為參考依據，如果我只憑這些資訊來判斷行事，恐怕有半數的外圍世界代表已經在我門外排隊等著進來吵架了吧。 」
數世紀以來，聯邦一向強調多樣性發展，鼓勵各殖民星系的獨特文化，但是在擴大各殖民地自治權力的同時並維持聯邦政體的向心力，就是一門高深複雜的學問，而勒維特在這方面的手腕無人能出其右，甚至在說到維護國家政治穩定的層級，視她為國寶也一點不為過。
「 星系代表就是一個殖民星系的全體代言人， 」勒維特繼續說，「 若是要指控該人收賄、甚至是叛國的重罪，那就必須提出和其身份地位等重的證據才行。 」
「 您說的是， 」迪金同意道，「 不過也容我說一句，我認識駐巴庫爾的指揮官，典型的老派軍人，絕不是個甘願被腐敗上司胡亂指使的正直傢伙。 」
就如同國政省會派駐代表聯邦政府的官員，軍務省也會在各殖民地駐紮部隊，不過這些軍事指揮官可不能恣意行事，而是劃入當地的聯邦駐地團系統，這是因為行政官的職權就是負責當地所有『 聯邦資產 』的管理工作，當然也含有防止發生軍人主政的用意。
順帶一提，軍方目前在巴庫爾星系所設置的就僅有『 艾康尼 』基地為唯一的據點。
「 很感謝您這麼說， 」勒維特道謝，她理解迪金的一句話，等於是藉巴庫爾的軍事指揮官來變相擔保國政省官員的品格。
「 您打算怎麼處理巴庫爾方面的問題？ 」迪金又問。
「 目前來說仍必須蒐集更多關於那個殖民地的內部訊息， 」勒維特沉吟道，「 特別是在瑪索頓的事情平息之前，我們不能再承受另一場醜聞，之後的動作必須格外謹慎。 」
「 的確，我看過報告了，真是一場災難 …… 」
勒維特指的是最近在內圍殖民星區鬧得沸沸揚揚的政治風暴。大約三個月前，由聯邦警政總署第七科（ 註：特殊戰術單位 ）所出動的特殊小隊，在未告知麥菲爾斯自治政府的情況下潛入該殖民地，狙殺了被聯邦政府通緝多年的恐怖份子，這起事件原本不至於引發軒然大波，因為死者的身分確實是曾在四個星系犯下多起恐怖攻擊的瑪索頓，此外任務過程中沒有牽連傷害到無辜民眾，甚至連目標藏身處周圍的居民都沒有意識到這起行動，只是就如許多政論家所批評，警政總署唯一犯的蠢事就是他們在事後還跑去知會了麥菲爾斯自治政府。
作為聯邦最古老、也是最強大的殖民世界之一，麥菲爾斯的居民一向對聯邦力量的介入行為相當敏感，尤其是現任該星系代表的坎貝爾議員，更是個從政三十多年以來持續推動擴大自治權限的急進派，受到麥菲爾斯方面的高分貝抗議影響下，若干殖民世界也響應加入，倡議著在未來提高聯邦人員在殖民地行使職權的限制，雖然這股聲浪在經過幾個月後的現在已經趨於降溫，但是如果國政省此時又在其他星系犯下相關殖民自治法的爭議行為，在評議會中引爆的第二波反彈恐怕將催生出實質的約束新法。
「 那麼， 」迪金繼續問道，「 還要再安排和巴庫爾代表的第二次會面嗎？ 」
「 我不認為能夠從羅德里戈先生那裡取得更多值得參考的資訊了。 」
「 如果去除星系代表和駐地行政官， 」迪金也很清楚，在火星想要獲得外星系殖民地情況的主要途徑相當有限，「 那就只能動用殖民地安全事務科了。 」
他所指的是警政總署內專門負責協助殖民地打擊公安威脅的部門。
「 第五科不會在此事上有任何動作， 」勒維特出言否定，不，應該說她要修正對方的猜測，「 根據回傳的報告指出，巴庫爾政府內部已經受到相當程度的滲透，雖然五科的幹員擁有權限來要求巴庫爾的治安機關配合行動，但是這也等於幹員的調查工作會受到監視，如果只是造成時間拖延也就罷了，要是被刻意誤導而導致錯誤判斷，反而是更大的傷害。 」
「 喔 …… 」迪金聽出對方的暗示，低呼中透著趣味。
顯然勒維特打算動用被少數知情者所慣稱『 特搜 』的幹員，那是和軍方的 SAC（ 註：特種活動指揮部 ）同樣不被官方承認存在的黑色單位，不過要論組織性質，兩者在遴選成員的資質類型就有根本上的差別，訓練內容更是南轅北轍，SAC 擅長戰鬥和滲透破壞，但論及調查犯罪行為的嗅覺和分析能力，『 特搜 』才是真正的箇中高手。
「 軍務省目前對巴庫爾的立場如何？ 」國政省長突然改變話題。
「 唔，簡短來說就是綁手綁腳，四處受限， 」迪金無奈的嘆氣道，「 雖然我們不斷就地緣戰略來向評議會解釋巴庫爾的重要性，但那些政客老是無法理解該星系就是對峙教圈勢力的前哨站。拜此所賜，評議會限制星際軍不得在距離邊界50光年的範圍內部署包含機動哨站的任何軍事設施，只能在該星區安排最低限度的巡防，所有例行作業以外的調度都必須事先經過軍事委員會的同意才能進行。 」
「 至於防衛軍方面， 」他續道，「 雖然我們根據殖民保防規章在巴庫爾建立基地，但同樣的法規也限制了駐軍的規模，如果以戰略防禦計畫的演算結果來說，部署在巴庫爾應該至少要有三個師級陣容，但實際上目前在那裡只有一個混合團，充其量只能協助自治政府搞一點小規模的搜救任務。火星在上，當地的部隊甚至無法完全掌握行星內的情形，他們手頭上只有幾顆通訊衛星，加上大氣圈內使用的偵察機，更糟的是這支駐軍還沒有編制正式的情報部門，缺少足夠的人力來處理蒐集的情報。 」
「 情報方面就讓我這邊來擔心吧， 」勒維特說，「 但是行動期間的後備支援就必須拜託軍方了。 」
「 雖然我能保證駐巴庫爾指揮官的為人，不過這樣的信任恐怕還不足以貫徹到他所有的部下身上哪， 」迪金為難的說道，「 稍有疏忽，就會有導致『 特搜 』身份的曝光。 」
「 我指的不是『 艾康尼 』基地的支援。 」
聽勒維特這麼說，迪金才終於恍然，她早先向軍務省請求向巴庫爾星系調派軍艦，所圖的並非僅只是為了抑制海盜活動的表面理由，另外也是利用軍艦吸引自治政府的注意，讓『 特搜 』的幹員更能秘密潛入殖民地，而且軍艦本身不可能和巴庫爾內部的任何勢力有所牽連，因此只要事先設計通聯機制，就能成為幹員在地面搜查情報的強力後援。
「 好主意，我會盡快將調動的細節內容傳過去。還有朗姆希那邊就由我來知會吧， 」他指的是同為三長官的外務省長，「 雖然無法和帝國以及聯盟方面的問題相比，但確實也該提醒他加強對教圈方面的關注了。 」
「 這部分就麻煩你了，有其他要事討論的話再連絡吧。 」
勒維特沒等迪金的回應便逕自切斷通訊，這個舉動並不會被視為粗魯無禮，因為她們都是日理萬機的大忙人，身處三長官的職位，他們手頭上隨時都積壓著遠比巴庫爾這個邊陲地帶重要百倍的文案等待處理，與其浪費十秒鐘說些毫無意義的交際話，還不如著手審閱涉及超過三十個星系之間的貿易紛爭。
羅德里戈步出國政省本部，因為自己搞砸了與勒維特的會談而感到心情沉重，他在前來火星的行前就被告知，必須避免聯邦政府對巴庫爾星系投注『 非必要 』的關切，然而現在可好，不僅是內務省長表現露骨的質疑態度，居然連進駐星際軍的戰艦都成了事實，憑他的智慧還無法預見這會在巴庫爾自治政府內部產生的影響，但最起碼也能認知到自己的政治地位將因此而受創。煩悶之下，他打消返回評議會的行程，當下召了一台交通飛艇，坐進後輸入前往最近的娛樂區以抒發情緒。
飛艇在自動駕駛的導航下進入奧林帕斯市的運輸匯流網，卻在中途變更路線，羅德里戈向窗外望去，納悶著不見繽紛霓虹的立體雷射招牌，卻盡是遍布金屬機具的無人工廠，直到飛艇拐進錯綜小道，最後停在似乎用來堆放資材的廠房後巷，這位來自巴庫爾星系的外地人才終於發覺事有蹊蹺。
這時一名陌生男子現身，走到飛艇外站定，若無其事的解除本該從艇內才能開啟的艙門，瞪視著裡頭難掩懼意的乘客。
「 喂，你， 」男子語氣陰沉，他穿著火星普遍可見的公事服，瘦削的臉上表情冷淡，「 把這個按在你的右眼上。 」
羅德里戈感到一項物丟至自己的腿間，低頭看去，那顯然是一具網膜掃描器，但卻認不出所標示的廠牌型號。
「 這是什麼意思？ 」他逞強的試圖擺出權威姿態。「 你知道我是誰嗎？ 」
「 我再說一次，貼在眼睛上， 」男子掀開衣襟展示身藏的武器，「 否則我就將你擊暈再自己動手了。 」
羅德里戈無奈屈服，將掃描器壓上眼睛，機器閃爍起光圈，表示正在擷取植入他眼部電腦的資料，「 你到底是誰？ 」
「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只需要知道我們有個共同認識的朋友叫做博吉斯。 」
在巴庫爾，人們提起博吉斯這個名字都會指向同一個對象，那就是夏柏雷商會的現任會長，也就是支持羅德里戈進入政壇的幕後金主。
「 既然如此，你不能用這樣的態度對待我。 」羅德里戈抗議道。
的確在巴庫爾，夏柏雷總是相當禮遇他這個政治金童，但是現在遭逢如此對待，重重傷害了他那由自卑衍伸而成的扭曲自尊感，當下居然沒有意識到自己承認和商會之間確實有所牽連。
「 你只不是一筆隨時可以被取代的投資而已。 」男子一臉輕蔑，「 你拿了錢，而這些錢就伴隨著代價，所以現在給我乖乖配合，我只是要弄清楚你剛才到底和勒維特談話的內容，懂了嗎？ 」
羅德里戈想到剛才面對勒維特確實沒有達到商會所要求的指示，只能徒張著嘴，心虛的說不出話。
代為發聲的是機器完成掃描所發出的響音，男子伸手將裝置回收。
「 你應該知道在內務省長辦公室的所有錄像資料都會受到加密的吧？ 」羅德里戈說。
「 這種事輪不到你來擔心， 」男子回以冷笑。「 最後忠告你一句，別跟任何人提及在國政省和現在這件事。 」
「 我瞭解， 」羅德里戈從對方的表情感到濃厚的威脅意味，只能順從答應，「 那我接下來還要做什麼？ 」
男子冷哼，「 還能去哪裡？當然是回到評議會大樓，你這笨蛋。 」接著以教訓般的口吻下達命令，「 照常參加會議，此外別跟任何人多話，更別做出引人注意的舉動，議程結束後老實返回巴庫爾，只要一切順利，你就不用擔心我會回頭找上你，對你做點好玩的事情了。 」
羅德里戈瞪視對方，但又在對方輕蔑的視線下默默退卻，悻然關上艇門。
在回到議堂的路上，羅德里戈只覺心中怒火竄升，先是被勒維特耍弄，又被人無故要脅，他從未在巴庫爾受到這般羞辱對待，而自己在此地毫無權勢，只得吞下這股窩囊氣 ……
不，他轉念一想，確實還有一個可以讓自己盡情發洩的對象，之所以帶著秘書隨行的目的，可不只是為了向周遭其他男性炫耀她的姿色而已。
盤算起當艾爾瑪今晚從國會資料中心回到會館，所將要面對的『 懲罰 』，羅德里戈的俊臉泛起一陣病態的扭曲笑容。
距離最高評議會所在的奧林帕斯地下城的東南方約2500公里處，是被冠以鍛造之神名號的赫菲斯托斯地下城，這裡與集中行政機關的『 眾神之山 』截然不同，從過去數世紀以來，聯邦內最頂尖的產業集團都有在此設立據點，從基本的業務接待服務處、示範性質的生產廠房、和學術機構合作的研究所，以至於保密管理如同軍隊嚴密的實驗中心，是火星上最具代表性的工業重鎮。
距今不到一年前，在城中的『 安崔普（ 高階材料科技研發 ） 』工業園區內進駐了凱賽斯特技研，這家公司由一群麥塔軍事科技公司的人員出走並且另立門戶所成立。表面上，其經營業務和老東家形成競爭關係，且特別長於導入新式材料的商品開發，雖然也有跨足其他領域的市場，例如嵌入人造色素體的仿生纖維，或是為金屬塑體（ 註：MSA ）藝術家開發專利配方的合金，不過這一切都無法和開發兵工技術的利潤相比，縱使凱塞斯特的成立時間尚短，但是作為私人軍事承包（ PMC ）業界中的後起新秀，卻已在聯邦的軍工複合體系中佔上一席之位。
凱賽斯特的總部位於距離太陽系約 220 光年外的穆薩爾星系，特地在火星設置支部的舉動不僅證明營運上的成功，也是在人類世界的核心宣示其商業競爭的實力，為了表現對於火星支部的重視，總公司方面指派創始者之一的董事來擔任此地的主管。
然而，這裡另外也是凱賽斯特操控在火星進行非法情報作業的通訊站，支部的人事編制中隱藏著一支直屬總公司的獨立小組，神秘性之高，就連主管也僅只被告知這些人的存在，至於其成員名單則無權過問，更遑論活動的內容。
就在羅德里戈回到最高評議會的同時，取自他眼部光電腦的記錄也已傳送到支部廠區的研發部門，雖然訊息本身受到國政省根據公署資安法而受到強制加密，但是這裡的分子材料設計與合成實驗室配備的運算模組，具有逼近軍方目前還處於測試階段的 SNN-9600 型的強大效能，再配合非法途徑取得的演演算法就能在數小時內破解得到羅德里戈在國政省長辦公室內的完整會談內容。機房的自動程式會將這段影像夾帶到實驗室的研究數據中，並以定期匯報的形式透過『 聯結（ 註：星際訊息傳遞結構網 ） 』傳到穆薩爾星系的總公司，由於這是合法的通訊傳遞管道，加上凱賽斯特作為和軍方簽約的科技承包商，受到比一般商業機密更高度的保護，因此除非掌握明確罪證，否則隸屬國政省之下的聯邦警察也沒有調查訊息內容的權限。
當凱賽斯特總部接收到這份資料，便會送到公司內代號『 沙姆夏 』的特別計畫部，該部的主持者仔細審視羅德里戈和勒維特之間的談話，便掌握了星際軍將派遣一艘軍艦前往巴庫爾星系的情報，也依此確立『 沙姆夏 』的對應方針：一方面傳話給羅德里戈，指示他向聯邦政府提出搭乘那艘軍艦返回故鄉的要求，另一方面則是聯繫佩達諾爾的魔鬼魚號，那幫海盜早已制定出一套對付軍艦的作戰方案，現在該是正式啟動的時候了。
<待續>
國政省，為太陽系聯邦的最高國家行政機構，其主要功能在於管理聯邦政府名下資產，以及將聯邦法規導入各殖民星系施行的協調工作，這是不論在重要性以及複雜程度都遠超出多數人想像的範圍業務，因此就算是被公認在聯邦總統以下、與外務省及軍務省並列的三個平行機關，但是在實質上仍屬首要位階的存在。
因此，殖民事務管理部及其常設委員會隨著聯邦在外星系開發的過程中擴展成為國政省內最大的一支主要部門，並基於業務性質而和由各星系代表組成的最高評議會（ 國會 ）之間有著密切互動關係，自然也就養成許多被圈內人士視為常識的不成文內規，而其中的一項就是初會面談，所有新上任的殖民地代表在初次造訪火星，必會收到殖民事務管理部的邀請，安排一場不帶有官方色彩的會談，表面上，這是出於聯邦政府對該殖民地所推出代表的禮貌招待，但是在深層上的用意也是為了對代表本人有更深刻的瞭解，因為站在聯邦政府的立場，能夠掌握這些代表的人格特質以及政治理念的傾向，對於未來進行溝通和游說的工作都會有極大幫助。
以上，就是新任的巴庫爾星系代表，羅德里戈對於此行受邀來到國政省本部大樓時所抱持的認知，但是當他進入建築，搭乘的電梯錯過殖民事務管理部所在的樓層，並在助理官員的領路下來到國政省最高長官的辦公室，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嚴重錯估了情勢。
現在，羅德里戈被引入招待訪客的沙發，與房間的主人面對而坐，對方的穿著無異於一般公務職員，且選色樸素，一頭銀白短髮向後腦齊梳，除了戴有一付造型頗具古色的耳飾，整體給人不帶有性別意識的中性印象。
她的名字是希爾維亞˙勒維特，為國政省的現任首長，也是地位僅次於聯邦總統的最高官僚，現年正好滿120歲，雖然這在普遍施行延壽療程（ 註：人類基因計畫 ）的聯邦社會中只能算正式跨入高齡人口的界線，不過據說勒維特只要在職位上再待三年，她身為聯邦公職的服務年資就達到整整一百年的時間，光是在這個職位上就已為四任總統效力。
待秘書退出房間，勒維特盡主道為客人斟上咖啡，羅德里戈注意到她的行動充滿活力，而且縱使面容老邁，但雙眼神采奕奕，顯然思路機敏，沒有絲毫因歲數而鈍化的跡象。
交際性質的寒暄對話一結束，談話的重心自然就集中在巴庫爾星系，兩人輕描淡寫的對風土民情隨意閒談一陣，勒維特便直接切入主題。
「 羅德里戈閣下，之所以安排今次與您的會面，實是因為國政省收到了由維多利雅˙羅揚行政官所傳回的報告， 」勒維特毫不諱言情報的來源，因為所有人都明白國政省官員派在各殖民地的重點工作之一，就是向火星呈報駐點的百態雜情，「 內容我就不多加贅述，唯一想要向您探詢意見的就是關於巴庫爾政府對於瑞隆納信仰教圈，巴利斯坦樞機主教申請入境一事，確定在正式官方態度上發布同意的事實？ 」
羅德里戈沒有立即答覆，他眨著眼睛，像是在咀嚼對方的正統火星口音，實際上則是在腦中迅速整理應付這條問題的說詞。
「 啊，原來是這件事情哪， 」他以刻意的輕鬆態度作出反應，「 我們的市議會的確為巴利斯坦猊下的事情進行相當激烈的爭論，不過，剛好在我前來火星的這段時間通過了表決也的確出乎我的意料啊。 」
「 就報告指出，這是在三天前的議程中臨時動議決定的結果， 」勒維特解釋，暗自留心羅德里戈稱呼巴利斯坦時冠上尊稱的用語，「 不論如何，我想您應該可以理解這件事情的確會引起聯邦政府的關切？ 」
「 這恐怕要您失望了，因為我認為這件事已經被有心人士過度渲染，甚至可說是惡意醜化而扭曲了事實， 」羅德里戈不解的搖搖頭，「 就我所知，猊下此行純粹只是基於教務上的考量，也就是對定居在巴庫爾的信徒做佈道而已，畢竟教圈本來就存在高階聖膱人員必須定期巡迴服務的傳統，我覺得站在巴庫爾政府的立場就應該予以應有的尊重。 」
「 我明白了， 」勒維特說，「 所以就您本人而言，是對這項表決抱持贊成態度的？ 」
「 沒錯。 」
「 那麼對於反對方的理由，認為巡迴佈道是限於教圈國內的規矩，如果延用在巴庫爾的話，就會傷害到殖民地作為聯邦所屬星系的定位，您對這樣的見解有什麼評價嗎？ 」
「 唔，我會說這實在太過誇大了，只不是對立的政治派系一貫用來炒作話題的論調罷了， 」羅德里戈擺動手勢來表達對說法本身的不屑，沒有意識到這樣的舉動不但有失中立態度，更顯得過於粗魯，「 而他們的作法也總是不斷加深分化不同出身的居民，嚴重影響巴庫爾內部的安定。 」
「 原來如此， 」勒維特以傾聽者的姿態來吸收對方的觀點，「 可是也不可否認，巴庫爾目前有近三成的居民為教圈移入人口，而他們確實大多主張巴庫爾星系本來就應屬教圈所有，就如此規模的群眾所製造的輿論聲量，也必須說反對方的說法並非是全無道理的吧？ 」
「 站在您的角度，當然是必須兼顧重視反對派系的說法，不過就巴庫爾目前內部的族群衝突，其實我還是感到有些難以啟齒的， 」羅德里戈一臉為難，推心般吐露不可告人的家醜，「 追根究柢，一切的對立都要歸咎於初代的移民，他們為此而抱有某種莫名的優越感，自視為殖民地的唯一正統擁有者，正是這樣的心態才刺激了教圈移民的反彈，事實上還不僅於此呢， 」接著無奈一笑，「 我本身是在小時候隨父親移民巴庫爾的，但是連同為聯邦公民的我，在那些自認正統的巴庫爾人眼中也是個次等的外來者，我的童年過程可沒少被那種歧視壓迫過，更別說教圈移民所遭受的待遇了。 」
「 想不到在殖民地內竟會發展出這樣的陋習， 」勒維特發出同情的輕嘆，「 我必會對此向羅揚行政官要求詳細的解釋。 」由於殖民自治法的保護，就算是國政省長也無權直接對殖民地的內政進行干涉，但是她至少能監督自己派駐在當地的部屬。
「 喔，我知道這樣說實在有點失禮，不過羅揚女士在市政諮商的協助上，確實偶爾會有讓人容易對她中立地位產生誤解的言論， 」羅德里戈記恨羅揚這次向火星打小報告的行徑，逮住機會對勒維特發出黑函，「 不過請千萬別太過怪罪於她，我相信羅揚女士的言行完全是出於她對自身工作的熱誠，才會不慎做出這樣的表現吧。 」
勒維特再次向星系代表致上歉意，並感謝他包容自己屬下的寬大。
「 趁此機會，我想向您順便解釋， 」羅德里戈認為對方開始信服自己的說詞，趁勝追擊道，「 相信您也清楚，敝星系原本仰賴為主要經濟的礦業已經沒落，好在近幾年開發了對陶米特里自治領的貿易事業才能維持成長，但是自治領畢竟也剛脫盟教圈，為了迎合這個新市場，巴庫爾的確需要大量且具備不同知識背景的勞動力，因此我們放寬條件來吸引教圈人民入籍定居，也就是這樣的移民政策快速改變人口中的族群比例 …… 」
他侃侃而述，恢復到在家鄉為幕後金主充當政治說客時的風采。
「 …… 就我個人觀察，接受教圈移民實在為巴庫爾注入一股再度跨前的動力，他們工作勤奮，態度認真，而且更重要的，這些人可都是抱持對聯邦的憧憬而選擇離鄉前往異地，而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貫徹聯邦崇尚自由意志的精神，不帶偏見的去包容他們的獨特信仰文化，這對敝星系而言也是最完美的雙贏局面，就算目前存在排外的異議聲音，但是在未來 …… 」
羅德里戈這番陶醉式的演說持續了好幾分鐘，勒維特則保持儀態、沉默的聆聽著，並在最後放下作有筆記的電腦板，投放出這場會面已經結束的示意。
「 我相信經過閣下方才的詳細解說，殖民事務委員會也不再會就此有所疑慮了，實在是非常感謝， 」她欣然致謝，但又略為轉為嚴肅，「 雖然這可顯得有些多餘，不過我還是得基於職務在此託您轉達貴星系政府，雖然目前外務省並未將巴利斯坦主教此行定為國際外交行為而採取介入態度，但是假設情況，如果巴庫爾殖民地自行和主教之間達成任何涉及政治或外交的協議，聯邦政府都會一律否定其效力，甚至視為違反國家律法的罪行。 」
「 完全贊同！ 」羅德里戈拍著胸脯，語氣強烈堅定的承諾道，「 我願意以個人名譽為家鄉擔保，敝星系絕不會做出這樣的行為。雖然考慮到猊下的身份地位，我們免不了舉辦幾場招待會來盡地主情誼，不過我保證在猊下結束此行返回教圈，您在羅揚行政官的報告中一定會得知巴庫爾政府從未做出會損害聯邦國家利益的勾當。 」
「 有您如此鄭重的擔保實已足夠了， 」勒維特的笑容洋溢著滿意之情，「 容我再次感謝，由您提供不同於派駐官員的視角對巴庫爾星系的觀點，這對我們檢討往後殖民政策的內容具有相當的參考價值。 」
「 您太過譽了，我的經驗還非常淺薄，實在沒有多少信心能盡到星系代表所負有的責任呢， 」羅德里戈故作謙虛，不過所發出的輕笑卻沒有完全掩飾內心的飄然，因為他以為自己真的成功唬住了在官場打滾一個世紀的老手。
然而這股得意之情就在握手告別的瞬間而破滅。
「 啊，我幾乎忘了要向您提及一件事， 」勒維特恍然一笑，那模樣就像是鄰家長輩在避免犯下健忘瑣碎時般喜悅，「 軍務省已經決定對巴庫爾星系派遣一艘軍艦，雖然您在評議會的居住會館將在稍晚收到正式的公文，但是至少還是要由我代替迪金軍務省長來當面向您知會。 」
羅德里戈完全沒預料到這項安排，茫然抽回右手，一時說不出話。
「 事情是這樣的， 」勒維特將羅德里戈的反應看在眼裡，不動聲色的解釋道，「 鑒於托勒密星區的治安近來出現明顯惡化，星際軍評估認為有必要強化包含巴庫爾等區域內星系的巡防，因此才訂下這項調度。 」
「 可是， 」羅德里戈終於想起自己所該扮演的角色，「 星際軍這樣的舉動一定會刺激到教圈，巴庫爾位置首當其衝，如果教圈採取相應的敵對動作，就會危及到我們 …… 」
「 閣下無須抱此憂慮，計畫派遣的只有一艘驅逐艦，這是軍方經過慎重評估後的決定， 」勒維特安慰道，「 動用這種程度的武力，足以對付海盜，但是遠不足以發動國家間的戰爭，外務省方面也會針對這一點解釋，相信必能說服樞機院不至有非必要的誤會。 」
「 可是，不管怎麼說，這都會徒增敝星系的安全風險哪！ 」
「 不，正好相反，就是因為要保障巴庫爾的安全，才不得不採取這樣的動作， 」勒維特說，「 按統計，托勒密星區在過去一年所發生的海盜攻擊案件暴增為前年的三倍，財物損失更超過十倍以上，所幸目前為止還未做出造成傷亡的行徑，但是區域航行的安全受到威脅終究是事實，如果坐視情況惡化，那就是聯邦政府的失能了。 」
羅德里戈在如此正論的壓迫下越顯慌亂，「 這項決定務必讓我回去呈報給市議會，經由我們自治機關的表決來 …… 」。
「 閣下！ 」勒維特正色截斷對方，「 容我失禮的指出，這是太空領域的航行治安問題，本來就不受殖民自治法的規範限制，而是聯邦政府全責的基本事務。而且更深一層來說，這也的確事關殖民地的自身利益，試想星區航線因海盜活動而停滯，定會嚴重打擊巴庫爾近年好不容易才開發的星際貿易產業，甚至若要做最壞的預測，假如巴利斯坦主教在前往巴庫爾星系途中受到這些犯罪份子的騷擾，恐怕不光是聯邦，自治政府也會面對內部的急劇反彈吧？ 」
羅德里戈被勒維特藉主教名義反過來鉗制自己，巧言如他，也只能支吾應是，再也找不出任何反駁的意見。
羅德里戈離去後，勒維特囑咐秘書官暫時禁止訪客，在開啟屏蔽的辦公室內撥通和軍務省之間的加密通訊。
「 勒維特女士。 」這是不具畫面的語音通訊，通話的彼端傳來軍務省長麥可˙迪金的應答聲。
以職務來說，迪金和勒維特是被稱作聯邦政府三長官的關係，不過論起年資卻有著近五十年的差距，因此和國政省長相比，他的聲音顯得年輕且充滿活力，也帶著一定程度的恭謹。
「 和巴庫爾代表的會面還順利嗎？ 」他問。
「 如我們所預期，羅德里戈先生顯然支持自家星系的移民政策。 」
「 哼，該說這是天真？亦或是愚蠢呢？ 」迪金噴著鼻息表示輕蔑，「 那麼就您的觀察，這傢伙有可能是被買通的嗎？ 」
「 目前還不能下此定論。 」
「 難道您對駐巴庫爾行政官所提的報告存疑嗎？ 」
「 不，我相信維多利亞˙羅揚是個盡職的人，然而這純粹只是視點不同的問題， 」勒維特解釋，「 我們派出的官員所回報關於殖民地的情形，往往都是站在聯邦政府的立場來做出解讀，所以只能做為參考依據，如果我只憑這些資訊來判斷行事，恐怕有半數的外圍世界代表已經在我門外排隊等著進來吵架了吧。 」
數世紀以來，聯邦一向強調多樣性發展，鼓勵各殖民星系的獨特文化，但是在擴大各殖民地自治權力的同時並維持聯邦政體的向心力，就是一門高深複雜的學問，而勒維特在這方面的手腕無人能出其右，甚至在說到維護國家政治穩定的層級，視她為國寶也一點不為過。
「 星系代表就是一個殖民星系的全體代言人， 」勒維特繼續說，「 若是要指控該人收賄、甚至是叛國的重罪，那就必須提出和其身份地位等重的證據才行。 」
「 您說的是， 」迪金同意道，「 不過也容我說一句，我認識駐巴庫爾的指揮官，典型的老派軍人，絕不是個甘願被腐敗上司胡亂指使的正直傢伙。 」
就如同國政省會派駐代表聯邦政府的官員，軍務省也會在各殖民地駐紮部隊，不過這些軍事指揮官可不能恣意行事，而是劃入當地的聯邦駐地團系統，這是因為行政官的職權就是負責當地所有『 聯邦資產 』的管理工作，當然也含有防止發生軍人主政的用意。
順帶一提，軍方目前在巴庫爾星系所設置的就僅有『 艾康尼 』基地為唯一的據點。
「 很感謝您這麼說， 」勒維特道謝，她理解迪金的一句話，等於是藉巴庫爾的軍事指揮官來變相擔保國政省官員的品格。
「 您打算怎麼處理巴庫爾方面的問題？ 」迪金又問。
「 目前來說仍必須蒐集更多關於那個殖民地的內部訊息， 」勒維特沉吟道，「 特別是在瑪索頓的事情平息之前，我們不能再承受另一場醜聞，之後的動作必須格外謹慎。 」
「 的確，我看過報告了，真是一場災難 …… 」
勒維特指的是最近在內圍殖民星區鬧得沸沸揚揚的政治風暴。大約三個月前，由聯邦警政總署第七科（ 註：特殊戰術單位 ）所出動的特殊小隊，在未告知麥菲爾斯自治政府的情況下潛入該殖民地，狙殺了被聯邦政府通緝多年的恐怖份子，這起事件原本不至於引發軒然大波，因為死者的身分確實是曾在四個星系犯下多起恐怖攻擊的瑪索頓，此外任務過程中沒有牽連傷害到無辜民眾，甚至連目標藏身處周圍的居民都沒有意識到這起行動，只是就如許多政論家所批評，警政總署唯一犯的蠢事就是他們在事後還跑去知會了麥菲爾斯自治政府。
作為聯邦最古老、也是最強大的殖民世界之一，麥菲爾斯的居民一向對聯邦力量的介入行為相當敏感，尤其是現任該星系代表的坎貝爾議員，更是個從政三十多年以來持續推動擴大自治權限的急進派，受到麥菲爾斯方面的高分貝抗議影響下，若干殖民世界也響應加入，倡議著在未來提高聯邦人員在殖民地行使職權的限制，雖然這股聲浪在經過幾個月後的現在已經趨於降溫，但是如果國政省此時又在其他星系犯下相關殖民自治法的爭議行為，在評議會中引爆的第二波反彈恐怕將催生出實質的約束新法。
「 那麼， 」迪金繼續問道，「 還要再安排和巴庫爾代表的第二次會面嗎？ 」
「 我不認為能夠從羅德里戈先生那裡取得更多值得參考的資訊了。 」
「 如果去除星系代表和駐地行政官， 」迪金也很清楚，在火星想要獲得外星系殖民地情況的主要途徑相當有限，「 那就只能動用殖民地安全事務科了。 」
他所指的是警政總署內專門負責協助殖民地打擊公安威脅的部門。
「 第五科不會在此事上有任何動作， 」勒維特出言否定，不，應該說她要修正對方的猜測，「 根據回傳的報告指出，巴庫爾政府內部已經受到相當程度的滲透，雖然五科的幹員擁有權限來要求巴庫爾的治安機關配合行動，但是這也等於幹員的調查工作會受到監視，如果只是造成時間拖延也就罷了，要是被刻意誤導而導致錯誤判斷，反而是更大的傷害。 」
「 喔 …… 」迪金聽出對方的暗示，低呼中透著趣味。
顯然勒維特打算動用被少數知情者所慣稱『 特搜 』的幹員，那是和軍方的 SAC（ 註：特種活動指揮部 ）同樣不被官方承認存在的黑色單位，不過要論組織性質，兩者在遴選成員的資質類型就有根本上的差別，訓練內容更是南轅北轍，SAC 擅長戰鬥和滲透破壞，但論及調查犯罪行為的嗅覺和分析能力，『 特搜 』才是真正的箇中高手。
「 軍務省目前對巴庫爾的立場如何？ 」國政省長突然改變話題。
「 唔，簡短來說就是綁手綁腳，四處受限， 」迪金無奈的嘆氣道，「 雖然我們不斷就地緣戰略來向評議會解釋巴庫爾的重要性，但那些政客老是無法理解該星系就是對峙教圈勢力的前哨站。拜此所賜，評議會限制星際軍不得在距離邊界50光年的範圍內部署包含機動哨站的任何軍事設施，只能在該星區安排最低限度的巡防，所有例行作業以外的調度都必須事先經過軍事委員會的同意才能進行。 」
「 至於防衛軍方面， 」他續道，「 雖然我們根據殖民保防規章在巴庫爾建立基地，但同樣的法規也限制了駐軍的規模，如果以戰略防禦計畫的演算結果來說，部署在巴庫爾應該至少要有三個師級陣容，但實際上目前在那裡只有一個混合團，充其量只能協助自治政府搞一點小規模的搜救任務。火星在上，當地的部隊甚至無法完全掌握行星內的情形，他們手頭上只有幾顆通訊衛星，加上大氣圈內使用的偵察機，更糟的是這支駐軍還沒有編制正式的情報部門，缺少足夠的人力來處理蒐集的情報。 」
「 情報方面就讓我這邊來擔心吧， 」勒維特說，「 但是行動期間的後備支援就必須拜託軍方了。 」
「 雖然我能保證駐巴庫爾指揮官的為人，不過這樣的信任恐怕還不足以貫徹到他所有的部下身上哪， 」迪金為難的說道，「 稍有疏忽，就會有導致『 特搜 』身份的曝光。 」
「 我指的不是『 艾康尼 』基地的支援。 」
聽勒維特這麼說，迪金才終於恍然，她早先向軍務省請求向巴庫爾星系調派軍艦，所圖的並非僅只是為了抑制海盜活動的表面理由，另外也是利用軍艦吸引自治政府的注意，讓『 特搜 』的幹員更能秘密潛入殖民地，而且軍艦本身不可能和巴庫爾內部的任何勢力有所牽連，因此只要事先設計通聯機制，就能成為幹員在地面搜查情報的強力後援。
「 好主意，我會盡快將調動的細節內容傳過去。還有朗姆希那邊就由我來知會吧， 」他指的是同為三長官的外務省長，「 雖然無法和帝國以及聯盟方面的問題相比，但確實也該提醒他加強對教圈方面的關注了。 」
「 這部分就麻煩你了，有其他要事討論的話再連絡吧。 」
勒維特沒等迪金的回應便逕自切斷通訊，這個舉動並不會被視為粗魯無禮，因為她們都是日理萬機的大忙人，身處三長官的職位，他們手頭上隨時都積壓著遠比巴庫爾這個邊陲地帶重要百倍的文案等待處理，與其浪費十秒鐘說些毫無意義的交際話，還不如著手審閱涉及超過三十個星系之間的貿易紛爭。
羅德里戈步出國政省本部，因為自己搞砸了與勒維特的會談而感到心情沉重，他在前來火星的行前就被告知，必須避免聯邦政府對巴庫爾星系投注『 非必要 』的關切，然而現在可好，不僅是內務省長表現露骨的質疑態度，居然連進駐星際軍的戰艦都成了事實，憑他的智慧還無法預見這會在巴庫爾自治政府內部產生的影響，但最起碼也能認知到自己的政治地位將因此而受創。煩悶之下，他打消返回評議會的行程，當下召了一台交通飛艇，坐進後輸入前往最近的娛樂區以抒發情緒。
飛艇在自動駕駛的導航下進入奧林帕斯市的運輸匯流網，卻在中途變更路線，羅德里戈向窗外望去，納悶著不見繽紛霓虹的立體雷射招牌，卻盡是遍布金屬機具的無人工廠，直到飛艇拐進錯綜小道，最後停在似乎用來堆放資材的廠房後巷，這位來自巴庫爾星系的外地人才終於發覺事有蹊蹺。
這時一名陌生男子現身，走到飛艇外站定，若無其事的解除本該從艇內才能開啟的艙門，瞪視著裡頭難掩懼意的乘客。
「 喂，你， 」男子語氣陰沉，他穿著火星普遍可見的公事服，瘦削的臉上表情冷淡，「 把這個按在你的右眼上。 」
羅德里戈感到一項物丟至自己的腿間，低頭看去，那顯然是一具網膜掃描器，但卻認不出所標示的廠牌型號。
「 這是什麼意思？ 」他逞強的試圖擺出權威姿態。「 你知道我是誰嗎？ 」
「 我再說一次，貼在眼睛上， 」男子掀開衣襟展示身藏的武器，「 否則我就將你擊暈再自己動手了。 」
羅德里戈無奈屈服，將掃描器壓上眼睛，機器閃爍起光圈，表示正在擷取植入他眼部電腦的資料，「 你到底是誰？ 」
「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只需要知道我們有個共同認識的朋友叫做博吉斯。 」
在巴庫爾，人們提起博吉斯這個名字都會指向同一個對象，那就是夏柏雷商會的現任會長，也就是支持羅德里戈進入政壇的幕後金主。
「 既然如此，你不能用這樣的態度對待我。 」羅德里戈抗議道。
的確在巴庫爾，夏柏雷總是相當禮遇他這個政治金童，但是現在遭逢如此對待，重重傷害了他那由自卑衍伸而成的扭曲自尊感，當下居然沒有意識到自己承認和商會之間確實有所牽連。
「 你只不是一筆隨時可以被取代的投資而已。 」男子一臉輕蔑，「 你拿了錢，而這些錢就伴隨著代價，所以現在給我乖乖配合，我只是要弄清楚你剛才到底和勒維特談話的內容，懂了嗎？ 」
羅德里戈想到剛才面對勒維特確實沒有達到商會所要求的指示，只能徒張著嘴，心虛的說不出話。
代為發聲的是機器完成掃描所發出的響音，男子伸手將裝置回收。
「 你應該知道在內務省長辦公室的所有錄像資料都會受到加密的吧？ 」羅德里戈說。
「 這種事輪不到你來擔心， 」男子回以冷笑。「 最後忠告你一句，別跟任何人提及在國政省和現在這件事。 」
「 我瞭解， 」羅德里戈從對方的表情感到濃厚的威脅意味，只能順從答應，「 那我接下來還要做什麼？ 」
男子冷哼，「 還能去哪裡？當然是回到評議會大樓，你這笨蛋。 」接著以教訓般的口吻下達命令，「 照常參加會議，此外別跟任何人多話，更別做出引人注意的舉動，議程結束後老實返回巴庫爾，只要一切順利，你就不用擔心我會回頭找上你，對你做點好玩的事情了。 」
羅德里戈瞪視對方，但又在對方輕蔑的視線下默默退卻，悻然關上艇門。
在回到議堂的路上，羅德里戈只覺心中怒火竄升，先是被勒維特耍弄，又被人無故要脅，他從未在巴庫爾受到這般羞辱對待，而自己在此地毫無權勢，只得吞下這股窩囊氣 ……
不，他轉念一想，確實還有一個可以讓自己盡情發洩的對象，之所以帶著秘書隨行的目的，可不只是為了向周遭其他男性炫耀她的姿色而已。
盤算起當艾爾瑪今晚從國會資料中心回到會館，所將要面對的『 懲罰 』，羅德里戈的俊臉泛起一陣病態的扭曲笑容。
距離最高評議會所在的奧林帕斯地下城的東南方約2500公里處，是被冠以鍛造之神名號的赫菲斯托斯地下城，這裡與集中行政機關的『 眾神之山 』截然不同，從過去數世紀以來，聯邦內最頂尖的產業集團都有在此設立據點，從基本的業務接待服務處、示範性質的生產廠房、和學術機構合作的研究所，以至於保密管理如同軍隊嚴密的實驗中心，是火星上最具代表性的工業重鎮。
距今不到一年前，在城中的『 安崔普（ 高階材料科技研發 ） 』工業園區內進駐了凱賽斯特技研，這家公司由一群麥塔軍事科技公司的人員出走並且另立門戶所成立。表面上，其經營業務和老東家形成競爭關係，且特別長於導入新式材料的商品開發，雖然也有跨足其他領域的市場，例如嵌入人造色素體的仿生纖維，或是為金屬塑體（ 註：MSA ）藝術家開發專利配方的合金，不過這一切都無法和開發兵工技術的利潤相比，縱使凱塞斯特的成立時間尚短，但是作為私人軍事承包（ PMC ）業界中的後起新秀，卻已在聯邦的軍工複合體系中佔上一席之位。
凱賽斯特的總部位於距離太陽系約 220 光年外的穆薩爾星系，特地在火星設置支部的舉動不僅證明營運上的成功，也是在人類世界的核心宣示其商業競爭的實力，為了表現對於火星支部的重視，總公司方面指派創始者之一的董事來擔任此地的主管。
然而，這裡另外也是凱賽斯特操控在火星進行非法情報作業的通訊站，支部的人事編制中隱藏著一支直屬總公司的獨立小組，神秘性之高，就連主管也僅只被告知這些人的存在，至於其成員名單則無權過問，更遑論活動的內容。
就在羅德里戈回到最高評議會的同時，取自他眼部光電腦的記錄也已傳送到支部廠區的研發部門，雖然訊息本身受到國政省根據公署資安法而受到強制加密，但是這裡的分子材料設計與合成實驗室配備的運算模組，具有逼近軍方目前還處於測試階段的 SNN-9600 型的強大效能，再配合非法途徑取得的演演算法就能在數小時內破解得到羅德里戈在國政省長辦公室內的完整會談內容。機房的自動程式會將這段影像夾帶到實驗室的研究數據中，並以定期匯報的形式透過『 聯結（ 註：星際訊息傳遞結構網 ） 』傳到穆薩爾星系的總公司，由於這是合法的通訊傳遞管道，加上凱賽斯特作為和軍方簽約的科技承包商，受到比一般商業機密更高度的保護，因此除非掌握明確罪證，否則隸屬國政省之下的聯邦警察也沒有調查訊息內容的權限。
當凱賽斯特總部接收到這份資料，便會送到公司內代號『 沙姆夏 』的特別計畫部，該部的主持者仔細審視羅德里戈和勒維特之間的談話，便掌握了星際軍將派遣一艘軍艦前往巴庫爾星系的情報，也依此確立『 沙姆夏 』的對應方針：一方面傳話給羅德里戈，指示他向聯邦政府提出搭乘那艘軍艦返回故鄉的要求，另一方面則是聯繫佩達諾爾的魔鬼魚號，那幫海盜早已制定出一套對付軍艦的作戰方案，現在該是正式啟動的時候了。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