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妖夢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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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2-24
雲真此時的表情說有多糟就有多糟。

原本以為還能瞞混過關的,不曾想眼前這位女子宗主雙眼倒是雪亮。幾個算是自問自答的分析竟然就這麼掀了自己的底。

現在,雲真不得不思考這個問題:此人究竟對仙宮抱持著什麼樣的看法?

雖說仙宮好像對正魔之分不大上心,可這不表示魔門把仙宮當成中立者。更大的可能是弄個裡外不是人的尷尬處境,走到哪都要被人給針對。

「前輩還沒有回答在下的問題。」

於是雲真這麼開口說道,也算是旁敲側擊一番。

「叫甚麼前輩,我看起來很老嗎?」

司徒靜翻了個白眼,說道:「司徒宗主、司徒姑娘,就算你直接喊我一聲司徒靜都比起前輩還要順耳多了。」

「那好,司徒宗主。」

雲真改口,說道:「就算我真是仙宮弟子,宗主又想要把在下如何?莫非貴宗與仙宮也有那血海深仇?」

「恰好相反。」

司徒靜轉頭,繼續往前走著說道:「仙宮或許在正道眼裡看來荒唐、在魔門眼中看來做作。但在我妖夢宗這裡,仙宮弟子只會得到本座的尊敬。」

女子腳下不停,說著:

「正道見了我們,只會想著怎麼樣才能把殺死我們的利益最大化;魔門見了我們,逢迎拍馬為的也不過是更多資源。」

「唯仙宮之人,面對我等魔宗,亦能笑談江湖、寄情酒中。」

司徒靜說道:「故,本座不認天下正道,唯獨認這仙宮人。」

說完,女子便望向雲真,輕笑說道:

「現在,肯不肯承認自己身分啦?至少方才之語,我並未有任何謊言。」

「......司徒宗主有心了。」

雲真沉默一會,這才說道:「雲月仙宮斷仙峰弟子朱雲真,見過妖夢宗宗主司徒靜。」

「好一個斷仙峰弟子。」

司徒靜笑道:「你們東洲以前有個說法,是『寧可叩神闕、不肯過仙峰』,朱雲真,你可曾聽過?」

「沒有。」雲真搖頭說道:「首先,在下對仙宮了解其實根本不多;再者我師兄師姐更是對山下之事三緘其口、避而不談。」

「那倒可惜。」司徒靜惋惜說道:「要知當年,數座宗門打算聯合針對仙宮,三十幾個修士反而被臨江四仙給攔殺在斷仙峰上。至此一戰,臨江四仙與仙宮一夕成名。」

「這我倒是略知一二,不過......」

雲真說道:「未曾想司徒宗主對我仙宮之事,倒是挺熟悉的?」

「廢話,誰不知道仙宮啊?」

司徒靜白了對方一眼,說道:「我雖然是北洲人,但東洲雲月仙宮可是江湖之上、人人盡知,可別把我們這些山上修士與凡俗江湖武夫混為一談。」

雲真這麼一聽,也只能無奈搔搔腦袋。

沒辦法,誰讓師兄師姐基本上還真沒怎麼提過關於仙宮的事情呢?

「把你一個人扔出來歷練,也難說你師門那邊是粗心大意還是別有用意。不過看你這樣子好像也不常吃虧?」司徒靜說道。

「要真吃了大虧,我也沒法子活那麼久吧?」

雲真回答道。

「確實如此。」司徒靜點頭說道:「從你的反應也能知道,起碼你師門應該有吩咐過你別亂向別人報上宗門吧。」

「要不是司徒宗主執意詢問,在下才不會如此魯莽說出宗門。」

雲真皺眉說道:「但按司徒宗主之意,其實其他人也不認為我是散修、只是沒有明說?」

「嗯。」司徒靜點頭說道:「要知道江湖之中,正魔之間會爭,正道與正道、魔道與魔道當然也會爭。誰行走江湖還沒個仇人呢?」

「今天見義勇為砍了一個作亂的三境小鬼,明天就有一個六境大修士找上門來。因緣果報、咎由自取,江湖便是如此簡單。」

聽了司徒靜解釋,雲真又問:

「不過司徒宗主,妳既然是北洲人,又怎會來到這東洲?」

「怎麼,一宗之主不能起了興致跑到其他洲遊覽是吧?」

司徒靜瞇起眼說道:「朱少俠管得還挺多啊。」

「我這是叫好奇。」雲真說道:「司徒宗主可別過度解釋。」

「算了,跟個小鬼計較那麼多作什。」

司徒靜說道:「本座來到東洲,當然是為了處理宗門事務。」

「您在東洲還有仇人啊?」

「處理事務怎麼就被你認為是要把別人給處理掉啊?」

司徒靜皺眉說道:「看不出來,你人還挺陰險啊朱雲真。」

「還請前輩千萬別壞我風評。」

「風評?你也在意那玩意?」司徒靜挑眉說道:「這很不仙宮,假的仙宮弟子吧?」

「......」

「逗著你玩呢沉默甚麼。」司徒靜說道:「那我問你,正道有沒有聯合起來剿滅魔門的紀錄?」

「......理應是有的。」雲真不確定地說道:「否則其餘宗門也不會打著應神闕名號,追殺魔門弟子。」

「正確。」司徒靜說:「這本就是應神闕暗自授意。不過大家心裡也有個度,再怎麼打也難以全面投入進去。但是幾次大規模的聯合還是有的。」

「那麼,既然有這些修士聯合,按理魔門根本無法成長,也就是一群小宗門成天提心吊膽的狀況。怎麼還會有如我妖夢宗一般,規模不小的魔宗?」

「首先,在下可不知道妖夢宗究竟規模如何。」

雲真說道:「在下正式闖蕩江湖,也不過幾個月。聽過的魔門一隻手就數得出來。」

「再者,魔門不容易全滅不是因為幾個魔宗也聯合起來了嗎?」

「魔宗聯合起來,是傻子才會有的夢想。」

司徒靜嗤之以鼻,說道:「魔宗光搞死其他競爭者就已經來不及了,還聯合抵抗呢?聯手是有,但那是在所有人利益一致的情況下才有的少數情況。今天要是有個魔門笑嘻嘻地跑來要跟我合作,那我當然是鳥都不鳥啊;跑來請求本宗保護、成為下宗還差不多。」

「你們這些江湖新人,總是忽略了一個最基本的問題。」

司徒靜說道:「要是魔門真的這麼容易被找到,哪有可能苟延殘喘這麼久?說苟延殘喘也不太對,起碼我覺得我現在活得還挺滋潤的。」

女子笑著說道。

「難不成據點都藏在地下啊?」雲真問道:「還有司徒宗主,與妳聊了這麼久,究竟是打算去哪?」

「不遠,朝霧城。」

司徒靜說道:「狡兔尚有三窟,我魔門怎麼就不能有多個據點?目的地,是我妖夢宗根據地之一,東洲朝霧分舵。」

**

當天夜晚,雲真與司徒靜在野外歇息。

雖然朱雲真表示「男女授受不親」,打算自己另找一處歇息。但司徒靜似乎根本不在乎這件事。

「幹什麼,難不成你還怕我吃了你?」

司徒靜似笑非笑,如此說道。

「司徒宗主,不是我要說妳。」

雲真沒好氣地說道:「您也算是二十好幾了,成天調戲一個小妳快十歲的後輩很有趣嗎?」

「有趣啊,怎麼不有趣。」司徒靜說道:「雲真小弟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本座可是一宗魔門之主,不做些荒誕邪惡之事怎麼對得起我的身份?」

「可是......」

「可是甚麼?」司徒靜故作佯怒,說道:「喂,我一個黃花大閨女都沒跟你計較了,你自個兒計較甚麼?」

「我......」

雲真這可真是啞巴吃黃連,只得獨自坐在篝火一旁。

司徒靜頗有興味地看著眼前少年。

......年紀不大,可是境界打得很穩。司徒靜觀察雲真後,如此想道。

若是給這名少年時間。假以時日,很大機會能成為年輕一代的佼佼者。

說起司徒靜對於朱雲真的第一印象,唯獨兩字:很快

很快,無論是面對危機時的應對、抑或是身法的使用。

能讓一名六境修士如此驚嘆,足見雲真的速度的確不慢。

實際上,從師兄文修、散修霸天、甚至是十二少之一的方浩,都對於朱雲真的速度感到相當訝異。

「司徒宗主。」雲真開口說道:「在下有一事,望宗主解惑。」

「說吧,姐姐我心情好。」司徒靜笑道。

「這江湖十二少,雖說分成了三奇、四劍、五刀。」雲真問道:「可當初司徒宗主與其他人,想來也是有深交了?」

「那是自然。」司徒靜點頭說道:「怎麼?除了我之外你還遇過其他人啊?」

「之前,在下有幸遇見方浩前輩。」

「方浩?那和尚啊。」司徒靜挑眉說道:「上次我遇見他,好像是四、五年前的事了?」

「當時正好是我北洲宗門所在被幾個不要臉的正道蠢貨偷襲。本座便往那幾人的宗門去打算討個說法,結果路上遇見那和尚、乾脆就一齊聯手毀了那宗門。」

說著,司徒靜好像在回想般,點頭說道:「當時還真是挺痛快的。」

「......」雲真無語。

是了,總是被眼前這女子的樣子給迷惑。以至於忘記這個喜歡調戲後輩的御姐、實際上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門宗主。

這麼說來,雲真也想起了陸小天。

那名少女,雖說是魔門,可自雲真認識對方以來,也沒真的做過什麼殘虐之事。

也許,當時說著「有些人,從未行暴殘之事卻被人所追殺」時,陸小天也把自己給包含進去了吧。

這麼想著,雲真便問道:

「對了,不知司徒宗主可認識那修羅宗的陸小天?」

「咦?」司徒靜驚訝說道:「這麼巧啊?我前幾天才見過。」

「當真?」雲真問道。

「是啊。」司徒靜壞笑說道:「難不成這陸姑娘就是雲真小弟的......」

一邊說著,女子一邊用雙手比劃出一個相當不優雅的手勢。

「還請司徒宗主莫要壞我清白。」

雲真此時可以算是用著最木然的表情講著最無奈的話。這女人搞甚麼,什麼話最後都可以往男女之情去的嗎?

司徒靜大笑,而後才說道:

「哈哈哈哈......算啦,不鬧你了。我之前看過那陸小天,不過她好像很急著往北洲了。」

「雖說修羅宗與我妖夢宗並無什麼關係。但本座還是派遣了幾個部下協助那孩子。雲真小弟倒是不必擔心。」

「那便替陸姑娘謝過司徒宗主了。」

雲真向女子方向拱手說道。

「還替姑娘謝謝我呢。」司徒靜笑道:「這樣子還敢說與人家沒關係?」

「我與陸姑娘之間本就只是合作過幾次。」雲真說道:「但與陸姑娘並肩戰鬥數次,不關心對方那一定是假的。」

「呵呵。」

司徒靜只是冷笑幾聲。

「司徒宗主。」雲真無奈道。

「行了行了,瞧你那樣子。」司徒靜說道:「你一個仙宮弟子,哪來那麼多條條框框?要是娶了個魔門媳婦回家,真以為仙宮會反對什麼嗎?給你放炮慶祝還差不多。」

雲真想到了師兄,深以為然。

「沒事就早點休息吧。」

司徒靜說道:「放心,有個六境修士待在你身邊,至少安全是絕對有保證的。」

雲真聽了,也便稍稍收拾、隨後沉沉睡去。

一夜無話。

次日,兩人再度踏上路途。

「司徒宗主,這朝霧分舵,具體位置是在何處?」

雲真一邊走著,一邊問道。

「朝霧城外南方十二里,是分舵入口。」

司徒靜說道:「不過還是要注意一下,畢竟昨日本座宰了不少人,今日怕有仇人前來埋伏。」

「這好像不是我的問題對吧?」

「反正現在你與本座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

「沒事別把我拉上船!」

雖然是這麼說,但雲真還是稍稍提高了警覺,同時問道:

「話說宗門弟子在外被殺了,宗門還能知道的嗎?」

「當然可以。」

司徒靜回答:「通常來說,中大型宗門會在祖師堂設立一處專門放置玉牌,這玉牌注入了相應修士的真氣。當修士死亡,此玉牌便會碎裂,同時會傳遞兇手之真氣波動。宗門便以此鎖定對方,不過雖然是鎖定真氣,宗門那邊不會清楚究竟是何人所為,僅能循著真氣去找人。」

「這種方式,除非身上有特別針對抹除真氣的法寶,或者是七境修士,否則無人能逃過玉牌紀錄。」

說著,兩人便感覺到附近似乎有人窺視。

還真的來了......朱雲真的臉皺成一團,一臉不樂意扯進這等麻煩事裡。

反倒是司徒靜露出一抹燦爛笑容,好像等著別人上來送死很久了。

「別看我這樣,本座已經很久沒有盡情揍人了。」

一邊說著,司徒靜拔出長劍說道:「畢竟在北洲那邊待久了,也沒人敢來惹我妖夢宗嘛。」

說著,女子便迎向不遠處殺來的重重劍光。

手中真氣湧動,司徒靜身旁四周泛起淡紫色光華。

妖夢魔宗,妖蝶之幻。

那幾道劍光當然是一個個修士,修為清一色的五境。

然而這些劍光紛紛撞進女子所創之淡紫色光華之中,而後劍光大作、金屬碰撞聲清脆而響。

雲真往那方向看了過去,竟然看見了幾名修士竟然在互相攻擊彼此。

至於有些沒被幻術給影響的,就得親自對上司徒靜的凌厲攻勢。

只見女子手中一挑,長劍如針、自在穿梭。一時之間幻化出多道劍影、分不清虛實。

對上司徒靜的修士不過堅持兩、三息。便被司徒靜一劍穿心而過、倒地而亡。

乾脆、毫不拖泥帶水。

雲真此時才再度認知到,眼前的女人真的很強。

四劍之一,來自北洲的魔門女子宗主。

就在此時,遠方又有幾道劍光遠遁而來。

「增援?」雲真問道。

「不是。」

司徒靜笑道:「是幫手。」

來者共有五人,清一色為女子。境界大多四、五境,到達之後同樣催動法術,使得此地淡紫色光華更加濃郁。

「這群人可以成群結隊來尋仇,本座就不行派部下來收拾殘局?」

司徒靜冷笑說道:「天底下哪有這麼笨的魔門弟子?」

原本在場的正道修士本就難以對付,此時再加上來自妖夢宗的支援。不一會便全軍覆沒、無人生還。

那五名女子對著司徒靜,齊齊單膝跪地說道:

『──恭迎宗主。』

「不必多禮。」司徒靜說道:「妳們先散了吧。我與這位客人自行前往分舵即可。」

「謹遵宗主之命。」

五人之中領頭女子說道,隨後五人便起身、離開此處。

「繼續前進吧。」

司徒靜收劍說道。

「司徒宗主好身手。」雲真衷心稱讚道:「論劍術之變,在下目前仍望塵莫及。」

「聽著挺順耳。」司徒靜笑道:「不過呢,本座可不會自滿。」

「何出此言?」

「因為四劍之中,我的實力實際上最低。」

司徒靜說道:「其餘三人,在劍術一道上,比我還要出類拔萃。故本座在你眼中雖看來望塵莫及。實則雕蟲小技、不足為道。」

雲真聽見,暗自咋舌。比司徒靜還要再強?雲真光是看著就覺得司徒靜的劍術已經相當傑出了。

「先不說那麼多了。」司徒靜輕笑說道:「所謂三奇四劍五刀,本就各有擅長。倒也無法如此簡單便能論勝負強弱。」

「再過一段路,便是分舵所在。」

司徒靜看著雲真,開口說道:

「──有請朱小友,入內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