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迴-Siebzehn- 黑霧-MIST- (03-2)

　　另一邊廂，愛德華、夏絲妲、奈特、莫諾黑瓏四人正乘著馬車，往奈特所指的荒廢堡壘進發。

　　今日清晨，奈特和莫諾黑瓏準時應約，雖然很不情願，但愛德華還是迎了他上馬車。他其實並不想跟對自己有過殺意的奈特共享同一輛馬車，奈何兩輛馬車同時出行的話會太顯眼，因此他們四人不得不擠在同一個車廂裡，待馬伕把他們載到目的地。

　　上車後，愛德華一言不發，只是托著下巴看車外的風景。他的樣子憔悴，眼神疲累，彷彿身體的力量被抽走一半似的。他奮力地撐著眼睛，不讓自己在奈特等人面前睡著，但車子一直走在崎嶇不平的路上，不停的顛簸促使睡意上升，漸漸地他抵擋不住，開始坐著打瞌睡。

　　愛德華的身子隨著馬車的擺動搖擺，他的雙眼時睜時閉，醒來時會立刻坐直，但往往很快又會睡著。在旁看著，夏絲妲知道這少年昨晚一定沒有睡好，望向他那雙變得更深的黑眼圈，她心裡很是心疼。

　　車廂的其他人對愛德華睡著一事沒有甚麼反應。奈特只是雙手叉在胸前，不知道沉思著甚麼，而莫諾黑瓏則是拿著一個紙袋，不停地吃著裡面盛著的牛角包。

　　「聽說你和諾娃是雙胞胎，看來在某些地方相像，但也有很多不同呢。」夏絲妲看著莫諾黑瓏，感嘆道。

　　她記得諾娃十分討厭麵包，一口也不會吃，但莫諾黑瓏卻吃得津津有味，二人之間有很大的差別；但就莫諾黑瓏吃不停的舉動來看，似乎姊妹二人都是喜歡吃的。她仔細打量著莫諾黑瓏，想像要是她的頭髮跟諾娃一樣長，並且前額頭髮是黑色的話，二人應該真的像鏡子倒映一樣，難以分辨身份。

　　「你知道些甚麼？」一聽夏絲妲用一副熟悉一切的口吻拿她和諾娃作比較，莫諾黑瓏立刻把吃到一半的牛角包扔回紙袋裡，並把紙袋收到一旁，不滿地反問。

　　「不用那麼在意啊，還是說你不喜歡被人拿來跟姊姊比較？」夏絲妲輕輕一笑──又是那種令人看不清其本意的微笑。

　　「這是……」

　　「說起來，想不到『薔薇姬』居然會參加這種卑微的拯救行動，有點意外，我還以為你會不感興趣呢。」正當莫諾黑瓏感到困窘，不知該如何回應時，奈特打斷了二人的對話，嘗試轉移視線。他看了看夏絲妲，她仍是一頭黑髮，束著一條馬尾，身上的是一件覆蓋全身的黑色大衣，跟以往全身紅色示人的模樣截然不同。

　　「我只是心血來潮，覺得事情有趣便參加而已，無謂猜測太多。」她仍然笑著，但笑容裡好像夾雜了些冷意。

　　這時，似是車輪踏中石頭，車廂震動了一下，本來依偎著窗邊打瞌睡的愛德華身子搖了一下，向左跌去，頭伏在夏絲妲的肩上。夏絲妲微微一驚，但愛德華似是睡得很沉，沒有醒來，所以她沒有推開他，就這樣讓他繼續睡。

　　「唔……」車廂一片寂靜，突然被愛德華微弱的夢囈聲打斷。

　　甚麼？夏絲妲輕輕附耳，想聽清楚。

　　「別、別走……」愛德華身子微微抖著，低聲喃語。

　　是夢見了諾娃離去的惡夢嗎？夏絲妲心裡一陣刺痛。她看不到愛德華的表情，但想必一定是緊繃眉頭的吧。

　　「沒事的，沒事。」她立刻伸手輕輕拍愛德華的手臂，像個母親一樣輕輕安慰他。不知是不是安撫有效，愛德華很快沒有再說夢話，身體也沒再顫抖了。

　　「你這麼關心他，是對他有感情嗎？」用冰冷的眼神注視著夏絲妲的舉動，奈特冷冷地問。

　　「看著如此認真努力的人如此痛苦，任誰都會心疼吧？」夏絲妲沒有直接回答奈特的提問，但又沒有顧左右而言他。然後，她靈機一觸，把問題轉移到奈特身上：「倒是你，這麼在意『虛空』，是跟她有甚麼關係嗎？」

　　奈特先是瞄了莫諾黑瓏一眼，見她沒有反應，才答：「不要誤會，我只是需要『虛空』來達成自己的目標而已，因此不能讓她落在別人手上。」

　　說完，他別過頭去看風景，中斷了對話。

　　奈特的舉動都被夏絲妲看在眼內，她沒有說甚麼，只是輕輕一笑。

　　馬車穿過墨綠樹林後，四人的眼前迎來一座小山丘。奈特一看到窗外遠處的一個破舊堡壘，便立刻叩車廂的頂，讓馬伕停車，並對眾人說：「到了。」

　　馬車立刻停下，夏絲妲把愛德華叫醒後，四人也就下車。下車後，愛德華和馬伕互相交換一個眼色，後者便立刻策騎離去，留下四人在山丘前。

　　在他們眼前的是一片荒蕪的山丘，雜草早已枯萎，樹林都成禿枝，而在丘頂上則豎立著一座與周圍景色格格不入的深褐堡壘。堡壘以磚建成，看起來約有二十米高。它的構造只有一座高塔，而塔的附近都是破爛的城牆。看來堡壘本來的面積更大，有可能佔據整個小山丘，但不知道是因為戰爭或者其他理由而被荒廢，今天只剩下高塔一座主建築。

　　「那個波利亞理斯甚麼的，就在那裡進行自己的研究嗎？他的趣味還真獨特。」夏絲妲雙手抱胸，說出心中所想。這裡四周甚麼都沒有，前往最近的嘉利拉市最快也要一小時，看來波利亞理斯是想把自己與人群隔離開去，獨自醉心研究，她猜想，同時單手脫下身上的大衣。

　　在黑色的大衣下，是一件貼身的騎馬裝束。騎馬裝的上身是一件黑色外衣，外衣設計有點像軍裝外套，胸前是一排金色鈕扣，而外套沿邊都縫有暗紅粗絲線。下身則是一條漆黑長褲，長褲的兩邊有一條暗紅長帶，而褲腳都被收在一雙貼身的高筒皮靴裡。

　　因為在出門和前來的過程不能暴露身份，因此今天夏絲妲不能穿慣常穿著的緋紅大衣。考慮到戰鬥，她選擇了方便行動的騎馬裝，但下身卻換上長褲，而不是穿著一般女性穿騎馬裝時會穿的長裙。一身騎馬裝，束著馬尾，腰旁掛著長劍的她，比平時多了幾分男性的颯爽，其氣場也更為強勁。她輕輕一唸「Equaes』（解除）」，黑髮的偽裝術式便被解除，令其鮮艷紅髮終於可以再次展露人前。

　　「時間無多，我們走吧。」不想再多浪費一分一秒，愛德華深了一口呼吸，率先邁步往高塔進發。

　　「哼，果然來了嗎，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小偷。」就在他踏出第一步後，附近突然傳來波利亞理斯的聲音，四人同時往前看，看見直到剛才還甚麼都沒有的山丘草地上忽然出現了一排黑狼，與眾人只有約十米距離。

　　「黑狼的主人果然是你嗎，波利亞理斯‧利歐斯。」波利亞理斯沒有現身，但愛德華認得他的聲音，是上次黑狼攻擊城堡時，與他對話的那把聲音。

　　「你居然斗膽再次來奪走『虛空』，還帶了幫手！」波利亞理斯激動地指責，他的聲音經由黑狼傳遍整座山丘。「不過已經太遲，『虛空』已經回歸到我的所有，少女己經委身於我了！」

　　「你……你對諾娃做了些甚麼！」

　　「你這個禽獸，快把她還來！」

　　愛德華和奈特同時激動地要求，前者憂心諾娃的安危，而後者則直接咒罵波利亞理斯。

　　「你……甚麼？『黑白』？『黑白』也到來了？」奈特的咒罵吸引了波利亞理斯的注意。通過黑狼的眼睛們，他把視線轉移到奈特身上，這時發現站在奈特身邊的莫諾黑瓏，頓時興奮莫名。「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兩把奧秘之劍終於齊集一堂了！不用我費力尋覓了！那邊的少年，把『黑白』交給我吧，兩把劍是奧秘大門的鑰匙，今天，門將要被打開了！」

　　「你隨便去發自己的白日夢吧！別打算連『黑白』也要搶去！」奈特頓時站到莫諾黑瓏身前護著她，不讓波利亞理斯打她的主意。此舉令莫諾黑瓏心裡短暫歡喜了一會。

　　「哼，沒法理解奧秘之重要的愚者，沒有理睬的價值。」面對奈特的斥責，波利亞理斯瞬間收起激動，冷冷地回話。他在冷淡和興奮的兩面性格之間切換之快，不禁讓人懷疑是否有兩個不同人格。

　　「廢話少說，你就在塔裡對吧？我一定會奪回『虛空』的！」沒空閒和心情再站在原地隔空對罵，愛德華指著高塔，再次表明來意。

　　「哈哈！」怎知波利亞理斯卻放聲大笑，很快便收起笑聲，冷酷地問：「但失去了『虛空』的你，到底還能做些甚麼？」

　　未等愛德華回答，波利亞理斯的聲音便失去蹤影。作為後者化身的黑狼們一同仰天長唬，然後奔下山坡。三人見狀，立刻往前跑去，很快便與狼群相遇。其中一隻跑得較前的黑狼後腿一記助力，往愛德華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