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彼此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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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2-04
「醫生,我可以問個隱私的問題嗎?」
「可以。有什麼話盡量說,不用顧慮我。」
這段時間,怡箏每隔幾天會過來診所一趟,雖然商談費用不廉價,但是她不惜一切想要逃脫現在的困境。
「醫生,妳為什麼會被霸凌?」
「!為什麼喔......當時的我,比較不會察言觀色,個性粗枝大葉吧。簡單來說,就是白目。」
「我看不出來醫生從前是那種人。」
「我也想像不到從前的我,有朝一日成為協助別人脫離心病的心理師。」
「醫生,妳會恨那些欺負妳的人嗎?」
「恨嗎?恩......當下多少會對他們帶有敵意憎恨吧!因為自己的行為被他人曲解,遭致白眼。明明覺得自己沒有錯,但是遭周的同學都把錯誤歸咎在我身上。老實說,當年的我滿無助、無奈,以及可憐吧。」
「醫生,妳現在還會想要報復當年欺凌妳的那些同學們嗎?」
「!?......雖然那時候覺得他們很可惡啦!不過我現在沒有想去傷害他們的意思,可能是時間久了,漸漸對他們對我做過的惡行釋懷吧!」
「不會氣到無論如何都要傷害他們的想法嗎?」
「!!......被別人欺負當然會生氣,但是我走出來了。而且一直回想不快的回憶,對自己也過不去吧?」
「......恩。」
「以前發生不快樂的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我們沒有能力回到過去,只能向前看。我們要想的是,該如何開心的度過每一天。」
「該如何開心的度過每一天?」
「嗯!雖說這樣講很小孩子氣,可是我覺得,每天過得像小孩子一樣,純真地看待世界,沒有多餘的煩惱,天真無邪的過著生活。我認為小孩子是所有人類經歷過最歡樂的黃金時光。」
「所以醫生,妳不想成為大人,想要回歸孩童的身分?」
「是啊!最好是5~7歲的年紀,那時候的我,相當純真可愛。無憂無慮的生活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可是,成為大人才能夠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像是談戀愛、旅遊,或者從事自己喜歡的工作。」
「確實如妳所說,小孩子是接受教育的年齡,做什麼事情都要經過父母、老師的同意,絲毫沒有自主性。變成大人做什麼事情,要自己承擔責任,同時獲得人生的自由。」
「不過!即使我日後成為多厲害偉大的名人,受到萬人尊敬崇拜,我還是想要回歸小孩般的思想,天真無知。」
筱芬面露些許憂傷,抬頭呆望說道。
「醫生,妳認為現在的生活過得不開心?」
「還滿開心的。每天過得相當充實。」
「既使如此,還是想要變回小孩子?」
「就我而言,沒錯!」
「可是,醫生,妳不是每天過得很快樂了嗎?」
「嗯!」
「變成小孩子,無法過宛如現在的生活了吧?」
「是的。」
「?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恩......為什麼呢?哈哈!」
筱芬以傻笑糊弄,怡箏莫名感到奇怪不解歪頭。
「感覺話題有些扯遠了。妳未來想要培養什麼興趣?或是從事什麼樣的工作?有想法嗎?」
「目前沒有。」
怡箏深嘆口氣搖頭。
「我可以再問一遍嗎?妳是因為畫不出設計圖,才離職沒錯吧?」
「恩。」
「假設,妳未來有辦法畫好圖稿的能力,妳會回去,成為一名專業室內設計師嗎?」
「如果可以,當然會回去!那可是我的本命工作。」
「好,所以妳現在的目標是,重回設計師的工作?」
「......」
「我有哪裡搞錯了嗎?」
「醫生,我不是經歷低潮畫不出來,而是被某種東西受限,無法隨意操控我的雙手,任由我發揮。」
「只要妳有心,我們同心協力,一定能讓妳回歸原本的天職。」
「真的嗎?」
怡箏萬般無助的搓揉雙手,筱芬投以熱情如火的視線,自信地告訴。
「每個人天生下來都有著自己的命運,有些人可能會在自己的道路上迷路,走往小路,或者是繞道而行,迷失自我。但是最後都會返回自己本應走的道路,只是每個人經歷過的路程,花費時間的長短不同。」
「所以、我現在的處境是迷路了?」
筱芬沉穩的點頭。
「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將妳導向正確的道路。妳只是現在迷路、走錯路,不知所措迷茫地走著,靠我們兩人協力合作,一起走回妳原本該走的道路!」
「真的?我真的可以重頭來過,返回設計領域的工作?」
「我們一定能從迷失的道路走出來,迎向屬於自己的命運!」
「醫生,不管付出什麼,犧牲任何東西,我想要重新創作。即使要從基礎學習也沒關係,我想要再次當一名設計師!」
怡箏眼神透露堅強的決心,眼前的筱芬確實接收到,輕微點頭。
「很好!有這份決心,只要過段時間,一切的日子都會回歸以往。」
「嗯!」
今日兩人和諧的相處談話。完全想像不到最早以前,怡箏抱有強烈的惡意,無法接受筱芬自以為認知達銘的想法。
不過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怡箏從筱芬身上清楚感受到「他」的存在。
這個存在是陪伴她十多年之久,自從大學時代開始,一直以來陪伴在怡箏身邊。
曾經失去的東西,怡箏再一次地感受到他的溫暖。
這股溫暖表面上可以溫柔的暖和怡箏的內心,撫平她的傷口,但是實質意義卻是寄生在怡箏的思想,無法將其拔除,任憑它侵蝕她的意識,開始引導怡箏走向正確的道路,迎來自己與生俱來的命運。

*

「要把3D的空間化成平面,我實在畫不出來。我的空間概念太差了。」
筱芬試著先從簡單的設計觀念談起,並且自嘲自己的畫工。
「其實很簡單,練習幾次後,一定能順利畫出來。」
「是嗎?真的有這麼容易?」
「嗯!......不過現在的我,可能連單純的粗淺設計做不到。」
「如果妳之後恢復手感的話,能畫一張這裡的平面設計圖給我看嗎?」
「!......若是我真的可以成功復出,當然可以。」
「好,一言為定囉!打勾勾!」
筱芬將小拇指伸出來。
「打、打勾勾?」
「對,把妳的小拇指給我。」
兩人的小拇指互勾後,她開朗的說著。
「我們已經打勾勾了,要說到做到喔!恢復精神後,幫我畫一張室內平面圖!」
「......恩,有時候感覺醫生真的像個小孩子。」
「是喔!不過我每天煩惱的事情還是挺多的。」
醫生柔和的微笑,不知有幾分真假。
「醫生,妳以前小時候有過什麼樣的夢想嗎?」
「夢想喔?當老師吧!」
「為什麼?」
「可能是一開始在學校接觸的職業是老師,而且老師是有知性、成熟的大人,或多或少對老師抱有憧憬吧!」
「哦~」
「妳曾經有過什麼理想、抱負嗎?」
「理想嗎......」
怡箏頓時低下頭,憂心地訴語。
「我希望從我手中能創造出『溫暖』的感覺。」
「!?溫暖的感覺?」
「家庭家人的溫暖。」
「!!可以詳細說給我聽嗎?」
「恩。懷有這份想法,好像是高中的時候。我期許自己設計出合乎人心的居家設計圖,幫助一些獨居老人,或是和我相似經歷,早年失去親人的家庭,讓他們感受到家庭的溫暖,不會讓他們覺得自己是孤單的一人。」
「我是懷著這份初衷成為設計師。」
「!!!」
「現在想起來,好像滿天真的!」
「不、不會。」
怡箏傻笑地自嘲,筱芬面色凝重地思索。
「(如果她不是因為家人去世的消息,衝擊太大,導致無法創作。)」
「(而是因為對家庭溫暖的渴望,內心才能湧出力量進行設計的話?)」
「(現在的她,回不去原本的家庭了。)」
「(如果她的初衷仍然不滅當年的想法,那麼她......)」
已經沒有辦法成為設計師了。
怡箏的內在動機是希望人們不再感受到孤獨。
但是怡箏的家庭遭受毀壞,已經失去家庭歸宿的她,是無法帶給人們令人心動適宜的室內空間。
如果筱芬執意繼續指引怡箏邁向設計的道路,或許怡箏會強烈的聯想過世的親人。
筱芬面臨進退兩難的抉擇。
選擇貿然前進,怡箏可能會衍生出其他心裡病症,走向不歸路。
選擇另闢蹊徑,改變道路,筱芬會失去怡箏的信用,無法順利地與怡箏和平相處,早晚會迎來分裂的結局。
「(如果在場的是達銘,會選擇什麼?他會怎麼做?)」
筱芬花了幾秒的時間,得出答案。
「妳的想法,我覺得很好。」
「是嗎?我倒是覺得有些孩子氣。」
「這份初衷,仍然在妳心中嗎?」
「恩......話雖如此,但我還是......」
「可以的!」
「!」
筱芬堅決的肯定,打斷怡箏的發言。
「妳一定能夠再次成為設計師。」
「真的可以?」
「嗯!絕對!我跟妳保證!」
當下的筱芬眼睛蘊藏某種意志,怡箏深深感受到,放心的微笑。
「(如果是達銘,一定會選擇前進!)」
筱芬暗自參與一場豪賭,她選擇的路線是果敢前進。

*

筱芬確定好明確目標,開始幫助怡箏找回手感。給予她的題目是照著紙上寫國字,但是一旦著手畫圖形時,便無法動筆。
這點筱芬大致猜想得到,之後閱覽各式圖案的兒童書籍,讓她熟悉這些畫面,減緩她的不適。
接著看些有關房屋仲介的廣告影片,怡箏沒有逃避畫面,定睛的觀看。
這些反應都在筱芬的計畫之中,直到有一天怡箏起床後,開始產生了異狀。
『媽媽!』
「!?」
怡箏環繞四周,空無一人,她獨自坐在床上。
接著她準備早餐之際。她打開冰箱時,又聽見——
『今天早餐吃什麼?』
「今天吃土司夾......!!?」
她拿好土司和蛋,關上冰箱,再度的環視周圍。
「(怎麼回事?我怎麼聽到某人的聲音?)」
怡箏畏懼三分地吃完早餐,前往診所。

*

「怡箏。」
「......」
「怡箏?」
「......」
「嚴怡箏!」
「!嗯?」
筱芬有些強硬的出聲,干擾怡箏的思緒。
「妳怎麼了?沒有動筆寫字。」
「不、沒什麼。」
今日的怡箏精神有些恍惚。
「如果有什麼心事,或是不開心,第一時間告訴我。」
「......醫生。」
「嗯?」
「昨天我失眠了,可以回家休息嗎?」
「!恩,好。今天先到這裡。」
「謝謝醫生。」
怡箏面有難色地離開。
現在的時刻為正午11點,怡箏前往歸途的路途中,再一次的聽見。
『媽媽!我想要吃平常吃的那家雞腿便當。』
怡箏改變行走方向,折回走去一家便當店。
「老闆,兩份雞腿便當,外帶。」
「好,菜要選什麼?」
「高麗菜、滷蛋、竹筍。」
「兩份配料都一樣嗎?」
「恩。」
『阿~我不喜歡吃竹筍。』
怡箏忽然地改口,說著。
「另一份不要竹筍,改成......」
『豆乾!媽媽,我想吃豆乾。』
「豆乾。」
「好的。」
怡箏點完菜後,走到櫃檯處之前,有一區熱湯吸引「她」的味蕾。
『我想要喝雞湯,可以買嗎?』
「我還要一碗山藥雞湯。」
「好。」
另一個餐飲人員舀了碗湯後,好心告知怡箏。
「雞腿可能要再等個3~5分鐘。請妳稍等一下。」
「恩。」
怡箏乖乖地在旁邊的座位區等候,大約過了5分鐘,櫃台人員朝怡箏喊話。
「兩份雞腿便當、一碗山藥雞湯的客人,已經好囉。」
怡箏貌似發呆,沒有任何動靜。
「小姐,妳的便當。」
「......」
「小姐?」
「......」
「?」
櫃台人員輕輕地拍了怡箏的肩膀,她這才驚醒過來。
「小姐,妳的外帶好了。」
「喔、抱歉。」
怡箏跟著他走往櫃台。
「這樣一共是200元。」
「嗯??什麼時候漲價了?」
「沒有阿,最近沒有調整價格。」
「我才點一份便當而已,這樣要200?」
「??妳只點一份便當?」
「是阿。」
怡箏肯定的點頭,櫃台人員朝向前方點餐員喊話。
「喂!這位小姐只點一份便當,你怎麼給她兩份?」
「哈!?她跟我說兩份阿。」
「你是不是聽錯啦?」
「沒有阿,兩份的小菜不同,她還有指定菜色,我沒有聽錯。」
「額......」
櫃台人員面色尷尬,不曉得錯在哪方。
「這位客人,妳確定只點一份便當?」
「恩......應該是。」
「這個......」
怡箏好意的伸手救場。
「可能是我在想事情,不小心講錯了。這兩份便當我會買下,這樣是160元吧!」
「嗯?可是、還有一碗妳點的雞湯耶。」
「!?......沒關係。算在一起,是200元?」
「恩。」
櫃台人員安穩的接收怡箏的錢,有些無法釋懷的說著送客的標語。
「感謝妳的惠顧。」
怡箏拿好塑膠袋後,沒有回應的掉頭走人。
當時的怡箏並不曉得,她現在正在前往屬於自己的命運。
不過這段日子,不是正常人可以想像的生活。

*

當天晚上,怡箏準備就寢。關上電燈後,她摸黑的爬到床上,卻聽見。
『好痛!』
「?」
還沒有適應昏暗視線的她,看不清任何東西。
怡箏不願多想,閉上眼睛想盡快進入夢鄉。但是——
『不要這麼早睡覺嘛!』
「......?」
『起來陪我玩!快~點~』
「!?」
怡箏打開床旁的檯燈,察看四周,沒有任何人。
「這間屋子是鬧鬼了嗎?」
怡箏自言自語的關上燈後,一躺在床上又聽見——
『我才不是鬼!』
「......」
『不要不理人家啦!』
『我好寂寞,妳都不理我。』
『起~來~起~來~』
「吵死人了!」
怡箏一陣怒吼,聲音嘎然而止。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是我的問題嗎?)」
她帶著萬分不安的心情,閉上眼睛休息。
那一晚,她沒有再聽見聲音。不過她並未熟睡,淺眠的歇息,造成她精神異常的開端。

*

相隔數天,怡箏到筱芬的診所商談著。
「醫生,我覺得最近怪怪的。」
「怪怪的?」
「我好像,出現幻聽了。」
「!幻聽?」
「......恩,醫生,我說出來,妳不要笑我。」
「不會,我不會笑。」
怡箏有些自卑的低頭訴苦,筱芬認真地看待問題。
「我最近聽到一個聲音,我不知道那是誰的聲音,但是很熟悉。可是我又想不起來是誰。」
「妳聽到聲音的時間是?」
「不固定,有時會聽到,有時不會。」
不固定嗎......
可能是思覺失調症,或是精神妄想症。
「聲音會在哪個場合出現?」
「有時在外面,不過在家裡比較經常聽到。」
「它有對妳說些什麼嗎?還是它自言自語?」
「它好像是在跟我說話,我不知道它是誰。」
「妳還記得它跟妳說過什麼話嗎?」
「......恩、不記得。我忘記了。」
「......」
因為最近讓她看些工作相關的影片、圖式,想起家庭、親人,產生幻聽嗎?
如果是的話,那個幻聽不是達銘,就是夢婷。
我是有想過在治療過程,會對她產生副作用,但是我沒想到會這麼快萌發。
這樣下去,我該繼續照計畫前進嗎?
可是,如果停止了,下一步該怎麼做?
我該如何重拾她對我失去的信心?
能選擇的只有一條道路!
「可能妳最近經歷太多事情,精神層面負擔過重。」
筱芬拿取一張紙,裡面寫有各類飲食的名單。
「這是我訂製的食物名單,如果可以的話,請妳遵守這些名單上的食物,每日進行攝取。」
筱芬想要利用食物控管,減緩怡箏的精神壓力。
怡箏怯弱的接下。
「只要照著這張紙,以後不會聽見幻聽了嗎?」
「我無法跟妳保證。如果沒有效果,我會想其他辦法,妳先照著做。」
「是,醫生。」
怡箏離開時,面有憔悴的嘆氣,或許幻聽不僅僅是單純的聽覺影響,連同大腦思考能力受到干涉,每天每天的累積,形成的壓力不容小覷。

*

『陪我玩遊戲嘛!』
『不然,聊天也可以!』
『不要忽視我。』
怡箏心神惶恐,在自家角落縮著身子,面對不知聲音來源感到恐懼。
「(醫生的食物清單我有履約,但是,我已經連續好幾天失眠了,我是生病了吧!一直聽到幻聽。)」
目前怡箏仍然接受筱芬的治療,曾經狀況一度改善許多,不過最近慘狀連連,睡眠不足,精神不濟,聽見幻聽,造成思考障礙。
「(該怎麼辦!要把實情說出來嗎?)」
「(可是!我不想要醫生把我當成神經病看待!我不是神經病!我不是!)」
怡箏現在把她當成自己的好友相處,不想讓她擔心,但是自己對於現況沒有改善方法。
隔了幾天,怡箏每天不停地聽見沒有聲音來源,卻清楚在腦中迴響的詭異聲響。
前段日子,怡箏的異狀萌芽成長,近日長大到她本人無法忽視的地步。

*

『起來了!太陽曬屁股了!』
『起來了啦!我肚子餓了!』
『快起來~』
「別吵。」
怡箏往前揮手撥開。本以為床上沒有任何物品,卻有著某種特殊觸感。
怡箏慢一拍的揉著眼睛睜開,下一瞬間,她不斷放大瞳孔,凝視著前方。
「咦?這是?」
怡箏摸著某個人的臉頰,來回溫柔地撫摸,這份柔和舒適的觸感,深深烙印在怡箏的手中。
「夢婷,是妳嗎?」
她微微一笑,感慨地講。
『終於看見我了,媽媽。』

*

「怡箏,如果妳能好好完成今天課堂上的作業,我會給妳一份禮物!」
筱芬興致高昂的舉起手,怡箏靜悄悄的關門,兩手搭在自己的胸口附近,彷彿有什麼東西,推著前進。
「來,醫生人很好,她也和爸爸認識喔。」
「?」
她在說什麼啊?
房間內只有我們兩個,難道她在跟幻聽對話?
「怡箏?」
筱芬幾分退縮的詢問。
「妳在,跟誰講話?」
「?醫生,妳......對吼!妳只認識達銘,還不認識她。」
怡箏像是找到解答,幫筱芬說話。
「這個可愛的女孩子,是我的女兒,馮夢婷。請醫生多多指教。」
「??」
夢婷是怡箏的小孩吧?
怎麼突然提起她?
「那個......」
「嗯?」
「就是、來我這裡,盡可能把家務事拋開會比較好。」
筱芬微婉的改變話題,但是——
「難得我把她帶過來,想說把夢婷放在家不太放心。」
「?」
從剛開始到現在,兩人對話猶如牛頭不對馬嘴。
「夢婷不是已經......往生了嗎?」
「啊?醫生,妳說什麼傻話啊!她人很好,現在就站在妳面前,難道醫生的眼睛不好?」
「!」
「來,夢婷,打聲招呼。」
怡箏說完這句,房間並無其他人出聲,可是她的下一句是......
「真乖,不愧是我的女兒。」
「!?」
我沒聽到任何聲音啊!
「醫生,妳也來打個招呼吧。」
「......」
這是什麼整人遊戲?
不、應該不是,如果依照現況判斷,怡箏已經把幻聽轉為實體了嗎?嚴重到幻視的程度?
如果是這樣的話,情況會一發不可收拾。現況已經無法深入進行原有計畫的治療課程。
這種時候,應該先配合她,日後進行其他心理治療手段。
「嗨~妳好,我是江筱芬,請多多指教。」
筱芬說話沒有任何人回應。
「是吧,醫生是個美人。」
「......」
「我、我只是稍微年老一些,如果是年輕時期的我,外貌絲毫不輸給醫生喔!」
「......」
「我是說真的啦!」
在筱芬眼中,怡箏側著身子跟空氣對話,像是自言自語般,只聽單一方面的說詞,彷彿在偷聽別人講電話,沒頭沒尾。
「嘖!」
筱芬少見的將自己的情緒暴露出來,因為她開始發現到,自己的天真、理想的抱負,犯下無可挽回的錯誤。

*

醫生發現怡箏出現幻視後,藥物治療、食物控管雙管齊下,以及自己能做的心理輔導。
日後筱芬的治療手段,不再讓怡箏接觸有關設計相關的課程,而是轉為安撫、紓壓放鬆的課堂內容。
即使筱芬想盡辦法,現狀依然慘淡。
「醫生,我現在好後悔喔。」
「?後悔什麼。」
「之前把夢婷在家中使用的物品、衣物、學校用具通通丟掉了。」
「!......」
筱芬不曉得該接什麼話,怡箏擅自說下去。
「還有達銘的東西也是。從夢婷的口中得知,他到國外參加什麼......,我忘記是什麼議會,反正是去國外出差了。」
「......」
「真是的,要出差也不說一聲,害我前陣子像個笨蛋一樣,唉~」
「......」
這種時候,不能硬是跟她說道理,或者是反駁她的話。
如果這麼做,反而會增加她對我的不信任感。
「是嗎?妳知道他去哪個國家嗎?」
「不知道,我問夢婷,她也一問三不知。」
「......」
現在幻視出現的只有夢婷,達銘是透過虛幻的夢婷創造出來。
把夢婷的身分拆穿,達銘的存在也會消失蹤影。
所以,只要讓怡箏清楚意識到夢婷是虛幻,不存在的實體,一切的問題都可以解決!
不過問題在於,該用什麼方式使怡箏知曉這份真相?
筱芬在心裡萬分猶豫,畢竟一旦讓怡箏知道真相,受到的衝擊無從估計,或許會有自殺的風險。
可是,這個症狀一旦進入長期戰,日後要連根拔除是不可能的任務。
醫生在糾結兩者的利害關係時,變化總是突如其來的造訪。

*

再隔了幾天,怡箏一如往常地談論自己的可愛女兒。
「明明夢婷是個學生,卻因為我的疏忽,擅自把她休學了。唉~當母親的真是失職。醫生,妳說是不是?」
「妳也不用太自責。話說回來,找不到他們的那段時間,他們倆去了什麼地方?」
「達銘好像那一晚直接搭飛機出國,夢婷為達銘送別,結果不曉得回家的路。在外面逗留了好多天,才成功走回家裡。」
「......」
雖然我不知道哪些話是瞎掰,哪些話是從夢婷口中得知。只知道這些話全部都是謊言。
「原來是這樣阿。」
「嗯嗯!」
兩人的話題嘎然停止,此時此刻卻發生一件令筱芬驚恐萬分的事情。
『叮~鈴鈴鈴~』
「!」
「!??」
彼此目瞪口呆的相視,首先由怡箏先行開口。
「抱歉,我接個電話。」
如果只是單純的電話鈴聲,那倒還好。
「!!那個......怡箏?」
「不好意思,我知道現在是上課期間,但是可以容許我接電話嗎?叮~鈴鈴鈴~」
「!?????」
怡箏翻找自己的包包,尋找她要找的手機。
「奇怪,我把它放在哪裡?叮~鈴鈴鈴~」
怡箏不管怎麼找,就是找不到目標物。直到最後——
「啊!原來在這裡。」
怡箏伸向旁邊的小桌子,拿起「手機」後,說著感想。
「最近我每拿一次手機,覺得觸感、重量都不太一樣?這次比較輕。」
「???」
這個人到底在說些什麼鬼話啊!
「算了,可能是我失眠精神不濟的關係。還是趕緊接聽吧!」
怡箏按下手機的接通按鈕後,開始通話。
「達銘~嘿嘿~」
「出國之後才發現我的重要性,開始想我了齁!」
「少逞強了!呵呵。」
「喂!為什麼一打過來是先問夢婷的近況啊?你把我擺到哪裡去了?」
「嘴上說我是個大人,我感覺老是被你瞧不起!」
「是是是~」
以上為怡箏部分的交談內容,筱芬彷彿感受時間靜止般,一直看著前方的詭異景象。
「(自說自話也就算了!這是什麼畫面!)」
約過了十分鐘,怡箏將「手機」放回桌上。
「抱歉醫生,因為我的私事打斷了妳。」
「............剛才妳是在跟達銘講電話?」
「嗯!」
「用『這個』講電話??」
筱芬拿起怡箏「使用過的手機」,向她確認。
「嗯?醫生,妳是在開玩笑嗎?」
「!」
「現在的科技這麼發達?『原子筆』可以拿來通電話?」
「!!!妳知道......這是原子筆?」
筱芬手指著一支隨處可見的藍色原子筆,傻傻地詢問。
「?知、知道阿。」
「......」
「醫生,妳怎麼了?」
「我現在做個動作,妳看清楚,我想知道妳對此行為有沒有印象。」
怡箏輕輕的點頭,筱芬重複一次怡箏的詭異之舉。
「叮~鈴鈴鈴~」
筱芬以嘴巴模仿手機鈴聲,眼白拚命上翻,抑揚頓挫的發出奇特聲音。
「叮~鈴鈴鈴~請問妳有印象嗎?」
筱芬面無表情的對看,怡箏尷尬的撓著臉頰。
「醫生,妳、妳沒事吧?」
「!」
反過來被她擔心了!?
「一下問我是否認知原子筆,一下又發出奇怪的聲音。醫生妳今天好奇怪!」
「!!!」
難道她剛才的記憶完全消失?
「妳還記得剛才通電話的事嗎?」
「記得。」
「妳知道妳是用這支原子筆通電話嗎?而且還用嘴巴發出『叮~鈴鈴鈴~』的聲響,知道嗎?」
「?............」
怡箏緊擰皺眉,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醫生,妳是不是把我當神經病看待?」
「沒有、沒有這回事。」
「可是,我覺得今天的醫生,把我當笨蛋耍。」
「!」
「我知道醫生不是那種會欺負人的個性。但是,把那些話當作是開玩笑,我有些不能接受喔。」
「......」
傾刻間筱芬沉默不語。
「我的精神再怎麼差,也不會拿一支原子筆假裝通電話。更不用說發出什麼奇怪的聲音。」
醫生倒吸一口氣,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病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狀況!是短期失憶症狀嗎?)」
「(從幻聽、幻視,演變成自言自語,開始與不存在的人物交談,甚至連其他物品轉換成只有自己看得到的東西!)」
「(如果、如果再惡化下去,會很可怕!)」
「(現在必須要將病根徹底拔除!)」
因為筱芬的優柔寡斷,造成怡箏的狀況逐漸惡化,嚴重到無法忽視,使得筱芬像是失去理性,果決密謀計畫。

*

某一天的周末假期,筱芬前往一間公立小學,與一位教職人員商談事情。
「妳好,夢婷的老師。」
「醫師妳好。」
筱芬特地前來此處,跟夢婷的班級導師,許家寧請求援助。前幾天筱芬尋找夢婷的相關人物。
「家寧老師,最近幾天,馮夢婷的媽媽,嚴怡箏有找過妳嗎?」
「......有的。」
家寧面有難色地回答。
「請問她當時的精神情況如何?」
「......她、生病了。」
「為什麼會如此斷定?」
「因為她行為有點、異常。一開始認識她的時候,相談甚歡。現在的話,老實說,很不自在,相當難受!」
家寧嘴角抽蓄的苦笑。
「說什麼『夢婷下個學期能申請復學嗎?』,或是『最近有什麼學校功課,我幫夢婷拿。』之類的,好像在她眼裡,夢婷還活著的樣子。」
「妳說的沒錯。怡箏透過幻象,清楚的感應到夢婷的存在。」
「......」
家寧重重的嘆氣,手靠著牆壁撐著。
「並不是我不想花時間在她身上,如果她想知道夢婷以前在學校發生的事,我會願意說。但是、現在......」
家寧說著說著,話中帶點哽咽。
「我不想看到她一直活在過去,欺騙自己。她總有一天,得走出來面對。」
「......」
「我又不想親口傷害她,可是看到她興致沖沖與我交談關於夢婷。我實在是不忍心!」
家寧滿腹委屈,看到身邊的人自我欺騙,活在理想的世界。
「委屈妳了。但是,妳的委屈只到今日截止。」
「!醫師,妳是有想到什麼好辦法嗎?」
「有,但是我需要妳的幫助。妳可以借我一臂之力嗎?」
「可以!當然可以!我什麼忙都願意幫!只要能幫助她脫離現在的困境,要我做什麼都願意!」
兩人深情的對視,雙方的目的、情感極其相似,這個共通點將有助於後續計畫的實施!
她們將徹底抹殺夢婷的存在本質,她們的目的只有一個——
讓嚴怡箏恢復原狀,回歸正常人的生活。

*

「醫生,今天要做什麼?」
在心理諮商的室內空間,怡箏朝氣的提問。
「今天不打算做什麼,需要妳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情?」
筱芬拿起桌上的紙,謹慎的交與她。
「這些時間、地點是?」
「我要妳國內旅遊一個星期!」
「!?」
怡箏手中拿到的是筱芬為她找好的旅遊景點,每個景點有著相對應的時間,像是學生畢業旅行清單。
「好突然喔!為什麼?」
「這次的旅遊計畫有助於妳找回設計靈感。」
「哦~所以只要照著這些項目走,就可以了?」
「沒錯。」
「還不簡單,都已經有人幫我安排好路線。何樂而不為?」
怡箏笑嘻嘻地答應,筱芬接應的說下去。
「能照著上面的日期進行旅遊行程嗎?」
「為什麼要依照上面的日期?不能明天馬上出發嗎?」
紙上出發的第一天為今日兩天後,7月1日星期三。
「因為有些地方平日去,旅遊品質佳,有些地方則是假日才開放。每個景點為妳安排好,只需要照著走便是。」
「恩......」
怡箏擰眉想著事情,回答。
「感覺這些地方,夢婷沒什麼興趣。」
清單上的地點多數為博物館、古蹟文物等公眾區域。
「怡箏,這次旅遊只能妳一個人去。」
「我?一個人?」
怡箏茫然地指著自己。
「是,如果妳帶上其他人,效果會大打折扣。必須一個人獨立思考,感受那些地方的美感、氣氛,才得以萌發創作靈感。」
筱芬義正嚴詞的說服,實則心理話是——
「(主要是讓妳短時間內忘記夢婷的存在。)」
「(這些地方,事前安插好演員,從中接觸妳。)」
「(照著劇本走,有很大機率可以成功!)」
筱芬密謀摧毀怡箏創造的人物,馮夢婷。
「(只要毀掉夢婷的存在,她只能接受現實。她沒有選擇權。)」
「(即使會讓她受到一定程度的傷害,但是不能讓她再繼續下去。)」
「(今日不除之,日後畢生後患!)」
筱芬的意志堅定,已經下定決心摧毀怡箏的夢中世界。
「可是醫生,如果我去旅遊,夢婷該怎麼辦?」
「她可以暫時住我家,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醫生,妳有照顧小孩的經驗嗎?」
「有時親戚小孩會託我照顧個幾天。算是滿有經驗的。」
「......」
怡箏短暫沉默思考。
「妳不信任我嗎?」
「不是信不信任的問題,而是......我知道醫生人很好,會全心全力照顧夢婷。但我還是、有點不太放心。」
「怡箏,我和妳相處一個多月,我的品行,就這麼不受妳信賴嗎?」
「不是我懷疑醫生的人品,只是夢婷不在我身邊,我很擔心。達銘又剛好出差,沒有人可以照料她。」
怡箏不安的哆嗦,貌似在害怕什麼。筱芬輕輕地搭著她的肩膀。
「怡箏,妳愛自己的家庭嗎?」
「!愛阿,那是我的歸宿,是我生活上開心的泉源。」
「妳珍惜它嗎?」
「珍惜。」
「如果妳深愛著它,並且珍惜它,是不是要有所犧牲?為了自己,同時為了家庭,花些時間,找回自己的設計手感。」
「......」
怡箏低著頭沒有回應,一直聽筱芬細聲說話。
「這個時間點是最佳的機會,也是最後一次機會。如果放掉的話,先前所做過的努力,上過的課程會化為泡影!」
筱芬言語帶點強硬的遊說,逼迫怡箏開口應答。
「怡箏,妳必須一個人旅遊。不只是為了妳,也是為了妳所愛的家庭!」
怡箏仍舊不抬頭,眼睛牢牢地凝視手握的紙張。她看到上頭的日期,彷彿受到天啟般,突然想到——
「啊!」
「!」
怡箏頓然驚叫抬頭,眼前的筱芬被突然其然的聲音嚇到。
「醫生,我想起來了!」
「想、想起什麼?」
筱芬突然感覺到異樣感,有股噁心的觸感席捲她的全身,被不安惶恐佔據身心。
「7月1號,7月1號阿。」
「7月1日怎麼了?」
「我們約好了!」
「約好什麼?」
「那一天、那一天是我們全家要去一間新開的遊樂園日期!」
「!?」
筱芬的內心極度慌張,被一個未知的陷阱暗算。
「哎呀~差點就忘了,看到上面的日期突然想起。」
「嘖!」
對話繼續發展下去的話,她可能要帶夢婷一起去旅遊了。
「怡箏,達銘不是國外出差嗎?如果不全家一起去的話......」
「哎呀~沒關係啦!反正還有夢婷在,沒關係的!」
「既然是之前做過的約定,我想全員到齊再去也不遲。」
筱芬力挽狂瀾的挽回,將自己的立場扳回優勢當中。
「醫生說得沒錯,可是夢婷滿期待那一天,總不能毀約?」
「但是沒有達銘,兩個人去的話,視同毀約吧!」
「恩......」
怡箏苦思想著十全十美的解決方案,筱芬趁他思考之際,趁勝追擊。
「只有妳們兩個去,夢婷也不會開心,拋棄自己的爸爸,偷偷享樂。」
「確實,如果我提出兩人遊玩,被夢婷討厭,可就得不償失了。」
筱芬見怡箏回心轉意,稍微放下心來。
「遊樂園的事,等達銘回國再考慮!現在眼下要考量的是......」
筱芬眼看自己的立場回到絕對優勢的情況下,下一秒被意料之外的伏兵打個正著,徹底殲滅。
『叮~鈴鈴鈴~』
「「!」」
雙方呆滯對視。怡箏不好意思地開口。
「抱歉醫生,我接個電話。叮~鈴鈴鈴~」
「!」
又是跟上次一樣,自己模擬發出電話聲,拿起不是手機的其他物品,接通電話嗎?
目前和她有關係的人只有夢婷、達銘,以及家寧老師。
不管是哪個人,只會把現況搞得更複雜!
既然如此,我要比她先找到手機,搶先掛斷!
「叮~鈴鈴鈴~奇怪,我把它放到哪去了?」
發出怪聲同時翻白眼,聲音停止的時候,怡箏悠然地翻找自己的包包,筱芬情緒緊張的環視四周物品。
「(這次會是原子筆嗎?)」
「(不、這樣的想法太過狹隘。或許這次是不一樣的東西!)」
醫生把旁邊桌上的東西搜刮到她的身邊,不讓怡箏輕鬆獲取。
「我又放在其他地方了嗎?醫生,妳有看到我的手機嗎?」
「沒有,我沒看到。」
「奇怪,叮~鈴鈴鈴~鈴聲一直響呢。」
「怡箏,既然找不到的話,我們......」
「說不定有人有急事找我呢!等我接完電話再說!」
「......」
如果不掛掉電話,停止手機來電聲音,她會一直不斷尋找。
但是我又不曉得她眼中的電話長哪樣!
筱芬動用所有腦力全力思考,不幸的是,怡箏搶先一步找到「手機」了!
「阿呀~原來在這裡阿。這就是俗話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嗎?」
「!!!!!」
怡箏站起身子,辛苦的搬起手機。
「這次的感覺好重喔,拿起來有些吃力呢!」
「........................................................................................................................」
令人匪夷所思,萬分驚愕的畫面,使筱芬無從思考。
怡箏調整姿勢後,順利地接通電話。
「夢婷~怎麼突然打電話來?」
竟然是最棘手的馮夢婷!
「不可以無聊惡作劇喔。」
「夢婷,過幾天是7月1日,有聯想到什麼嗎?」
!我有不好的預感!
必須阻止!
「怡箏,嚴怡箏!」
醫生出聲打斷,不過她沒有受到此干擾,持續交談。
「沒錯!」
「妳覺得我們該去?還是不去?」
「達銘工作出差,總不能要求他馬上回來吧?」
「咦~妳願意等爸爸回來再去?」
幹得好!夢婷!
「可是......妳不想遊樂園新開幕期間去嗎?」
「感覺像是背叛他啦!」
「還是希望全家人一起去是嗎?」
非常好夢婷!積極進攻!
「好吧、好吧。那我......自己一個人去囉?」
!?
「我只是先試玩看看遊樂設施安不安全阿,不算背叛。」
「啊?妳說這是偷跑?可是我想現在過去玩。」
「我就是任性的大人~」
「不然夢婷,我們協商一下,我們......兩個人一起去如何?」
!!!
「這不是背叛,也不是偷跑。我們前幾個月約定好的事情,是他自己毀約,錯不在我們身上。」
「如果妳是這樣想,那麼達銘回國後,我們再去一次不就好了?」
夢婷!別被她說服了!
筱芬無法從現實中進行干涉,只能暗自祈禱。
「如果妳不去,我自己一個人去。」
「討厭我也沒關係。因為我現在的心情就是想去那裡玩。」
「好好好。妳不必勉強。」
總算是避免最危險的情況發生。
怡箏要掛斷電話的前一刻,電話的另一頭卻即時回馬槍。
「一開始答應不就得了。反正妳不說,我不說,達銘壓根不知道我們去過遊樂園。」
!!!!!所以......
夢婷答應了?
「等一下回去後,我們準備好行李,明天早晨出發。」
「那就這樣囉~掰掰~」
這次怡箏終於掛掉電話,將「手機」放回原本的地板上。
「呼~肩膀突然有點酸。」
怡箏聳肩上下放鬆,畢竟她剛才一直拿著「椅子」舉高,貼在自己的耳朵接聽。
「醫生,明天我打算和夢婷出遊,我可以下課了嗎?我想回家準備行李。」
「!」
我怎麼會放妳走!
「怡箏!」
「?」
筱芬面色凝重地深皺眉間,放低聲音說話。
「妳知道妳現在做什麼嗎。」
「......知道。」
「不、妳根本不知道!妳打算毀了妳的事業,毀掉妳的人生!」
「!」
筱芬不間斷地釋放壓力,持續給予沉重的壓迫感。
「我一開始有說過,這次的旅遊時段,是妳恢復靈感的最佳時機!如果這時候不單獨一人旅行,我敢斷言,妳以後再也無法從事設計領域工作!」
「......」
「這次機會一旦放過,不會有下次了!妳要做的事情,是放棄妳過去十幾年來,一直從事的工作,室內設計師!」
「......」
「我費盡心思,傾心為妳策畫的旅遊,完全不顧我的感受。最後擅自作主,聽從自己的慾望行動。如果妳執意要與夢婷旅行,妳以後不用再來這裡了!」
「......」
筱芬放出狠話,語氣帶有強烈的威脅,促使怡箏回心轉意。
可惜的是,怡箏落寞的飽含感謝。
「醫生,妳對我付出的時間、行動,我萬分感激。跟妳相處的時間很快樂。」
「......」
「我很喜歡醫生,一時像個小孩純真開朗,一時像個大人沉熟穩重。而且醫生心地善良,願意傾聽我說的每一句話,能認識妳我很高興!」
「......」
「可是,我之後的選擇,可能會讓醫生難過、受傷。我很抱歉。」
「抱歉什麼的話,我不想聽!既然知道妳的決定會讓我傷心,為什麼……」
「因為比起醫生,我更重視我的家庭。」
「!」
「我知道現在這麼做,會讓之前的努力功虧一簣。但是我,只是想帶夢婷出去玩,僅此而已。」
「......」
「抱歉,醫生。我無法遵照妳的要求,對不起。」
「......」
此時,怡箏起身拿好背包後,一步步走向房門準備離開。
正當她要握住門把前一刻,筱芬驚吼著。
「馮夢婷早就死了!!!!!!!!!」
怡箏無言地回頭轉身,筱芬破摔罐子的豁出一切。
「她死了,早在前幾個月,被車撞死了!」
「馮夢婷已經不在這個世界,她往生了!她並不存在!」
怡箏沒有出聲響應,緩緩地走近筱芬。
彼此的距離只差半身,筱芬不敢直視怡箏的雙眼,閉上眼睛逃避。
她一直以為怡箏會對自己大打出手,遲遲沒感受到的痛處,取而代之的是棉柔的觸感。
筱芬一睜開眼睛,發現怡箏拿著手帕擦拭自己臉上的眼淚。
「!?」
「醫生妳,一直對我懷恨在心吧?」
怡箏沒有與筱芬對上視線,自說自話。
「一開始碰面,咖啡廳的那件事,罵妳活該被人欺負,還說妳是自閉兒,不自量力,最後還撥妳水。這些行為,妳很難釋懷吧。」
「!」
「那時候,『以為』自己遭遇那種事情,當下我很慌張。所以才把醫生妳當做出氣筒。」
「......什麼以為阿。」
「後來醫生願意原諒我,可是心底還是很討厭我吧。畢竟我做了無法被原諒的事情。」
「什麼阿......妳到底再說些什麼!」
筱芬用盡剩餘的力氣嘶吼著,怡箏沒有停止動作,一手溫柔地貼在醫生的臉龐。
「江筱芬,我知道妳很討厭我,但是不要說些沒有根據的話。雖然是我先傷害妳,但是人類不應該互相傷害,而是彼此和諧的相處。」
「什麼沒有根據!那是事實!是現實!馮夢婷早就……」
「她在家裡等著我!」
「!」
筱芬鼓起勇氣的看往怡箏,怡箏肯定的斷言。
「夢婷她在家裡等著我回去。」
「沒有!沒有!夢婷不在那裡!她死了!」
「醫生,妳就這麼恨我嗎?」
「我沒有恨妳!我只是說出事實罷了!」
怡箏把手帕放回包中,雙手用力的緊抱筱芬。
「筱芬,一定是妳最近太勞累的關係。搞不清現實狀況了,是因為我的關係吧!為了我,擬定旅遊計畫,可能這幾天都沒睡好。」
「!」
「筱芬,我該還給妳自由。妳不必再替我操心了。」
「......」
筱芬沒有出聲響應,感覺到怡箏的雙手逐漸鬆開,搭著筱芬的肩膀,感慨的說出感想。
「我從妳身上感覺到,存在著達銘的身影。」
「!」
「我不曉得當年的你們是怎麼相處。但是我認為,妳未來會和達銘一樣,成為一名優秀的心理醫師。」
「!!」
「妳以後要和達銘一起並肩作戰,帶給人們更好的生活!」
「!!!」
兩人定睛的相互注視對方,沒有人離開視線。最後怡箏拍了拍筱芬的肩膀。
「謝謝妳,江筱芬。」
「我很感謝妳為我付出的努力,謝謝。」
怡箏默默轉身,慢步離開房間。醫生沒有任何反應,放任她走出門外,離開診所。
過了幾分鐘,筱芬頓然失去力氣,頹然的坐在地上。
連日的睡眠不足,一股沉重誘人的睡意緩緩降臨,使得筱芬步入甜蜜的夢鄉,相遇不在世上的恩人。

*

『看來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醫師,為什麼?』
『因為妳的病症已經痊癒了,筱芬。現在的妳該去上一般大學,像個普通學生,享受大學生活。』
達銘話中帶些寂寞,同時感到喜悅的表達。
『我不要,我想跟醫師一直在一起。』
『我突然被告白了嗎?怎麼辦~家裡還有我的妻子呢!』
『才不是,醫師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咦!我被甩了嗎!』
『醫師,我不能繼續待在這裡嗎?』
『如果是假日,可以約出來吃飯見面。不過現在的妳,沒必要再來這裡上課了。』
達銘清楚的表明兩人的關係,面容淡定的告知。
『醫師,我過來這裡,你還會陪我聊天嗎?』
『放假的時候是可以來我家,我很歡迎。不過筱芬,妳不能像現在一樣依賴我。』
『因為給醫師帶來困擾了?』
『算是吧!妳已經走出陰影,可以向前踏步,不用再回頭看著我。』
『醫師,我可以問你一件事情嗎?」
『想說什麼就說,畢竟這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醫師,要怎麼做才能像你一樣?』
『?像我?在妳的眼中,我是怎樣的人?』
『很溫柔,很成熟,既活潑開朗,又不失細膩謹慎,是個很厲害的大人!』
筱芬不害臊的把達銘的優點說出來,達明回以苦笑。
『原來在妳心目中,我是這樣的好人阿。』
『醫師,難道你不覺得自己是好人嗎?』
達銘無奈搖頭。
『當然不覺得,說實話,我覺得以前的自己不像是個人類。』
『醫師不像人類?不會阿,醫師很有人性,而且個性相當溫和,是個好人。』
『那是因為我只表現那一面罷了。』
『?意思是,醫師有裡人格?』
『不能說是,但我也不能說不是。以前的我可是為了自己的目的,犧牲了別人。』
『是在指升學考試嗎?』
『不是。應該說過去的我,不管別人的死活,只為了自己。如果不這麼做,我會活在永不見太陽的悲慘生活。說得好聽一點,我是為了「自由」而戰。』
『為了自由而戰?』
『筱芬,妳覺得這個世界,存在著自由嗎?』
達銘話中有話的詢問,筱芬不明的反問。
『醫師,我不太懂你的定義。』
『以妳的所見所聞,這個世界公平?合理?是個自由的社會?所有人類得以安樂歡愉的過生活嗎?』
『恩......我不知道。我沒出過社會,不是很清楚。』
『妳覺得,自己以前的學校生活,過得好嗎?』
『............不好。』
『妳會想要改變嗎?』
『改變?怎麼說?』
『妳覺得該如何改善校園霸凌?防止出現下一位受害者?』
『恩......大家友好相處,彼此好好溝通,不要發生爭執,一起快樂的上學。』
『這份思想,妳想怎麼傳達?透過宣導?還是演講?』
『恩......這個嘛......』
『即使妳能有效果的傳達出去,但是這份理念,能被多少學生接受?』
『!』
『人類看似都是同一種生物,實質不然。每個人有著獨立思考,想法、理念各有差異。更不用說種族、宗教、國家的不同。真的可能讓所有人類和平相處的生活嗎?』
『醫師,你想說什麼?』
筱芬萬分難解達銘的言語,越聽越搞不懂。
『我想說的是,有些人為了心中的正義,為了自己的理念、抱負,拚盡一切達到自己心目中理想的自由。他們發起革命,勇敢的向整個社會宣戰!』
『?這種人是......政治人物?』
『不是,政治人物還有著一般人擁有的倫理道德,法律知識的約束。即使想法不同,行動依然會被社會規範限制住。』
『醫師,你所說的那些人是指誰啊?』
達銘默默地將手指向自己。
『?那些人是像醫生一樣的好人?』
『不是指現在的我,而是以前的自己。過去的我,就是那種人。』
『?醫生指的過去的自己,是幾歲的事?』
『妳現在的年紀,高中生。』
『高中時期的醫生真的有這麼糟糕嗎?』
『連我老婆都刻意隱瞞,距今快十年之久,我還是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向老婆告知我的過去。』
達銘面淡無神講著自己的事,慢了幾秒,遲遲問了一句。
『筱芬,世上有很多心理師,為何是選擇了我?』
『因為父母的朋友找過你,覺得醫師你人不錯,父母才帶我過來的。』
『是這樣阿。』
達銘自顧自的點頭,接應著。
『看來我們是被命運牽連,才能與妳認識。』
『?』
『筱芬,妳相信所謂的命運論嗎?』
『命運論?是指人生的遭遇早已註定,人類無法改變、避免事件的發生?』
『是,筱芬。妳相信嗎?』
『不太相信呢!』
『是嗎,但是我深信著命運論!今天是最後一天,或許與妳的理念不合,可以容我說些人生大道理嗎?』
『嗯!我喜歡聽醫師說話。』
達銘淺淺一笑,開始訴說他的想法。
『我們人類都是命運手中傀儡般的存在。』
『人類是、命運的傀儡?』
『嗯!命運早就為妳安排,打從一出生開始,道路已經為妳鋪設好,人類無法違抗命運。』
『可是,醫師,人類豈不是受人擺布,被命運當作是操弄人偶般的存在?』
『確實如此吧!』
本以為達銘會反駁筱芬的負面評論,沒料到他順勢接受。
『我們為什麼誕生於此?為什麼是在這個世代出生?為什麼我們會相遇?人與人之間的牽絆、際遇、邂逅,命運是經歷過無數時間的運算、精密的排演下,推導出來的最終結論。』
『醫師,照妳的說法,人類只是命運的掌中之物,受它控制的對象。如果世上真的有所謂的命運論,人類誕生的意義為何?命運不是早就知道結果了?』
『沒錯!不管我們再怎麼努力,再怎麼掙扎,行走的道路不會有絲毫改變。但是呢!』
達銘前段肯定,後段語氣高昂的轉折。
『我們人類是有「意志」的!』
『?」
『白話來說,人類具有自我的想法、價值觀、評斷事物的好壞。每個人的想法不可能全部趨於一致,同時不可能思想上完全相反。』
『!」
『人類的成長,是基於人與人之間的互動,相互成長幫助下,逐漸發展家庭、村莊、社會乃至國家。一切的社會化行為,都是有助於我們人類成長的一項關鍵因素。』
『!!』
『縱使結果不會發生改變,但是人類的意志是與時漸進,不斷成長。總有一天,人類的意志將會推翻命運,我們就不是命運手中的傀儡,而是擁有「自由意志」的人類!』
『自由意志?』
『擁有自由意志的人類,他們不會受到任何外在約束,享受無盡的自由!』
『!!』
『最後一天,我想把我的理想、希望,自私的希冀在妳身上。』
『!?』
達銘牽起筱芬的雙手,四目相交,穩重的託付自己的抱負。
『我希望妳能成為比我更加溫柔的人!』
『!』
筱芬沒有立即答應,慢了一拍說著。
『要比醫師更溫柔?不可能吧?』
『妳的體內有這份資質,我深信著。妳以後有潛力成為比任何人更加的心善、溫和。過去身處不幸的遭遇,現在卻成功走出來。未來的妳,一定可以成為別人的重要支柱!』
『真的?被同學欺負,感受到自身弱小的我,這樣的人,可以成為別人信賴的對象?』
『我只是把我的理想,自私的寄託在妳身上。將來要怎麼做,全靠妳自己的信念。』
『醫師,你自己也是個溫柔的人阿。為什麼要把自己的理想、希望,託付其他人達成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過去的我,已經弄髒自己的雙手。即使我現在做多少善事,我無法回到沒有背負罪過的自己了。』
『?』
達銘緩緩放開兩人相握的手,凝視著自己的手心。
『就算有回到過去的能力,我可能還是會再一次的弄髒自己的手吧。』
『?為什麼?雖然我不知道過去的醫師做了什麼,但是應該是基於某些理由,什麼為了自由而戰,促使醫生行動吧?如果再給醫師機會,沒辦法試著去尋找其他的解決方法嗎?』
『或許有更好的辦法存在,只是我不會特別去尋找那個方案。因為我,沒有對弄髒手的行為感到一絲的後悔。』
『!?』
『有種人會清楚知道自己在做蠢事,在犯傻。不僅會傷害別人,自己也不會有太大的好處。這些人他們心知肚明,這麼做只是無謂的互相傷害,使這個世界徒增更多悲傷。』
『?既然如此,那種人為什麼還要做傻事呢?不是害人害己?而且明知故犯?』
『因為他們把自己的目的當作第一考量事項,不惜傷害他人,定要執意完成自己的目標!』
『可是醫師,你不是說他們不會得到好處嗎?達到目的沒有任何益處,目標的本身意義為何?』
『因為他們必須犧牲其他事物,藉由毀滅的行徑達到自己的目標。他們必須藉由自己一個人,完成自己心中的目的。」
『醫師,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不惜傷害別人,他們渴望什麼?』
『雖然這個答案不能全部套用,不過這份觀點是一大核心思想。他們只是希望自己可以——』
『!』
達銘清晰告訴筱芬自己心中認知的真相,筱芬睜大雙眼,不禁感到錯愕。
『代價就是傷害他人。』
『......沒有不傷害別人,又可以解決的方法嗎?』
『如果有的話,事情好辦多了。那些人是有潛伏期,他們是有計畫性,只要到了執行計畫的地步,別人不管說什麼,已經是無法挽回的局面。必然產生悲劇!悲慘的歷史只能不斷的重演下去。』
『醫師,雖然我還不太清楚你指的那種人是誰?不過有什麼方法能夠阻止他們嗎?』
『我們能做到的只能防止下一位「受害者」的誕生,避免他傷害世人。』
『受害者?他們不該是加害者嗎?』
『他們的確是傷害別人,理應是加害者。但是以我的觀點來看,是兩個受害者互相傷害。』
『!?』
『過去的我就是那種人。所以我才會理解的如此透徹,才會想當一位心理醫師,拯救下一位受害者。』
『醫師,你說的那種人究竟是?』
『具備「自由意志」的人類!』
『!??』
聽到方才對談的專有名詞,筱芬問及。
『自由意志究竟是對人類好?還是壞?醫師剛才不是說過,「擁有自由意志的人類,他們不會受到任何外在約束,享受無盡的自由」嗎?』
『看妳以何種角度批判,以現代社會的眼光來看,「自由意志」是無法被一般人容忍的存在,是被社會淘汰的對象。所以我除去「自由意志」,選擇融入社會。』
『所以,「自由意志」是不好的囉?』
『或許是,不過!如果這個世界要變得更好,不再發生任何社會新聞、案件,首要條件,「自由意志」需要「想方設法融入現代社會」。社會大眾必須容許身懷「自由意志」的人類。』
『?????』
筱芬聽得有些迷糊,弄不清自由意志的意義。
這時達銘雙手搭在筱芬的肩上。
『江筱芬,妳可以成為比我更好的人,這是我的直覺告訴我。是妳的話,一定能達到我無法觸及的境界,解救所有人類!』
達銘不知從何處湧來的自信,告訴前方的女學生,過去的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現實社會已經為身懷「自由意志」的人類定義一個專有名詞,過去的我曾經是——』
「!」
筱芬突然哆嗦身子,不巧驚醒了自己,回憶就此中斷。
這段回憶是筱芬高中時代,她與達銘最後一次的見面與面談。
她看往房間的時鐘,已入傍晚時分。
筱芬近幾日密謀籌畫旅遊行程,每天睡眠時數不到6小時。
一通電話彷彿看準時機,發出悅耳的手機鈴聲。筱芬一接通後,對方火速開口。
『醫師,計畫順利嗎?怡箏答應了嗎?』
「......」
『醫師?』
「......」
筱芬無地自容,前些日子信誓旦旦的講一定會說服怡箏。
「家寧老師,我失敗了。」
『!失敗了?有什麼補救辦法?應該有其他方法能夠挽回吧!』
「不可能,已經註定失敗了。」
『醫生!別這麼快放棄,還有時間,我們……』
「她們明天早上就要出發,跟夢婷一起。」
『!!......至少有一個晚上的時間。』
「沒救了,沒希望了。誰都無法阻止。」
此時,筱芬的眼睛毫無生機,準備放棄一切。
『醫師!如果妳放棄了,放任怡箏不管,不是會有很嚴重的後果嗎!她的所作所為,一定會對社會造成負擔!這點妳不是很清楚!』
「我知道阿,所以我放棄了。」
『!』
「老師,我只是一個凡人。我什麼都做不到。」
『醫師!我不知道妳現在的心情是有什麼轉變!若是妳打算放棄她,怡箏會走向痛苦不堪的生活,終結自己的生命。妳難道一點都不在乎嗎?』
「......」
筱芬安靜的聽著家寧的勸誘。家寧口氣急躁的講。
『這時不把真相說出來,以後……』
「我說了啊!!!!!」
『!』
筱芬的理智一瞬間崩潰,不安的環抱住自己。
「我把現實情況全部說出去,但是她仍舊不改。她一直堅信他們還活著。」
『......我不知道詳情,現在最要緊……』
「我不想管了,她已經不是我的病患了。」
『什麼!』
「告訴其他人,計畫終止。對不起,浪費妳很多時間在我和怡箏身上。」
『別說什麼對不起,振作一點!』
「現在的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筱芬說完話後,果斷掛掉電話。
家寧沒過幾秒再度打過來,筱芬沒有動作,靜靜地躺在溫熱的地板上。
「(醫師,你的直覺錯了。)」
「(我壓根無法成為別人重要支柱。)」
「(我沒有辦法成為比你更好的人,也沒有能力解救所有人類。因為我連一位病患都治癒不好。)」
「(醫師,對不起。)」
「(我沒有能力守護好妳的妻子。)」
「(這次的悔恨是我珍貴的食糧!)」
「(下一次,我一定會全力阻止下一位受害者的誕生!)」
「(這是我的義務,是我的使命!)」
筱芬心中仍然有著不滅堅強的意志。眼睛裡散發出璀璨亮麗的光輝,同時卻被深邃暗黑眼瞳深深覆蓋。
現在的筱芬,已經打算放棄嚴怡箏,以此經驗為代價,她最終成長為——
不惜犧牲他人,懷著病態執念完成自己目標的人類。
往後她會走向不一樣的人生,成為無法被社會上認可的存在。
一位懷抱天真理想孩子氣的心理醫師,以及過去曾經是一位才華洋溢的室內設計師,兩人的相遇,彼此改變原有開闢的道路。
不過人一生下來,命運已經替我們準備好該過怎樣的人生,這些道路上的路線她們無法改變,只能被命運操弄,隨波逐流的前進,迎向她們無法改變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