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迴-FÜNFZEHN- 再會-REUNI0N-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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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愛德華在花園和夏絲妲談天，諾娃一個人坐在房間的書桌前抱著頭，心情複雜得如同糾纏在一起的針線，這令他十分痛苦。

　　夏絲妲的到來，她理應感到高興；但此刻的她，心裡卻感到五味雜陳。

　　從早上在圖書室看到夏絲妲和愛德華的對談，留意到二人眼神和言語間的情感流動，到剛才自己在花園散步時無意中聽到二人的對話，那些內容令她心裡萌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焦躁。

　　明明她早就猜到二人之間有友情以上的愛慕，也一直覺得沒有問題，但不知怎樣的，今天看到二人之間的關係親密，卻有種想把他們拆開的衝動。

　　這個感情是錯的，自己到底發生甚麼事了？心裡多種情感互相衝擊，一時有種噁心的感覺湧上喉嚨，她受不了，於是飛奔回房間，坐在桌上，試圖令情感冷靜下來，只是不太成功。

　　──這是妒忌嗎，坐在桌上苦思許久，諾娃的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對她來說很是陌生的單詞。單詞一從心裡冒出，她便明瞭了它的意思，但也是單詞的意義，令她更為混亂。

　　她妒忌愛德華和夏絲妲相處親近，又互相明白對方嗎？一邊是她喜歡的人，另一邊是她敬佩的人，以前三個人住在一起時還相處得很好的，怎麼現在自己的心裡卻多了嫉妒？

　　這是不可以的，她對自己說。為什麼自己會變得越來越奇怪？

　　諾娃抱著頭，痛苦地想要壓抑心裡的千百把聲音。她沒法理解自己現時心裡的感情，而不同感情的衝突正為她帶來痛苦。


　　──「回來，來到我身邊吧。」


　　這時，一把聲音在諾娃的耳邊纏繞。她對這把聲音沒有印象，但卻意外地覺得熟悉。少女的心仍然在爭戰，但這把聲音給她一種安心的感覺，令其開始慢慢冷靜下來。

　　你是誰？諾娃以為這把聲音來自她心裡，因此欲在心中尋找答案。


　　──「回來吧，那你將不受一切困擾。」


　　聲音沒有回答，只是繼續說話。從聲線和語調裡無法辨識說話者的性別，話語不停重複，就像是母親的搖籃曲，並帶點催眠的效果。在話語的領導下，諾娃的心神漸漸進入一個到半夢半實的世界。

　　我要回去哪裡？在半醒半睡中，諾娃在心裡問。


　　──「少女，答案在心中。遵循心意，自會回到我的懷抱。」

　　──「跟隨我的腳步回來吧。終於找到你了，你再也沒法逃掉。」


　　最後的一句令諾娃從半睡中驚醒。她立刻睜眼，一臉驚嚇地站起來，四處張望，以為會看到莫諾黑瓏的身影，怎知卻發現房內一人都沒有，而自己正被幾隻黑狼包圍。

　　牠們都瞪著她，安靜守候。諾娃看著黑狼們，一時間想不出在哪裡見過，但當她看到牠們那雙碧綠眼睛時，頓時想起來了。

　　這些都是她被解除封印後，一直追殺她的黑狼。

　　「回來吧，少女，你是屬於我的。」其中一隻黑狼對她說，諾娃這時終於發覺，剛才那把在身邊環繞的聲音不是來自自己內心，而是這些黑狼對她說的話。黑狼們慢慢靠近，諾娃也縮著身子一步一步退後，當她退到牆邊，再沒有退路時，黑狼們看準時機，一同撲向她──

　　「『Waqensis』！」

　　要被攻擊之際，諾娃閉上雙眼，下意識地揮手，並唸出水劍的術式。她充立刻睜眼，發現幾隻黑狼都被攔腰斬傷，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傷口鮮血淋漓。

　　諾娃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夏絲妲並沒有教她那個術式，那麼看來是記憶開始回復，她開始記起以前懂得的術式了？

　　在她思索的同時，黑狼們的屍體突然化成黑煙，再重新變回黑狼的樣子，毫髮無損地站在諾娃面前，數量還比不久前多了一倍。

　　「你居然懂得術式……我絕對不能讓你逃！」黑狼們兇猛地張開血盆大口，再次向諾娃撲去，一股要把反抗的她撕碎的樣子。

　　「不要！『Labrise』！」諾娃不管了，把腦海裡頓時浮現的術式立刻唸出。一道無型的盾把跳到半空們的黑狼全部彈開，她便趁著這個時機逃出房間。

　　到底……到底為什麼，牠們會再次出現？遇上愛德華的那天，不是全數解決了的嗎？

　　諾娃一邊全力在走廊上急奔，一邊嘗試理清發生甚麼事。她隱約認得那把聲音，卻說不出其身份。她記得夏絲妲以前說過，黑狼應該是某位術士的使魔，或者術式，而這位術士可能就是解除她封印的人。難道是他找上門了？但為什麼是現在？

　　走廊的盡頭傳來猛獸的奔跑聲，諾娃急忙加快速度，同時往後看，確認黑狼的位置。就在這時，她一個不小心迎面撞上一個身影，被撞的身影一時失衡，結果二人雙雙跌到地上。

　　「愛德華？」諾娃低頭一看，發現被自己撞倒的居然是愛德華。「你怎會在這裡？」

　　「很痛……諾娃你搞甚麼，發生了甚麼事嗎？」被諾娃坐著的愛德華先是輕撫一下因撞到地板而隱隱作痛的後腦，再吃痛地用手杖支撐自己站起來。他剛從花園回來，正打算到諾娃的房間找她，卻在途中被她撞倒。

　　「我……」未等諾娃開口，黑狼們便已經出現在二人的視線範圍內，正繼續從走廊跑來。愛德華一眼認出牠們是約兩個月前在安納黎街上追殺諾娃和自己的神秘黑狼。感知到危機的他立刻把諾娃護在身後，小心翼翼地後退。

　　「牠們是怎樣進來的？」愛德華問。

　　「我不知道，一回過神來，牠們就出現在我的房間，並要追殺我。」諾娃立刻簡潔地回答，語氣裡帶著驚慌。

　　這時，黑狼們跑到二人所在的位置，把他們重重包圍。愛德華心裡有很多個想法，諸如為何牠們能夠輕易進來城堡，或者休斯是否知情，但他清楚知道現在一切都不重要，最優先的是要把牠們解決掉。

　　「把劍給我，諾娃。」他果斷地把手杖放到一旁，再轉身看著諾娃。二人四目相投，他吻下去，並純熟地把她體內的劍取出。

　　「你這個小偷！解開『虛空』封印的是我，把她還來！」一看見愛德華取劍的情景，黑狼們立刻激動地怒罵。聲音聽上去很奇怪，似是幾把不同音高的人聲重疊在一起，而且經常變動，愛德華沒法從中猜出說話者的年齡。

　　「原來是那天襲擊我們的人嗎，使魔的主人。你來有何貴幹？」愛德華再次把諾娃護在身後，並質問之。二人的左邊是通往愛德華起居處的路，右邊和後方都是牆壁，可供逃走的空間並不多。

　　「把她交給我，那是我的！」使魔的主人沒有回答愛德華的問題，只是再次要求愛德華把「虛空」交出來。說完，站在最前的黑狼撲向愛德華那還綁著繃帶的左手，但後者從下往上一劃，頃刻劃破了牠的頸項。黑狼重重跌到地上，沒了氣息，頃刻化為黑煙完全消失，沒有重生。

　　「快走！」再用兩刀解決兩隻黑狼後，趁其餘的黑狼未反應過來，愛德華立刻拉著諾娃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跑去。他跑到下一所房間後，便立刻把門關上，阻止他們追上。怎知，當他打算靠著門休息一會時，卻發現黑煙正從門縫偷偷地潛進來。他大吃一驚，立刻退後。果然，黑煙成功進來後，立刻再次化為黑狼向他咬來。

　　「『Elensequse』！」

　　一道無形的長矛刺中其中一隻黑狼，令其化為塵埃消失，解救了愛德華一時的危機。愛德華聽到術式是諾娃使出的，但他沒有可以驚訝的時間，因為更多的黑狼要來取他的性命。

　　兩隻黑狼同時撲來，愛德華要抽劍割喉時卻被牠們緊緊咬著劍身。在他和狼們較力時，又有一隻狼要從左邊咬來──

　　「『Saquas』！」諾娃手一揮，一條藤蔓立刻從下而上刺穿狼的身體，保護了愛德華。愛德華這時也奮力一拉，把劍從狼們的嘴拔出，並立刻還以兩下斬刺，讓牠們再不能搶劍。

　　空間實在太狹窄，不利於愛德華攻擊。二人不停地往後退，為求盡快走到一個比較空曠的地方去。接連使出數個高級術式，諾娃的身體開始有點疲倦，連連喘氣。

　　「回到我的懷抱吧，少女，如此你必不再疲累。」見此，使魔主人立刻換上一把溫柔的聲音，在諾娃的耳邊細語，試圖催眠她回到自己身邊。

　　「『Elens』！」但「他」的說話卻只得到諾娃一句「消散」術式作為回應。她把聲音源頭──圍繞在其身邊的黑煙消滅，阻止「他」繼續催眠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拒絕我，是因為這個小偷的影響嗎？」見自己被諾娃狠狠拒絕，使魔主人把一切都歸咎於愛德華，似是認為一定是愛德華做了甚麼，才令理應屬於「他」的諾娃背棄自己。「他」驅使黑狼們從四周一起攻向愛德華，後者俐落地踏步揮劍，悉數把牠們一劍穿心，或是劃破喉嚨、刺穿腸肚。當他站正時，突然一個暈眩，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跌，一隻狼看準時機咬住他的腳，而在前方，另一隻狼助跑起跳，向他的頭顱張開血盆大口──

　　「愛德華，避開！」

　　一把聲音從右方不遠處傳來，愛德華下意識地向後仰，回過神來時發現一個狼頭而被一把銀劍在距離自己眼前只有十公分的地方插穿。未等他開口，劍的主人已經上前把劍從牆壁上拔出，果斷地把咬住愛德華右腳的黑狼一劍刺穿，讓它化為黑煙。

　　「原來這就是你說的黑狼啊，有實體的術式，果然不尋常。」來自不是別人，正是夏絲妲。她的外表還是雪妮的模樣，但手上拿著的卻是「荒野薔薇」。

　　「你怎麼來了？」愛德華問。這時諾娃已經用治癒術式為他處理好傷口，他看了看「荒野薔薇」，疑惑地問：「不要緊嗎？」

　　「現在不是管這件事的時候，快，把牠們都引出花園！」夏絲妲猜到愛德華想問的是她怕不怕在此使用「荒野薔薇」會暴露身份，但現在哪有時間理會這件事？被她刺穿的黑狼又再重生了，這次黑煙變成四隻小黑狼，連同剩餘未解決的，還有十隻黑狼。

　　夏絲妲一拔足，諾娃便立刻使出比「護盾」效果範圍更大的「空牆」術式把黑狼彈開，隨後和愛德華一同追上。三人一邊防範著後方，一邊跑到不遠處的樓梯口，身手敏捷的夏絲妲坐在扶手上滑下去，而愛德華和諾娃也三步併兩步的不停往下跑。到達地下後，夏絲妲立刻打開通往花園的玻璃門，當三人在花園站穩腳步後，黑狼們便從後出現了。

　　「荒野薔薇」的藤鞭從地下冒出，刺穿帶頭黑狼的身體的同時，又綁著後方四隻小黑狼的四肢。但那隻被刺穿的黑狼很快又重生為小黑狼，而四隻小黑狼又化為黑煙掙脫捆綁，再變回狼的樣子撲向愛德華。

　　「真的是死纏爛打，沒完沒了的！」迎面割破兩隻黑狼的喉嚨的同時，愛德華忍不住抱怨。

　　「不，不一樣……」戰鬥空間變大，諾娃觀察了一會，留意到事情有異，立刻說出自己的發現：「被『虛空』殺死的黑狼沒有重生！應該是『虛空』的中和能力完全破壞了術式！」

　　「甚麼？」愛德華一聽，立刻提起了精神，衝前再斬殺多兩隻黑狼。

　　「而且術士看來開始累了，」夏絲妲補上一句。確認只有「虛空」才能有效地殺死黑狼後，她便退居防守，站到諾娃身邊保護她，讓愛德華一人去解決剩下的黑狼。「長期使用術式，會消耗很多精神力，黑煙變成小黑狼就是『他』開始疲倦的證明！」

　　「可惡！」被說中自己的狀況，使魔主人立刻怒吼。而剩餘的六隻大小黑狼在同一時間攻向愛德華──

　　「『Elensequse』！」其中四隻被諾娃用不久前用過的塵散長矛術式在同一時間刺穿身體，化為黑煙消失。而愛德華也在斬開一隻黑狼的身體後，刺住最後一隻狼的頸項。他沒有一下子取命，而是把牠刺到附近的樹幹上。

　　「你到底是誰，快說！」他憤怒地追問使魔主人。

　　「哼，今天是你贏了，」明明已經輸掉，但使魔主人仍然沒有要回答愛德華問題的意思。他帶點憤怒，卻又自信地宣告：「但別神氣，我們短期內會再見的，到時候一定會把『虛空』帶走。」

　　說完，未等愛德華回應，黑狼已經化為煙消失在空中，再沒有蹤影。

　　愛德華未有從樹幹中拔出「虛空」，只是凝視著樹幹，喃喃自語：「黑狼的主人……會是奈特嗎？」

　　對「虛空」和諾娃有異常執著，而且會知道他行蹤的，愛德華只想到奈特一人。

　　「不清楚，」夏絲妲走上前。她不太覺得奈特是黑狼們的主人，要是他真的是，那麼上次在樹林裡為什麼不使役黑狼襲擊愛德華和諾娃，而是要親自現身？但她也不敢確定。「但我覺得使役者可能是舞者。」

　　「我也這樣覺得，不過這些之後再想吧。」愛德華嘆了口氣。「說起來，你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你剛剛離開後不久，我見天色轉暗，便決定回屋內。在走上樓梯時我聽到你和術士的對話，想也沒想便跑回房間取劍了。」夏絲妲解釋。「你的傷還未好，就不要勉強自己吧。」

　　一聽到「傷」字，愛德華立刻想起諾娃。他拔出「虛空」，轉身走向她，急忙問：「諾娃，你有沒有……！」

　　才走了幾步，愛德華的頭突然感到天旋地轉，雙腿突然軟倒，待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倒在諾娃的肩上。他全身無力，四肢都好像失去了知覺似的。從戰鬥的繃緊中放鬆，他這才發覺原來自己耗盡了所有體力。

　　「剛才黑狼沒有傷到你吧？」明明自己的狀況更加糟糕，但愛德華仍然先去關心諾娃。

　　「我沒事，反而是你還好嗎？」剛才為了保護愛德華，而陪他一起跌坐在地的諾娃說時嘗試坐正，好方便愛德華容易一點站起來。「不如我們回去吧？」

　　「我一步都走不動了……」但愛德華難得地沒有動，他的頭仍然躺在諾娃的肩膀上，其眼皮越來越重，聲線越來越小：「真的不行了……讓我睡一會，五分鐘便可……」

　　「你這個小鬼，在這裡睡會著涼的，來，回去吧。」這時，夏絲妲對愛德華伸出手，笑著看著他。

　　愛德華呆滯地睜開眼，看著夏絲妲的手，愣了一會才緩緩地伸手握著。夏絲妲見狀，立刻把他拉起來。

　　諾娃看著這一切時，心裡閃過一絲不爽，但當她見到夏絲妲在扶起愛德華後鬆開了手，而愛德華被扶起後也沒有就此離開，而是伸手想扶自己起來時，那股不爽便煙消雲散。

　　為什麼自己要想那麼多呢？無論是她，還是夏絲妲，都是想為愛德華好而留在他身邊。

　　無論如何，現在三人可以再次聚在一起，那麼就可以像以前一樣，一起面對更多的難關。

　　她的腦海再次響起剛才使魔主人說她逃不掉的聲音，但只是一笑，沒有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