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03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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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11-15
「你不噴香水嗎?」

玉帛看向一旁幫干戈整理衣服的罌粟提問。

結果被卡門用手把頭矯正回來,「別動啊,小鬼。」

「人家又不是小鬼了,啊好痛,」玉帛說著,卻因為對方突然抓緊自己的頭髮而發出驚叫。

罌粟搖搖頭,發出嗯嗯否定的聲音,「香水很容易留下餘韻,分子也很容易附著或遺留在各個地方,空調、衣服、頭髮,或是別人的皮膚上,」他回頭看向孩子們確認,「你們昨天是用我給你們的天然香皂洗澡吧?你們得確定你們身上沒有味道才行。」

干戈抬左臂,再抬右臂聞聞,確定自己沒有味道,然後搖搖頭。

卡門這會兒正在替玉帛盤頭髮,代替女孩的替她聞了聞她的後頸。

然後她對著罌粟作回報,「沒有。」

玉帛一邊化妝,一邊看著卡門替自己用銀針把頭髮紮了起來,她將眼線筆放下,再拿起口紅。

「如果他們看都不看我一眼怎麼辦?」她問罌粟,「或者是我被拐的話怎麼辦?」

「被拐?就是要你被拐啊,不然你以為我們在幹嘛?」罌粟笑著說,「開玩笑的,被拐不用怕,干戈會去救你。」

「那你會嗎?」

「我?我不會。」

罌粟不正經的說,被玉帛瞪了一眼。

「但是如果真被拐或出事,別期望有人會去救你,能靠自己就靠自己,想辦法盡全力脫困,因為不保證會有支援,我們也得活命,死一個人還得剩兩個人去執行任務,所以不可以有出事也沒關係的想法。」

玉帛小聲的哦一聲,然後起身在鏡子前擺弄自己。

她還蠻滿意自己身上的這套晚禮服。緊身的不適合出任務和打架,所以裙襬是有活動空間的,及膝,再加前短後長的設計,不只拉長了身高比例也十分修飾腿部線條。

玉帛拉著裙襬搖晃,轉了一圈,外層薄紗輕輕飄逸,她覺得自己就是個在夜晚誕臨黑天使。

罌粟在一旁看著輕輕勾起嘴角。

到了干戈也準備好之時,他拍拍手讓孩子們趕緊走了,然後站在門邊看著他們不疾不徐地來到自己身旁。

「就當今天的任務是給你們一個成年禮。」

他笑著伸出手微微捧起孩子們的臉頰。

「哪有人十七歲就過成年禮的,」玉帛瞇起眼搖搖頭,嘟著嘴看向罌粟。「殺手的話,十二歲就可以過成年禮了,至少我在你們這個年紀就已經在養你們了,是不是?」

「那是你不正常,」玉帛不客氣的回話。

罌粟卻笑得很燦爛,「別這麼說嘛。不過,我的師父這個時候已經死了,所以你們也得慶幸我還在你們身旁。」

玉帛聞話,瞪了他一眼,顯然對他說的話沒什麼好感。

撇過頭,她自個昂首闊步的走出房子。

干戈看著玉帛離去的方向,然後再看向罌粟陷入沉思。

罌粟也同樣看著玉帛的背影,不過或許是感受到別人的視線,他轉頭望向干戈。

干戈心裡其實是感到開心的,慶幸罌粟還活著,也還待在他們身邊。

但是他不曉得玉帛是怎麼想的?

所以他只是對罌粟示意般的點個頭,然後往門口的方向,趕緊跟上妹妹的步伐出去。

看著男孩的背影,他笑著小聲說了句,「不客氣,」然後便跟著出去,鎖上了門。

在以前,他或許會對干戈不明而來的沉默和無視感到惱怒,不過現在,有了上百次的經驗他已經大概抓到個頭緒了。

干戈的這種行為還出於多種原因,不過通常是洩氣和感到受傷時才會對大家要理不理的。

而這一點,竟然是從青志那裡得知的。

因為對摸索干戈不斷的感到挫折和洩氣,罌粟向他的基友抱怨了這一切,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抹在他身上,控訴長期被這小孩嚴重的心理攻擊。

「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他這樣對我?你說啊。你看看我,給他吃的,給他住的,用好的、用貴的,天天給他煮飯,天天陪他睡,還幫他洗過澡,他為什麼這樣對我?」

青志側頭看著他的臉,活像個被丈夫背棄的黃臉婆一樣,這還不是只有一次而已,幾乎天天都被他叫來。

干戈折磨完他,他就來折磨自己。

因此,就某一次的照常體檢,在罌粟一波擠眉弄眼的暗示之下,青志無奈的嘆一口氣,把聽診器收走,看向頭隨著自己器具移動的干戈,開口問了他這個問題。

兩人原以為干戈會寧死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想不到小口一開,他劈哩啪啦就把所有的緣由都說出來了。

簡單來說就是,他沒有討厭罌粟,他沒有討厭任何人,而他也不知道原來他不講話就離開的話,會別人以為他生氣或是討厭對方了。他有時候只是在想事情或是......對,就只是在想事情。

罌粟在門外聽了,內心才得到一絲緩解。

不過,就罌粟來看,他覺得干戈有絕大部分的心情不好,都和玉帛有關。

干戈是實打實的妹控,罌粟這麼堅信著。

他凡事都以玉帛為先,給出去的就不計較了,他甚至任何舉動都一比一的抄襲玉帛。

玉帛說黑的,那百分之百就是黑的,玉帛說不要,就不能有要的疑慮,除了某些他做不出來的行為,像是撒嬌、討抱等等,其餘他照單全收。

真的太厲害了,罌粟想,他打從心底的佩服。

當然,他當然知道現在的推論還不代表往後的定局,不過就現階段來看,應該還不錯吧?

至少他已經解了之前一直毫無頭緒的干戈之謎。

任務執行地在革新派和玄武會聯合經營的國際酒店進行,有一批毒品,他們得在進到革新派手裡之前先攔截下來。

這是干戈和玉帛第一次執行這種較不容許失敗的任務,不只失敗有可能會被殺掉,且後果嚴重,非以殺人為前提,敵人眾多,又要深入敵營,難免有些緊張。

罌粟倒是不擔心什麼,他對自己培訓出來的人倒是有幾分信心。

全程坐在車上就像是要去市場買菜一樣,翹著腳,看著窗外的風景。

或許首次任務沒有自己在旁貼身指導和保護是有點鋌而走險,但考量這次的難度不高,且時間較充足,他倒覺得這是考驗他們反應力和思維轉變的好時機,與其畏首畏尾的過度保護他們,或許放手讓他們與死亡競速才能真正迫使他們成長及認清這圈子的危險性。

卡門載了三人到酒店會場,將車子停在附近的暗巷中,然後回頭看向他們。

三人正戴著隱藏式耳麥和溝通器。

罌粟望向兩個孩子,替他們檢查耳麥的隱藏度。玉帛覺得別人撥弄著她的頭髮不舒服,在她終於忍不住時,輕輕扭頭不給摸了,罌粟只得轉戰干戈身上。

干戈看了對方一眼,露出警戒,但仍乖乖將身子靠近他,好方便對方動作。

替孩子們將配備整理好,他給卡門給一個彈指聲。

卡門開啟遠端電腦螢幕。

「嗯,連線上了,」她回首看著三人,吸了一口氣然後輕輕呼出,點點頭與他們道別,「一切小心,祝你們順利,」她伸出手握過一遍他們的手。

她不擔心罌粟,畢竟他不是菜鳥了,況且他這次的工作根本就只是來玩的,負責盯著兩個孩子的狀況,他沒有給自己到前線行動的安排。

卡門其實和他抱怨過,把兩個孩子扔進敵營,讓他們近距離接觸敵人是否太過冒險了,這可不是兒戲,他們會有喪命的機率。

但罌粟沒聽進去,只自顧自地說著,「沒受過傷也想當殺手?沒體驗過死亡他們就沒辦法讓目標好好的死亡。」

看著孩子們單純的雙眼,卡門輕輕開口,「平安至上,好嗎?」

干戈和玉帛點頭,玉帛不知為何甚至有點想哭的感覺,好像他們不會再見面一樣,看著妹妹在昏暗中抿起唇隱忍的樣子,干戈疑惑地看向罌粟。

男子只是輕挑的哼笑一聲,從兜裡拿出一極小的瓶子,在嘴裡噴了噴。

上前親吻卡門的臉頰,摸摸她的臉,罌粟便乾脆地轉身開了車門,干戈照做,卡門笑著摸摸他的頭。

「不會有事的,你們明天一樣會在家,在你們的床上睡了一個好覺醒來,好嗎?」罌粟站在車外插著腰左右張望,讓他們趕緊出來。

兩人跳下車,罌粟揮手讓他們走在自己前面。

卡門看著他踩著愉快的步伐離開,便回首將車子緩緩倒入小巷子中安好,然後熄上引擎。

第一次對表。

六點三十,罌粟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錶。

玉帛和干戈已經進去一段時間了。

他撥撥頭髮,輕輕拉整自己的西裝外套,扭扭自己的手腕,帶上半臉面具,瀟灑風流的步入舞廳。

內裝繁麗,金黃色的燈光,金黃色的燈,金黃色牆,處處是金黃色面具。

廳內人不多,不到舉步為艱的地步,但參與的人也不少。

罌粟掃了一眼視線所及之處,遠遠的就看到了革新派的幾個大夥,但是沒見兄妹倆的身影,他放心的點點頭,心情愉悅的來到一旁放滿佳餚及餐盤的地方。

原以為兩人會因徬徨而突兀的站在大廳中間,不過這樣看來他是安心了。

拿了點酒和美食,他開心地吃了起來,一旁站在幾名女子在聊天,他放下餐盤甚至和她們聊了起來。

第二次對表,六點五十分。

罌粟開了對講機的鈕,玉帛的聲音立馬進到自己耳朵裡。

「齁,罌粟你到底在搞什麼啦?為什麼我看到你在和女生聊天啊?」

罌粟笑著搖搖頭,回復著坐在自己身旁女子的問題。

「我覺得你很適合酒紅色,女士,看起來十分典雅,就如你今晚一樣,真的美極了。」

「哼,罌粟花心大蘿蔔。」

玉帛氣憤地扭頭,表示自己已經看到目標,她要直接執行今晚的任務了。

干戈回話,表示看到她的位置,隨時幫她後援,轉頭正好看見遠方的罌粟已邀請身旁的女子跳起華爾滋了。

看來,他今晚是真的打算來玩的。

玉帛告知目標的方位後,便找個好位置,再目標的視線範圍內,自己既能好好看著他,而他也能完全的看到自己。

目標是今晚要和毒品頭頭交易的玄武會幹部,他們得把要交易到玄武會和革新派的毒品從中攔截,交給保守派。

罌粟那頭也找到了玉帛和干戈的身影,便笑著領導身前的女子舞圈、側走,然後不時往玉帛的方向看去。

玉帛處在定點刻意盯著目標不動,雙手放在腹前微微撥弄手指,一旦對方感受到視線看向自己時,再小幅度的看左看右尋找什麼,而對方將頭移走時,就重新看向她。就這樣來回幾次,一開始的小幅度尋找動作也變成回過身,甚至是向前伸或轉到後頭張望來把尋找的動作坐得自然。不斷地吸引對方望向自己,對方便對她產生好奇和注意,之後,就算她沒有繼續看著他,目標也會自然而然地看向自己了,然後,她就可以進行下一個步驟。

玉帛開始徘徊在同一個地方,並且和別人搭話,每人對話不超過三句,遠遠看上去就像是在問話似的。

罌粟趁著換舞辦的空檔告知玉帛該行動了,玉帛看了一眼大廳樓梯上方的鐘,逕直往目標的方向靠去。

七點零五分,玉帛一邊將頭髮撥到肩後,一邊故作無事的走向目標方向,卻在經過對方時將手環剛好卡到自己的垂吊式耳環上,就在目標旁發出一個小聲的驚呼聲。

男子看向身旁的女子,立馬給予她關懷。

「女士,你沒事吧?」

「我、我的手環,好像卡住了。」

「讓我幫你看看。」

男子說著,側到玉帛身旁,輕輕握住她的手腕觀察卡住的部分。

「我可以先幫你把耳環取下來嗎?」他說。

玉帛回了聲好,讓對方替自己處理。

取下來後,他在替她將耳環從手環上弄下來,並交給玉帛。

「我剛剛看你在前面好像在找什麼?」看著玉帛重新帶好手還時,他隨口問了句。

玉帛笑了一下,抬頭對上他面具下的雙眼,「對,我和朋友來參加這個舞會,可是她和別的人走了,我正問人回客房區的路,想不到我運氣太好,問的剛好都是來參加舞會的。」

玉帛這麼回答他,但事實上她剛才根本不是問那些人這個問題,她問得,是一個這家飯店根本沒有的服務。

男子看向她,點點頭,將喝完的空酒杯交給一旁的服務員,「房間,我等等送你回去吧,不過報答我,你可願意和我跳一支舞?」

玉帛看著面前男子伸出的手,再看看他面上的笑容,她露出一個微笑,將自己的手交給他。

兩人藉著大家換隊形之時加入隊伍之間。

罌粟再次趁著換舞伴空檔,告知玉帛在十五分鐘內和他回去。

干戈看了眼廳內的大鐘,七點十分,距離交易時間還有二十分鐘,靠牆邊一直關注著男子的幾個男士似乎接到訊息,三個和剩下的人打招呼後便走了。

干戈從二樓的樓梯上下來,趕緊的跟了上去。

罌粟見到孩子的動靜,立馬從舞蹈當中退出,關掉對玉帛的連線並提醒他,「干戈,任務第二......?」

「保命第一。」

從耳麥裡傳來對方緻雅的聲音,罌粟這才放下心。

「很好。」

他跑到樓梯的停留層,看著干戈離開的背影。

原以為自己會放心的讓孩子們發揮,想不到在讓他們放手一搏時,他竟也會有這樣焦急擔心的時候?

心裡有種酸澀感浮現,他笑笑,輕快的下了樓梯。

把心裡的不安暫時擺在一旁,任務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