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拉岱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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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3-26
朝霧在暖陽的溫度下靜靜孵烤著,以穩定的速率消散。
首先將灰霧劈開的是作為市中心標誌的金融中心、那刀鋒狀的鋼骨結構,緊接著的是挺立而出的玻璃帷幕大廈群,然後是市民廣場周遭的行政區,以及古教堂的尖塔;片刻後,連綿數里的住商混和區方自大霧的底色中找回了自己的輪廓,再許久之後才能分辨出郊區廉價住宅群的模糊剪影。
此時天已大亮,熙來攘往的人車早在街道的血脈中奔竄,無暇顧及其他。也許他們之中些許的眼神依舊是灰色的。
而有更多的角落、被遺忘的建築、記憶與無名且困苦的人們,更是無論在正午或子夜都與濃稠如墨的灰色形影不離──是的,墨色其實是灰色──當歷史的字跡都乾涸之後,它們的灰色將於白紙黑字的對立中跳脫,無人知曉,但永遠存在於這片灰色到無以復加的宇宙。
等等,宇宙怎麼只會是灰色的混沌呢?一定要有璀璨星辰、壯麗銀河或恐怖懾人的黑洞吧?若非如此,宇宙也未免太無聊了,對吧?
誰說的?
不管如何,拉岱爾都很喜歡這樣的宇宙。
因為他早認清了絕對的黑或白並不存在。
這世界唯一的比較基準只有灰色。
並非較白或較黑的灰色,而是每種灰色皆各不相同:轎車輾過柏油路面投下的影子,與車窗內幫派成員鐵青了臉的暗影是不同的;被主管辱罵的小職員臉上閃過的陰影,與對面金融中心透下的、籠罩全辦公室的灰影是相異的;紙鈔粗糙紋路之下的灰色肌理,與在灰色鎳幣上的映影是有所差別的。
的確,這些灰色似乎都不比組成它們的黑與白還有意義;然而,黑白本質上就僅是象徵,對於務實的拉岱爾來說,灰色才是現實的代表。
唯有認清現實,方能改變現實。
是的,我想改變現實。
……大概如此吧。嗯。
嘶──
經過一連串無邊無際也無意義的臆想後,拉岱爾啜飲了口手中的黑咖啡。
咦?問說為什麼不叫「灰」咖啡嗎?哎呀,剛才那些黑黑白白灰灰的設定已經結束了啦。
酸澀香醇的液體滑入口腔,通過喉部沿著食道散播著溫柔的熱度。
白色休閒襯衫放在西裝褲外頭,為了不弄髒衣服而反摺成七分袖,布料下是經過鍛鍊但不過度壯碩的軀幹;杯疊放在一旁,右手持著陶瓷杯,左手持著半塊黑巧克力、嘴中亦叼著半塊,拉岱爾在自家陽台上悠閒的望著下方的車潮與人流,邊品嘗著與早晨喧囂氣息全無相干的雅緻。
有著典雅花紋滾邊的椅背此刻完好的貼著硬實的腹部,他就偏愛將椅子反著跨坐,讓上班前的每分鐘都能綴飾著恰到好處的優雅從容。
──多麼美好的早晨。
──為了享受這麼一刻愜意自在,彷彿用全世界來換都可以唷。
......當然是開玩笑的啦。
他之所以如此招搖的俯瞰著街道,並非是沉醉於某種超脫世俗或君臨他人的快意,恰恰相反,他這麼做正是為了要抵抗這種意念,那種為逞一時愉悅而願意將世界摧毀的霸道,或言愚蠢。
拉岱爾所居的房子就和許多市中心的住宅相若,是位於自市民廣場輻射狀發散的道路比鄰建造的排屋之中的一幢。街景十分單調,加上電車線路並不經過這條大道,因此人車也只是「普通」繁忙而已。
可是,這樣的繁忙也足以讓威脅蟄伏其中。
彷彿一隻外表懶散卻警覺的大鷹般,維持著慵懶坐姿的拉岱爾將機警的視線快速掃過,從左側視野盡頭延伸而出的漫長大道,到右方分岔為三條小路的街口,可能藏匿的騎樓、廊柱、拱門下的陰影都沒被放過。
……反覆確認後,拉岱爾轉而檢查視野正對面的數排房屋,斑駁的橘色屋瓦在金色朝陽下熠熠生輝,那是即便用手遮掩也擋不住的燦爛光芒。
拉岱爾旋即發現了彷彿侮辱他先前嚴密檢查行為的可笑景象。
──怪異的人造光點刺上視網膜,那絕非屋瓦反射的日光。
──定睛一看,便能發現細小的灰色影子躲藏在與拉岱爾房子相隔兩排的屋頂、陳舊荒廢的煙囪旁,那緊緊握住長槍不放、卻不知望遠鏡早已暴露自身位置的狙擊手。
哎呀哎呀。
看來薩托的警告並非空穴來風呢。
嗯哼,自己的部下會如此傑出也是理所當然吧。
……無論如何,都得照顧照顧這在自家門前舞刀弄槍的傢伙。
……還要查出是誰、為了什麼才會幹下這種蠢事呢。
真是麻煩。
面露苦笑的拉岱爾向後伸了個懶腰,幻想著狙擊鏡中自己,儀態是否符合「從容不迫」的標準呢?
從西裝褲的後口袋取出張小紙條,拉岱爾在標題為「今日代辦事項」的便條紙上面新增了一項:
「查清楚對面『朋友』的底細。」
嗯──
這依然是個美好的早晨。
將襯衫紮入褲中、繫上絲綢質感的領帶、穿上剪裁合宜的皮革背心、披上滿溢絕對自信的西裝外套──最後帶起一塵不染的黑色紳士帽。
「幫派特別對策小組舊城區指揮官」拉岱爾,一如往常的準備迎接與那花俏頭銜極不相稱的,充斥暴力、短視、汲汲營營、鬥爭與背叛的一天。
喂喂,即便如此,自己也算是很酷的吧?
「拉岱爾先生!請問您看過今日的地方早報了嗎?」
辦公室隱身於荒廢商業大廈的二樓,據說過去這是某家製造商光鮮亮麗的營運總部,但十餘年前席捲世界的不景氣早就將過去的榮景、連同其影子一併沖刷殆盡了。
當上層決定租下這棟大樓時,最早來到現場的拉岱爾還得幫只剩骨架的製造商老闆鬆開懸樑的繩結呢。
唉呀,怎麼想到的盡是些討厭的回憶。
「先讓我讀讀吧。」
微笑的接過下屬遞來的報紙,拉岱爾心中在想甚麼似乎無人知道,也無關緊要。
……這是所有小組成員都完全相信拉岱爾的判斷以及其指令的意思喔。
「對了,蕾娜小姐,上次請妳歸檔的資料完成了嗎?」
「啊,我已經把那些、連同這個月的例行報告都一併交給薩托前輩了。」
「那真是謝謝妳了。」
「……所以拉岱爾先生,能請您看看報紙了嗎?」
看來她對於今日的某個消息還真在意呢。
不過,這位連跳兩級、去年才自警察學校畢業、旋即被調來這兒的女孩,有時實在讓拉岱爾覺得熱情過頭了。
略帶著苦笑,拉岱爾的右手放在鏽跡斑斑的黃銅門把上淡淡地問道:「能否容我先進辦公室脫下外套呢,蕾娜小姐?」
「嗚、呃,真是抱歉,我竟然沒注意到……」
「好啦,妳就先讓拉岱爾進來嘛。」
前來化解尷尬順道幫忙開門的是一頭棕金色長髮的薩托。
習慣在閱讀時戴上眼鏡的他此刻正抱著疊公文,鏡片後頭是對讓人猜不透、如海水般深沉的眼眸。
「唉唉唉,終於可以上工了吧。」
今天是為期四日的、秋季節慶的開始,半數的組員都放了假。只有三人的辦公室卻不顯得冷清。
應該說,要讓小組運作的核心成員已經到齊。
「對了,」在走回自己的座位之前,薩托猛的叫住了他,口吻彷彿談論天氣似的:「今早你見過『朋友』了吧,和他打過招呼了嗎?」
「嗯嗯,托你的福才能遇見這樣有趣的傢伙──但招呼沒打成,對方似乎沒認出我來呢。」拉岱爾一手將早報隨意的扔上了桌,同樣以悠閒的語調反問:「何不告訴我是誰幫你介紹他的呀?或許我能在下次遇見時讓對方成為我『真正的朋友』喔。」
「呵呵。看看報告的第四十二頁吧。」
「謝啦。待會幫你泡杯咖啡如何?」
薩托並未回話,只是帶著滿臉笑意的回到辦公桌前坐下,繼續處理著上頭發下來的卷宗。
薩托是比拉岱爾大一屆的學長,儘管被拉岱爾認為天賦異稟,但在被他找來當祕書之前,似乎一直在首都做著文書官之類不起眼的工作。
當然,不起眼的工作並非代表他沒有展露鋒芒的機會。
應該說,自從拉岱爾遇見他以來,薩托幾乎無一次不曾在對話中展現自己廣闊的情報網與人脈。並非他愛炫耀,只是拉岱爾喜歡利用他充實自己的情報來源,而薩托似乎也「有限度」的同意了──那是種僅有能力相若的兩人才明瞭的默契。
就算是拉岱爾單方面會錯意也好,總之他對薩托提供的消息予以信任,而對方也相信自己套情報並非是為了探查底細或惡意設計;當拉岱爾快速翻閱過由十多位線民的彙報組成的報告時,他更深深明白到他們這層關係對於兩人那無可取代的重要性。
至少現在是如此。
對了,或許會有「拉岱爾在這種關係中除了得到情報,究竟貢獻了甚麼?」這樣的疑問吧。
的確,在收集情報方面,薩托的貢獻及其優勢實在是他望塵莫及的。
然而,再完整的情資,若無整合,就只是一堆散亂敘述與數據列舉的集合而已。
唯有將資訊有效的連結、延伸與統整,彷若拼圖般建構、還原出事物無限與有限的可能,這些文字與數字方有實用的價值。
想當然耳,拉岱爾便是那能夠賦予它們價值的人。
就在他開始翻閱報告的幾秒鐘後──
拉岱爾修長的右手朝桌面一劃。
堆疊成約一公分厚的、雪片般的白紙被俐落的攤開成扇狀。
開始幹活啦。
從胸前的口袋取出外觀名貴的鋼筆,金屬質的筆尖轉瞬在虛空中勾勒出了第一筆線條。
「二號線民的報告。幫派擴大組織結構以及與敵對幫派媾和的宣告。」
以及數個座標似的點。
「四號。人員減少。五號。貨源短缺。交易失敗。六號。仲介背叛。」
光靠這草草幾筆便能組合出數千萬種繁複的幾何圖形。
而只有拉岱爾明白,何者是可能或不可能,以及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九號。對於警方攔截的誤解。十號。有被發現的疑慮。十一號。十二號。都是假情報。薩托?」
「你意下如何?」
從卷宗堆中探出頭來的青年一如往常後著拉岱爾的指示。
方才的情報的確是假的,然而,就算是最資深、最被信賴的線民也可能做出這種事。蒐集資料本就有被欺騙的風險。
但這從不會影響到拉岱爾對薩托情報準確性的信任,因為沒有經過比對分析、邏輯推演以及一些大膽武斷的猜想,情報的真面目是不可能顯露的。
「和十一號講清楚我們訂立的契約關係。這些不是刻意送的假情報──應該是篩選不周的關係──總之告訴他,下次的情報再出差錯便解約。」
「那十二號呢?一樣的處理方法嗎?」薩托左手撥了撥額前的一綹不安分的瀏海,右手迅速記下拉岱爾的指示。
拉岱爾則是報以一個惡作劇似的微笑。
將「十二號」的報告對摺、再對折,然後輕易撕碎。他用帶著明顯諷刺的、故作委屈的語調說到:「哎呀……我剛才話可還沒說完。」
「就叫十一號接他的底吧。我們不需要他了──真可惜呢。」
「呵呵,又『回收』掉一個人啦。你真壞心眼吶。」
調侃了對方一句,薩托旋即回到自己的崗位。儘管明白方才拉岱爾所下的指令,意味著某位線民的慘死。
上個月也有一例,上上個月也有。
連續三個月,拉岱爾已經「回收」掉五位不稱職的線民了。倒不是因為他們大意的失誤或刻意的背叛,而是「回收」是攫取他們身上僅存一絲價值的最快手段而已。
很遺憾,在拉岱爾混的這行中,唯一稱得上華麗優雅的,就只剩下最低成本與最大報酬的利用與被利用而已。
「蕾娜小姐?」
「是的!」
「真抱歉,在閱讀妳強力推薦的早報之前,能否請妳將七號線民過去兩個月的報告拿給我呢?」
「……是的,麻煩等我一下。」
面露失望的蕾娜眨眼就消失在數排比她高兩個頭的檔案櫃中。
──只消不到十秒,用迴紋針夾好的幾頁紙張隨即如花瓣飄落似的,無聲息地出現在拉岱爾桌前。
「還有上個月十三號線民的彙報──當然,去除假資料的部分──然後是編號一四二、一六六還有二零八的地方警局觀察報告……」頭也不抬的拉岱爾一手在紙上比畫著,另一手則宛若指揮似以奇妙的韻律擺動著。
「把資料備齊後,請妳致電金融中心,叫他們把這個月底在大會議廳預定的商業活動全都傳真給我。」
「是是是……『總經理』拉岱爾又要大顯身手了吧。」
為了避人耳目,這間辦公室其實是以小公司的名義租賃的。而拉岱爾也自然而然成了這家不存在公司的負責人。
「對啊。蕾娜小姐,若我直覺沒錯,應該要有大魚上鉤了唷?」
「──快看早報啦!」
沒好氣的應了聲,蕾娜將拉岱爾要求的成疊資料一口氣放上桌,動作依然如此輕巧俐落。距離拉岱爾下完指令也就只過了一分多鐘而已。
優秀的工作環境本就是完成優秀工作的前提嘛。
即便腦袋全速運轉的進行交叉比對、假設與推翻假設、辯證與找出矛盾,拉岱爾在鋼筆高速飛舞於白紙上的同時,心中感受到的卻是一切完好處於掌控之下的從容。
待會真得好好獎勵這些部下。嗯,應該說,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同事們呢。
「如果是要請我們喝那泥漿似、苦的要死的咖啡的話就免了吧。」
薩托彷彿看穿他心思般的突然說道。
「對於你那精彩的第四十二頁,一杯咖啡這樣的回禮也太寒酸了。」
拉岱爾也同樣抱著拆穿對方心緒的意圖回答道。
是的,在等待蕾娜調閱資料的短暫時間裡,他已經大致瀏覽過那份報告了──那是由從未見過的資料來源提供的,一小段竊聽紀錄。
……雖然拉岱爾在地方警察中安排了幾位間諜人員,但情報網的廣度與他相比就如大海對於水窪般的薩托,擁有自己的眼線顯得理所當然。
然而,能竊聽到艾米爾幫──自稱「眼睛」,以舊城為據點、不可一世的幫派──的首領洛夫洛特的私人通話,另拉岱爾不禁覺得,自己是否全然低估了薩托收集情資的能力。
和這樣的人共事,老實說還有些令人害怕呢。
回到竊聽紀錄的內容吧。
只有短短的五行──
「事情已經搞定了。生產線的部分進度較預期還快,聯絡工作與協議事項也已備妥。沒有異狀。」
「那麼我們親愛的『總經理』呢?」
「已經派人去盯緊了……他會在敢膽搗亂前消失。」
「嗯哼。記住了。這次的事可不能有差錯。」
「這攸關到『眼睛』未來是否還能在此地閃亮。」
──也足夠印證拉岱爾的推斷。
將紙面上的點與點連線,線與線相交而後產生新的點,點再擴張、勾勒、自我組裝成面,最終所看見的並非事物的全貌,而是事物的可能。
可能性是灰色的,曖昧不清而模糊不定,但拉岱爾無所謂。
那些蟄居在灰色影子中的黑與白被剝離,儘管和原先的組成未必相同,他相信自己已捉住了那萬千可能中,最迫近現實的一種。
「金融中心的資料送來了──咦?」
拉岱爾無預警的站起、離開座位,直接從蕾娜手中取過那張預定活動的明細。
然後在倒數第二排的活動上,用鋼筆的墨汁圈出一個飽滿而自信的圓。
「蕾娜,我得先向妳道歉才行。」
背對著自己,蕾娜看不出拉岱爾臉上此刻是甚麼表情。但她也懶得猜了。
反正是「從容而優雅」的微笑吧。
「怎麼?你想表達甚麼啦?」
或許是被拉岱爾的得意所感染,蕾娜的語氣中少了敬語,多了份調皮。不過是與她的年齡相稱的調皮。
「今天的早報我已經看過了……是艾米爾幫被狠狠的惡作劇一把了對吧?」
「才不只如此呢,拉岱爾先生!」蕾娜旋即不滿的抗議,「那些傳單上寫的可是史無前例的挑釁耶!竟然敢把『眼睛』說成──」
「──背叛者,對嗎?這還真有創意呢。」拉岱爾邊說邊旋開麥克筆的筆蓋,在辦公桌前方的白板上書寫著甚麼,字跡雋秀而大方。「叫民眾路過時順道將傳單上畫的『眼睛』給破壞掉,這樣明目張膽的叛亂還是第一次呢。」
「還有還有,最後啊,雖然傳單在天大亮之前就被清理掉了,可是──」
「『這個』暫時清不掉呢。聽說艾米爾幫已經封鎖那條街、連工程單位都請好了,該不會想將之徹底從地表抹去吧?」
薩托加入了對話,揮舞著地方新聞的頭版,指著上頭刊登的照片:
越過重重封鎖線的,是噴在老舊建物一面白漆半脫落的牆上的塗鴉──直徑近乎三米的巨大、側面繪製的眼球右方,一隻細小的、約馬克杯大小的手正威脅似的拱起食指,彷彿對方再迫近吋許便要同歸於盡、不顧一切的將之戳瞎似的。
塗鴉的左下方是潦草噴上的「歡迎與此圖合影」,右下方則是塗鴉者的簽名。
「實在是壯觀呢。」
停下書寫的拉岱爾向後退了一步,好讓其他人看清楚接下來的行動方針。
「喔喔喔……嗯?為什麼?」
「不愧是拉岱爾呀……不過詳細而言,你打算怎麼做?」
維持著一貫自信的微笑,拉岱爾轉過頭,用指關節輕輕的在白板上敲了兩下。「不如,就請這位惡作劇的朋友來幫忙吧。」
「你已經聯絡上對方了?」薩托略感訝異的皺起了眉。拉岱爾竟然找到了連自己廣布的消息網都難以鎖定的目標?
「這個呀,可是蕾妮雅的功勞。」
「原來!你是派姊姊去找這個人呀!」從剛才就有些不悅的蕾娜似乎因為不太清楚拉岱爾接下來的行動而更加不滿了。「我還以為是去做臥底之類很酷的工作呢……」
「她當然是去臥底啊。不過有了意外的收穫──總之,要將這些情報最有效的發揮,或許可以考慮看看這傢伙的能力。」
拉岱爾再次旋開筆蓋,這次只迅即的在方才的指令之下,補上一個名字。
「破壞艾米爾幫月底的交易,重創其經濟命脈。」
指令如是寫道。
而下方,那個簡潔的名字是──
「米諾。」
去找米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