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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一人的東衛

本章節 3414 字
更新於: 2021-02-01
幽冥谷外蒼穹,血色洞天漩渦徐徐縮小,與洞口消弭成反差,妖獸淒厲摧枯拉朽的嘶吼愈來愈可怖。
出入口小至一人大小之際,從中跌出兩個人影,『塌』的一聲落地。金丹和融靈級修士以神念窺探為何,晉林剎那間身影一掠,晉楚搶先一步伸手阻擋,眾長老沒有出手,因為他們察覺到柳季麟的傷勢,得知了某樣唏噓短嘆的憾事。
只有谷主和牧長老移動身形,率先抵達柳季麟身側。牧長老做了緊急處理,谷主雙眸中藏不住的失望之色,他闔眼平復心境,再度睜眼時已古井無波。
「柳季麟!他竟然還活著?」
「范雲飛的腿!」
「活該,在幽冥谷生死存亡之秋,還敢手腳不乾淨。」
眾人等人影落地時才得知是柳季麟和范雲飛,鳥獸般吵雜的評論滿天飛。
「安靜,所有人開始收拾戰場。」
谷主語音不大,卻動用金丹威壓擴散,四周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紛紛識相的散開。
「牧長老,他們交給你了,其他我來安排。」
牧長老清冷說道:「……是。」
大概,他們話中的含意只有幾位心思縝密的人讀得出來,柳季麟身上的傷很明顯是晉林所害,谷主的意思是柳季麟他們交給牧長老,其他人像是晉林則交給晉幽冥,不管怎麼說都是自己的兒子。當然,這其中副谷主是看得最透徹的人,因為他雖不全面,但也隱約知曉牧長老具備某些特殊身分,雖然大家都將牧長老的特殊歸咎於她具備煉丹師的能力。


────


時間飛逝,夏熱秋涼。
半年時光荏苒,寒冬白雪款款而飄。

幽冥谷外,曾經遭百獸山洗禮的戰場已不見昔日流血漂櫓,反倒是由於經歷許多修士的血浸染,土壤匯聚靈氣,成一片小森林。
柳季麟從地底開鑿出的洞府出來,仰望天幕,腦海回放那刻苦銘心的痛楚。他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停步一塊書寫陸一的石碑前,拿出一壺酒澆在石碑上。
「陸一,已經半年了。雖然你說不要報仇,但是抱歉……我果然……做不到……」

時間回到半年前……
在牧長老的調養治療下,范雲飛躺了七天才甦醒,柳季麟卻昏迷整整一個月之久。
日暮夕陽,橘紅晚霞渲染幽冥谷,好似潑墨般的美景。
煉丹殿外,柳璃蓮步輕移,駕輕就熟的左彎右拐,周邊的人潮由盛況轉零落,不知繞了幾個彎,抵達一間中庭種植柳樹的客居。
柳璃深呼吸,這裡是煉丹殿內隱蔽的廂房,平時毫無一人,知道的人也不多,靜的不可思議。
──同時也是柳季麟的療養所在。
吱呀──地推門聲,縱使柳璃已小心翼翼,深怕引起聲音,陳年老舊的木門依舊不領情的抱怨。
「……啊啊。」
柳璃如被定住般靜止不動,艷紅晚霞驅趕廂房的幽暗,照亮了某個人的身影,而那個人影在柳璃的眼中越來越模糊,因打轉的晶瑩水滴化作汩汩兩道清淚。
「呦……柳璃,早安。」
柳季麟緩緩抬手,似有些束手無策兼搞不清楚現況的困惑。
「嚶嚶、嗚…唔…(啜泣)…」
陡然,柳璃以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氣勢,跑了數步後鯉魚躍龍門般攤開雙手。

少女梨花帶雨的嗚咽、不……應該是瀑布洩洪般的嚎啕大哭才對,將秀靨深深埋進胸膛的柳璃,柳季麟對衣衫沾滿眼淚和鼻涕只是苦笑,伸手摸摸淚人兒的三千青絲,靜靜的安撫著她。

夜幕垂簾,柳季麟嘗試第三次分開箍緊自己的柳璃,卻換得更加不滿的「唔哼嗯!」。見此,柳季麟微微嘆息,現如今修為闢脈三層的自己根本不是柳璃的對手。
既然拚力氣沒路走就改行崎嶇小道,柳季麟將手伸向胳肢窩,戳兩下。柳璃嬌軀一顫,鼓起紅暈蘋果頰,上仰水汪汪淚眸,無言訴說偌大委屈。
柳季麟心差點再度一軟,他抿唇鎖眉,望著門外的一眉新月,羞恥心隨著甦醒也漸漸恢復理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相擁,成何體統。
我搔、我搔、我搔搔搔。
「咕齁、嗯嗯…啊哈、咯咯…季麟哥哥、好養哦…不要啦…」
…………
……
瞎搞鬧騰一番,柳璃雙腳似螃蟹鉗住柳季麟腰部,雙手環抱他的脖頸,含苞待放嬌滴滴的青春肉體緊緊貼著柳季麟,不時扭動身軀不讓柳季麟掰開自己。
哪怕柳季麟在怎麼把柳璃當小孩看,剛從一個月的昏迷醒轉。哪有人受的住這般魅惑刺激,若真有,柳季麟敢斷言那人需要治療。
正當柳季麟思索無意義的事時……
「咳哼、咳哼。」蘇雪妍乾咳兩聲,柳季麟宛若僵化般呆愣,發覺門口不知何時站著三道、四道……好多道人影……
蘇雪妍一臉厭惡的看著柳季麟,蘇筱空則紅著臉蛋,雙手摀住杏眸,指間縫隙發卻不嚴實封緊。
范雲飛倚門框,一手拄拐杖,另一手吹起口哨。
至於其他人便是東衛的眾人,無不抱持看熱鬧的表情。

「柳璃,雖然有點晚了,不過妳現在下來都還好說。」
「鼻要、鼻要鼻要……柳璃要一輩子和季麟哥哥『合體』。」
此言一出,晴天霹靂的轟雷爆炸於柳季麟心頭。
……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內心哀嘆的柳季麟思付,自己該不會要像照顧強褓嬰兒般照顧柳璃吧。
當然,事情並沒有如柳季麟設想的最糟糕事態發展,柳璃不久後便分開相擁,改成摟抱柳季麟左臂。
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知為何,心頭莫名其妙冒出失落感,方一閃成念前,柳季麟便將其深深壓下。


────


煉丹殿前,柳季麟向眾人示意自己一個人進去即可,無須作陪。他進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從煉丹殿出來,面對大家一副吃壞肚子的憂慮神色,柳季麟笑了,他展露與往常般毫無異樣的笑容。

這一天,沒有人開口搭話詢問煉丹殿的事,東衛彼此心照不宣,柳季麟的笑是故作鎮定的灑脫。

煉丹殿主殿內,牧長老望著地板置放的長老令牌,方才自己親口告知的話語依舊繚繞樑柱。

「很遺憾,你已經不能在修仙了。靈脈被徹底摧毀,紫府、識海、都殘破不堪。要再度融靈……很難。」牧長老喟然哀嘆,一株煉丹的好胚胎就此凋零,任誰都會感到扼腕。
「……是嘛、啊哈哈……已經不能在修煉了麼……是、這樣啊……」
柳季麟彷彿如釋重負的垂下肩膀,從懷中拿出晉幽冥給予的長老令,輕輕置放地板。柳季麟也許早有心理準備,不然也不會如此行雲流水的拿出令牌,並抱拳拱禮:
「師尊,自從弟子入門以來有一個月之久,雖然實際上都在昏迷,只有一天左右的入門時間,可是弟子感激師尊的照顧,然而卻無以回報,自此……為了不再給師尊添麻煩,弟子決定退出煉丹殿,請牧長老核准。」
牧長老冰雪般的美眸閃爍清冷,頷首應答了柳季麟的要求。
「……知道了。」


────


烏雲密布壟罩月兒和星兒的光芒,夜深人靜的東衛城寨,除卻門口守衛的兩名闢脈修士外,其餘之人早已深深入睡。
范雲飛夜色摸黑,礙於左腳裝木頭義肢,走起路來有些七跛八歪,平日白天他可以走得讓人看不出這是義肢,至少沒人的時候,他不想故作堅毅。
范雲飛巡視著東衛整體,畢竟自己是東衛目前的融靈修士,雖說其他三衛或多或少也因和靈獸山的那場大戰折損不少成員,但東衛少了陸一之後,確實元氣大傷。
來到煉丹室時,范雲飛指尖燃起火光,讓煉丹室前的環抱雙膝坐下少女意識到自己。
「啊……雲飛。」
柳璃似在此許久,她緩緩起身,眼神黯淡,一股有口難言的苦楚化作抿唇的煎熬,她若有似無的瞥了一眼煉丹室,回望著范雲飛,波浪鼓般的甩頭。
「……柳哥。」
范雲飛若有所察,眼中閃爍一抹不捨。他淡漠的掉頭,這一次,走的和平日白天一模一樣。

柳璃倚靠石牆,闢脈十層的她早已開闢出一些靈識,聽覺視覺自然提升不少的她,聽見是……
──耳側窸窸窣窣的嗚噎嚶嚀。
而這范雲飛鐵定也察覺到了,那不甘心的淚水哽咽,以及拚命忍耐的倔強。

范雲飛走了不久,兩個時辰後,蒼穹一媚新月從雲層中探頭,為晦暗的城寨中點亮些許幽光。
咔咔、咔咔……
煉丹室的石門慢慢開啟,柳季麟從中走出。
「季麟哥哥。」
一聲細弱蚊蠅的呼喚響起,柳季麟略感詫異的擺頭,柳璃低頭看著腳底,有些不知所措的抬手又放下。
「呃呃……柳璃……唉哈……妳都聽見了?」柳季麟搔了搔後腦杓,臉頰不禁滾燙灼燒。
「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已經很晚了……妳趕快休息,畢竟妳現在也是煉丹殿的記名弟子,事情開始有得忙。」
柳季麟爽朗一笑,擺擺手,逕自朝著城寨大門口走去。
噠噠噠、噠噠噠……
走沒幾步,柳季麟便轉過頭回望,只見柳璃維持三步遠的距離,緊跟在後。
「怎麼了嗎?還有什麼事嗎?」
「季麟哥哥,你要去哪裡?」
「……走走而已,睡了一整個月,現在反倒有點睡不著。」
柳季麟光明正大的避重就輕,柳璃一汪清泉的般的水眸閃爍。
「……說謊。」
聞言,柳季麟先是聳肩,深深嘆了一口氣。
「要一起去散散心麼?」
「…………嗯。」
本以為柳璃會如往常般心情好轉,沒想到只是輕輕的嗯一聲,令柳季麟格外感到生份。
──這ㄚ頭明明早上還那麼的黏人。
看來她是真的聽見自己丟人的一面了。
柳季麟不禁如此暗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