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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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1-27
戀塵這幾日幾乎都沒有動作,體力也恢復了不少,雖然還是按照時辰被灌著符水,不過她現在已經能離開床走動了。
服侍她的人不會進來摘星樓裡,除非她喊他們,不然他們也忌憚著她身為妖怪的身分。她就一人被關在這高樓裡,被整個灝景苑漠然置之。
戀塵走到她往日最喜歡的落地窗邊,伸出手,想試探是否能通過落地窗到外面的陽台,然後再從陽台離開,這一點高度對她來說不算什麼。可是她的手才探出窗外就彷若被火燒到一樣,戀塵急忙收手。
門不行、窗也不行,那道士做得可真徹底,連她最喜歡的陽台都去不了了。戀塵恨恨想著。
灝景苑裡有司徒玴,且心裡還掛念著青廣的傷勢,戀塵只想快快離開此處。
因為這裡有司徒玴……
戀塵想著,從腰間暗袋拿司徒玴留下的玉珮,現在她手上的這個是龍形玉,而不是司徒玴最初給她的鳳形玉,是什麼時候換過來的呢?
是在她昏迷的時候吧……
原來他是有來看我的啊……戀塵心裡想著,心裡泛出一絲甜蜜,與她理智的那些恨意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戀塵厭惡這樣的自己,因為她自己察覺得到「戀塵」愛著「司徒玴」,渴望「司徒玴」的注目和關懷,希望自己也被「司徒玴」所愛。可是「妲己」卻怨恨「紂王」,她無法承認自己對「紂王」的依戀,也拒絕愛上「紂王」。
此時傳來踩踏樓梯的聲音,戀塵原以為是侍女,結果走進來的卻是紫紜,戀塵收起手中的龍玉,假裝只是看窗外景色。
紫紜走到桌前把手中籃子放下,端出裡面的飯菜,說道:「這是我自己下廚燒的菜,我們一起吃吧。」
戀塵也走到桌前坐下。
紫紜將碗筷遞給戀塵,一邊說:「豫書的傷勢已經穩定下來了。菊音今日有來找過妳,不過他進不來,我看他在外面折騰了好久,現在還坐在樓外等著呢。」
「妳若見到他麻煩轉告他不用擔心。」戀塵接過碗筷說了聲謝後說道。
「我說了,不過他恐怕要親眼見到妳才能放心吧。」紫紜笑了笑,一邊夾了菜放到戀塵碗裡。「嚐嚐這個吧。」
「菊音進不來,想來因為他也是妖吧,不過妳和菊音的一舉一動都像極了人類,一點也不像讓人害怕的精怪。」紫紜像是話家常一樣的對戀塵說道。
「在我看來都是一樣的。」戀塵只是平淡回答。
「也是,妳和我們的情感真的是一樣的。」紫紜卻別有深意的說。
戀塵沒有回覆紫紜所說,反而問:「他什麼時候才會放我走?」
「我想大概是能坦然面對感情和妳的時候吧。」紫紜不以為意,只是回答戀塵的問題。
「他若還是用一樣的方法對待我,我必不會像以前一樣任他擺布!」戀塵惱了起來,一方面是因為害怕重蹈覆轍,一方面也因為害怕再這麼拖延下去,她恐怕無法面對和壓抑自己心中想順著原始的感情倒向司徒玴的想法。
「這話說起來是很容易,可心裡怎麼想就不得而知了。」紫紜輕巧說著,還一邊吃著菜,好像是不經意說的。
許是心虛,許是多想,戀塵覺得紫紜在說自己口是心非。「我如果能離開,我才不會願意留在這裡。」
「那是因為你們心裡的那段記憶束縛著你們,當初來到這裡,不正是為了最單純的愛意嗎?」紫紜看著戀塵,眼中沒有一絲動搖,比戀塵、比司徒玴,都更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後來離開這裡,不正是因為有我在而覺得沒辦法愛嗎?」
「現在又回到這裡,終於可以面對自己的感情了,卻只因為那些摸不著邊際的、不知是真是假的前世記憶,而不好好的處理眼前的事。」紫紜見戀塵沉思著,繼續說道:「我只問妳一句,妳愛不愛他?」
「可是我……」戀塵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心中有對青廣的愧疚,還有對司徒玴的無法諒解。
「豫書和無悔,這一輩子,到底做了什麼讓妳無法釋懷的嗎?」紫紜還是看著戀塵,再次強調:「我是說,這一輩子。」
戀塵語塞。
這一輩子,她愛的人,是司徒玴。
「妳愛的,是他吧。」紫紜繼續說。「不是豫書。」
戀塵點點頭,這幾年來單純的相思,這段日子的掙扎,還有前世的那些悔恨和迷惘,全都一湧而上,戀塵無法負荷。
「我不記得我的前世,我想我本來就不該記得我前世是誰、在哪、或者做些什麼。因為今生自有今生的機緣和安排,不該因為前世而擾亂今生。」紫紜拿出手絹替戀塵拭去眼淚。「妳是戀塵,是那個為了無悔五年前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就來到這裡追逐愛情的單純女孩。」
戀塵心裡一震翻攪,眼淚也開始不停的翻湧而出,浸濕了紫紜手中的絲絹,但卻怎麼也洗不去戀塵心裡那陣混濁雜亂。
如果可以,戀塵也想如此單純。
可是,那些糾葛,那些愛恨嗔癡,那些她提著捧著奉為圭臬的過往記憶,像是一種詛咒,再再告訴她不能。
比起恨,戀塵或許更加害怕,害怕跨出那一步,面臨的就是萬丈深淵,就是前世那樣一輩子都走不出的悲愁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