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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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2-08
醒來。我在一片純白中漸漸醒來,耳中只有靜寂。
我懷疑自己是否死了,幸好心跳作出了反證,在一片空白的虛無中聽得是特別清楚。
忽然,眼前的純白如布幕般向旁邊拉開。「會長、老師,他醒過來囉!」
甜美的聲音溜進耳裡,我覺得有一種朦朧的幸福感,讓我不是很想清醒。但是白色繼續褪去,更多的色彩擁擠進模糊的視野裡。聽起來有更多的人在我身邊走動,並且有東西拖行在地的尖銳吵雜。
討厭…不要破壞這麼美好、溫暖、模糊的幻境。不要啦!走開!
我腦筋裡的斷斷續續地想辦法讓記憶斷訊重連。昨天發生的事情感覺就像夢一樣,非常不真實,隱隱約約能看見,卻無論如何也摸不著。還有一種溫熱、黏稠、濕潤的幻夢般,陷在雲裡的感覺。而且我還覺得這樣的氛圍某種程度上相當色情。
「放心吧!老師。我向您保證過,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那還是太對不起您了,會長。畢竟這到底是一場校園的事故,後果卻由協會買單。我們欠您一個人情。」
兩個低沉的男聲從右手邊鑽進我的小小世界裡,一絲灰暗的色彩滲透進來,繽紛的幻景瞬間崩塌大半。
忽然有什麼東西突如其來地從我的胸腔湧出,猛地打了一個特大的呵欠,差點把下巴弄到脫臼。
好吧!看來我不得不起床了。
我用力地眨眼,景物逐漸清晰,所見之物彷彿被賦予了質量,四平八吻地端坐回到他們該待的地方。
我躺在一張床上,白色的床單、白色的棉被,白色的枕頭還有白色的簾幕,這裡是協會的病房。上次我來的時候是來探望哲哲,但今天躺平的人變成了我。
我的左手邊是白色的牆壁,右邊是會長和輔導老師。他們把桌椅拉到我的床鋪邊,剛才的吵雜聲就是這樣造成的。一壺沏好的茶被倒進兩個頗有禪意的杯子裡。

「會長、老師。」我主動向他們問候。發現自己喉嚨乾啞,講話像年久失修的齒輪,粗嘎刺耳,火星噴濺。
老師見狀趕緊將自己的杯子推給我。
我的聲音勉強恢復後,我張口就問:「哲哲呢?」
老師與會長對看了一眼:「不知道。沒有人目擊他離開體育館,但廢墟裡也找不到遺體。」
隨後老師告知我體育館最終徹底付之一炬,在爆炸中灰飛煙滅。
有棉花糖嗓音的可愛護士姐姐忽然把頭探了過來打斷我們:「嗨,小帥哥。你睡了大概有三天喔!你一定會餓吧?我去準備一下食物。」
順口提醒兩個探病的男子:「兩位請不要佔用太久時間,他人現在很虛弱,還需要休息,而且他好幾天沒吃飯了。」
會長比了一個手勢表示沒有問題。
拜託!你當然沒問題,有問題的人是我!
「是說老師你還好吧?我記得我當時有看到你…」我反過來關心老師。
老師只是聳聳肩:「死不了人的。接下來學校要面對的法律調查與社會輿論才是真正麻煩的事情。發生這麼可怕的事件,算算前因後果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
「我很抱歉。」我咕噥道。我並不是真心想道歉,只是希望讓老師感覺好一點。
「不,請不要自責。你已經盡力了,」老師的回答令我有點訝異:「在各方面上。你都做了當下最好的選擇。」
其實我已經分辨不出我到底該做什麼才是對的。我甚至無法去想,如果我做了其他選擇,哲哲是否就能活下來,耶誕晚會是否就不會變成營火晚會。
「但他還是…」我喃喃地說道,他還是消失了,在絢爛的火光中如鮮花、如煙火、如流星般在盛開的時刻凋零,化為無數灰燼,最終灰飛在平安夜的夜空。
老師起身拉開椅子,準備離席。「雖然悲劇還是發生了,但都是多虧了你,才能把傷害降到最低。這段時間,謝謝你了。」老師向我深深一鞠躬。
我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老師扭頭往外面走,會長出聲提醒老師:「老師,等等我們還有一些事情要談,麻煩門外稍候一下可以嗎?我簡單跟他交代一下就來。」
老師點點頭,閃身出了門外。

會長轉過椅子面對我:「我很遺憾,請你節哀。不過目前時間緊迫,我只跟你講公事,需要輔導的話我能幫你請心理醫生。」
我沒怎麼在聽他講話,只是眼巴巴地盯著桌上的茶壺。會長好一會兒才注意到,趕緊再倒滿一杯茶水給我。
「協會損失了一名優秀的騎士,我也感到難過。但我沒時間哀傷,協會仍然必須繼續運行。」會長繼續他的演講:「鑑於本次你的表現優良,在面對危險時採取了最適當的措施,並切實減低許多傷害,協會將擇日為你舉辦活動,致以感謝與表揚。」
「然後,關於你17期情報參謀訓練生的身份…」會長將手上厚重的那疊紙翻頁:「經過導師委員會的討論一致認為你這次面對實戰表現優良,決議你修業期滿,予以結業,擇日授予你信鴿徽章。」
聽到這件事,我覺得我應該高興,應該要露出笑容—但我的嘴角就是不聽使喚,怎麼也無法向上拉起。眉頭倒是鎖得死緊,以致於我的五官扭曲成一個象形文字般難以解讀的表情。
會長研究了一下我的表情,但卻沒有對此發表什麼意見,反而拋出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對了,你這個學年就要高中畢業了對吧?」
「嗯。」我艱苦地點了點頭,我的脖子到現在還在痠。
會長愉快地拍了拍手:「那麼恭喜你了孩子,為了慶祝你成為正職騎士,是時候替你配備一輛機車了!少了機車的假面騎士就跟少了珍珠的珍珠奶茶一樣不對勁你說是吧?」
我此刻應該擠出禮貌、感謝的微笑,但嘴唇卻像僵直了一般無法彎曲出向上的弧線,只能原地瘋狂抽搐。
「所以說啊…」也不確定會長究竟是不在乎還是沒注意到我肌肉打結的臉,馬上把一個需要從長計議的問題塞給我:「你的機車要什麼顏色?」
啊…
對呀,什麼顏色好呢?我混亂的小腦袋裡搜索著,赫然發現自己竟從來沒有真的思考過這個問題。毫無疑問,我憧憬著哲哲與其他的騎士們,期望有朝一日我也能擁有自己的機車,與他們意氣風發地出發執行任務,在高速公路上招搖而過。然而,或許是憧憬所帶來的陰影吧,當你仰望那些高不可攀的高岩之山、不可近玩的高嶺之花,無意間可能就視己為卑,反而變得膽怯,從而失去追趕前方絕塵者們的動力。
這心情就像畢業典禮一樣,心裡總是不停地盼著它來,卻在這大而可畏的日子來臨時發現自己不知道如何面對。是以我總停不下念想著,我將會獲得的那臺機車,一個合格英雄的證明,但我從不膽敢去臆測、去妄想那臺機車到底具體會是什麼顏色,彷彿那樣就是僭越了身為見習生的身份,進而褻瀆英雄們崇高的神格。
「紅色好不好?」會長看見我的表情逐漸變得呆滯,彷彿又要失去意識,遂粗魯地打斷我的哲學思辨,提議道。
「藍色。」我斬釘截鐵地回應。本來想要選一個跟哲哲同樣的顏色,但會長倉促的催促反倒激起我內心深處幼苗般的叛逆情結。
「好。藍色就藍色。」我從會長的聲音裡,聽出他彷彿是想對我說:你兇個屁啊?
可是我就很痛啊。不管是肚子還是脆弱的心。

不過會長沒有真的被激怒,比起發脾氣,把程序走完顯然更重要一點。
「那接下來是幫哲哲善後的問題。我已經讓人收拾了他的辦公桌,清理他留下來的東西。題外話,之後那張桌子大概就歸你了。」
把死者的桌子傳給他最親密的密友啊,這樣真的好嗎?在哲哲死後立刻搬近他的辦公桌,好像迫不急待似地,我自己總覺得有點對不起他。
會長沒想那麼多:「然後我們還是回來講他遺留的東西吧。嗯,我們清出不少物品,大部分被他分類的很整齊,甚至在各樣物件上都標註了希望的去向或處理方式。而其中...其中...」會長一面說話,一面把手指伸進文件夾裡撈啊撈,好不容易掏出一封信來,讓他終於把話給接上:「其中這個是要給你的。」
會長將米白色的信封交給我。捏在手上可以感受到精緻細膩的紋理,像溫帶的喬木林,溫潤、舒適而宜人;署名的墨水似乎是特別選用的,除了墨汁本身的味道,還隱隱散發著特殊的清爽香氣,盲猜應該是香茅、檸檬或迷迭香的混合,帶給我的感覺刺激與觸覺相輔相成。「看樣子這一切都是他預謀好的,」會長向我解釋:「按照遺囑的詳細程度,大概安排了有幾個月吧。」他無奈地攤開手。
「雖說他為人一向孤僻,但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異常也太誇張了。」會長看起來非常懊惱,而我自己則是有一種被指著鼻子罵的感覺,好像一副都是我沒把他看好似的。
怪我囉?
「他這次是真的闖下大禍了,他造成的傷害遠遠不止把你們學校炸飛了而已。」會長繼續埋怨。
但我不想在聽他囉唆,因為腦子裡嗡嗡的蜜蜂群又回來了,遂不耐煩地反問:「是,是。所以還能有什麼比炸飛一座學校更糟的事?」我很不高興,因為即使事到如今,大家還是同仇敵愾地指責哲哲。他平安夜在會場沉痛的獨白,隨著爆炸火光灰飛煙滅,化作廢墟,淪為遺跡,依稀被解讀為流血流淚的瘋癲,而詠歎生命的詩篇則永遠塵封在消失的密室裡。

然而,沒料到的是,會長聽了我的抱怨,忽地臉色大變,一瞬間面目猙獰,雙目圓睜,咬牙切齒,彷彿心懷無限恨意,抑或是墮入悲慘記憶的無盡深淵。
他語重心長地告誡我:「年輕人,你有所不知,我們人類,文明,或者說社會的本質就是黑暗、混亂而自私的,不曾有人真正真心地想要去守護過正義,因為每個人發自內心擁戴的都是自己的利益。你且瞧瞧我們協會或許看似猶如暴風雨夜的燈塔,但這指路的明燈卻是建造在不堅的根基上,我們目前尚且還能接受大眾的歡呼,是因為我們剛好為他們打倒他們想要打倒的敵人;而一旦我們的所作所為不再符合他們的期待,甚至悖逆了他們的意志,他們將狩獵我們、追趕我們、審判我們,並且將那砍倒我們、捆綁我們、將我們治罪的人高舉過頭,接受人群的歡呼,登基為新世代的英雄。這就是一切的真相,自古以來每個被高舉過後又被唾棄的人大抵如此,我們當然也是一樣。不問對錯踩過遭到人群—或權勢背叛的英雄而崛起,最終也將被我們守護的人們驅逐、碾碎,留下一身罵名,葬身於歷史的洪荒。」
會長一鼓腦地將深埋心底的恐懼全嘔出來。因為太過激動,竟然被自己嗆得不停咳嗽,只得暫停下來喝口茶水。我則是瞇起眼睛,開始懷疑:莫非會長也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過去嗎?
但我無暇多做聯想,因為中場休息結束,會長的表演繼續:「這個世界並非一個仁慈、寬恕的世界。相反,他們牢記你的一切罪過,不論是有心還是無意。這些就是所謂把柄,當有朝一日審判臨到你之時,歷史不會放過你我,你所說所做的一切都將呈堂證供,成為控告你最有利的證據。屆時,被告將百口莫辯,無論這些年間你是否誠心悔悟並努力地彌補過錯,或是被龐大的罪惡感追趕糾纏地喘不過氣,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一一認罪,而且絕無悔改的機會。因為比起看見壞人悔改向善,世界似乎更樂見罪人受審伏誅。」
此時會長已經面紅耳赤,讓我不禁狐疑地問道:「真的有那麼嚴重嗎?至少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聞言,會長眉毛一挑:「孩子,這當然非常嚴重,甚至幾乎讓我預見了協會的傾覆。這起事件是協會史上的重大汙點,將協會好不容易建立的信譽摧毀殆盡,並把我們推入信任的危機。在不遠的將來,若有誰意圖對協會不利,這將是扳倒協會的致命把柄。不僅使協會存在的正當性蕩然無存,更將徹底搗毀人們心中對正義的信念。」
「等等,傾覆?您所謂的傾覆是什麼意思?」我插話問道。
「嗯…有點複雜,簡單言之,就是這個世界在沒有容得下我們的地方。」會長簡短地向我解釋。
「這聽起來有點難想像耶!人不應該是理智的生物嗎?至少大部分的人應該還是心懷善意吧?再也沒有地方容得下我們…這種誇張的事情真的有可能發生嗎?」我向會長的論點提出質疑,覺得他只是杞人憂天。
但會長也不爭辯,只是,半閉著眼皮,輕聲訴說:「嗯,是的,我確信協會必然會毀滅,而且那大而可畏的日子恐怕已然臨近。屆時,你就會知道我所言甚是…你會眼見為憑,不過,希望你不要像某些人即使事實擺在眼前還是自欺欺人。」
會長喘了口氣繼續說—但他這次壓低了聲音:「協會令人髮指的黑歷史遠遠比你所知道的還多,我們本就建立在鬆軟的根基之上,也因此這起事件大大加快了協會傾倒的速度,甚至成為協會末日的導火索。」會長將可怕的預言一口氣說完,瞅了我這個不知人心險惡的年輕菜雞一眼。
我安靜地看著會長,覺得他可能有憂鬱症—但也不是不可能:他也許其實看得比我們所有人都遠。
對此,我只能提出一個問題:「所以我們完全無法阻止嗎?眼睜睜地看著協會—正義的燈塔毀滅?」
會長聳聳肩,扶著椅子站起來:「目前狀況看來便是如此。當然我會盡己所能地去安排,看能否稍微減緩終局來臨的腳步。不過,這已經不是你需要顧念的事情了,我作為會長,會傾全力處理的,你大可不必擔心。」
說罷,彷彿將整個協會的未來扛在肩上一般,會長緩步走向陰暗玄關,到了門邊,又轉頭對我叮嚀道:「暫且先如此吧。你趕緊吃飯,然後再睡一會,你的傷是真的很重,肚子都被戳爛了—所以還是多休息吧。放心,我會通知你的家人,下次醒過來就會讓他們進來看你的。祝你早日康復。」
語畢,將手搭到門把上,又想起什麼似的,轉過頭來,對我深深一鞠躬:「雖然還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很多,但不論如何,這次都謝謝你了。也真的辛苦您了。而在不遠的將來,即便持守正義的道路艱難險阻,也請你多多關照了。」
他講完這好大一串才直起身子來,著實把我嚇得不清。
「好好休息吧,祝你午安。」會長扭開門把,閃身到了病房之外,藍黑西裝消失在門後的白光裡。就算現在是白天,是炎熱的午後,走廊卻依然開著刺眼的純白日光燈,想想都覺得浪費電。
我安穩地靠坐回鬆軟的枕頭上,轉過頭,呆滯地望著窗外刺眼的陽光。如果是在動漫或電影裡,白色的窗簾應該要剛剛好被吹過的微風撩起,輕輕飄動。可惜這裡是冷氣房,現實中的冷氣房,窗簾只是沒有精神地垂掛著,像是無力綻放的花朵。
護士姐姐很精明,會長前腳剛走,我的營養午餐(本來是昨天的營養晚餐,實際上變成現在的營養下午茶)後腳就端了上來。大盤餐點異常豐盛,大碗稀飯(為了我的破爛胃袋好)、兩樣主食(一魚一雞)搭配多樣小菜,還有一碗雞湯。比較意外的是護士姐姐隨後又補上一杯什錦水果奶凍和一盞很適合公園下棋老人的養生花茶。
我還在心裡猜了一下,這餐究竟是特別請人做的,還是護士姐姐手工製作。如果真的是後者的話,她也太賢慧了吧。她結婚了嗎?—雖然看起來沒大我幾歲—但如果答案為是,又是誰何德何能,成功將她贏回家呢?我頓時有一種生不逢辰的感覺,而且為什麼這世界上總是存在著某些幸運色狼呢?
話說回來,或許是因為我太久沒有吃東西,太久沒有喝水,以至於我的身體退化到一點食慾有沒有。我瞪著眼前的飯菜,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先來拆信。

信封撕開,將裡面的信紙取出,準備拜讀哲哲最後的留言(封口很浮誇地使用了印章封蠟,上面的圖騰是副領隊的銜葉烏鴉,在哲哲還屬於英雄時的標誌)。
信紙同樣是厚實的樣式,配合挑選過的墨水,和諧地散發出淡雅自然的植物系清香,像森林中的泥土,潮濕、溫潤而柔和;像夏天的微風,清爽、撫慰而寧靜。我捏著信紙,感受上面的紋理,心裡深知道,這次,真的是我們這輩子最後一次談話了。

我攤開信,然後倒過來看正面—因為剛剛拿反了。

「親愛的吾友:
不,我的至親。
在你看見這些字句時,我確信我已經奔跑在通往自由與榮耀國度的大道上。
請你放心。我會過得很幸福、快樂,這是我的全新人生。
話說回來,事到如今,你仍然困惑嗎?對我最終的選擇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嗯,我清楚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會理解,但我還是選擇坦誠相告。我可以想像他們對我的評價:說我瘋了、神經病、罪犯…或者之類的吧。但我告訴你事實吧,我完全承認他們的想法。他們是對的。
在屬於他們的世界裡,我就是罪犯、瘋子、精神病患…,所以我在明白這一切後,選擇拋下一切(丟下他們的規則、律法與價值)來追隨自由—不是那種政論節目上廉價的辯論題目,而是,一個我能活得有滋有味,能死得轟轟烈烈,能追隨自己真實的信念,至死方休的世界。
所以,是的,我承認。我承認自己瘋了,當我意識到這世界不過是個黑暗、混亂、恐怖的笑話時,我就像毫無理智的傻子一樣瘋了。然而,這樣的覺悟卻賜予我自由。
那麼你呢?吾友?你又不傻—甚至可以說有天分的很呢,你又怎麼會看不清這個世界的真相?為何還維護著這個踐踏一切、弱肉強食的無理秩序呢?
你曾經在這黑暗世界裡給我一束盼望的光輝,而我們在此就要別過,所以我決意向你闡述真相,並宣揚這自由的福音予你,並衷心願你有朝一日加入我歡呼跳舞的行列。
話說回來,你在我重生前最後的日子裡,是你留給我的晦暗視野的一絲微光,乾枯沙漠的一眼甘泉,並給予我無比勇氣,讓我堅持走到最後。
容我在此鄭重向你致謝:感謝你真心當我是個朋友感謝你願意看得起我這個前輩;感謝你為了讓我再度與人群接軌所做的努力;感謝你在我心靈顫動時推波助瀾;感謝你在我心如死灰時讓我餘燼重生;感謝你在我被我曾希冀的世界背叛時竭力迴護我;感謝你為我保留了腰帶…
太多要感謝了。謝謝你所做的一切。
還有,我很喜歡你說的笑話。我一直都知道你意圖逗我笑,但我向你保證,我的笑容都是每次真心的。
為瞭表謝意,我也說個笑話吧。

從前從前,在一間精神病院裡住著兩個人。他們在裡面住久、住煩了,開始嚮往自由,心繫鐵絲網牆外的世界。終於,他們心癢難耐,決定策劃一起逃跑。經過精密的謀劃後,他們終於在幾週後的晚上展開逃亡行動。藉著細膩的觀察與算計,他們逃過所有的守衛,很快就來到了屋頂。在與隔壁樓頂狹窄黑暗的深溝之後,他們清楚地看見,整座城市在月光的照耀下延展開來,通達自由而毫無約束的世界的道路就在眼前。
很快地,第一個人輕而易舉就跳了過去,但他的朋友不敢跳,他害怕落下去摔死。於是第一個人給他出了個主意,他說:「嘿,要不這樣吧,我用手電筒在兩座樓之間替你照出一座光橋,這樣你就能踩著光走過來了。」
第二個人卻死命地搖著頭:「不不不,你當我是瘋子嗎?當我走到中間時,你肯定會把燈給關掉!」

哲哲」

(假面騎士:恐怖玩笑 全文完)
完結於2020/8/6 2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