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本章節 4885 字
更新於: 2021-01-30
楔子
磅！砰！
握緊的拳頭狠狠打中她的臉，瞬間身體像是被甩出去般旋轉；視野搖晃，人也跟著踉蹌，最後她不敵身體反應，整個人跌趴在地上。
剛下完雨的道路還濕濕滑滑的，倒在地上的身體激起了水花飛濺，弄髒對方裙擺；這下讓對方的火氣更大了，腳用力踩上她的背洩憤，衣服上印出一道又一道的腳印。
「哈哈哈！妳看她的表情！」
對方得意地指著成果，而在旁邊看戲的，自然全是對方的同伴，理當送上最好的嘲弄；而路過的那些，則是掩面低頭快步、視若無睹。
標準的見死不救。
本來就不認為自己會遇上什麼正義人士，與其說失望，不如說沒有期望，她勾起一抹不明顯的嘲諷，靜靜地讓對方繼續在她身上施暴。
終於，見她都不反抗，對方的興致減了，收回自己的腳之際，還不忘放話：
「哼！下次看妳還敢不敢！」
雖然她瞧不見對方的表情，不過她幾乎可以想像對方是用下巴在看她。
「阿琴，妳真的太厲害了！」意氣風發，在一旁鼓吹加油的小弟……不，小妹們，最後也不忘拍個馬屁。
「走了。」
就在大家還在興奮討論剛才自己做的偉大事蹟時，一直坐在最遠處的女子忽然站起身並發號施令。不疾不徐、腳步輕緩，就連地上的水窪也濺不起激情的水花，女子用緩慢的速度，悠悠地消失在巷子內。
「喂！跟上！」
見自己的老大離開，一群人馬上嘻嘻笑笑地追隨上去，即使人影消失，聲音仍迴盪在巷子中。
確定全部的人都走遠後她才有動作，不急著馬上站起來，她只是坐在地上，用手抹了抹臉。
覺得嘴邊黏黏的，她順手一擦，發現淌在他手背上的是鮮紅的液體，但沒有任何驚恐，她只是又用衣袖抹過後便起身。
搖搖晃晃，由於她身上沾滿泥濘，加上還有未擦乾淨的血絲，在路人轉身見到他的模樣，全都對她避之唯恐不及，紛紛讓出一條路。
心情好差……
被人打了心情不可能會好，但也沒力氣生氣，她只是漫無目的地晃著，反正家裡也沒人等她，她根本就不須顧慮家庭因素。
漫無目的地徘徊在街道上，和回家的路徑完全偏離，冷不妨一個沒看路，她撞著了人。
堅硬而沒彈性，比起說是人體的肌肉鍛鍊到極限，還比較像是撞到金屬類的東西；摸摸紅掉的鼻子，正想說聲「對不起」時，她忽然一怔。
這個人，好高……
感覺眼前的人比一般人高，身形也壯上許多，但比例上卻帶著強大的不協調感，感覺人的腿比她短，身軀佔了體型的三分之二；還有明明是夏天，對方卻全身包得緊緊的，連臉蛋都用外套的帽子遮掩起，讓人不得不評出「怪人」的結論。
但真正讓她愣住的，並不是以上這些，而是剛才她抬頭的剎那，看見對方臉蛋上隱約現出的膚色是藍黑色的。
不知是燈光問題還是錯覺，但已經成型的恐懼讓她逐步退後；而面對她那不禮貌舉動，被撞著的男子只是咧嘴哼出了笑。
「被發現了啊，本來還想找個人多一點的地方──」
從喉間滾出的聲音刺耳到連路過的人都不禁回頭望這邊一眼，但男子卻不為所動地亮出自己尖長的爪子。
「就從妳先開始！」
咦？
唰。
沒有會意過來人的意思，只是眼前似乎有道光閃過，接著她聽到的，是一旁路人的淒烈慘叫。
似乎是針對她，她鈍鈍地過了幾秒才感覺到腹部傳來異樣，用手摸過，沾滿整片手掌的奪目紅豔，不是剛才嘴邊的血跡等級能夠比的。
刺眼的顏色加上濃厚的血腥味衝擊她的感官，抱著肚子跪倒在地，此時異常的疼痛感才慢慢透過神經傳達到大腦，使她發出低鳴。
「哈哈哈！我要人肉！更多的人肉！」
眼前男子猖狂的笑聲灌入她耳內，刺耳的頻率讓她想摀起耳朵，但沒有力氣；她勉強抬起眼，只見男子輕輕一躍，轉眼間就來到另外一個路人面前，大手一揮，跟她有相同境遇的路人出現了。
「呀──！」
現場的尖叫聲更猛烈了，而且還像會傳染般一發不可收拾；路人倉皇奔走、本來還在店內看戲的客人這下紛紛傾巢而出、路上的車輛將油門踩到底自顧逃命。
不急著追趕，男子面對這樣的情景享受地張開雙臂，慘烈的泣聲彷彿交響樂般悅耳，等到男子滿足了以後才慢條斯理地尋找目標，鎖定一個跑得比較慢的男子下手。
大開殺戒後也就沒有偽裝的必要，男子扯掉拘束的衣裝，她才發現男子根本稱不上是人類；青黑的皮膚上黏著堅硬的鱗片，粗長的爪牙閃著尖銳光芒。
妖怪。
腦袋下意識這樣反應，但雖然這樣說，妖怪的左手卻是白皙的人類手臂，臉旁的右耳也是人類才擁有的輪廓，半人似妖的衝突矛盾感，無疑加深大家內心的恐懼。
救、救命……好痛……
因為太過害怕，她顫抖的身體讓血流的更快，身體開始失溫，就在她想著沒救了時，忽然有個逃到一半跌倒的男子趴在她面前。
救……救救我……
在心裡這樣呼喊，她努力伸長手向路人求救，但是跌坐在地的路人卻像看見鬼似地發出瘋了般的驚恐慘叫，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沒人幫她……
不論是剛才還是現在，大家都只想保身，放棄掙扎，她沒力的手垂下。
「我要開動了──」
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妖怪不再追捕其他還沒逃離的，逕自拎起剛剛才宰殺完，還有體溫的路人張嘴就要從頭開始咬下──
唰。
忽然有道半透明的薄膜朝妖怪而去，不及閃躲，妖怪只得放下人架起手做出最基本防禦措施；薄膜穿過妖怪的身體，繼續延伸到了幾公裡外後才停下，形成巨大半圓體。
「這是什麼？」
被包在半圓體中，妖怪有些焦急，四周被納入範圍的建築雖然完好無異，但方才還聽得到的尖叫聲及車潮聲全都消失，連逃跑的人也都不見了，只剩下那些跟她一樣倒在地上沒有反應的人……恍如進入另外一個空間，周圍安靜到讓人覺得詭異。
再抬頭看看這層神秘的薄罩範圍，高及好幾千尺，不會飛天的妖怪似乎也無法從上突破，只能煩躁地抓頭。
「這到底……啊！該不會──！」
就在妖怪會意到這是什麼東西時，一道細長的弦從一旁的岔路飛出，纏上妖怪的手，在妖怪還來不及做出掙脫的動作時，弦倏然緊繃，將妖怪拖倒在地。
「可惡！」
妖怪就這樣被拖行了好幾公尺，不甘示弱，妖怪半起身反拉住弦，用力一扯，把幕後黑手拽了出來──
是個小男孩。
朦朧中，她看見妖怪從建築後方拉出的對象、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她看向阻止妖怪的小男孩：短小的身軀、秀氣的臉孔、孱弱的身形和纖細的手腳，每一項都顯示來人的弱小，讓人無法放心；但對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流露出的卻是超齡的穩重，面對那似鬼非人的妖怪毫無懼色。被拖行幾步後，小男孩反應快速地將手轉了幾圈，讓弦纏在手中拉緊些，把剛才的劣勢補回。
「嘖！」沒想到小小一個身軀力氣卻比想像中大，妖怪先是彈了聲舌，接著發出怒吼：「比力氣的話我是不會輸的！」
用聲音來增加自己的士氣，妖怪使出渾身力量猛力一拉，瞬間小男孩整個人被拉離地面。
「！」
雙腳整個脫離地面被甩上了空中，小男孩瞪大的眼表現出些微的震驚，但很快就收回，小男快速鬆開弦，試圖想脫離這情境。
不過小男孩飛行的軌道已經被掌握，不等小男孩在空中重振旗鼓，妖怪一個踏步，來到小男孩即將經過的路徑，不由分說地就是一拳。
妖怪那毫不保留的攻擊力道，讓空氣中的沙塵也隨著拳頭的風向亂竄，受到攻擊的小男孩身體撞上建築，掉下的大量磚瓦和塵囂將眼前的視線埋沒。
妖怪伸手揮開眼前的煙霧，那被拳頭打到的小男孩已經陷進了牆中，脖子歪了一邊、雙眼吊白，顯然沒了反應。
「太弱了。」
冷哼了一聲，妖怪走上前伸出手，正想把小男孩從牆中挖出，忽然小男孩的身體猛然一抖，屑塊從臉上剝落。
「什麼？！」
沒有馬上理解過來的妖怪先是一愣，接著小男孩的全身竟然變成土黃色，從頭化為細塵隨風慢慢消逝。
是假的。
剛反應到自己被騙，攻擊從後面來了；在空中飛舞的弦從一根分裂成了三根，有規律地纏上妖怪全身，任妖怪動彈不得，機不可失，小男孩低聲輕吼：
「就是現在，沈濬華！」
唰！
小男孩聲音一落，巷中立刻竄出的黑影來到妖怪眼前。
彷彿就是在等這一刻，從巷中現身的男子伸出手，快速地從左下往右上的方向憑空一劃，手掌在活動的期間帶起微微的風吹動人的瀏海，最後卻什麼都沒發生地回歸平靜，妖怪依然安穩地站在原地。
「哈哈哈，你在做什──！」
還以為對方會使出什麼殺手鐗，結果只有這樣，正想嘲笑人的動作毫無意義時，沒想到妖怪的身體由對方剛才劃過的方向出現傷口，身體被硬生切開，黑色的血流了出來。
「怎、怎麼可能！」
那堅硬的身體竟然如此輕而易舉就被破壞，妖怪驚恐地看見眼前的男子，男子揚起一笑，手刀再往空中一劃，這次瞄準的是妖怪頭上眼睛的部分。
妖怪抱頭發出慘叫，眼珠從中被橫地切斷，妖怪倒在地上發出震響，地面也隨之搖晃，不一會妖怪的身軀溶解蒸發，完全消失殆盡。
「真是，」處理完畢，被稱為沈濬華的男子重新站定好姿勢，甩了甩手，用抱怨的口吻對上小男孩，「這種等級的異祇，您應該可以自己解決吧。」
「攻擊這種事我不拿手，也不想花太多力氣在這裡。」有自己的一套見解，小男孩收回弦的手順勢朝空中一揮，一本書立即憑空現身，掉入小男孩手中，「再說讓你有點事做不也很好嗎？」
「我的工作可是很多的，」沈濬華攤手聳肩假裝無奈地嘆口氣後，接著像是想到什麼地插起腰，「話說回來，您剛才竟然叫我全名。」
嘴角還是笑著的，但口氣聽起來像在抱怨，似乎不太滿意小男孩連名帶姓的稱呼方式。
「這是我表達親切的方式。」不以為意，小男孩翻開書，將視線完全埋入書中。
「是這樣嗎？算了。」不再爭論這個話題，沈濬華走到屍體旁蹲下身，「那麼來確認吧……話說為什麼連這種工作都是我們在做？」
「大家都很忙。」沒有抬頭，小男孩只是平靜地閱讀起書，「總共14人。」
「1、2、3……」沈濬華用手指點著倒在地上的那些人，「剛剛好。」
「你先查清楚身分。」
「唉，我最討厭這個了……」沈濬華一邊抱怨一邊蹲下身，隨機抓起一個人的手，摸了摸人的脈博。
「如果他們今天不走這條路……」把書翻到下一頁，小男孩本來還算平緩的眉頭也輕輕皺起，「早點發現就好了……」
「這不是我們可以預測的，而且被認定要死亡的人，就算我們想救也救不了。」
沈濬華用嘆氣表示無奈後，便認定那一區沒有生還者，站起身，男子左右掃了一回後，朝她這裡走來了。
本來她想發出一點聲音讓人注意到她，但沒有那個力氣，連視野都變得模糊，她只能朦朧地聽著人的聲音越來越飄渺。
啪嚓。啪。
沈濬華的皮鞋在地上磨合，發出了有節奏的拍子；人在她面前停下，輕巧地蹲身，手指往她的鼻邊撫去，快速確認她的呼吸。
「這個也……咦？」很快就認定完畢，沈濬華本來還不抱希望的聲音卻只出一半後便戛然而止。
「怎麼了？」察覺到沈濬華的怪異，小男孩總算放下書抬起眼。
「有生還者喔。」
沈濬華指了指趴在地上的她。
「！」
將書闔上，小男孩也快速走到她身邊，用手檢查她的呼吸和頸動脈。
此時沈濬華也拉起她的手，瞬間她感覺到對方溫暖的體溫讓她的心臟又有力氣跳。
只是單單握著，沈濬華在發出一陣如沉吟般的聲音後，開始報告：
「白雨扉，高中生……嗯……成績不太好呢！出席率也不高……被送進少年輔育院一次；家庭成員只有外婆，但已經過世，現在只靠微薄的輔助金生活，是社會的邊緣人……如何，找到符合的嗎？」
不知道為什麼，沈濬華只是握住她的手，就輕易地把她的身世全挖了出來；小男孩依照提示查詢，翻書的聲音持續一陣後才停下。
「怎麼可能……」
小男孩的口氣帶點訝異，雖然仍屬於在冷靜範圍內，但包含在語調中的不解還是已充分發揮。
「要救嗎？」沈濬華似笑非笑地看了小男孩一眼。
拜託，一定要救我……
在心裡這麼想著，她這輩子還沒有好運過，但她願意把從此以後的運氣和來世的運氣都用在這。
「當然。」
毫不遲疑，小男孩快速的回答讓她放心地失去意識。
而像是已經預料到小男孩會這樣說，沈濬華只是一笑，接著站起身。
「先連絡姜辰律，然後把穆東皇和喻玄月叫回來，他們兩個那邊應該早就結束了。」
小男孩在下令的同時也沒閒著，手指一個彈響變出文鳥，拍拍翅膀穿出了薄膜消失在天空中。
「沒問題，」相較之下，人就顯得有科技感，只見沈濬華拿出手機熟練地按下通話鍵，「這下有得忙囉。」
磅！砰！
握緊的拳頭狠狠打中她的臉，瞬間身體像是被甩出去般旋轉；視野搖晃，人也跟著踉蹌，最後她不敵身體反應，整個人跌趴在地上。
剛下完雨的道路還濕濕滑滑的，倒在地上的身體激起了水花飛濺，弄髒對方裙擺；這下讓對方的火氣更大了，腳用力踩上她的背洩憤，衣服上印出一道又一道的腳印。
「哈哈哈！妳看她的表情！」
對方得意地指著成果，而在旁邊看戲的，自然全是對方的同伴，理當送上最好的嘲弄；而路過的那些，則是掩面低頭快步、視若無睹。
標準的見死不救。
本來就不認為自己會遇上什麼正義人士，與其說失望，不如說沒有期望，她勾起一抹不明顯的嘲諷，靜靜地讓對方繼續在她身上施暴。
終於，見她都不反抗，對方的興致減了，收回自己的腳之際，還不忘放話：
「哼！下次看妳還敢不敢！」
雖然她瞧不見對方的表情，不過她幾乎可以想像對方是用下巴在看她。
「阿琴，妳真的太厲害了！」意氣風發，在一旁鼓吹加油的小弟……不，小妹們，最後也不忘拍個馬屁。
「走了。」
就在大家還在興奮討論剛才自己做的偉大事蹟時，一直坐在最遠處的女子忽然站起身並發號施令。不疾不徐、腳步輕緩，就連地上的水窪也濺不起激情的水花，女子用緩慢的速度，悠悠地消失在巷子內。
「喂！跟上！」
見自己的老大離開，一群人馬上嘻嘻笑笑地追隨上去，即使人影消失，聲音仍迴盪在巷子中。
確定全部的人都走遠後她才有動作，不急著馬上站起來，她只是坐在地上，用手抹了抹臉。
覺得嘴邊黏黏的，她順手一擦，發現淌在他手背上的是鮮紅的液體，但沒有任何驚恐，她只是又用衣袖抹過後便起身。
搖搖晃晃，由於她身上沾滿泥濘，加上還有未擦乾淨的血絲，在路人轉身見到他的模樣，全都對她避之唯恐不及，紛紛讓出一條路。
心情好差……
被人打了心情不可能會好，但也沒力氣生氣，她只是漫無目的地晃著，反正家裡也沒人等她，她根本就不須顧慮家庭因素。
漫無目的地徘徊在街道上，和回家的路徑完全偏離，冷不妨一個沒看路，她撞著了人。
堅硬而沒彈性，比起說是人體的肌肉鍛鍊到極限，還比較像是撞到金屬類的東西；摸摸紅掉的鼻子，正想說聲「對不起」時，她忽然一怔。
這個人，好高……
感覺眼前的人比一般人高，身形也壯上許多，但比例上卻帶著強大的不協調感，感覺人的腿比她短，身軀佔了體型的三分之二；還有明明是夏天，對方卻全身包得緊緊的，連臉蛋都用外套的帽子遮掩起，讓人不得不評出「怪人」的結論。
但真正讓她愣住的，並不是以上這些，而是剛才她抬頭的剎那，看見對方臉蛋上隱約現出的膚色是藍黑色的。
不知是燈光問題還是錯覺，但已經成型的恐懼讓她逐步退後；而面對她那不禮貌舉動，被撞著的男子只是咧嘴哼出了笑。
「被發現了啊，本來還想找個人多一點的地方──」
從喉間滾出的聲音刺耳到連路過的人都不禁回頭望這邊一眼，但男子卻不為所動地亮出自己尖長的爪子。
「就從妳先開始！」
咦？
唰。
沒有會意過來人的意思，只是眼前似乎有道光閃過，接著她聽到的，是一旁路人的淒烈慘叫。
似乎是針對她，她鈍鈍地過了幾秒才感覺到腹部傳來異樣，用手摸過，沾滿整片手掌的奪目紅豔，不是剛才嘴邊的血跡等級能夠比的。
刺眼的顏色加上濃厚的血腥味衝擊她的感官，抱著肚子跪倒在地，此時異常的疼痛感才慢慢透過神經傳達到大腦，使她發出低鳴。
「哈哈哈！我要人肉！更多的人肉！」
眼前男子猖狂的笑聲灌入她耳內，刺耳的頻率讓她想摀起耳朵，但沒有力氣；她勉強抬起眼，只見男子輕輕一躍，轉眼間就來到另外一個路人面前，大手一揮，跟她有相同境遇的路人出現了。
「呀──！」
現場的尖叫聲更猛烈了，而且還像會傳染般一發不可收拾；路人倉皇奔走、本來還在店內看戲的客人這下紛紛傾巢而出、路上的車輛將油門踩到底自顧逃命。
不急著追趕，男子面對這樣的情景享受地張開雙臂，慘烈的泣聲彷彿交響樂般悅耳，等到男子滿足了以後才慢條斯理地尋找目標，鎖定一個跑得比較慢的男子下手。
大開殺戒後也就沒有偽裝的必要，男子扯掉拘束的衣裝，她才發現男子根本稱不上是人類；青黑的皮膚上黏著堅硬的鱗片，粗長的爪牙閃著尖銳光芒。
妖怪。
腦袋下意識這樣反應，但雖然這樣說，妖怪的左手卻是白皙的人類手臂，臉旁的右耳也是人類才擁有的輪廓，半人似妖的衝突矛盾感，無疑加深大家內心的恐懼。
救、救命……好痛……
因為太過害怕，她顫抖的身體讓血流的更快，身體開始失溫，就在她想著沒救了時，忽然有個逃到一半跌倒的男子趴在她面前。
救……救救我……
在心裡這樣呼喊，她努力伸長手向路人求救，但是跌坐在地的路人卻像看見鬼似地發出瘋了般的驚恐慘叫，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沒人幫她……
不論是剛才還是現在，大家都只想保身，放棄掙扎，她沒力的手垂下。
「我要開動了──」
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妖怪不再追捕其他還沒逃離的，逕自拎起剛剛才宰殺完，還有體溫的路人張嘴就要從頭開始咬下──
唰。
忽然有道半透明的薄膜朝妖怪而去，不及閃躲，妖怪只得放下人架起手做出最基本防禦措施；薄膜穿過妖怪的身體，繼續延伸到了幾公裡外後才停下，形成巨大半圓體。
「這是什麼？」
被包在半圓體中，妖怪有些焦急，四周被納入範圍的建築雖然完好無異，但方才還聽得到的尖叫聲及車潮聲全都消失，連逃跑的人也都不見了，只剩下那些跟她一樣倒在地上沒有反應的人……恍如進入另外一個空間，周圍安靜到讓人覺得詭異。
再抬頭看看這層神秘的薄罩範圍，高及好幾千尺，不會飛天的妖怪似乎也無法從上突破，只能煩躁地抓頭。
「這到底……啊！該不會──！」
就在妖怪會意到這是什麼東西時，一道細長的弦從一旁的岔路飛出，纏上妖怪的手，在妖怪還來不及做出掙脫的動作時，弦倏然緊繃，將妖怪拖倒在地。
「可惡！」
妖怪就這樣被拖行了好幾公尺，不甘示弱，妖怪半起身反拉住弦，用力一扯，把幕後黑手拽了出來──
是個小男孩。
朦朧中，她看見妖怪從建築後方拉出的對象、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她看向阻止妖怪的小男孩：短小的身軀、秀氣的臉孔、孱弱的身形和纖細的手腳，每一項都顯示來人的弱小，讓人無法放心；但對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流露出的卻是超齡的穩重，面對那似鬼非人的妖怪毫無懼色。被拖行幾步後，小男孩反應快速地將手轉了幾圈，讓弦纏在手中拉緊些，把剛才的劣勢補回。
「嘖！」沒想到小小一個身軀力氣卻比想像中大，妖怪先是彈了聲舌，接著發出怒吼：「比力氣的話我是不會輸的！」
用聲音來增加自己的士氣，妖怪使出渾身力量猛力一拉，瞬間小男孩整個人被拉離地面。
「！」
雙腳整個脫離地面被甩上了空中，小男孩瞪大的眼表現出些微的震驚，但很快就收回，小男快速鬆開弦，試圖想脫離這情境。
不過小男孩飛行的軌道已經被掌握，不等小男孩在空中重振旗鼓，妖怪一個踏步，來到小男孩即將經過的路徑，不由分說地就是一拳。
妖怪那毫不保留的攻擊力道，讓空氣中的沙塵也隨著拳頭的風向亂竄，受到攻擊的小男孩身體撞上建築，掉下的大量磚瓦和塵囂將眼前的視線埋沒。
妖怪伸手揮開眼前的煙霧，那被拳頭打到的小男孩已經陷進了牆中，脖子歪了一邊、雙眼吊白，顯然沒了反應。
「太弱了。」
冷哼了一聲，妖怪走上前伸出手，正想把小男孩從牆中挖出，忽然小男孩的身體猛然一抖，屑塊從臉上剝落。
「什麼？！」
沒有馬上理解過來的妖怪先是一愣，接著小男孩的全身竟然變成土黃色，從頭化為細塵隨風慢慢消逝。
是假的。
剛反應到自己被騙，攻擊從後面來了；在空中飛舞的弦從一根分裂成了三根，有規律地纏上妖怪全身，任妖怪動彈不得，機不可失，小男孩低聲輕吼：
「就是現在，沈濬華！」
唰！
小男孩聲音一落，巷中立刻竄出的黑影來到妖怪眼前。
彷彿就是在等這一刻，從巷中現身的男子伸出手，快速地從左下往右上的方向憑空一劃，手掌在活動的期間帶起微微的風吹動人的瀏海，最後卻什麼都沒發生地回歸平靜，妖怪依然安穩地站在原地。
「哈哈哈，你在做什──！」
還以為對方會使出什麼殺手鐗，結果只有這樣，正想嘲笑人的動作毫無意義時，沒想到妖怪的身體由對方剛才劃過的方向出現傷口，身體被硬生切開，黑色的血流了出來。
「怎、怎麼可能！」
那堅硬的身體竟然如此輕而易舉就被破壞，妖怪驚恐地看見眼前的男子，男子揚起一笑，手刀再往空中一劃，這次瞄準的是妖怪頭上眼睛的部分。
妖怪抱頭發出慘叫，眼珠從中被橫地切斷，妖怪倒在地上發出震響，地面也隨之搖晃，不一會妖怪的身軀溶解蒸發，完全消失殆盡。
「真是，」處理完畢，被稱為沈濬華的男子重新站定好姿勢，甩了甩手，用抱怨的口吻對上小男孩，「這種等級的異祇，您應該可以自己解決吧。」
「攻擊這種事我不拿手，也不想花太多力氣在這裡。」有自己的一套見解，小男孩收回弦的手順勢朝空中一揮，一本書立即憑空現身，掉入小男孩手中，「再說讓你有點事做不也很好嗎？」
「我的工作可是很多的，」沈濬華攤手聳肩假裝無奈地嘆口氣後，接著像是想到什麼地插起腰，「話說回來，您剛才竟然叫我全名。」
嘴角還是笑著的，但口氣聽起來像在抱怨，似乎不太滿意小男孩連名帶姓的稱呼方式。
「這是我表達親切的方式。」不以為意，小男孩翻開書，將視線完全埋入書中。
「是這樣嗎？算了。」不再爭論這個話題，沈濬華走到屍體旁蹲下身，「那麼來確認吧……話說為什麼連這種工作都是我們在做？」
「大家都很忙。」沒有抬頭，小男孩只是平靜地閱讀起書，「總共14人。」
「1、2、3……」沈濬華用手指點著倒在地上的那些人，「剛剛好。」
「你先查清楚身分。」
「唉，我最討厭這個了……」沈濬華一邊抱怨一邊蹲下身，隨機抓起一個人的手，摸了摸人的脈博。
「如果他們今天不走這條路……」把書翻到下一頁，小男孩本來還算平緩的眉頭也輕輕皺起，「早點發現就好了……」
「這不是我們可以預測的，而且被認定要死亡的人，就算我們想救也救不了。」
沈濬華用嘆氣表示無奈後，便認定那一區沒有生還者，站起身，男子左右掃了一回後，朝她這裡走來了。
本來她想發出一點聲音讓人注意到她，但沒有那個力氣，連視野都變得模糊，她只能朦朧地聽著人的聲音越來越飄渺。
啪嚓。啪。
沈濬華的皮鞋在地上磨合，發出了有節奏的拍子；人在她面前停下，輕巧地蹲身，手指往她的鼻邊撫去，快速確認她的呼吸。
「這個也……咦？」很快就認定完畢，沈濬華本來還不抱希望的聲音卻只出一半後便戛然而止。
「怎麼了？」察覺到沈濬華的怪異，小男孩總算放下書抬起眼。
「有生還者喔。」
沈濬華指了指趴在地上的她。
「！」
將書闔上，小男孩也快速走到她身邊，用手檢查她的呼吸和頸動脈。
此時沈濬華也拉起她的手，瞬間她感覺到對方溫暖的體溫讓她的心臟又有力氣跳。
只是單單握著，沈濬華在發出一陣如沉吟般的聲音後，開始報告：
「白雨扉，高中生……嗯……成績不太好呢！出席率也不高……被送進少年輔育院一次；家庭成員只有外婆，但已經過世，現在只靠微薄的輔助金生活，是社會的邊緣人……如何，找到符合的嗎？」
不知道為什麼，沈濬華只是握住她的手，就輕易地把她的身世全挖了出來；小男孩依照提示查詢，翻書的聲音持續一陣後才停下。
「怎麼可能……」
小男孩的口氣帶點訝異，雖然仍屬於在冷靜範圍內，但包含在語調中的不解還是已充分發揮。
「要救嗎？」沈濬華似笑非笑地看了小男孩一眼。
拜託，一定要救我……
在心裡這麼想著，她這輩子還沒有好運過，但她願意把從此以後的運氣和來世的運氣都用在這。
「當然。」
毫不遲疑，小男孩快速的回答讓她放心地失去意識。
而像是已經預料到小男孩會這樣說，沈濬華只是一笑，接著站起身。
「先連絡姜辰律，然後把穆東皇和喻玄月叫回來，他們兩個那邊應該早就結束了。」
小男孩在下令的同時也沒閒著，手指一個彈響變出文鳥，拍拍翅膀穿出了薄膜消失在天空中。
「沒問題，」相較之下，人就顯得有科技感，只見沈濬華拿出手機熟練地按下通話鍵，「這下有得忙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