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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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4-02
聯邦誌 425 年( 現今 ),火星,聯邦艦隊學院舊校舍區 ……
圓頂的光線從空調管路的間隔照入房間,通過旋轉的扇口而呈現一種閃爍的、令人昏昏欲睡的間歇照明,老舊的風扇葉片因為軸承失去平衡而發出規律的惱人聲響,那漸趨的光亮表示位於火星地表上的此處正進入日照面,從地表反射至大氣層的陽光這時已經籠罩街道,也照亮了整個房間。房間內是標準官校學員宿舍的擺設,狹小的空間漆上毫無個性的象牙色調,一個附有內部網路服務的書桌設置在角落,與旁邊的盥洗室拉鋸著有限的房間邊長,桌面上擱著兩具腕部終端( 註 ),其中一具的銀幕上顯示著剩下兩分鐘的倒數,最後就是一張簡單但牢固的睡床,床鋪架空的下方是個人置物空間,塞著兩具碩大、車線牢固的行軍背袋,上方則擠著一對男女,床緣周邊凌亂散佈著幾件衣服。
他們湊合著用側躺的姿勢擠在原本為單人設置的床鋪,男子從背後抱住女子,手掌從結實平坦的小腹向下滑去,同時嘴巴在對方耳際咕噥著模糊不清的私語,女子則是發出半性感、半不耐煩的嚶叮聲,抓住正要侵犯禁地的手抱在胸前,腦袋卻猛的往後對準男子的鼻頭一挺,爭奪枕頭上的小小領土。迎面一擊讓男子頓時清醒了不少,他瞇睜開眼只覺得直冒金星,為了被驅走的睡意而展開報復行動,被女子抱在胸前的手登時不規矩起來,肆意揉捏著觸感令人銷魂的溫軟,正當女子呼吸逐漸加快、發出像是貓科動物被激怒時的喉嚨聲時,放在書桌上的腕部終端結束了倒數,響起尖銳的鬧鈴聲,他們瞬間停止床第間的征戰,女子一骨碌的溜下床開始回收地上的衣服,男子則衝進盥洗室打理儀容。
「 你居然把鬧鈴調的這麼晚! 」女子的惱怒聲音透過薄薄的塑膠門板傳了進來。
男子沒有答話,只是咧嘴笑了笑,想著女子昨晚的那股狠勁,若不睡足點可沒辦法應付今天一整天的繁文縟節行程呢,他把刮鬍器戴上食指,壓住臉頰劃下第一『 刀 』,這是打從他參軍就帶在身邊的老傢伙了,除去鬍鬚的效果還是跟新的時候一樣好,只是震盪器的穩定性有點退化,所以抓角度時要花點功夫。聯邦軍校的傳統一向堅持要學員不得藉助自動裝置,而必須自行打理儀容,每個人在學員時代總少不了聽到周圍的同學抱怨這個規定,不過一回生;二回熟,熬了幾年下來這也已經變成很自然的習慣了。不一會後,男子重新在鏡中審視著自己。
真是放蕩的一個月啊。他摸著臉頰如此自嘲。
不過這也難怪他們,在經歷艦隊學院以高篩檢率聞名的三年術科課程後,馬上又被分派到太空戰艦上擔任長達五年的學徒式訓練生活,雖然大多數的分派地點都是在遠離前線的地區,倒也不至於會碰上攸關生死的太空遭遇戰,或是染上未知外星黑死病這類刺激事,不過和擔任負責艦上實務訓練的軍官相比,縱使是學院中最嚴厲的教官也成了天使般的回憶,除此之外,更糟的還是隔上好幾個月才有機會上岸放放風,往往進了酒店( 既不能光鮮到吸引憲兵隊的注意,也不能破爛到盡賣些毒死人的玩意的地方可真難找。 )椅子都還沒坐熱,又被召回到艦上跑腿,四處幫忙打點下次出航要準備的作業,也因此這五年的實地研修期又被學員私下戲稱為飛翔荷蘭人假期。
現在終於熬過五年刑期,回到火星等待學院時代終點的畢業典禮,所有順利結束實習歸來的畢業生將在典禮後決定未來的分派單位,不過由於必須等所有之前被分發各地的應屆畢業生回到火星的緣故,典禮前的這段等待期往往長達兩個月,比較早歸來的畢業生就必須住進艦隊學院設置在火星地表上的舊校舍,而不是回到地下一公里深處的總校區跟菜鳥學員搶床鋪睡覺。當然,這裡固然老舊而有著像是空調不穩、設備簡陋以及伙食差勁種種缺點,不過這些畢業生對此毫無怨言,因為這段時間可是他們穿上制服的八年以來所獲得最長的假期,只要別太過火,這裡的舍監甚至不太過問門禁管制,而且視同遊樂區的大街近在咫尺。相對於其他的同僚,這對男女一個月下來可過的真愜意,因為校舍再如何放縱也不可能讓學員外宿、或是大剌剌的從酒店攜伴歸來。過去五年只能互通書信的兩人在火星上重逢馬上打得火熱,不過到了舉行畢業式的今天也實在有點玩過頭,等一下晚出門被巡房的舍監刮一頓也就算了,只是列席畢業生代表團的兩人都被分配在會場內顯眼的位置,若是遲到讓老校長給盯上,那後果可有得瞧的。
男子梳洗完畢走出浴室,見女子已經穿戴整齊筆挺的站著,原本被揉得皺巴巴的制服也已整理得線角分明,臉上完全沒有折騰了整個晚上的疲憊,不過最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還是看到她在短短時間內所上的淡妝,女人在打扮上的本領和效率實在不是物理學所能解釋的啊。
「 太慢了! 」女子將揉成一團的衣服扔到對方懷中斥責道。「 看來你之前待的船都很輕鬆啊,連打理服儀都散漫到這種程度。 」
「 晚上可沒聽妳嫌我快過 …… 」男子彎著腰穿上褲子,嘴上還是不乾不淨的嘟囔著。
「 你在說什麼?! 」女子的眉毛角度往代表危險的方向傾斜。
「 沒有。 」男子很識相的閉上嘴吧,匆匆扣上夾克的肩帶。
「 哼 …… 」
女子走過去幫忙整理對方的制服,現在時間所剩不多,實在不適合去計較他嘴貧的老毛病,她雙手繞過對方背後調整腰帶的高度,湊近的粉臉讓男子一個忍不住作勢欲吻,卻被她一歪腦袋給閃過。
「 都快沒時間了你還要搞這種花樣。 」女子白了他一眼繼續說道。「 典禮的致詞你都記住了吧? 」
「 …… 倒著背都沒問題啦。 」男子表面上完全一副沒在意的模樣,語氣卻有點不自然,因為女子所說的『 時間 』對他來說可是個晴天霹靂的雙關語。
在典禮過後,所有的畢業生就將各奔東西,尤其是分派到不同的軍艦上服役,任務、輪休以及命運就大不相同,往後要見面的機會簡直微乎其微,這就是艦隊學院的年輕男女學員們縱使發展出肉體關係,也少有人會抱持長久交往的打算,試想在認識了三年後就得被迫分開五年,之後再相聚個兩個月又從此分離,因此幾乎沒有人會花心思去認真培養這樣的戀情。
發覺自己的話無意間刺痛了對方,女子也頗感歉然而暗責自己的粗心,倒也不是她在兩人之間投注較少感情的緣故,而是幾天前一封來自艦隊學院校長室的信件讓她缺少了對方心中所抱持的遺憾,至於沒有告知男子的原因,一來是單純的惡作劇心態,二來其實是為了享受對方因為相聚無多而點燃的火樣熱情。
「 典禮結束後,晚上來我這裡好嗎? 」男子摟著女子的纖腰,一臉正經的說道。
「 嗯 …… 」女子仰頭回望著對方也認真的點點頭,她墊起腳跟蜻蜓點水般在男子臉上親了一下,轉身離去。
一小時後,聯邦星際艦隊學院,典禮會場 ……
這裡曾經是人類在火星上建立的第一座殖民城市,城市的中心區域規劃了一個足以容納當時全體市民的六角形廣場,古代的工程師利用六根巨大的鋼柱撐起一面供人觀賞星空的水晶圓頂,也因此這裡又被稱作『 六柱之廳 』,是火星殖民史上最有名的地標之一。在早期的克難式殖民年代,市民們聚集此地參加市長主持的節日慶典;在地球與火星殖民地之間的內戰結束時,同盟總統在此向聯盟宇宙軍艦隊元帥交遞降書;到了聯邦時代,原本在地球的政府中樞遷移至火星的奧格瑪特區,都市機能也轉往地底空間,遺留在地表的古老都市便被規劃為聯邦艦隊學院校區的一部份,作為隆重儀式的舉辦場地。
廣場的主體建築結構與五個世紀前相比並沒有太大的變動,只是周邊裝飾的岩牆被盡數拆除,露出與週遭金屬壁面相同的灰色光澤,透著軍事建築特有的樸質風格,而六角形外圍的牆面也架起兩層式的觀眾席以容納人數超過當時初代移民數量的學員。現在觀眾席上擠滿了著穿軍禮服的低年級學員,人人手持典禮儀杖,齊面向著入口大門等待畢業學生的進場,無人相互交談也無人轉頭四處觀望,他們未脫稚氣的臉上是軍事訓練養成的嚴肅神情,各個眼中透著自己在未來也能踩在下方金色大道上的崇景。
分秒不差的按照排定,寂靜中響起了星際軍進行曲:太陽守護者,原本緊閉的入口大門也緩慢的開啟,接著列隊整齊的畢業學生開始步入典禮會場,觀眾台上的學員配合音樂的節奏,用他們手上的銅頭儀杖敲擊人造曜岩的地板,整齊劃一的撞擊迴音震動整個大廳,這種表現出強烈肅殺之氣的進場式是艦隊學院創校以來的傳統,為的是要向所有學員傳達在未來工作崗位上的要求態度。軍樂與儀杖敲擊聲在畢業生止步於廣場中央指定區的瞬間嘎然而止,這時正對這些準上尉( 註:階級晉升制度 )的是架高的司令台,這是直接從六面牆中與入口正對面的一面所延伸出來的平台,能輕鬆容納學院的各科教官,台上還豎立著一尊馬歇爾元帥的半身雕像,紀念這位率領人類擊敗入侵者、也是艦隊學院創建首任校長的戰爭英雄。
教官團起立回應台下畢業生致上的軍禮,這時司儀向控制塔台發出訊號,開啟了圓頂外的航空雷射訊號裝置,數十架蓄勢待發的梅格拉級( 註:復仇女神 )戰鬥機隊依著指定訊號從大廳上空飛馳而過,並從機尾特別裝設的莢艙釋放出經過離子染色的彩霧,在火星的黃褐色天空劃出優美的飛行雲,這幾道彩色離子雲從圓頂的四周急速朝中心靠攏,並在即將相撞的前一刻整齊的以螺旋軌跡向上竄升,直達火星的中層大氣再以切線軌跡散開,同時從機腹的飛彈莢艙拋出預前準備的煙火彈,接連炸裂開來的繽紛人造雲彩將大地染上豐富的色彩,也吸引了附近幾個軌道太空站上無數旅客的目光。典禮大廳的採光配合著飛行機隊的表演由暗轉明,沖淡了會場內原本嚴肅沉重氣氛的同時總算也帶出了點慶祝性質的歡樂。
教官席中走出一個將官裝束的老人,代表將領身分的白色軍長服在其他都穿著鐵灰色制服的人群中格外顯眼,縱使坐在最偏遠位置的學員也能從這萬黑叢中一點白認出此人的身分:艦隊學院校長雷恩˙普列斯頓,這位年近八十的艦隊中將仍十足硬朗,淡色系的衣服讓他原本寬厚的身材更顯高大,老校長踩著緩慢但穩健的步伐走上演講台,中氣十足的渾厚嗓音透過揚聲器傳遍大廳的每一個角落。
「 我現在宣佈,聯邦艦隊學院第 419 期畢業式,典禮開始! 」
<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