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你我該怎麼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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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23
大家好,我是林常暉醫師,歡迎來到今天的「如何醫治香港腳」單元。
台灣因為屬於亞熱帶氣候,天氣時常處於炎熱潮濕的狀態,不容易通風的地方,自然成為微生物所熱愛的溫床。人的身體尤其以雙腳的第三、第四指間容易使微生物孳生,如果不注意保持乾燥與清潔,很容易就會在不知不覺間感染香港腳。
香港腳的症狀,起初只是些微的癢與難耐,但隨著逐漸惡化,皮膚將會脫落或潰爛。為了避免惡化或是傳播感染,在公共場所時應注意環境物品的衛生,像是健身房淋浴間的沐浴乳裡有怪味我就不會亂抹,或是回家後再進行腳部的保養清潔。最重要的治療重點,不管是口服或是塗抹藥膏,都必須持之以恆,千萬不可以因為看似快痊癒便擅自停藥。
以下是本診所其中一名患者的治療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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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突然之間的大轉變,或許是有跡可循的,他在教導我的同時,其實也是在嘗試說服自己,說服自己創作之路是快樂且自由的。
遺憾的是,他的結論似乎與他所想像的自我不太相同,於是他變成了黑熊,就好像牙齒仙子拔不掉自己的蛀牙一樣,我在越戰時曾聽過一些戰友說,牙齒仙子如果長了蛀牙,它們就只能任由牙齒爛掉,然後變成魩仔魚,所以不要再吃魩仔魚了,牠們都有爛牙。
站在我面前的,就是這麼一個蛀牙的牙齒仙子。
「我們回去吧,思思,在這種地方用假陽具打架是沒有意義的。」
「沒有一件事是無意義的,頂多沒有價值而已。」思思面露猙獰。「加入我,成為黑暗力量的一員,否則封筆,一輩子別再讓我看到你這廢物寫半篇垃圾出來,寫作是要賠上老命的,就讓你見識真正的『用性命揮灑』吧!」
思思倒持光束陽具,重重拄地,混凝土地面竟像是風化的頁岩般輕易碎裂,往漆黑的地底陷落。曾經吃過三色豆的我,對於眼前的景象絲毫不感畏懼,隨著思思跳入了洞中。
一股濃厚的牛奶香味麻痺我的嗅覺,肉色的牆上長著無數木瓜狀的人體組織,我一眼便認出那全是二次元的奶子。我落在一對異常膨大到足以完全接住我身體的南半球上,正好化解掉落地的衝擊力。
「回答我,老爸,什麼是對於一個作品真正重要的元素?」
思思用右掌的利爪抓握住從牆面的奶子叢中穿出的樹枝,我定眼一瞧發現那不是樹枝,而是一支不折不扣的二次元陽具。
「是深刻的人物描寫。」
「錯了,是性暗示!如果作品沒有讓人想幹的角色,誰他媽會想買書來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喪心病狂的黑熊雙足蹬牆,在跳離牆面的同時拔起牆面中三公尺長的二次元陰莖,自三層樓的高空朝我一屌劈下。我一點都不想正臉承受這十倍鄉民長度陰莖所乘載的重力加速度,連忙利用腳下奶子的彈性跳離原地,思思手持的巨屌與我的腳尖驚險擦過,陷入雙乳的夾縫之中。
「你這骯髒的淫熊!」
「虧你還能把持住啊,老爸,這麼壯闊偉大的乳交場景就發生在你面前,你能不勃起嗎?」
「不要把每個讀書找娛樂的人都當成來打手槍的啊!」
「那是你小看了手槍的力量,性慾才是一切創作的根源,讀者喜歡爆炸我就讓它爆炸,要熱血,我會逼得你熱血沸騰,讀者想要魔王,我就當個魔王來阻礙你!」
思思將手握的三公尺巨屌在地面的那對傲人雙峰中來回摩擦,一陣猝不及防的白色海嘯從那陽具的馬眼中噴濺出來,濃稠的浪花迎面襲來,將我狠狠地沖上牆面。
「思思,是什麼讓你變得這麼瘋狂……」
「或許我本來就是這樣的熊。」思思從地面的雙峰中抽出陽具,將還滴著液體的前端對著動彈不得的我。「是時候把你永久退稿了,老爸。」
處刑的生殖器如奔馳中公牛的尖角朝我衝來,我閉上眼睛,想像自己被陽具撞得支離破碎的慘狀,或許我死前會被幹到高潮,但我會知道嗎?
啪──
什麼柔軟的東西在我面前擋住了思思的巨大陽具,我奮力睜開被洨糊得難受的雙眼,思思2號正用那嬌小的身軀阻擋著致命的男性生殖器官,她白嫩可愛的臉蛋堵在馬眼上,痛苦地被摩擦著。
「白癡老爹,你還愣著看個屁啊!」
「思思2號……妳……」
「本來身為貧乳又是個非實在未成年少女的我是不能進來這裡的,很快的,衛道人士會來把這個作品毀滅掉,我這副身體也已經撐不久了……」思思2號臉上的人類少女皮膚正在龜裂。「不要讓我接下這東西的犧牲白費了!只有你才能讓二哥想起來什麼是寫作的快樂!」
「難道我真的這麼重要?」
「不是啦,因為這裡只有你,你在說什麼幹話啊。」
「謝謝妳……我不會再拖稿了。」
我吃力地從牆上蓬鬆柔軟的觸感掙脫,扯掉因為沾滿洨而變得笨重的衣服,腦子裡滿是如何娛樂眼前凶暴熊女兒的種種橋段,我撿起掉在腳邊的藍色按摩棒,不確定這到底是靈感還是零感,但混亂的思考開始有了方向,我邁開雙腿狂奔,腳邊五花八門的奶子絲毫無法阻礙我的前進,我心裡唯一的畫面,只有──
啪!
我拋出按摩棒,不偏不倚塞進思思怒張的嘴裡。
「……!」
咬著藍色老二的思思繃緊渾身肌肉,橫揮三公尺長的巨大陽具,甩開思思2號的未成年身體,向我的側肩橫掃而來。
「你要低級性暗示,我就給你滿滿的生殖器啦!」
我猛然下腰,搓揉腳邊的奶子,從奶頭噴發出來的奶水將我推向思思的方向,奶水的河流潤滑了我的鞋底,我利用打滑的慣性撲向思思,伸出手握住了他嘴中的按摩棒,將開關轉至了on。一道蒼白濃郁但絕對不是洨的藍色光束自按摩棒內釋放而出,在至近距離融化掉思思的熊腦袋。失去腦袋的思思拋下武器,踉蹌退後幾步,空中亂揮的雙手想找到自己的頭部,卻徒勞無功,倒落塵埃。
「我們熊一族,接觸過無數的寫作者,也幫助他們成為暢銷的熱門作家,然而寫作者的痛苦,並沒有因為出書與名聲變大而舒緩。忌妒、憤怒、江郎才盡、現實因素、市場要求、讀者流失、公關危機、團體排擠、經濟壓力……這不是只是個不有趣可以囊括的,結果就都變成了『大人的理由』。」
渾身沾著白色液體的思思2號大口喘著氣,將隨時會不支倒下的身體靠上我的肩膀。
「這個可怕的詞,我聽過很多次。」
「但你現在才親眼見到,染上『大人的理由』,是多麼致命的一種疾病。對不起呢笨老爹,我啊,好像太理想化了,但是所有的寫作熊,都無法避免染上病的一天,我……不對……老娘也是呢。」
思思2號摸摸自己的臉皮,確定龜裂的部分已經癒合,這才鬆了口氣。
「難道沒有任何辦法拯救妳的哥哥嗎?」
「進入他的內心吧。如果能進入他的內心,一定能拯救他的。」
「那我也能拯救妳嗎?」
「……白癡。」思思2號揉了揉眼睛。「不要問這種『如果我不是個同性戀,妳願不願意愛上我』之類的鬼話啦!」
思思2號冷不防繞到我背後,向前一推,把我推向倒在地上的無頭熊屍,脖子上被炸開的坑洞突然往外擴張,變成大到足以讓成年人通過的寬度,把我吸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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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洞穴的盡頭,一陣刺眼的陽光讓我閉上雙眼,當適應光線的熱度之後,是小時候在鄉下的老家常看見的,大片的油菜花田。
一隻壯碩的棕熊坐在田邊,天氣很熱,他脫掉了上衣,咕嚕咕嚕喝著兩公升裝的礦泉水,他裝了一把往身上澆,吹起滿足的口哨。
「喔,嗨,老爸。」
「你在模仿『房間』對吧?」
我與思思相視大笑。
「歡迎來到我的菜園。」
「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還種菜。」
「種菜跟寫作很像。」思思咧嘴露出滿口燦爛的白牙。「我可以說個故事嗎?」
「當然沒有問題,你可以說很多故事,到夕陽下山後也沒關係。」
「森林裡住著三隻熊,分別是熊爸爸,熊媽媽,和熊寶寶。有一天熊媽媽煮好湯,湯太燙了,牠們一起快樂出門散步,打算等湯放涼再回家。過了一會兒,有個迷路的女孩不小心闖進房子,喝掉了熊寶寶的湯。當三隻熊散步回來,看見家中狼藉一片,而女孩正舒適地睡在熊寶寶的床上。三隻熊連忙打算抓住她,女孩正好在這時醒過來,連忙逃跑了。」
「這故事裡的熊,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我也不知道,也許三隻熊只是想問問女孩湯的味道如何,熊寶寶需要朋友。」
「難道你是故事中的熊寶寶嗎?」
「熊寶寶想知道他的湯到底好不好喝,於是他學習人類的語言,想找到這個女孩,跟她成為要好的朋友。然而經過十年的時光,他成為一個作家,寫了很多讀起來像是童話的輕小說,希望有一天女孩讀到他的書,會回來與他喝湯。」
「後來有等到那個女孩嗎?」
「沒有呢。」思思笑出聲來。「沒有轉折,就只是什麼都沒等到。寫著寫著,我變成一隻忘記初衷的熊,我忘記了湯被喝的那一天、忘記我還在找那個女孩,忘記這些故事的目的與意義是什麼……我被『大人的理由』塞滿,變成了一隻黑熊。」
思思的笑聲越拉越長,像是把隨時會壞掉的低音提琴,一聲聲低沉拉著讓人心痛的旋律。
「這就是為什麼你會自稱是我的熊女兒,因為這樣你才會覺得自己跟那女孩是同在的?」
「你讀懂我的潛文本了,老爸。原本我不想讓你經歷這些,但我們不知不覺走得太近,太深入了,現在我要把最後的寫作訣竅教給你,學會這些,你也可以成為優秀的作家,然後──」
「然後?」
「有一天,我會在書店看到你的書,即使它滯銷成書山,我也會買。哪怕只是墊泡麵,我也會讓你的書陪伴我的每一餐泡麵。」
「那還真是謝謝喔。」我深深呼吸。「你可以開始講了。」
「時常寫作、多讀書充實自己、保持身體健康、每天要補充足夠的水分、不要輕信陌生人說的話,還有出門前……記得關瓦斯……」思思說著說著,自己先哭了起來。「最後……不要再跟其他來路不明的熊鬼混……如果不能被尖端錄取,想辦法找間第二好的出版社……做一個……好作者……」
思思的身軀隨著他崩潰的淚水逐漸消失,我目送著他離開,去到一個我不知道是哪裡,但肯定很遙遠的地方。地上的那灘淚水很快地被田邊的土地吸收進去,不著痕跡,一個穿著大紅外套的少女,踩著響亮的步伐,從田的另一端朝我走了過來。
「妳是誰?」
「我嘛,這樣說明吧,我是作者另一部作品的主角,這趟過來是催促你們收拾場地。」少女不以為意冷笑一聲。「離開吧,趁我還沒把你放上火刑架焚燬之前,夾著尾巴逃竄吧。」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你的心早就已經被那頭壯熊蠱惑了,本來我身為審問官助手,有義務殲滅所有邪淫的異端,然而看在你我出自同個作者的情面上,我會給你一次懺悔的機會。希望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希望下次見面時,妳不需要燒死我。」
我合起雙掌,虔誠地向面前明顯不是信奉佛教的少女行禮,換來她用看狗的眼神瞪了我一眼。
「庸俗……你就這樣自大到以為自己的故事,還有繼續下去的可能性?」
「只要還是個作者,他的故事就只能繼續下去,直到他真的擱下筆的那天。」我轉身背對著她離去。「再會了,希望哪天,我寫的書能夠娛樂妳。」
這就是我怎麼治好香港腳的經歷,我希望各位病友也能早日脫離腳底癢的困擾,記得一定要每天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