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真實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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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11-21
  人類特別健忘。

  不管再慘痛的事,只要過個幾十年,甚至幾年,就能忘得一乾二淨,即便是身為不死魔女的桃樂絲亦是如此。

  利利安納不再將目標放在她身上後,她便忘了先前的經歷,一臉複雜的出現在我面前,不故一旁的希沃茲意圖令她閉嘴的暗示,雖然我覺得,希沃茲其實不怎在意,只是有點擔心她說錯話會導致使她提前死亡罷了。

  「安德烈很難受啊!」

  我停下翻閱資產文件的動作,露出洗耳恭聽的神情看向桃樂絲,「所以呢?」

  安德烈很難過。

  這點我很清楚,所以呢?

  興許是我過於坦然的態度讓桃樂絲噎住了,也可能是她壓跟沒想過自己該說些什麼,只是憑著一腔衝動開口,無論如何,面對我的疑問,她陷入了沉默。

  「桃樂絲。」雖然桃樂絲算不上我的娛樂,但,比起我手中的文件,她顯然要有意思許多,看在這點的份上,我決定給她一點時間,「其實我沒什麼耐性。」

  桃樂絲慘白了張臉。

  這可真是有意思。

  「安德烈很難受,所以呢?」我隨手將文件擺到桌上,雙手交疊,「那和妳有什麼關係嗎?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嗎?」

  桃樂絲退了一步。

  興許是因為友情,也可能是天性,又或者是什麼我不瞭解的原因,無論如何,這個在怪物這一方面,從來不曾聰明過的女人咬了咬下唇,用著彷彿是殉道者的神情姿態,迎上我的視線,「安德烈他……」

  「這樣下去,未免太可憐了……」桃樂絲的聲音猛地止住,就像是被掐住呼吸般,只能發出難以理解的奇怪聲音,儘管,我什麼也沒做。

  她神色痛苦的抓住自己脖子,彷彿裡頭有什麼異物。

  我面帶微笑的注視她面容扭曲。

  一旁的希沃茲相當確定,我並沒有動手,甚至連一點怪物的特質都沒表現出來,有些困惑的看了桃樂絲一眼,接著,像是意識到什麼般,低聲喝斥,「利利安納!」

  隨著希沃茲的話語,一隻透明的手猛地自桃樂絲喉浮現。

  緊接著是肩膀,以及能夠輕易勾起他人性慾的英俊面容,乍看之下,就像是一名過度富有魅力的男人,或者是幽靈自桃樂絲的脖子裡長了出來。

  駭人,同時也讓人挪不開眼。

  壓根不在意自己出場方式太過驚人的利利安納,與其說沒有注意到希沃茲存在,不如說,向來不將小狼人當回事他的,自然的將他忽視了,他以右手掐住桃樂絲脖子,用著彷彿是調情,又像是訴互情衷的呢噥語調開口,「人類有句話是怎麼說的?」

  「話太多的人,總是特別早死。」說話同時,他一點一點加重施加在桃樂絲脖子上的力道。

  出乎意料的,希沃茲沒有上前阻止,而是皺著眉頭站在原地觀看。

  直到桃樂絲面色漲紅幾要發紫,我才徐緩開口,「放開她吧!希沃茲不高興了。」

  向來以踩人痛腳為樂的利利安納,難得沒有變本加厲的唱反調,而是乾脆的鬆手,「哎呀,你要再晚一秒提醒我,她的頸椎大概就要被我折斷了。」他頓了頓,語調甜蜜卻滿是惡意的低笑,「不死魔女折斷頸椎骨還能活蹦亂跳嗎?還是只能躺在床上渡過永生?」

  「啊!好期待。」利利安納雙手捧頰的露出陶醉神情。

  彎著腰大口喘息的桃樂絲喘息聲猛地一滯,神色驚恐的盯著那個隨著她後退,徹底自她身體脫離,現下轉為實體的利利安納。

  利利安納雙手貼合,置於臉邊,宛如少女般甜笑,「別那麼害怕嘛!」

  「伊安沒允許前,我不會折斷妳的脖子啦!」

  桃樂絲剛露出安心的表情,利利安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她身後,並自後方伸手撫摸她臉頰,「但是,我們可以在夢裡盡情嘻戲。」

  「好比,像捏碎餅乾的捏碎妳每一截骨頭。」

  「或是把妳的手腳裝在各種有趣的地方。」即便說著讓桃樂斯不寒而慄的話語,利利安納的嗓音依然低沉迷人,「又或者把妳和各種各樣的生物揉成一團?」

  「妳一定也很期待吧!」

  桃樂絲一臉驚恐的退至希沃茲身邊,希沃茲如她所願的挺身而出時,桃樂絲眼中閃過明顯的期待,然而,那股期待在她抬頭看清希沃茲神情後,再度成了絕望。

  希沃茲的行為,並不是她所期望的愛或關懷。

  純粹出自與利利安納的不和。

  這瞬間,彷彿將他一直以來,為桃樂絲所展現的溫柔與包容,全數敲成碎片,半點不存。

  桃樂絲淚眼朦朧的看著希沃茲,像是希望他能有些什麼反應,最終,卻只等來希沃茲的一句,「上回惹的事還不夠麻煩?」

  聽到這話,桃樂絲再也沒能忍住的掩臉痛哭。

  她壓抑且細碎的哭聲,引起利利安納的注意,數度潛入她夢境,甚至是意識的夢魘,發出輕笑,語裡滿是嘲諷與惡意,「人類總是這樣,不管是男人還女人,逮到機會就想試探些什麼,天真的以為一切都會如自己所願。」

  「明明自己為了活下去,做了不少事,奪走取多性命,輪到自己受害時就哭了。」

  「需要我幫妳再回憶幾次,妳做了些什麼嗎?」利利安納的話語,宛如一把無形刀刃重重刺在桃樂絲身上,讓原本哭泣的她猛地一僵,抬頭,用著不知是憎恨、恐懼,還是乞求的目光,淚眼婆娑的看著他。

  她的神情明顯娛樂了利利安納。

  洞悉人類一切秘密的夢魘又是一笑,下秒,挪移到桃樂絲後方的他湊在她耳畔,用所有人都能清楚聽見的音量開口,「妳以為小狼人什麼都不知道?」

  「小狼人嗅覺比妳想像的更好。」

  不管是血味,還是什麼其他的味道。

  哪怕混雜了一堆味道,只要希沃茲願意想,他依然可以輕易分辮出每一種味道。

  桃樂絲如遭雷擊的反應,讓利利安納笑得愈發動人,他一面以指甲輕輕刮過桃樂絲臉孔,一面用不亞於毒藥的甜蜜腔調低語,「他什麼都知道。」

  「只是不在乎罷了。」

  桃樂絲像是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般,轉頭看向希沃茲,眼裡滿是乞求,哪怕是謊言,只要希沃茲肯說,她就會相信。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希沃茲無條件接受桃樂絲一切行為,不管是好或壞,荒謬與否。

  哪怕他從來不曾說過愛。

  哪怕我曾讓桃樂絲親眼目睹,怪物的愛究竟是怎麼回事。

  只要希沃茲不說,只樣不去觸碰這件事,桃樂絲就能說服自己,希沃茲是愛她的,也許方式有些奇怪,有些無法理解,但他確實是愛她的。

  不只是她,人類幾乎都是如此。

  只肯相信自己所期望的事,對於事實並不那麼在乎和重視,偏偏又要表現的彷彿不允許一絲虛假。

  希沃茲給桃樂絲一個安撫的笑容,「沒事的。」

  「只要伊安不同意,妳就是安全的。」說完,他像是突然想起桃樂絲先前的表現般,側過身,溫柔的為她整理散亂的髮絲,「利利安納說的那些,妳不用放在心上,反正是你們人類間的事,我不在意。」

  希沃茲溫柔起來,可以讓桃樂絲以為他們彼此相愛。

  可以讓人忘記,他是個怪物。

  他展露本性時,同樣可以讓桃樂絲心碎,尤其是在他們相處了那麼長的歲月,久到桃樂絲以為,這就是永遠的現在。

  多數時間,桃樂絲是個聰明的女人。

  她在漫長歲月裡做了哪些事,傷害哪些人,我並不介意,希沃茲同樣不在意,她是個很清楚該如何為自己謀劃利益的人。

  不死魔女的內心與雙手,沒有表面的亮麗與乾淨。

  並不是什麼大事。

  在意這些的,向來只有人類。

  經歷數個時代變遷,見過無數律法規則改變的桃樂絲,終究沒法跳出人類自己設定的框架,也是這樣的她,試圖在怪物中尋找歸屬感。

  期待怪物發自內心的愛情。

  哪怕,我已經讓她親眼見識,獲得怪物喜愛的人類最終會變成什麼模樣,她依然可以用希沃茲是不同的,諸如此類的理由來說服自己。

  與其說她離不開希沃茲。

  不如說,她離不開怪物。

  她終究沒能瞭解,怪物沒有悲天憫人的心腸,也沒有善解人意的溫柔,有的只是娛樂自己的天性。

  一如直接戳破她秘密的利利安納。

  桃樂絲隱瞞了什麼,對利利安那來說,一點也不重要,換成任何一名怪物,同樣不重要,桃樂絲卻陷入了惶恐與不安。

  人類對自己的行為,向來不帶覺悟與自覺。

  桃樂絲灰敗的神情,並不只是取悅了利利安納,同樣也使我感到些許愉快,我自座位起身時,隨手從桌上抽了一份文件,交給等在一旁的希沃茲,在他轉身離去的同時,對雙眼通紅的桃樂絲輕笑,「可憐的是誰?」

  「妳,還是安德烈?」

  面對我的詢問,桃樂絲試圖鼓起勇氣辯駁,「我為安德烈感到不平。」

  「安德烈他很痛苦,非常非常的痛苦,身為友人,我不忍心看他繼續糾結下去。」桃樂絲頓了頓,像是鼓起所有勇氣般的說出自己想法,「我知道,你是個怪物,是個沒有慈悲心的怪物,但是,我真的不忍心看安德烈這樣下去了。」

  桃樂絲處處為友情著想,為朋友不顧一切的話語,惹得利利安納一陣輕笑。

  夢魘之前,人類沒有秘密可言。

  即便利利安納什麼也沒說,桃樂絲的神情變化依然精彩。

  人類總喜歡說,自己是為了朋友、親人、愛人,所以才會做出一些讓人難以理解的行為,彷彿只要是為了他人行動,就顯得無比高潔。

  真正能不帶私心慾望而行動的人類,少之又少。

  多數都是扛著這樣的名義,掩著自己的野心與慾望,排除異己、借刀殺人,甚至是成全自己的美名。

  奇妙的是。

  越是這樣的人類,越是在意自己的形象與風評,如同我們面前的桃樂絲。

  無論她是否如自己所言的,全是因為不忍心安德烈難受而行動,還是含帶私心,對我,對任何一名怪物都不具任何意義。

  就算是喜愛觀看他們深受苦難折磨的利利安納也不例外。

  桃樂絲明明知曉這點,依然害怕所謂的秘密與私心曝露在我們面前。

  她慘白著臉退後了一步+,像是在說服自己的低語,「不是的,我是真的很在乎安德烈這個朋友,所以我才會……」

  沒等桃樂絲說完,我一手抵住自己嘴唇,「噓。」

  「妳太吵了。」

  承認自己含帶私心,為自己做出某些行為,對人類來說,似乎件不能見人的事,他們總要千方百計為自己的行為冠上一個堂皇的理由,並且期待,周遭的人為他們這種扛著為他人著想的行為給予掌聲。

  多麼醜陋。

  醜陋的讓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希沃茲的離去,是個警訊。

  遺憾的是,桃樂絲並沒有接收到他最後的提醒,或者該說,這個女人心裡眼裡,向來只有自己想看到的事物,除此之外,她什麼也看不到、聽不見。

  在桃樂絲意識過來前,我自她的身側擦身而過,關門前,我如此低語,「她是你的了。」

  「記得留她一口氣。」門扉關閉前,桃樂絲發出哀嚎,但也只是眨眼的事,閉闔的門板,將聲音處理隔絕。

  夢魘真想折騰一個人,遠不止是惡夢而已。

    ***    ***    ***

  桃樂絲說的沒錯,安德烈確實痛苦。

  他的痛苦與糾結,是我至今依然停留在這裡的最大原因。

  安德烈很清楚這點,也可以說,正是因為太過清楚這點,所以他在各種選擇中不斷掙扎,不斷猶豫,繼而痛苦。

  人類口中的神,沒能拯救他。

  人類所謂的信仰,也沒能拯救他。

  這不是安德烈的錯,純粹是因為,他接觸到了多數人類終其一生也不見得會觸碰到的怪物,他知道的太多,所以,神與信仰救不了他。

  我很欣賞他這點。

  和那些事實擺在眼前,依然拒絕面對的傢伙不同,早在他知曉我是人類口中的血族、吸血鬼時,並瞭解到我和傳聞的吸血鬼不同時,他就打破了吸血鬼非得躺在棺材裡,不見天日的既定印象。

  他接受的很快。

  哪怕他內心依然希望,我能和傳聞裡受到各種感化的吸血鬼一樣。

  他試過各種方式,意圖和我溝通,並且互相瞭解。

  很久以前,就有人類這麼做過,安德烈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饒是如此,我依然配合他一切行為,去欣賞,去感受,去表現,去演出,同時遵循他最初的願望與意志,當他需要真實回覆時,不帶任何虛假,坦誠以對。

  安德烈不斷為此受傷難受。

  哪怕我一次又一次,或暗示,或明示的告訴他,只要他別要求真實,凡是他所希望的,我能做到的,便會為他實現。

  不管是好或壞。  

  對於我的提議,安德烈並不是不曾心動。

  相反的,他有好幾次都被這樣的未來給打動了,幾乎就要順著慾望點頭,迎接自己理想的未來,關鍵時刻,他卻猛地清醒過來,對著眼前的我露出一種近乎絕望,但又更加深沉複雜的神情。

  人類真是有意思。

  冀望一個永不破滅的謊言,但又害怕謊言只是謊言,面對真相時,又痛苦絕望的幾要死去。

  安德烈亦是如此。

  有回,他對我伸手,指尖即將觸碰到我臉頰時,猛地止住,「如果我不知道你是個吸血鬼……」說到這時,他的指尖微顫。

  「對你來說,人類到底是什麼?」

  安德烈過去也曾提出相似的問題,我當時是怎麼回答,現在依然怎麼回答,「是娛樂。」

  安德烈的呼吸隨著我的話語一窒,最後,他笑得極其慘淡,「我早該知道的。」他抬頭看向其他地方,無論他看的是什麼,是否真的看進眼裡,「你……不會難過嗎?」

  我看著他面容,「你是指……親近的人類死去時,還是熟識的怪物消失,或者是過去被我選作伴侶的……」

  「夠了!」

  「伊安,夠了……真的夠了。」出聲喝斷我發言的安德烈雙手抱頭,手指緊緊揪住頭髮,他卻像是沒有感覺,又像是有某種比這更加使他難受與痛苦的東西正在傷害他一樣,「我知道,這些問題對你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只是……」

  「只是期待奇蹟?」我看著安德烈盈滿痛苦的眼神,看著他眼底那絲極力隱藏卻無法徹底掩去的期待。

  我知道他期望什麼,也知道他想聽見什麼樣的回答。

  我在安德烈帶著幾分錯愕的目光中,反過來觸碰他的臉頰,與人類相比,顯得冰涼許多的手掌,和安德烈溫熱的體溫成了強烈對比,就像是我們的本性。

  哪怕我知道怎樣的回答才是他想要的,我仍是說出了真實,「安德烈,我告訴過你很多次,只要你希望,我可以說出每一句你想聽見的話語,做出每個符合你期待的行為,只要你別試著索要不可能的真實。」

  「你選擇了真實,我就只能真實的回覆你。」

  已然知曉我接下來會說些什麼的安德烈雙眼微瞠,像是希望我別再說下去般,又像是被自己的情緒所折磨的微微顫抖。

  「沒有,安德烈,一次也沒有。」

  「不正是因為這樣,你當初才會試著刺穿我的心臟嗎?」我的語調越是平穩,安德烈的痛苦與糾結越是肉眼可見。

  他眼底本就微弱的光芒,終於徹底熄滅。

  安德烈宛如死絕的陷入沉默。

  他維持這樣的動作許久,久到天色經過一輪轉換,他才鬆開揪住頭髮的雙手,頂著一張將所有情緒完全收斂的面孔,看似莊重自持的背過身,「讓吸血鬼停留在這個城市,甚至讓他吸食鮮血的我非常愚蠢。」

  安德烈不是聖人。

  他是個隨處可見的人類,擁有自己的慾望,想追求理想的渴求,只是,他太過瞭解現實,知曉,不管怪物看起來與人類如何相似,為同樣的事情歡笑或是悲傷,也不過是流於表面的虛假,不帶任何感情成份的演技。

  同樣的,不管我對他的態度如何,他也能清醒的意識到,這是假的。

  人與怪物,不會出現人類理想的愛情。

  那些只存在於他們的幻想。
  
  我們無法互相理解,哪怕我們看起來並無兩樣,哪怕我們說著相同的言語,可以清楚瞭解對方話裡的意思,本質上,終究是截然不同的生物。

  安德烈比誰都要清楚這點,卻又總是會不自主一再試探。

  人類多數如此,他不是特例。

  他們總是懷抱著美好的想像,認為不管是人類,還是動物,怪物,妖魔,甚至是外星人,只要能夠溝通,最後一定可以互相理解。

  他們筆下的作品也多是如此。

  多麼理所當然又莫名其妙的想法。

  哪怕我能將人類應有的反應裝得維妙維肖,內心終究無法理解他們的思維與根據。

  如果語言相通,就一定能夠互相理解,人類的周遭為何充斥著他們所謂的歧視與霸凌?為什麼他們一而再的發起戰爭?
  
  性別、外貌、膚色、家世、學歷、職位。

  他們有太多太多的理由可以憎恨厭惡彼此,有時甚至不需要什麼深仇大恨。

  人類無視了這一事實,依然高呼著自由、平等、博愛。

  愛在人類的世界,彷彿擁有無與倫比的強大力量。

  他們堅信愛可以感化一切,即便是世界上最兇惡的人也會被愛所感化,不只是人,就算是怪物、外星人,或是什麼未知生物,全都會被愛所感動。

  人類對跨越物種的愛情,有著莫大程度的喜好。

  他們以此做為基礎,創造出許多可稱之為經典的浪漫故事,即便在某些時代,這些曾被視為禁忌,是該毀滅的不潔,這類傳說依然受人歡迎。

  彷彿愛上一名人類,並且能為那個人類所愛是件多麼幸運的事。

  我搞不懂他們的自信根源,究竟為何覺得和一名人類相愛,就是幸福?就他們的觀點來看,愛可以讓人不顧一切,可以讓人擁有克服一切難題的勇氣與力量,可以讓十惡不赦的人就此洗心革面,怪物也無法逃脫。

  無數作品裡,罪大惡極的怪物因為愛上人類,從此洗心革面,拋棄本能,只為了守護自己所愛的人類,以及人類所愛的其他人。

  確實,偶爾會有怪物對人類感興趣,也可能發展成人類所期待的愛情,但,那份愛情絕對不會令怪物改變,更不會是他們想像真的美好與甜蜜。

  就像我很久前告訴過桃樂絲的,如果真有哪名怪物愛上人類,那個人類不會有未來可言。

  被愛感化,願意為愛壓抑自身的怪物,不過是人類的一廂情願。

  被怪物迷得暈頭轉向,做出各種荒謬行為的人類反倒時有所聞,儘管,他們根本不知道,那名將他們迷得團團轉的傢伙並不是人類,自顧自沉浸在自己編織出的幸福裡。

  桃樂絲便是如此。

  哪怕她已然知曉,如果希沃茲,甚至是任何一名怪物發自內心的愛她,她絕對不能完好活到現在,哪怕她是不死魔女,也會渴求死亡解脫,她依然不願清醒。

  希沃茲不在乎她的想法。

  如同我不在意安德烈的痛苦與糾結。

  安德烈為什麼會臨時改讀神學院?

  為什麼又要將自己疼愛的弟弟交給我這名怪物?

  又是為什麼在自神學院歸返後,對我採取了各種說是謀殺也不為過的行為?

  他的動機和理由,並不難猜,也不值得意外,如同安德烈很清楚,我之所以能忍讓包容這些行為,並不是因為我溫柔良善,而是因為,這些全都歸類在我的娛樂之中,是娛樂過程的產物。

  我,只是為了自己。

  為了我的娛樂。

  越是深刻體悟到這點,安德烈就越發痛苦,越發絕望,值得慶幸的是,我是個怪物,一個不會輕易死在人類手裡的怪物。

  他怎麼發洩情緒,怎麼宣洩心裡那種幾要將人逼瘋的狂躁,全都不是問題。

  他令我感到愉快,這樣就夠了。




  後記:

  傻白甜,不是我的強項。

  所以不要指望我的文出現無限甜寵,那是不可能的,要哪天真出現這情況,我想,一定是魂穿。

  不要期待哪天我寫出甜寵文,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會有那麼一天,說虐文,我覺得可以有,還可以每篇都實現。

  攻受或男女主角在一起,全天下鼓掌祝福的事,多半不會出現在我的文內,我這方面挺現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