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一  勞煩大小姐出手

本章節 6754 字
更新於: 2020-12-29
 又一次,無從判斷日升月落的變化,被關在狹小的牢房中,一次次被迫貢獻身體裡大半的液體,好滿足需索無度的實驗者們。
 我被嚴加看管,即便是擁有高度權限的裁決員穆伊老師,如今也為自己偷偷放走實驗體的行為付出不小的代價,於情於理他都不可能再為我冒一次險,他只能做回一位什麼都不知道的陌生人,也許偶爾對我展現微小的同情,但僅僅是同情,沒有更多。
 我大概沒有所謂的後半生了,被不知多少年份的藥劑與黑夜豢養著,我的肌肉將徹底萎縮,忘記反抗,忘記揮劍的方法,忘了該如何走路和說話,直到最後連呼吸的方式和力氣通通遺失。
 死亡。
 生命的盡頭像逼近的迷霧遮住了我的眼睛。
 死掉以後,就不能再見到哥哥了。不,從關進來那一刻起就已經和哥哥永遠分別,意識到這個現實內心便感到劇烈的疼痛,那股痛苦撕扯我的心臟,比起身體受到的折磨,才是更令我受不了。
 ……
 ……我本來差點就要這麼想。
 當學院的追兵要使用轉移咒把我帶回去時,理應作用的咒術卻沒有發揮效果,追兵們消失,留在原地的我面前出現了一位倒吊在空中的青年,後來我才知道他是香小姐的塔靈——能夠將特定咒術抵銷的「吊人」,海多曼先生。
 是的,香小姐又救了我一次,就在米霞他們消失後隨即來到後院迎接我,彷彿什麼都在她的預料之中。不僅如此,她還向我提出一項十分大方,對我而言非常具有吸引力,但不得不說實在非常大膽的提案。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香小姐打算帶我回去La Bar藏身,吃住什麼的由她包辦,我只要幫忙工作,處理店內事務就好。
 「可是……那裡有很多學院的學生老師會去!我要是去當店員,肯定馬上被認出來!」
 「變個裝不就好了?妳不用把學院底下的傭兵看得那麼可怕,他們比妳想得還要好對付,與其在外面到處跑給人追,不如潛伏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反而比較容易躲過去。我只問妳一句,要不要?」
 「唔……」
 真的可以嗎?一個滿足我目前所有需求的機會居然就這麼手到擒來,香小姐自己身兼多職忙碌非常,卻主動插手和她不相干的麻煩事,這對同樣是埃羅學院學生的她沒有好處,況且我們也不算熟人,她為什麼願意幫我這麼多?
 「不會麻煩妳嗎?」我有些猶豫地問了一句。
 「我很願意替妳做這些的哦。妳來我的店裡幫忙,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了……而且如果我不出手幫妳,恐怕會變得更麻煩吧。」
 「麻煩?」
 「最新的審議會判決書,已經送到圖書館提供查閱,我看了一下妳的那份判決內容,很簡略,但該寫的都有寫,大致上沒有任何問題。但我發現,判決書剛出來沒過兩天馬上就有了提出抗告的記錄,裁決員也在隔天就給出回覆,以過往學校慣例的溫吞速度來說,實在是快得很不正常,果然沒多久,有兩個小弟弟就找到我這裡來了,說要請我調查。」
 她微笑說道,「往來已久的老客人了,以前笨笨的幫我白跑這麼多腿,這要是給他們沒頭沒腦地硬槓,肯定惹禍上身。」
 一定是流沚和楊!原來他們一直都在為了我的事情奔波……
 他們始終相信我是清白的。
 「既然有疑似校方以威權相逼的事件,學生會就不會坐視不管。」
 香小姐望著我,美麗的眼睛裡透露出誠懇和堅定,她背後幽深的靛藍色天空,微微翻起了魚肚白。
 「妳可以放心交給我,這不只是為了這間學校裡的同學們,幫助妳對我自己也有好處,不如說這是我的義務。」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
 我想起第一次和香小姐見面時,她和我兩個同學們的互動,以及送給我的百華菊髮飾。
 作為商人最重要的即是信譽,一分錢一分貨。流沚和楊既然相信她能處理,我就能相信她是說到做到的人。
 「那就……拜託妳了。」我說。
 香小姐微微一笑,將手探進放著卜牌的隨身小包包,手腕一轉輕輕抽出一張牌,在指間翻動,此時原本在空中倒吊著慢慢搖晃身體放空的青年身體突然一陣抖動,浮在空中的繩索自動解開繩結,長髮青年面朝下「砰」地摔到了地上,發出一聲扁扁的細小呻吟。
 ……原來那個繩子是可以解開的啊。
 「把剛剛的轉移咒吐出來,快點。」香小姐戳了戳對方催促道,完全沒打算關心對方一頭栽下來有沒有怎樣,直接蹲下去抓住他肩膀,一把將人翻回正面戳了戳額頭。躺在地上的男人滿臉草屑,摸了摸剛才和地面激烈衝突過微微發紅的麵皮,頗不甘願地開口:
 「唔……轉移咒欸,很久沒吃到直接用身體發動的了,這次就讓我吃掉嘛……?」
 吃、吃掉?對他來說,咒術是可以吃的嗎?
 「因為是緊急狀況,不可以。」香小姐露出了無奈的表情,搖搖頭表示拒絕。「不久他們要是追過來把我抓住了,以後就連半個符咒碎片也吃不了了喔。」
 「唔哇……那更糟糕!」
 「不能吃咒術」似乎正正切中他的要害,渾身沒點幹勁的青年一聽這話立刻就不再討價還價,乖乖爬起身來,抖了抖衣服,敲敲自己的肚子,接著——
 「嘔——!!」
 「嚇!」
 他突然彎下腰激烈地反胃,嚇了我一跳,正想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一團東西從他口中掉了出來,濕濕的在地上軟成一坨爛泥似的不明物體,發著微弱的白色光芒。我驚訝地看著他直接伸手抓起那團「嘔吐物」用力捏住,它隨即爆散成白色的液滴,在空中扭曲形狀快速轉化,眨眼間變成了一個個發著白光的文字,排列成一個漂浮的圓圈。
 如他的主人所言,他真的是用「吐」的。
 香小姐用指尖碰觸圓圈,文字便逐一自圓中脫離附上她的手臂,直到所有文字都附著在右臂,她的身體也開始散發出淡淡的白色光芒。
 「你幫我跟她們說我先回去處理事情,順便要點符咒再回來吧,就說是我允許的,但不可以吃太多喔。」
 「欸嘿,謝謝。」
 得到獎勵的青年喜孜孜地道謝,一個後空翻掛回了還浮在空中的繩子上,以垂吊的狀態往後門那裡飄飛過去。
 「來吧,我們先離開,追妳的人應該已經發現不對勁了。」
 香小姐轉向我,伸出附有咒文的手,讓我握住,轉移咒白亮的光芒如水般從她身上流到了地上,形成一個包覆住我倆的咒陣,開始緩緩旋轉。
 即將傳送的瞬間,我看見另一個白色咒陣倏地從附近的地面展開,隱隱約約凝出的四個模糊人影都還沒定型,轉移咒已經啟動,眼前的景象迅速被吞沒。



 移動到酒吧時天已大亮。
 後半夜被追捕者一番折騰,我手臂和腿的肌肉微微發痠,回到熟悉的地方一下子鬆懈了下來,好想立刻衝進浴室沖個舒服的熱水澡,然後趕快躺到柔軟的床鋪上狠狠睡一覺……僅止於心裡想想罷了。
 印象中La Bar的營業從中午開始,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酒吧還沒開門的樣子,水晶球燈沒有點光,用餐區的桌椅靠在牆邊疊起來收好,清出一塊寬廣的空地,只有吧台高腳椅留在原來的區域,但也通通靠進桌面下方,排列整齊;小窗透進來的陽光勉強照亮擦乾淨的吧台桌面,無法將昏暗的室內照亮更多。
 「嗯,這時間正好,我帶妳去個地方,順便跟妳說說以後要做什麼。妳把這些穿上,跟我來。」
 香小姐繞到櫃檯裡拿出我曾看店員穿過的圍裙,和一件長度只到臀部、輕薄質料的短斗篷,等我穿戴好,便領著我出店門。
 久違地踏上朵思街,一股懷念的感覺油然而生,每當要早起上課,或是楊忙得沒時間煮飯的日子,我會去離學校傳送點不遠處一間叫作「壺食」的早餐店吃東西,他們家的招牌是一種熱食糕餅——雪露晶糕,口感就和蛋糕一樣柔軟順滑,據說裡面加了一種能提振人精神和思路的神祕植物,大早上的上課也不用擔心犯睏。
 我眺望遠在學院傳送點那一頭的街口,早起的路人稀稀落落,其中有不少是聚集在那間店的方向,現在吃可能要排隊了吧。
 「不是那邊,這裡。」
 香小姐呼喚我回過神來,我們要走的方向是另外一頭。我跟著她往我很少去的街道深處走,她保持著領先我半步的距離走在我附近,用我勉強可以聽清楚的音量小聲交代起事情來。
 首先是送餐——酒吧裡分有前台和客人看不見的後台,我要協助整理客人的菜單,交給後台的廚師製作菜餚,再一一上給客人們,並在客人用餐完離開後,把桌面的杯盤收持乾淨,交給後台清洗。這我曾經看過店員們處理,聽起來很簡單,我想我應該可以做得不錯。
 再來是打掃。香小姐說要讓我住的地方,便是酒吧樓上的員工宿舍,另外也設有提供客人休息過夜的小型客房。我的工作就是將房間和床鋪打掃乾淨、補充消耗品,而如果有訂餐的客人,我也要準時把餐點送到指定房間去。
 最後是整理新進的貨物,包含食材原料、餐具、燃料、委託單,以及一些委託人寄放在店內的報酬寶物。這項工作太過龐大,因此由全體員工輪值處理,除了要記好貨物送達的時間、和批發商人確認訂單,清點有無缺漏或多餘,每一項貨物也都要好好按照正確的方式保存(尤其是食材),才不會在用完之前就壞掉;此外,交接給下一個人之前也要再三確認過所有的訂單、交貨日和保存狀況。據香小姐所說,這是維持店鋪運行最重要的部分,我工作上會處理到的部分還不是全部,像是跟批發商交涉要進什麼樣的貨物、討論價錢,那就是由資深員工和香小姐去做的事,我還不會接觸到,頂多是跟在旁邊當花瓶。
 聽到這裡,我才發現一間店的運作竟然要做這麼多事情,光是我要做的就已經足夠多,香小姐身為主要經營者不只要管理員工們,全權管控收支和交涉的情事,她還有自己組的商隊要管,令我再次認知到香小姐並非泛泛之輩。
 至於現在我們要前往的地方,即是一位固定與酒吧合作的商人的交易地點,偶爾會特別要求跟老闆當面交貨,是個有點特殊的商人。
 「今天把妳帶去給他看一下,以後就麻煩妳幫我接洽了。」
 話才說完,香小姐便在一間建築前停下步伐,指著建築正色說道:
 「妳好好記住,這裡是公設的交易所,只要是這條街上的商家都統一在這裡批購,貨物也都會存在這裡保管。」
 我望向這棟巨大的建築,它差不多有一般店舖的五倍大,正面開了三道同樣超過正常大小的入口,又寬又高,也沒裝設門板,從外頭就能輕易看見內部站滿了人,浮在上方的大球燈裝在做工華麗的雕塑品裡頭,光線透過雕塑品美麗的彩色花紋打在大片淡黃色水晶鋪成的地板,整間交易所不只明亮,到處散落的斑斕光點也十分賞心悅目,閃耀如寶石。
 香小姐帶我前往其中一個入口,剛接近門口,一位穿著制式裙裝、綁著領巾的女孩突然憑空出現,落在門前將我們攔下。
 「感應到未登錄的訪客,請出示您的身分。」
 女孩呆板的聲線引來了兩旁正在通過入口的人的注意,好奇地探頭,我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下意識把頭低下去,以免被人看見長相。
 香小姐怎麼沒提前跟我說有驗證機制啊……
 「這位是我店裡的臨時員工,今天是陪我來取貨的,還來不及登記。」香小姐不慌不忙地開口,微笑著從小包包裡拿出一張似乎是身分證明的銀色卡片,交給了對方。
 女孩接過卡片仔細翻看了一番,看不出什麼問題便遞回來,伸出食指輕輕點了一下我的肩膀,一條由淺橙色的絲帶綁成的花朵飾品出現在了那裡。
 「那麼,這位就以您隨扈的身分登錄,效力維持至當日午夜零時為止,歡迎您的光臨。」
 她彎身鞠了一躬,隨即讓開身放我們進去,在我們穿過門後身形便消失不見。
 「那是交易所的警衛。」香小姐解釋道,「她們只認登錄的身分,或是像我這樣給沒登錄的人做擔保,過幾天我幫妳申請,之後就可以自由進出……但記得不要亂碰別人的貨品喔,馬上會被請出去。」
 「她是什麼人?」
 「只是用術法創造的擬真人偶,不是人,妳跟她們講道理聽不懂的。」
 難怪,我一直覺得那女孩有股非常怪異的氣質……說話聲音和表情都很僵硬,她剛剛鞠躬的時候,頭髮居然定在原位沒掉下來,非常不自然。
 我跟著香小姐走入交易所,只見寬敞的大廳中央擺了許多桌椅,大半都坐著人正在交談,靠近邊邊的三面高牆嵌有我這輩子看過最大的掛畫和三扇雕花窗,前方各設了一座櫃台,好幾位戴著領巾的交易所職員坐在櫃台後,替排隊的客人們處理事務,從他們流暢的動作和對談可知這裡的職員並不像門口的守衛那樣,是真的人。
 仔細一看,職員們身後的大掛畫前徘徊著好多長翅膀的人,他們同樣戴著領巾,身穿一件小背心,手一抽便從掛畫裡拉出一個櫃子,從裡頭拿出包裹,再飛下來交給顧客。
 原來那三幅畫就是放貨物的地方嗎?我看了好半天,完全不知道他們怎麼分辨哪個才是放著客人要的東西。
 正對大門口的櫃台掛著一幅少女騎著銀白飛龍的油畫,和左右兩邊相比沒什麼人在排隊,香小姐帶著我走到其中一個職員面前,正埋頭奮筆疾書的職員發現顧客上門立刻停筆,目光迎了上來:
 「歡迎來到朵斯A區交易所,請問需要什麼服務?」
 「我想要領貨,」香小姐說,並拿出了那張銀色卡片交給對方,「在我的私人帳戶,代號A367。」
 「請稍候1分鐘。」
 職員確認完卡片,轉身向一旁長著翅膀的待命職員示意,那人立即展開翅膀倏地衝上去,在掛畫頂端的少女髮簪附近拉開抽屜,取出一個圓筒狀的物品帶下來。
 「確認是您的貨品嗎?那請在這裡簽下您的大名。」
 香小姐接過職員遞來的單子,把那圓筒物體交給我拿,我摸了一下,感覺是瓶子之類的東西,輕輕晃一晃可以聽到裡頭有液體流動的聲音。
 「好了,我們走吧。」
 我以為她要離開,但很快我就知道自己想錯了,她沒有直接走向大門,而是來到大廳中央的桌椅區域,找到一張只坐了一位綠髮少年的桌位坐下來,拍拍旁邊的空椅子叫我入座,率先向他問候:
 「最近過得還好嗎?」
 「多虧大小姐幫忙,很順利。」
 少年有些靦腆的笑了笑,他發現了我手上的包裹,轉而將目光移到我身上,好奇地打量。「這是妳的新部下嗎?沒有看過。」
 「因為發生了一點事,我把她接來我店裡工作,你可以叫她……」香小姐看著我,想了想笑著接下去:「櫻花,或是叫小花也可以。」
 「很好聽的名字。」少年稱讚道,「請多指教喔,櫻花小姐,我的名字叫禕哲,是專門做乾燥藥草買賣的商人。」
 小花?嗯……這綽號感覺應該更適合年紀小一點的女孩子用,不過礙於公共場合,少說話微妙,為了一個假名討價還價好像也沒什麼意義,就隨他們去吧。
 以後我就叫作櫻花,外號也要記著。
 「那麼,按照慣例,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少年點點頭,伸到椅子下面拿出一個約桌面一半大小的箱子,放到桌上推過來。
 「把那個給他。」
 香小姐對我說,我趕緊把手中的圓筒瓶交給禕哲先生,他小心的接過瓶子,收進自己的背袋裡。
 「大小姐,注意事項我已經寫在裡面了,您可以隨意決定要如何使用。」禕哲說。
 「我會試試。」香小姐頷首回應,站起身來。「交易完成,我們就先回去了。」
 「好的。」



 去程兩手空空走路還沒有感覺,回程多了一個沉重的大箱子要搬,走到一半就感到雙手開始哀號,汗水漸漸冒出來,望著香小姐娉婷搖曳的背影,此刻
只覺遙不可及,越來越遠。
 這箱藥草也太重……!手要斷了!要斷掉了!
 好不容易跨進酒吧,我撐著最後一口氣把箱子推上吧檯桌,隨便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大口喘氣。
 「辛苦妳啦~」一身輕的香小姐綻放甜美的笑容,一躍跳上桌面坐著,動手拆箱子一邊說:「我買的這種藥草,是每隔十年結一次果的『蜜瑤草』,重量越重品質就越好,煮出來的糖汁也越香越濃稠,看妳搬得這麼辛苦,就證明禕哲給的都是實在的好貨,所以重是好事哦。」
 原來是這樣……
 感覺稍微好一點了,我也抬高身子往箱子裡看,裡頭疊滿一支支形似羽毛的淡紅色物體,邊緣微微捲曲,把兩邊接起來可以做成一個充滿設計感的高腳杯。
 「等等妳上去找一間喜歡的房間睡一下,睡飽一點,晚上還要再麻煩妳幫忙。」香小姐說,捏著一支羽毛塞到我面前。
 「妳嚐嚐看,用吸的。」
 戳在嘴邊的羽毛觸感就跟一般的羽毛無異,我眨了眨眼,按她說的咬住羽毛頂端,吸了一口。
 甜美的汁液流進嘴裡,像是蜂蜜,但它還有一股微微的焦香,混合著蘋果清爽的香味往鼻子裡衝,甜滋滋的液體毫無阻滯的滑進喉嚨,手腳肌肉的痠麻頓時舒緩了很多。
 「好吃吧?不過直接吃可以吃的量很少,用煮的比較划算,效果一樣。」
 她說的沒錯,我只吸了這一口,羽毛就失去色澤萎了下去,只剩灰白色軟趴趴的一條羽毛根掉在桌上,內心頗有點失望。
 「等晚上工作結束看材料桶有沒有剩,妳可以去裝來喝。」
 香小姐拾起羽毛根,瞄準不遠處的垃圾桶,一把扔進去。「先跟妳說晚上要幹什麼——剛剛給妳吃的蜜瑤草,當作煮糖水的原料雖然也很夠了,但它經過加工,可以變成更厲害的東西。我約了幾個人,加上妳,我們今晚就去把那個材料找回來。」
 「是什麼樣的材料?」糖水羽毛已經超級好吃了,還有別的用途?
 「算是一種生物產的蜜吧……那個地方有點遠,要坐車去,到車上再一併跟你們說明。那種生物的資料很少,只有我一個人沒什麼把握,我跟禕哲討論了很久才研究出來的。」她說,「妳先去梳洗睡覺,五點的時候帶著妳的武器來這裡會合,一定要睡喔!知道嗎?」
 「好。」我點點頭。
 「這很重要喔,一定要睡,今晚的行動就看妳有沒有睡飽了。」
 「嗯嗯,我知道。」
 這麼鄭重的告知,我想一定有她的用意,我再一次用力地點頭保證我會睡飽,推開櫃檯後方的員工專用門,走上樓梯去尋找房間。
 想當初被逼著一直睡覺,現在難得又被命令睡覺,複雜的感受湧上心頭。
 我在心底勸說自己:我沒有被注射藥劑,這並非當初折磨身體的實驗體生活,而是為了夜晚的工作做準備,僅僅一次罷了。
 明明立意截然不同,為什麼還會感到難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