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希望與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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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2-09
左側隱隱閃爍的光點正是魔物群的瞳孔。
閃爍著殺意的眼神。
不過這邊怎麼會有魔物!?
仔細看去——左側早已被我們剛才的力量碰撞炸出偌大的大洞窟。
魔物趁機竊入?
不太對。
至自己探索西邊洞穴以來,從未目睹半隻魔物的蹤影,更別說腥臭的野生味。
那這群對我們虎視眈眈的魔物群又是從何而來?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些都是先前受於假冒貝西摩的男子所控制的魔物。
看這樣子應該是因為男子被寇特擊敗而被迫解除對魔物群的控制。
進而導致魔物群暴走。
這可相當不妙。
相較於先前聽令於人類的魔物,失去控制的魔物更加難以對付。
因為不按套路出牌的胡亂攻擊勢必會打亂自己的反擊節奏,更何況還有數百隻。
自己也未必能保證隱藏實力的處理這些魔物了。
本來不打算在父皇面前動真格,看來情況並不允許。
但願別被父皇察覺自己的身分。
不過在想出如何抵禦前——
連接上與夜閣的心電溝通。
《夜閣你在嗎?》
《請問有甚麼吩咐嗎?》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群魔物是從寇特那邊衝來這邊的吧?》
《是的。在東邊建有好幾間巨大牢房關押著大批魔物群。》
《寇特也知道這件事情吧?》
《早已知悉。》
《那他為何不事先剿滅或馴服這些魔物,而是任其暴走?》
《這……寇特是故意釋放這群魔物的。》
《故意……?難道他不知道這些魔物暴走會導致其他人類的傷亡嗎?》
《寇特似乎已經察覺到與您對戰的這位白髮男子,似乎是意圖利用魔物除掉。》
《我甚麼時候下達過這種命令……》
蕪頓時感到無名怒火。
這也是蕪初次對部下的擅自舉動感到憤怒。
夜閣亦感到受蕪的怒火。
害怕的口氣微微顫抖且無所適從。
《請您息怒!寇特這麼做是為了您……》
《住嘴!還未確定對方有意傷害我之前,誰都不準擅自做出清除對方的舉止!》
《是……是的。》
《這件事情等待魔物清除完後再與寇特好好的談談——我先下達指令。》
《請吩咐!》
《我要你利用分裂體救出洞穴內所有人類!絕對要保證所有人類的平安。》
《遵旨!》
夜閣的聲音消失在惱怒的意識中。
這些魔物根本傷不了父皇分毫。
但卻會殺掉被我們制伏的魔導師們——他們未來都是自己的左右手,豈能葬送?
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因為自己的計畫就被部下的自作主張破壞。
不過窮生氣也不是辦法——先想辦法除掉這些魔物吧。
伊特麗對這些魔物自然也不陌生。
魔物的失控意味著原先控制的施術者發生了變故。
那人正是比摩。
「比摩……比摩發生甚麼事情了?」
她緊張的向蕪質問。
原來仿冒貝西摩的男子本名叫做比摩啊。
「請妳放心,他本人並沒有生命安全。我也說過了,我不會輕易殺掉你們。」
「是……是嗎?但是這些魔物會失控就是因為施術者本身遇到危險了啊。」
「只是使其陷入夢境中。」
「夢境?比摩本人可是這方面的高手,怎麼可能陷於夢境中?」
「人外有人——我想這個道理應該不難理解吧?」
「……恩。」
這番話由蕪本人說特別有說服力。
今天蕪的表現也確實令伊特麗大開眼界。
「福特斯先生,您那邊的話題結束了嗎?」
「結束了,非常抱歉。那麼您打算如何處理眼前這群魔物?」
「大言不慚的說——憑我們的實力要除掉這些魔物並不是難事,但我們必須謹記,自己正身處在地下洞穴裡,任何大規模的範圍魔法都會破壞地下的結構。」
「確實。況且地下洞穴的其他地方還有不少人,若是引起坍塌的話,勢必會造成不小的傷亡——不過魔物的數量實在有點驚人,總不能一昧的控制力道。」
「看來結果並不樂觀,只能盡其所能了。」
「同意。」
兩人簡單的達成共識。
「奈亞,保護好伊特麗並包括附近所有傷者一起帶離這裡!」
「遵命。」
在迪森特的面前,蕪不方便直呼奈亞拉托提普的全名,特此利用簡短的稱呼。
「兩位真的沒問題嗎?這群魔物可不是泛泛之輩。」
「沒問題的,請注意安全。」
蕪輕描淡寫的回應著。
兩人的實力本就遠超自己的想像,就算想要將兩人勸退,似乎也沒什麼說服力。伊特麗也只能緊跟在奈亞的身邊,逃向洞穴的另一處。
確認所有人都平安離開洞穴後,兩人已無後顧之憂。
這也許是蕪活到現在以來初次與父皇聯手對抗魔物。
相當可貴的經驗。
「請您務必要注意力道!別再像上次剿滅骸象一樣順勢連周圍都燒得精光。」
「哈哈哈哈哈!這我當然知道。」
兩人各自露出坦然的微笑。
成群的魔物群開始猛裂的朝兩人撲去。
迪森特率先發出攻勢。
「炎龍彈!」
控制著左旁的火龍,冒著沸騰白煙的龍嘴迅速吐出十幾發猛烈火彈。
那是以「龍火」凝聚而成的火球,威力比一般火元素還要強大,但凡輕碰觸到,是無法任意熄滅。直到施術者主動解除前,那便會永遠吞噬肉體的不滅之火。
僅是魔物哪能承受這般攻擊,無數軀體葬命於旺盛的龍火之中,引起的爆炸餘波更是在魔物群中大肆擴散開來,形成威力範圍十足的肅清魔法。
然而,兩人要面對的魔物不僅只有地面魔物——
「請注意!還有飛行空中的魔物!」
成群的骸蝶與不死鬼鴞從頭頂上急速墜落,目標正是父皇。
迪森特早有防備。
「風刺!」
火龍的攻勢沒有停止——右側的風龍隨即吐出以風凝聚的刀刺,精準扎死魔物。
風刺的攻勢密集且快速,僅靠飄逸的飛行能力是難以躲避。
這幕彷彿后羿射日般的悅目。
兩隻屬性完全不同的巨龍更是展現替父皇效力的忠誠與實力。
不愧是身為龍人的父皇。
這樣看來,僅憑父皇一人就能肅清所有魔物——
父皇腳底下那片平靜的地面似乎有著躁動。
剎那間,好幾道身形詭異的魔物從地底鑽出,試圖從父皇的下盤偷襲。
是長年潛伏於地表下的魔砂蟲及邪礦蠕蟲。
駭人的身影與詭異的口器齊聲撲向專注於眼前魔物的父皇。
收回前言。
「水鬼拖行。」
撲滿砂礫的地面瞬間化作清澈的泉水,大量以水凝聚的鬼手緊抓住所有魔砂蟲與邪礦蠕蟲——彷彿將其拖入地底深淵,通通被拖入莫名出現的水池裡。
魔物偷襲不成反被拖下水,直到魔物的氣息消失於水裡之後,水池瞬間乾涸。
肉體瞬間溶於水中,隨著水快速蒸發而慘遭消滅。
這是瞬間將礫石與砂土轉變成水並利用水清除試圖偷襲父皇的魔物。
果然時刻都不能鬆懈。
不過魔物的數量確實多得驚人,況且還呈現不斷湧現的情況。
看來全部的魔物數量不僅限於眼前這些了。
真是佩服比摩——能夠僅靠自己的能力控制住這麼多魔物。
果然是奇才。
如果要在不破壞地底的情況下肅清所有魔物,恐怕只有依靠「靈氣」了。
有關於我體內靈氣的能力尚未完全確定,但目前來看應該是「移除體內所有魔法」,又或者說是「使所有魔法或能力無效化」?
無論結果如何,都相當適用於這群暴走的魔物。
因為這群魔物的意識中仍然殘存著比摩植入的精神元素。
魔物的失控並不是出自本意,是受到不正常解除精神魔法導致的「失主現象」。
簡單來說——因為對自己下達指令的主人失去控制而導致的指令中斷,進而破壞所有行為的流程與判斷的正確性,這便是精神魔法中常見的「失主現象」。
精神魔法是如何控制他人或魔物?
天生擁有精神魔法才能的天選者,體內的元素本就有特殊的基因。
那正是可以植入任何思想、夢境或記憶的「指令性元素」。
利用精神魔法控制思緒的原理正是將這些指令性元素植入意識內,進而控制。
而指令性元素類似於「記憶拼圖」,必須要有固定數量拼圖才能構成完整的指令。
越大規模的控制型魔法,相對就需要更多的記憶拼圖。
為此就可以看出比摩天生擁有的「記憶拼圖」非常驚人。
所謂的失主現象正是這塊記憶拼圖出現了殘缺而導致不完美,最終指令錯亂。
失主現象被認定是精神魔法的殘留後遺症。正是操控者的僅存元素殘留於被控者的腦內,殘餘的指令不完整導致被控者的精神失常,最終呈現暴走的現象。
是失主現象導致的神遊狀態。
換句話說,只要能夠完全移除魔物腦內殘留的操控者元素,就能讓魔物冷靜。
這也就是為甚麼自己會對寇特的決定感到大發雷霆。
作為善於使用精神魔法的高手,他不可能不知道「失主現象」的發生。
若是故意放行幾十隻魔物也就算了——但這數量估計也近乎千隻左右。
這危險根本無法估量。
就連自己也都未必有把握完全鎮壓。
儘管他對於父皇存有戒心,但也不應該選擇風險如此之大的作法。
自己勢必得要好好教訓他!並以這次的錯誤示範當作給與眾神的勸戒。
迪森特對於蕪的支援表達感謝之意。
「謝謝您的支援!」
「這沒什麼——話說此處不宜久留!魔物的數量似乎還在大幅增加,證明洞穴的他處還有不少魔物正在徘徊,一直待在這裡清除也不是辦法。」
「好見解!看來還是邊逃離邊清除魔物吧!」
「倒不必清除魔物——我有在不破壞地下洞穴的前提下,肅清所有魔物的方法。」
「甚麼!?」
「總之先逃離這裡吧!看我的『火藥粉塵』!」
蕪對著所有魔物施展爆破性的火元素魔法。
魔物身邊突然顯現數顆不明火花,當輕觸之際便瞬間爆炸——噴發出大量的蒸汽,隨著豔麗的火花與噴散的塵埃中,隱約還有支離破碎的血肉與碎骸。
宛如鞭炮響徹的連環引爆聲摻雜於魔物群的哀號聲。
迪森特見狀也為了保留體力而停止了攻擊,將雙龍喚回魔法陣內。
趁著魔物痛苦掙扎之際,兩人趁機逃離此處。
與此同時,正在努力抵禦著大量魔物的格羅薩爾此時已經滿頭大汗。
以光元素構築的城牆已經露出五條大裂痕與不計其數的小裂痕。
但是魔物的數量卻越來越多。
更別說還有從地底下鑽出的魔物。
簡直防不勝防。
在旁協助格羅薩爾的魔導師們紛紛精疲力竭,原先就留著與蕪等人戰鬥的傷勢,如今還要抵禦越來越兇猛的魔物群,根本就吃不消。
撐不過半小時,這裡將會全軍覆沒。
就連格羅薩爾都會葬身於此。
不曉得陛下現況如何了。
總之自己的狀況非常不妙。
危急關頭自己應該要利用里昂大人的力量,替眾人開闢存活的道路才對。
可是這卻存在著風險。
里昂大人的力量實在太過龐大,深怕會破壞到地底下的結構。
面對這麼多魔物,里昂大人勢必會嫌麻煩的使用致命的大規模肅清魔法。
況且突然被召喚於這麼多陌生臉孔中,里昂大人勢必會更加不爽。
即便是為了拯救這些人的性命也都可能會讓里昂大人感到不悅。
果然只能靠著自己的力量保護這些人了。
一昧的防守只會讓自己的體力大幅下滑。
看來得要主動出擊了。
「各位!聽我說幾句話!」
格羅薩爾突然喊向周圍正在戰鬥的魔導師們。
「接下來我將解除『勝利堡壘』的術式,轉而要以進攻的節奏開通出存活下去的道路。請各位扶起無法走動的傷兵們一同行動,也請尚存體力的同伴們協助火力。」
「沒問題!」
乾淨俐落的解釋與命令開始讓眾人迅速分配好工作。
總計數十位尚有戰意的魔導師齊站在格羅薩爾的身邊。
尚餘身負重傷的魔導師們則互相扶持著彼此。
準備解除。
「衝啊!」
高聳的堡壘瞬間化做幾塊光碎片消散於空氣——眾人奮戰的身影衝入碎片中。
與起初的魔物數量相比,眼前更是聲勢浩大,證明了格羅薩爾的判斷是正確的。
若是不自己殺出一條血路,眾人遲早會葬身於此。
由隊伍領導的格羅薩爾當作先鋒,首當其衝的持著普通寬劍朝魔物衝去。
接著高舉普通大劍。
縱身躍起,以跳劈的姿勢向魔物群揮出飽含殺氣的砍擊。
「猛獅撲!」
大劍重劈地面,猛然掀起猶如波濤浪潮的沉重劍氣——重傷不少魔物。
原先成群的魔物中央瞬間被「猛獅撲」殺出一條屍體路。
緊接是其他魔導師的補刀。
「紫電光暈!」「風刃!」「炎獄波!」
儘管受到傷勢引響而導致威力薄弱,但短暫接連的攻擊也讓攻勢顯得凌厲。
魔物們確實受到重創。
「還沒完!『聖獅吼』——!」
這次的攻擊蘊含大量刺眼的光元素。
與剛剛的重劈姿勢雷同,卻在光元素的加持下,這道聖光劈砍屠殺更多魔物。
即便是暴走的魔物也識得自己與格羅薩爾的水平差距。
紛紛將攻擊目標轉向周圍的魔導師們。
遭到格羅薩爾的看穿。
「竟然還敢忽略我!『聖獅吼』——!」
格羅薩爾俐落的揮動笨重大劍向周圍轉移目標的魔物重砍。
笨重的大劍在他手上閃爍強光,揮起來靈動絲毫感覺不到重量,就像把細刀。
身旁魔導師不禁被格羅薩爾的劍技吸引住。
「有機會……大哥這麼強!我們肯定有機會突破險境!」
「只要你們願意協助我!肯定有機會的!」
「沒錯!」
被絕望填滿的內心頓時找到存活的希望。
格羅薩爾正是眾人內心的希望。
事實卻不如預料發展——
「不要啊!救命!」
眾人身後突然傳來焦急的求救聲。
等待格羅薩爾轉過頭看去——已然來不及。
負責攙扶無法行動的魔導師們已經被隨後緊跟的魔物群攻擊。
「走開走開!不要靠近我——痾啊!」
「我的手!我的手!要被吃掉——————啊!」
「好痛啊!」
被魔物啃食的眾人痛苦的發出哀號聲。
我怎麼會沒注意到!
因為負傷或扶持同伴而導致移動速度緩慢,是絕對跟不上作為前鋒的我們。
而我們斬除的太過順利以至於沒有顧及到後方傷患的移動速度。
瞬間產生行動速率的差距,進而導致隊伍的脫離。
「糟糕了!快支援後方患者!」
「不行啊大哥!前方還有不少魔物襲來!已經無法顧慮後頭的弟兄們!」
「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著昔日弟兄死於非命!?」
「這……這我們當然不忍直視!但是如今——若放棄前線的突破轉而支援二線,這與起初畏縮在『勝利堡壘』後的我們有甚麼不同?」
「我寧可放棄生存的機會,也不願丟失任何一條無辜的性命!辦法再找就有了!」
「……」
與格羅薩爾共擔前鋒的眾人頓時被這番義憤填膺的回覆震懾住。
沉默不語。
不等眾人的回應,格羅薩爾急忙掉頭清除後方襲來的魔物。
「……真是的!眾人!快隨我一起幫忙大哥!」
「是的!」
隨意向前方襲來的魔物丟出幾道魔法,眾人再趁此趕回後方支援。
「你們這些魔物給我滾遠點!」
格羅薩爾氣憤的朝魔物衝去,提著閃爍大劍瘋狂的砍斷周圍魔物的頭顱。
掉落的卻不只有頭顱——還有嘴巴叼著的同伴肢體。
這幕尤讓格羅薩爾更加自責。
也更加氣憤。
「可惡——————!」
魔物血液都噴濺到自己身上,充滿殺意的臉龐更是被噴濺的鮮血沾染的更兇狠。
凌厲的劍氣已經失去原先井然有序的劍法,更偏向於傾瀉憤怒的幼稚行為。
修羅般的屠殺刀劍已經失去控制。
這畫面反倒讓眾人開始同情被殘忍虐殺的魔物。
「去死吧!」
重劈的劍氣爆發向僅存一口氣的魔物群攻擊——這就是最後一擊!
「喝!」
磅礡的攻勢重砸地面,洞穴瞬間引起劇烈的震動,碎石紛紛從頭上掉落。
魔物群被這沉重且飽含悲傷與憤怒的劍氣砍得灰飛煙滅。
後方的弟兄們全程看著這悲傷的屠殺,內心對格羅薩爾感到抱歉。
明明曾是爭鋒相對的敵人,如今卻因為敵人的死去而自責。
聽似笑話卻又完全笑不出來。
寫滿悲傷的背影漠然的呆視著地上被魔物啃食到殘缺的屍體。
無比懊悔。
在格羅薩爾的無差別砍殺後所剩無幾,只剩下幾隻魔物仍能瞪視著格羅薩爾。
但也處於重傷狀態。
魔物們完全不是格羅薩爾的對手。
曾經兇悍暴虐的魔物在格羅薩爾面前,就只是幾頭調皮的小寵物。
只敢瞪視著格羅薩爾,卻不敢前進半步。
與此同時——因狂躁劍氣所引起的地震還在持續。
頭上掉落的落石也越來越多。
有塊巨大的落石正從格羅薩爾的頭頂上筆直掉落。
那接近三米大的石塊是足以把格羅薩爾活生生壓死。
「大哥!您頭上有塊落石要砸到你頭頂啦!」
格羅薩爾卻紋風不動。
似乎因為肆意揮劍與爆發劍氣導致肌肉短暫鬆弛,完全無法脫身逃離。
連揮劍抵禦碎石的力氣都沒有。
該怎麼辦……?
動不了。
腦海裡閃過不少回憶——死前的徵兆嗎?
連這點性命都拯救不了,自己確實沒有存活的意義。
好痛。
無論是過度操勞的肉體或是空虛的內心都一樣。
真的要就此喪命了嗎?
「辛苦了。接下來就交給在下——『夜閣』來處理吧。」
陌生的年輕男子聲音輕柔的打破落石砸落的噪音——在格羅薩爾的耳邊響起。
誰!?
回過神來。
格羅薩爾已經遠離原先被落石砸下的位置。
自己被某種力量轉移到倖存的同伴身邊。
同伴對於突然調轉位置的現象同樣感到震驚——沒有人目睹到過程。
「大……大哥!您還好吧?」
「……恩。」
「您是使用甚麼魔法瞬間轉移自己的位置?」
「不……不知道。這並不是我所為。」
「不是您做的?那究竟是……?」
「諸位是否安好?」
又是剛剛那輕柔的男子聲——眾人同步的朝聲音看去。
那是一名身材修長的銀髮美男子。
墨綠色西裝緊裹著纖細高挺的軀體,雙手配有純白的管家手套。銀白柔順的髮尾披散在寬闊的雙肩,因為中分而露出的額間刻有「蜈蚣」的圖案。
夜閣。
正確是「分裂體」。
「您剛剛的戰鬥十分精采,在下夜閣對此感到佩服且敬重。」
微微彎下高挺的胸膛——夜閣向格羅薩爾至上偉大魔導師之間的敬意。
格羅薩爾完全不知道這貌似執事的美男子究竟是誰。
眾人也未見過。
「……夜閣?您是從何而來?」
「我奉大人之命前來疏散各位倖存者,至於大人目前也在洞穴深處幫忙疏散。」
「您所謂的大人是……?」
「福特斯大人。」
「福特斯?」
完全沒聽過。
其他魔導師們卻彷彿見到惡魔般,簡短的名子令眾人瞬間臉色發黑。
「『福特斯』正是與一位爆炸頭男子同行,輕鬆制伏我們的高人。」
身旁的隊長心有餘悸的向格羅薩爾解釋著。
原來他就是眾人口中所說「與陛下實力持平的男人」?
這麼眼前這位名叫「夜閣」的男人就是福特斯的部下。
實力果然非常可怕。
連自己都未察覺——轉瞬間就被夜閣轉移位置。
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夜閣先生!您背後還有尚存的魔物啊!」
其中幾位魔導師緊張的大聲提醒並指向夜閣的背後。
幾頭鬼鬣棕熊冷不防張開那雙血肉模糊的雙臂,意圖偷襲夜閣。
夜閣卻氣定神閒的微笑著。
彷彿他早已洞悉魔物的舉止。
「蝕骨血山。」
——令人發自內心感到恐怖的魔法啟動。
佈滿碎石的地面突然劇烈顫抖。
某種神祕的力量試圖從地底衝出——爆竹般震撼的「碰!」聲嚇壞在場所有人。
無數條粗大的「不明物體」緊緊勒住鬼鬣棕熊的肉體。
毒藤蔓。
是佈滿毒刺荊棘的毒藤蔓。
狠狠束縛並利用莖面上的刺扎入肉體。
這些刺就彷彿針頭般正在給這些鬼鬣棕熊注射毒液。
眾人皆大吃一驚。
「您會使用「毒魔法」?」
「正是。話說——請各位遠離點,不然被噴濺到身上我可不負責。」
「啥?」
聽不懂夜閣在說些甚麼,不過眾人依舊聽話的向後退了好幾步。
終於離夜閣保持一段距離。
接下來的畫面終於令眾人理解夜閣的提醒。
只見抓狂的鬼鬣棕熊突然面目猙獰,好像很痛苦似的。
緊接著——壯碩的軀體突然劇烈膨脹!
好似顆氣球。
面色猙獰的臉容擠出血液,應該是從被擠壓的器官或組織滲出的血液。
過程不超過十秒。
膨脹到無法更大的肉體就此爆炸!壯碩的肉體最終化作噴濺的肉塊四散各處。。
注入的毒液正是毒藤蔓的「幼株」所需要的養分。
而所謂的幼株就是指對象體內的所有器官。
毒液正能改變器官的細胞使其改變成毒藤蔓的基因。
那畫面就好比馬鈴薯發芽——不難想像擁擠的肉體內遍布密密麻麻的藤蔓。
肉體無法支撐也是理所當然。
眾人都被這幕嚇得說不出話來。
就連向來無畏無懼的格羅薩爾也難以平復受到驚嚇的心情。
「毒魔法」是非常古老且稀有的超物質魔法——堪比「空間魔法」稀有。
天生具有對所有毒的抗性,僅靠自身毒元素就能改變所有自然因子。
使其轉化成「毒」。
將自身肉體化作毒物的儲藏罐,身上流淌的每滴血液都能置人於死地。
這就是「毒魔法」使用者的共同特徵。
眼前的美男子正是毒魔法使用者的其中一位。
相當罕見。
從鬼鬣棕熊體內生出的毒藤蔓對周圍尚餘性命的魔物伸出魔掌。
隨著受到毒液傳染的魔物越來越多,只是幾秒的時間——魔物就全軍覆沒了。
夜閣輕鬆的就像是完全沒動手。
不。
他確實沒動手。
這就是毒魔法的可怕之處——殺人於無形。
眾人頓時忘記遭到魔物圍攻的緊張感。
只有嘆為觀止。
「各位還不逃跑嗎?」
夜閣貼心提醒著看傻眼的眾人。
「對……對!各位!趕緊離開這裡!」
「好!」
格羅薩爾趕緊整頓好眾人,眾人齊向離開洞穴的方向轉去。
卻見夜閣往反方向走去。
「夜閣先生!您不離開這裡嗎?」
「先不了——這裡還有許多屍體需要處理。」
正是被魔物群活活啃死的同伴們。
格羅薩爾頓時又感到無比自責。
「請您務必好好善待各位的後事——拜託了!」
「我會的。」
夜閣自然的微笑著。
再回頭看最後幾眼——格羅薩爾最終不捨的與眾人跑離此片傷心之地。
目送著格羅薩爾與眾人離開。
直到身影消失在視線中。
夜閣緩緩收回溫柔的笑容。
——冷酷的淡笑。
「以防大人需要這些屍體的血肉,先將其保存並轉交給寇特提煉血液吧。」
默念著必須謹記的步驟,夜閣漫步走向即將被支解的屍體們。
同時好像又想起甚麼——
「對了!還有魔物的血肉也一併收集淬鍊吧。」
格羅薩爾率領著眾人終於逃出地下洞穴,回到起初蕪與寇特走進的礦山入口。
走出之際外頭已經天黑了。
不過原來這裡原先是座礦山。
「格羅薩爾!」
遠處傳來迪森特的呼喊聲。
還有轉變為幼小型體的迪墨,跟著迪森特同去迎接格羅薩爾。
「陛下!還有迪墨閣下!兩位是否無恙?」
「沒什麼事情!」
「在下迪墨也無大礙!」
「沒事情就好!」
心中大石頭終於放下!格羅薩爾感動地都快哭出來。
「倒是你!應該沒受傷吧?」
「謝謝陛下關心!小的並沒有受傷。」
「這樣就好!」
兩人欣慰的互相探查著傷勢,不說還以為是親近的兄弟關係。
除了迪森特與格羅薩爾外——許多倖存的魔導師們也心有餘悸的相互關心。
人數遠超乎迪森特的預測。
將近千人的賊人都擠在這座礦山底下。
還要與這麼多魔物種生活著。
老實說——場面有歡喜也有哀愁。
同伴的倖存令場面溫暖,同伴的慘死也讓場面陷入冰冷,真不知道該哭該笑。
總之還是苟且的活下來了。
「對了!格羅薩爾啊!跟你介紹位高人——『福特斯』先生!」
向遠處正與伊特麗談話的福特斯喊話並示意他前來自己身邊。
福特斯的名子再次進入格羅薩爾的雙耳。
跟著往迪森特注視的方向看去。
原來!
福特斯就是那位曾經與胖男人制伏大批豬群的那位年輕男子!
暫且丟下與伊特麗的對話,福特斯朝迪森特的方向走去。
「請問有甚麼事情嗎?」
「跟你介紹位我身邊得力的助手!格羅薩爾!」
「喔!你……你好!」
「……你好。」
兩人都顯得無所適從的互相打招呼。
福特斯面露尷尬的向格羅薩爾微微鞠躬示好。
沒想到會是以這個身分與格羅薩爾重逢。
想必他到現在都不知道父皇口中所說強大的「福特斯」就是我本人吧。
正常人都不會察覺到吧。
格羅薩爾也很是尷尬。
先前以為福特斯只是農村來的普通小夥子,豈知竟然深藏不露。
自己看人的眼光還需要加強。
兩人間的尷尬氛圍只有一旁的迪墨看得出來。
——看來突然被迪森特大人介紹還是令兩人渾身不自在呢。
迪森特倒是沒什麼注意,單純認為福特斯是必須給格羅薩爾介紹的高人。
場面陷入尷尬的乾瞪眼時間。
直到格羅薩爾強硬的轉移話題。
「對了!陛下您是如何逃脫眾多魔物的包圍?」
「與福特斯先生並肩作戰啊。」
「也就是說您在魔物暴走前就與福特斯先生見過面嗎?」
「對啊!」
「那能容我向福特斯先生問個問題嗎?」
話題突然轉移到福特斯身上,非常詫異。
「請問有甚麼問題想問我的?」
「您為甚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有些事情要在這座礦山底下調查。」
「請問是甚麼事情?難道您與這些紫金龍袍的魔導師有關連?」
「不……應該說……」
蕪開始被格羅薩爾的問題搞得支支吾吾。
沒想到格羅薩爾的警覺心這麼高。
見蕪似乎有甚麼難言之隱,迪森特連忙阻止格羅薩爾的追問。
「好了!人都有些不好出口的隱情,沒必要多問!再者——我們也沒權利追問。」
「您這句話的意思是……?」
「關於這點呢——簡單來說,先前與福特斯先生稍稍切磋幾手,而切磋的勝負攸關誰能接手這群賊人的管制權!而勝負的結果則是——我敗給了福特斯先生。」
多麼震撼的坦白。
格羅薩爾詫異的下巴都快掉下來!
陛下輸給眼前這位看似農家子弟的……福特斯先生!?
迪墨似乎早就知情,不過如今在聽見這個結果,表情仍有些錯綜複雜。
很難相信吧。
當事人——迪森特倒是很輕鬆的坦白。
這場切磋應該是平手告終,若沒有迪森特的認輸,福特斯也不可能拿下勝利。
福特斯自然很清楚這件事情。
視線完全不敢看向格羅薩爾的表情——肯定很震驚吧。
實在有愧於父皇的尊嚴。
父皇只說結果而不說詳細的過程,看來父皇確實不在意勝負結果。
不過就這麼輕易將惡意侮蔑艾恩克王國的罪人們交給我,真的沒問題嗎?
恐怕這問題還是得向父皇問個明白——但現在的自己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格羅薩爾震驚的打量著蕪。
視線糾纏著蕪,都令他感到有些不舒服了。
「您說——福特斯先生擊敗您?是魔法單挑嗎?」
「是啊!福特斯先生可謂我見過少數實力強大的魔導師啊!」
「原……原來如此。」
「所以放棄向福特斯先生追問吧!儘管任這群賊人轉交他人之手確實讓我非常不服氣!但是向他人承諾的約定是不可隨意打破的,這點你也要牢記!」
「遵……遵旨,小的格羅薩爾謹記陛下的金玉良言。」
「不過呢——福特斯先生啊!見您身手如此不凡,是否有興趣成為我的左右手?」
「甚麼!?」
福特斯跟格羅薩爾詫異的異口同聲。
兩人尷尬的互相對視一眼,隨後又轉向神情認真的迪森特。
「陛下!您在說些甚麼?怎麼能隨意聘用外人進入國家的軍隊?」
「喔?難道王國有規定不能讓外人服國內的兵役?」
「不……確實沒有。」
「還是說你擔心福特斯先生搶了你大將軍的位置?」
「不!只要是能夠為了國家奉獻血肉的將士!我都非常歡迎!」
「這就對了嘛!如何?福特斯先生您意下如何?」
飽含拜託的眼神打在福特斯身上。
這可是讓自己非常困擾。
沒錯——若是能夠長年待在王宮內調查有意暗殺自己的叛臣,效率確實卓越。
甚至能夠利用軍隊或宮內的資源幫助自己的調查。
豈不美哉?
難道父皇輕易認輸的舉動實則是要感動我,進而招攬我編入國家軍隊內?
這番放長線釣大魚的意圖確實有點狡詐。
也不愧是號稱『偉大戰略家』的父皇,每個決定都相當有含意。
但是——
「請容我拒絕。」
「為甚麼?難道是懷疑我的身分嗎?」
「不。透過先前雜談與您的談吐可以得知您確實是那位偉大的『艾恩克皇帝』。不過我也有好幾位替我效命的部下,對於習慣高位的我來說,是無法聽令於您。」
「……是嗎?那還真是可惜!」
迪森特略顯失望的接受蕪的婉拒。
其實自己並不是因為不願服從父皇而拒絕的。
相反的——我並不習慣高位的口吻與視角。
我倒更想要以「部屬」的身分替父皇效力。因為這樣比較符合生性懦弱的我。
上位者的霸氣是自己學不來的特質。
令自己拒絕的最大原因——繁雜的牽連。
艾恩克確實是養育我長大的母國。
但正確來說,那是「蕪.艾恩克」的母國。
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遊手好閒的愚笨王子。
而是掌握權力使喚彈指間就能破壞祥和的眾神們與「貪婪」的兇殘化身!
饕餮。
福特斯。
所以我不能再沉浸於過往的所有。
而是拋下所有牽連!不擇手段地達到目標!即便屠盡生靈也要滿足我的渴望!
過往的回憶與故人只會令自己躊躇不前,令我猶豫不決而致敗北。
利益上來說,能夠順利潛伏在艾恩克王國調查來龍去脈確實是非常不錯的條件。
但已遠觀來看,我不僅要找出暗殺我的兇手,更要找出有關饕餮的秘密。
甚至可以這麼說。
比起找出暗殺我的真兇,我對於饕餮的力量更加感興趣。
也就沒必要急著潛伏於艾恩克王國了。
當然,這些想法不可能給父皇與格羅薩爾知道。
「非常抱歉,拒絕您的好意。」
「沒關係!貿然招攬您替我效力確實非常唐突,恕我向您道歉。」
「哪裡。」
兩人禮貌性的相互鞠躬著。
這幕在格羅薩爾的眼裡著實有些五味雜陳。
堂堂艾恩克的君王竟向不知打哪來的小夥子鞠躬。
是要多麼寬闊的胸襟才能放下所有的威嚴與自尊。
「不過陛下——您甚麼時候向福特斯先生坦白自己的身分?」
「恩!就在逃離礦山的路上。見福特斯先生不像是為非作歹的惡徒,就向他坦白。」
「……您得多注意保密的重要性啊。」
「這我知道啊!不過你不也『陛下陛下』的稱呼我?不就暴露了嗎?哈哈哈!」
「嗚呃!?」
頓時被迪森特的反駁搞得相當慚愧。
三人間的談話氣氛保持著歡快卻又摻雜點陌生的尷尬。
幾乎都是樂天的迪森特帶動歡快的吧。
此時,忽然有道快速的身影穿梭於三人間。
迪墨與格羅薩爾皆震驚的提高警覺。
殊不知,熟悉的身影戛然而止——停在蕪的身旁。
「稟報福特斯大人!全數生還者都已經搬出礦山外。」
「您是……夜閣先生!?」
那道身影確實是夜閣。
遵照完蕪的命令,將所有行動不便的倖存者疏散完畢。
不過無法斷定格羅薩爾眼前所見的夜閣是否就是先前見面的那位。
分裂體外貌或聲音都是無異的,分辨不出來也很正常。
即便如此,格羅薩爾的外貌與聲音依舊能透過分裂體之間的「資訊共享」而知悉。
「喔?您不是剛剛單挑眾多魔物的英勇戰士嗎?」
「多虧您的幫忙,我們這才順利逃脫!」
「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情。正確來說——只是遵照福特斯大人的命令罷了。」
「原來如此。那我得好好向您道謝了!」
格羅薩爾突然鄭重的向蕪道謝。
昔日好友突然肉麻的向自己道謝,自己當然渾身起雞皮疙瘩。
不過饕餮的影響使得自己沒有甚麼明顯的反應,頂多只是發自內心感到不適。
「不必道謝!應該的——話說我們也該執行下一步的工作。」
「工作?是甚麼工作?」
「清剿礦山底下所有的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