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話

在救援人員發現我和芸文學姊之後，我們立刻被載去距離最近的醫院治療。
芸文學姊的傷勢也在直升機上做了點應急處理，骨折的部位被固定傷口也塗上藥和包紮。
而我也在這時才發現自己的身上有些擦傷，當然我的傷口也稍微包紮處理了一下。

在抵達醫院之後，芸文學姊因為傷勢問題立刻被綁在擔架上抬走，而我則是在急診處做了點檢查後就被放走了。
芸文學姊受的傷似乎比我想像的重，身體裡似乎有些內傷甚至需要住院一兩天觀察。
過沒多久，楊翔他們很快就坐著計程車來了。
而他們似乎只帶了些隨身用品就下山了，其餘的似乎還留在別墅裡沒帶走，楊翔也幫忙帶了我和芸文學姊的隨身物品下山。
一見到他們我就被他們一頓訓話和調侃，當我希望楊翔替我解圍時，他只對我使了個「我不想管」的眼神過來，隨後坐在一旁滑他的手機。
面對他們的擔心的責罵和調侃，我也只能笑笑的接受，畢竟我有錯在先。
看來我的那時魯莽的舉動大概真的嚇到她們了，幾乎除了蕗皦學姊有調侃的餘裕外，其他人似乎都非常擔心呢。
等到芸文學姊進到病房後，我們所有人才過去看芸文學姊。
我一開始還很擔心芸文學姊會變得很虛弱，畢竟有似乎有一些內傷的樣子。
不過看她還一臉開心的對我們身手比Yeah的時候，我就知道是我多慮了。
看她還是那麼元氣的樣子，大家也跟著放下心來。
小瑩甚至還開心的撲上去，不過在顧及到芸文學姊的內傷後，小瑩也是立刻抽身轉成握住芸文學姊的手。
「真是的......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逞英雄了？」
在看著一群少女相互聊天的同時，一旁的楊翔這時才跑過來調侃我。
他用著肩膀輕撞了我幾下，似乎在表達他的不滿。
「只是不想看她自殺而已......」
「自殺？」
聽見我的說詞，楊翔沒有露出太驚訝的表情。
我稍微解釋了一下我昨晚見到的芸文學姊，和她今天的狀況，順便告訴楊翔我跳下去的理由是不希望芸文學姊就這樣自殺。
但我並沒有透漏芸文學姊她為什麼自殺的原因，只有把自己認為她是自殺的原因說出來而已。
聽完，楊翔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好像能理解你為什麼那麼做了，就是對跟自己有差不多遭遇的人無法不管嘛」
「確實是那樣」
我確實有那種想法，在看見芸文學姊準備自殺的時候，我想都沒想就直接跳下去就她了。
「不過你下次稍微注意一下事情的嚴重性，除了被你嚇死外，幫你們找救援可真的很麻煩啊」
「但多虧你我和芸文學姊得救了，謝啦」
「別只是口頭道謝，至少請我一杯咖啡吧」
「好好......走吧」
稍微被楊翔抱怨了一下後，我和楊翔便離開病房往B1的醫院商店街前進。
病房的部分就給那些女生處理好了，我和楊翔先離開一下應該沒關係。

「這種天氣你還喝冰的啊......」
「至少我不會像你一樣喊冷」
面對楊翔的關心，我簡單的吐槽他一句後，便把加滿冰塊的黑咖啡送入嘴裡。
一旁的楊翔穿著短褲，手裡捧著一杯熱拿鐵輕輕含了一口。
在醫院的地下美食街裡，我和楊翔各買了一杯咖啡，在醫院大廳裡背靠著牆壁喝了起來。
雖然背靠大理石牆面，但在眼前的大型落地窗透進些許陽光，讓牆面沒有想像中冰冷。
「你知道你跳下去的時候，瑞雅也差點跟著跳下去嗎？」
「......是嗎？」
聽見這個消息，我小小喝了一口黑咖啡，然後用不以為意的語氣回答。
瑞雅那時也想跟著跳下去？！不會吧？
雖然她關心我關心到這種程度讓人有些開心，但又有點讓人開心不起來。
那明明只是我單方面的執著，不想看人在我面前自殺的執著，她沒必要為了我這樣吧。
如果因為我的關係，讓瑞雅身入危險之中，我感覺自己會過意不去。
「她那時候還哭著說要下去找你，要不是我們拉住她，瑞雅搞不好真的就跳下去了」
「原來她有那麼看重我嗎？」
「別懷疑......戀愛中的少女就是那麼有膽量」
「是嗎？」
面對楊翔一臉輕鬆的回答，我抱著疑問默默不語。
我不確定單單喜歡這樣的情感能做到這樣，或是因為我不相信人的感情才這樣認為呢？
因為我不認為自己能為瑞雅做到同樣程度的事情，還是說這是情感的量不同？
如果是這樣，那我可能在喜歡的方面有些虧待瑞雅呢
「之後呢？」
老實說我有些好奇後續，雖然她沒有跟著我跳下去，但我點在意她之後的表現。
我回頭望向一旁的楊翔，不經意的如此問著。
「啊？之後？」
似乎對我的提問有些驚訝，楊翔微微皺眉似乎在想當時的狀況。
「總之她就是變得很焦慮吧，不管從行為和表情上都看得出來，直到聽見你和芸文學姊都被救之後的消息才又放鬆回來」
「......看來我好像真的讓她太擔心了」
我低著頭看著紙杯中的黑咖啡，不自覺的說出這句話。
心中莫名的有些歉意，感覺之後要去向瑞雅道歉比較好。
「你啊......要是認為這世界上還是沒人在乎你，那你可就真的對不起那群女生了呢」
「嗯......」
聽著楊翔感嘆的話，我默默的點頭應聲。
確實如此吧，漫畫社的那群人們，該說是朋友嗎？
她們雖然做事有些脫軌，或者是常做些怪異的事情，但她們都還是不錯的人。
而且也不會因為我躲在角落默默不語就把我當不存在，甚至會想拉著我一起去做些事情。
像是萬聖節鬼怪宴會那次，我本來是打算自己去的，但沒想到她們也會想拉我去甚至替我先準備好簡單的變裝，雖然簡陋但依舊有幫我準備。
還有學園祭的部分，雖然大家都還是各逛各的東西，但見面了還是會好好打招呼並稍微聊個天。
雖然有人可能認為這些沒什麼，不過就是些基本的對朋友態度而已。
但這對五年來只有接受人心冰冷的我，根本就是種直接從天灑下的朝陽，能融化被凍結住的情緒與內心。
就像一個餓了十天的人，僅僅只是些粗茶淡飯依舊會哭著喊好吃。
那是一個久違能讓我感覺到心靈溫暖的地方，是個讓人忍不住沉淪於那的歸屬。
「不過就算她們沒有多看重或在乎你，你還有我啊！」
一旁的楊翔自信的露出笑容，並用著拇指指著自己強調。
「哼，別一天到晚說些肉麻、噁心的話」
「哎呀，真冷淡啊」
我和楊翔互看一眼，接著有默契的同時笑了起來。
隨後，兩人又繼續喝自己的咖啡。
是的，現在的我被很多人關心與在乎著。
這種洋溢的莫名幸福感，似乎也讓眼前的黑咖啡變得沒那麼苦了呢。


當天芸文學姊進入醫院幾小時後，大概傍晚時芸文學姊的父母趕到了醫院。
他們雖然直接衝進了芸文學姊的病房看情況，可是不得不說只有芸文學姊的母親似乎是真的關心她，
她的父親雖然口上一直問「有沒有事」卻怪異的一直在看芸文學姊的身體哪裡有受傷，跟芸文學姊對上眼的次數少的誇張。
再加上沒多久前聽見芸文學姊說她父親逼婚的事情，更讓我覺得眼前的男人不像在關心人，反而是在看芸文學姊身上有沒有留疤，會不會讓她變得有些難嫁人而已。
不過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測而已，但一旁的楊翔也覺得芸文學姊父親的行為有些誇張和敷衍。
而之後芸文學姊的父母派人幫我們把行李全部帶下來，並安排專車先送我們回去。
不得不說，大財團就是有能力啊，居然能快速處理好那麼多事情。
而我們簡單的與芸文學姊道別之後，便坐上柳家準備的車子回去，而行李的部分也已經幫我們準備到車子上了。
在上車前我看了醫院的病房大樓一眼，試圖尋找芸文學姊的病房位子。
不過在我找到前，就被楊翔催促上車了。
芸文學姊......就像我告訴妳的那樣，至於妳想要怎麼做就由妳決定吧。
只要記住沒有人能決定自己的未來，想怎麼做就放手去做，不要想太多不然只會裹足不前而已。
一上車沒多久，沉重感瞬間朝我襲來，一瞬間裡我的意識便被這沉重感拖入睡眠。

如沉沒般的感覺，身體正緩慢的墜落著。
我睜開眼，模糊的影像在我眼前出現，如同懸浮的泡沫像我擦身而過。
那些影像是我各個時期的記憶互相穿插而成，有快樂的自然也有悲傷的。
——告訴她們那些真的好嗎？
一道聲音從我的周圍響起，那個聲音不是在耳邊的低語，而是從這個空間中的每個角落像我傳來。
那聲音裡的語氣有著強烈的質問感，同時又帶著一絲絲的挑釁。
那個聲音毫無疑問，就是我自己的聲音。
我沒有對那個聲音做出過多的反應，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
「這樣不好嗎？」
——你什麼時候變得會去相信人了。
聽著對方的問題，我稍稍沉默了一會，並在腦中開始反思這個問題。
是啊......是什麼時候啊。
我仔細想了一會，但沒多少頭緒。
或許從我打從我加入漫畫社時，我的心中就漸漸開始信任她們了吧。
如今的行為，也不過只是用行動來表達自己的信任而已。
「我不過...是想回應她們對我的信任而已」
在我的回答之後，換那個聲音沉默了。
但像是陷入沉思一般，久久沒有回話。
最後我閉上眼睛想要休息時，那個聲音重新開口。
——相信人沒有問題，但別忘記磨利自己的牙齒。
磨利牙齒...是嗎？
人們的恐怖我都經歷過了，但確實不能因為有了可以相信的人，就掉以輕心啊。
想到這裡，我的意識再度模糊起來。
看來這次大概是真的睡著了。

在半夢半醒之間，我感覺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睜開還有些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車子的內裝。
而外頭的風景早已從傍晚，變成漆黑的夜晚。
「該走了喔，已經到了」
「...嗯」
聽著楊翔的提醒，我讓還有些迷糊的大腦沉澱了一下睡意後，隨後起身推開車門下車。
幫我們駕車的司機，已經幫我們把所有人的行李都從車子的後車廂拿下來了，並把彼此的行李分開並整齊排好了。
「那麼，我這就先離開了，謝謝各位對大小姐的照顧」
那位司機簡單的對我們行禮之後，隨後便立刻回到車上開車離開。
我伸了個懶腰吐出身體裡疲憊的氣息後，我拿起自己唯一的行李，其他人也是一一拿起自己的行李準備離開。
「那麼就在這裡解散吧，開學見！掰掰！」
在小瑩說出這句話後，我們所有人彼此簡單道別了一下，便打算各自回家。
但是就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我感覺到一股小小的力量扯住了我的衣角。
我回頭一看，是一個小小的銀白身影。
不過她纖細的手拉著自己酒紅色的圍巾，自己的臉埋在圍巾裡讓我看不見她的表情。
但隨後瑞雅緩緩抬起了她的臉，那張嬌嫩可愛的臉龐上此時正寫滿憤怒與不滿。
那眼神的兇狠程度，完全不輸之前學園祭躲在櫃子離充滿敵意且可怕的眼神。
「過來一下」
看見簽字板上預先寫好的字，我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回應，瑞雅就直接抓起我的手將我拉走。
在被瑞雅帶著走的過程中，她完全沒有回頭看我一眼，我也因此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
不過從她死死捏著我的手的力道來看，就算她現在表面上隱忍著但情緒大概很激動吧。
我被她這樣死握著手臂，不知不覺就被她拉到附近一條無人的陰暗小巷去。
突然間她握著我的手粗暴的將我甩向牆壁，要不是背後有一個後背包當背墊，不然身體與牆壁這麼一撞，我的背隔天大概就會出現一大塊瘀青吧。
不要看瑞雅嬌小的樣子，但她其實有著相當大的力量。
像之前一拳打入我的心窩，痛到讓我昏厥過去，還有舉起數學講義重擊自己的姐姐時發出的沉悶聲響。
不管怎麼看這女孩的力量，真的是不容小覷。
接著她將手用力的揮向牆壁，小小的手掌撞上牆壁發出沉悶的聲響，而瑞雅撐在牆壁上的那隻手擋住了我的去路。
看著她那隻充滿力道的手，我腦中不禁如此的想。
啊...這就是「壁咚」啊。
不過瑞雅因為身高的關係，她的手沒辦法越過我的肩膀，只能剛好打在我的胸口旁邊。
但是那個力道和氣勢卻相當到位呢，我甚至被那沉悶的聲響給嚇到愣住了一會。
面對如此強勢的瑞雅，我並沒有特別掙扎，只是等待她之後的反應。
瑞雅維持低頭的姿勢好一陣子，隨後突然猛力的抬頭看我。
碧綠色的瞳孔在路燈的打照下，有著莫名的冷冽之色。
我與瑞雅的眼神互相交接了幾秒，但她似乎都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只見她小小的唇瓣一開一闔的，看起來想說什麼但又無法組織語言的樣子。
但最後她又低下頭什麼都沒說，我就這樣與她僵著維持了一小段時間。
她依舊維持著壁咚的姿勢，但我能感受到她那隻手似乎有緊緊捏住牆壁的感覺，就像在洩憤一般。
看著那樣的瑞雅，心裡突然湧升一股歉意。
但看瑞雅這個模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道歉。
在我打算伸手觸碰她的時候，她卻比我更快伸出手抓住我的衣領，將我一把拉近同時讓她嬌小的身軀撲進我的懷中。
瑞雅死死拽著我的衣領，同時將頭靠在我的胸口上。
突然間我聽見瑞雅發出細微的啜泣聲，而那哭泣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變得清晰。
而隨著她的哭聲，瑞雅小小的手也開始在我的背上攀爬，並牢牢的將我抓住。
不知不覺中，瑞雅嬌小的身體已經跟我幾乎貼在一起了。
冬日之中瑞雅的體溫非常明顯，甚至能清楚感受到從她身上向我流淌的溫暖。
「不要離開我啊」
聽見這句話的瞬間，我感覺到瑞雅心中的不安，隨著她的體溫一並傳達給我。
那種面對恐懼的焦躁，面對不知事態為何的不安。
我一直以為楊翔說瑞雅當時要差點跳下去這件事情只是誇大其辭而已，但看見她這樣的反應大概是真的。
我輕輕的俯身將自己的額頭貼到瑞雅頭上，並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沒事的，我還活著」
說完這句話，瑞雅的哭泣聲頓時停了下來。
她輕輕往後退了一小步，並把小巧的手環上我的脖子。
瑞雅的俏臉微微紅腫起來，發紅的眼眶裡是淚濕的碧綠色眼眸，光是看著她這個樣子就讓人覺得心疼。
「對不起」
看著眼前的瑞雅，我不禁感到抱歉。
我輕輕摸著瑞雅的臉，並抹去她沾在眼角上的眼淚。
瑞雅看著我嘴巴開開合合的，似乎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的樣子。
雖然我想耐心等待她把話說出來，但她似乎放棄話語直接以行動表示。
扣住脖子的小手將我的臉想她拉近，隨後份嫩的唇瓣貼了上來。
一如之前瑞雅的吻，小小的舌頭伸進我的口腔，暴力的蹂躪我的口腔。
不過相較之前，她的吻也沒有那麼粗魯了，雖然依舊暴力但至少稍微貼心了一點沒有讓人感到窒息。
幾十秒的接吻之後，瑞雅才放開咬住我的嘴巴。
小小的嘴與我之間牽起了細小的絲線，口水絲在路燈的照射下散發著微微白光。
瑞雅帶著微微迷茫的眼神看著，臉上添上了滿滿紅暈。
兩人之間的氣溫不像是寒冷的冬天，而是潮濕且悶熱的夏日。
看著那樣的瑞雅，我本以為她又會想再來一次。
不過意外的，她只是對我露出了靦腆的笑容，隨後便放開了我。
而之後，兩人也像沒事一樣的走在街頭上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