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蘿拉

盧卡進門，見著索菲亞正輕搖手臂，哄著懷中的嬰兒。
「姊，我看妳的眼神，不像只想養小嬰兒三天，妳該不會……」
「她叫『蘿拉』！」
「是，蘿拉。但……」
「多嘴！快去要點牛奶來，蘿拉餓了。」
「……好。」

隔天。
「姊，黑粉到了，我去村長家一趟。」
「你去吧，我留在這裡。」
「姊，拿完黑粉，我們就能前往下一個……」盧卡話沒說完，就被踹倒在地。
「滾！」

第三天。
「姊，我們真的無能為力，把嬰兒給老闆吧。」
「你也站在老闆那邊？也是，化力者就是高尚，沒化力就該死。」索菲亞啐了一口，轉頭餵嬰兒牛奶。
「姊，別這樣……難道妳就一路把小孩養到大嗎？」
「對！你們都拋棄她，那就我來照顧她。」
「姊……」
「閉嘴！」
「索菲亞！」盧卡並不大聲，但讓索菲亞一愣，靜靜地看向他。
「妳想養的話，要離開這個鎮，並想辦法找個工作；妳想養，是妳的選擇，但我得走了，我還是要去找到解藥；妳想養，需要錢，我等等拿給妳保羅給的金幣。妳要保重。」盧卡扶著房門，背對著說：「祈求我們還能相逢。」然後走了出去。
索菲亞看著，聽著，手上慣性的搖著。

晚餐桌上，索菲亞三天來第一次和大家一同用餐，保羅友善地詢問，由盧卡以生病為由搪塞掉了。接著盧卡拿出契約，和保羅再度確認後，簽下名字，接下約定好的金幣，握手成交。索菲亞吃的不多，眼神淡淡地，看著嘴角還有一點母乳的
薩爾瓦多，正躺在老闆娘懷中，吮著手指熟睡。

「老闆，能賣我馬嗎？」餐後，盧卡在走廊向老闆問。
老闆熱情地攬著他的肩：「馬啊！商會定的價格是三枚金幣又五枚銀幣。但這些馬也是往來城鎮用的，如果你要去哥奇斯基，可以在那裏返還馬，他們會退還三枚金幣。」老闆將他帶往儲藏室。
「詳細情形你再問保羅，他能決定。先別說這個了，小孩呢？你姊不會反悔吧？」老闆關上門後，神情凝肅地說。
「唔……」
「小弟弟，可別……」倏地，門被打開，索菲亞走了進來，淡淡地說：「老闆，今晚深夜我們就會將小孩埋葬，你也一起來吧。」隨即走了出去。
「姊？」盧卡跟了出去。
「盧卡，去拿火盆，撥點爐火拿到房間。」索菲亞沒回頭，逕自上了樓。



盧卡遵從指令回房間時，老闆娘正和索菲亞並肩坐在床上。
「小姑娘，這是我們的罪孽，妳還有大好的青春，不需……」
「但這孩子，沒得有青春了。」索菲亞遞了過去：「餵餵她吧！當是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老闆娘點點頭，接過蘿拉餵起了母乳。

索菲亞將熟睡了的蘿拉放到草堆上，將儲藏間唯一的窗戶關緊，看著盧卡將火撥烈，向他指了指門，兩人走了出去，關上門。
索菲亞直接坐到地上，目光看著房門。盧卡也跟著坐在旁邊。
「盧卡……」
「嗯。」
「是我任性了。」
「別這麼說。」
「我只是……看著蘿拉，我就想到我們倆個。」
「我們？」
「如果當年，爸媽也是這樣想，那我……就是那個蘿拉。」
「就算希望渺茫，我還是想要……給她一點微薄的希望。」
盧卡沒接話，輕柔地握住索菲亞的手，她也用力回握，看著房門，臉上撲簌簌地流下淚來。

深夜，索菲亞將嬰兒用布裹好，走到後院，盧卡和老闆各拿一隻鏟子，站在剛挖好的坑旁。
索菲亞臉上還隱有淚痕，但神情靜默地將嬰兒放進坑裡，其餘兩人也不多話，機械性地鏟土、鋪上、壓實，三兩下就填平了。盧卡不知從哪找來的石塊，插到地面上。
索菲亞看著他，盧卡搔搔頭說：「總要有個墓碑，不然下次再來可找不到。」
老闆拍拍兩人的肩，推著他們：「回去吧，睡個好覺。」
但索菲亞沒動，轉頭說：「老闆，能現在給我們馬嗎？」
「好是好，但……」
「我們要走了，請你代為道別。」
「好吧，我這就牽過來。」

索菲亞看向皎潔的月亮：「這邊是南方，那相反是北方。」她舒展一下手臂，朝著北方：「走吧，盧卡。」
「嗯，去哥奇斯基。」盧卡曲起手肘，摸摸脖子上冰冷的金屬，也回望了南方的景色，再轉頭朝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