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 打工（上）

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拜一直以來的深夜工作所賜，睡眠時段大幅往後移了。學生時期的早睡早起習慣如今已全然不復見。
洗完臉，順便颳了一下鬍鬚。
然後我便換上和平時樣式相同的衣服，走向家裡的玄關。
這時候，自背後傳來了聲音。
「葎，不先吃過午飯才走嗎？今晚回不回來吃飯？」
「啊……不了，現在跟人有約了。晚上也……應該會有工作。」
我回答著身後的女性，穿好鞋便站起來，準備離開家裡。
「是這樣啊……偶爾也和你妹妹一起回來吃個飯嘛……」
「嗯，我會的。那我走了。」
打開大門，迎面而來的是中午熱烈的陽光。
在玄關，女性依然站在那裡，帶著笑容向我揮著手。看起來有些寂寞的樣子。
「……妹妹啊……」
插進車匙並啟動引擎的同時，我不禁低聲嘟嚷了一聲。
現在想起妹妹的事一點都不好。心情會變壞。因為接下來要見顧主大人，擺出一副黑臉來是絕對不行的。
不，如果是過去的任何一個顧主，我大概並不會在意這種事情。反正只要說這張黑臉是上天所賜的就行了。可是，現在不一樣。
不是普通的顧主。
而是魔法少女。
我則是成為了魔法少女的幫手、司機。
「到了……差不多是時候了吧？」
我把車子停泊在路邊，眼睛注視著馬路對面的建築物門口。
我在等待著某人、某個有著一頭黑色長髮的女孩子。
再次望向手機的螢幕，經過了三分鐘左右……就在我確認完時間並抬起視線的時候，剛好有人從自動門後面現出了身影。
她左右張望，像是在尋找什麼似的。接著注意到這邊後才邁出腳步，不緩不急地穿過馬路走了過來。
「嘿嘿！」
「突然對我露出莫名其妙的傻笑，我也沒什麼可以給妳啊……我這裡只有錢。好，就把錢包裡的紙幣全都給妳吧！」
「等、等等等等！為什麼給我錢！？我又不是想你給我什麼啦！」
「誒，要是讓我收下這麼可愛的笑容而不付出任何代價的話，我怕之後會有什麼麻煩……而且可愛星人也不會放過我啊。」
「你、你這個人本身就很麻煩啦！
「嗯，我也這麼覺得。」
「而且可愛星人是什麼？到底是什麼啦！？」
「啊，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說著，我讓少女進到車子裡去。
她邊皺著眉頭，選擇進去了後座的空間。我也猜到了。一個人坐在後座比較舒服，累的話還可以橫躺下來。唉，我真的早猜到了啦～！
所以不會失望，也不會氣餒。
再接再厲就好。讓她坐到副駕駛座上是我的最終目標。嗯。
「開車了。是回家對吧？」
「啊、不，等下！我有東西給你！」
「嗯？什麼？」
似曾相識的畫面。
少女從包裡拿出紙袋——快餐店的外賣，並把它遞給我。
「嘿嘿！」
又是詭異的傻笑。
「…………」
雖然看也知道了，我打開紙袋，大量金黃色的漂亮薯條熱騰騰地露出身姿。有一瞬間以為其實是黃金而期待了一下的我，似乎是腦子進了水。
「我炸的！」
「嗯，我想也是。」
「嘿嘿嘿！請！」
「妳讓我不要吃東西過來就是為了這個？」
「嗯！」
我揉了揉眼睛。
想不到這天我醒來後聽話地什麼都不吃，結果是為了享用這堆便宜又油膩的油炸物。我有點接受不了眼前的這個現實。
「不過想到是魔法少女炸的，總覺得有種奇妙、不，奇幻的感覺……」
「又將事情給扯上魔法少女！這是我經過不斷嘗試、最後造出的傑作啊……！」
「讀心——妳又讀心了！？」
「你自己說出來的好吧……！」
快嘗嘗啦！
感受著她眼神彷彿如是說著的謎樣壓力，我徐徐將手伸進紙袋之中……
「……嗯，好吃。」
「耶～！嘿嘿嘿！」
這傢伙一得意忘形起來的時候就會變得像是白痴一樣可愛坦率。不愧是受可愛星人眷顧的女孩子啊～相反，我最受不了愛鬧彆扭的人了，例如我自己。
「要求食評！」
「嗯，食評？」
「嗯，感想！」
「唔咳、咳！首先，在外觀上來看已經無可挑剔，其黃金一樣的色澤顯示出炸物經過完美的油炸過程。肯定細心準確地對油溫進行過嚴密監控了吧。毫無失誤的第二次回炸。作為結果，味道和口感當然絲毫不遜色。不，是比想像中還要讓人留下深刻印象。在咬下那酥脆外殼的瞬間，內肉竟然從斷裂的截面中滑出來，宛如是自殼裡脫出的蝦肉那樣。熱騰騰、無比鬆軟，而且彷彿帶著肉汁一樣的馬鈴薯和——」
「……停、停停停停！食評認真過頭啦！害我都搞不懂為什麼你最初說的那句好吃可以將感想濃縮到兩個字去了！」
「我是別人要求自己才會打算去做的類型。例如別人沒有問到的事情，我就不會多說一句那樣。」
「如果那是工作或者是在做某種契約，這鐵定是詐欺行為吧！」
「是嗎，在這邊世界那是商業之間的常識呢。」
「在你眼中這個世界已經腐爛到極點了嗎……！？」
「啊，嗯，是的，妳總算察覺到這件事了呢。但不正因如此，所以才需要魔法少女的存在嗎？」
「……嗚，我竟然想不到該怎麼反駁你才好！」
少女垂頭喪氣地把身子退回後座去。
真是的，這個怪人！真不該認真地炸薯條給他吃啊！
——我好像聽見了這樣的聲音。肯定是幻聽吧！
「啊，薯條吃完了……」
咕嚕咕嚕。
肚子好像還很餓。
理所當然的結果。因為在昨晚收到訊息說要我不吃午餐來的時候，我就連昨天的晚飯都扔掉了。
能夠駕駛著車子過來簡直是奇蹟。
我竟然做了類似危險駕駛的這種事……空腹駕駛也該像醉駕或者藥駕一樣納入法律管理的範圍才對呢。
在我毫無邊際地想著的時候，身後傳來了聲音。
「……我這裡還有漢堡包，雖然不是我煮的就是。」
「嗯，我知道。漢堡包都是預先煮好，然後每天送過來的吧。我對這個還有印象。」
「你說你以前也做過快餐店的打工呢……」
「嗯嗯，所以剛才還想著那時候吃了那麼多快餐店的東西現在一定對薯條之類厭煩了吧，但結果非常出乎意料，這肯定是因為魔法少女——」
「不要再講魔法少女了！」
「魔——」
「魔法少女直拳！」
啊，妳不也講了！？
「唔……咦，什麼感覺也沒有？」
「效果在我鬆開手三秒後才會顯現。在這期間你就好好懺悔自己的罪孽吧！」
「這個……妳是抄某部漫畫的吧？」
「是從房東借給我的漫畫裡學的！」
「果然啊～！」
三秒後。
「唔！」
「怎麼樣？」
「多年的坐骨神經痛瞬間好了！」
「嘿，不用謝我啦！」
我從少女伸過來的手中接過了漢堡包。
因為揍了我一拳而恢復心情了吧，她臉上的笑容又變回那個率直可愛的樣子。
「嗯，好吃。」
就連我也受到影響變得直率起來。
不是因為魔法少女——不，也有她是魔法少女的原因。
因為她是魔法少女，所以我才得以跟身為魔法少女的她相遇。
因為有她在身邊，我才會感受到現在這種「有點愉快」的心情。
她的名字叫做月見，是魔法少女兼我的顧主。
此時我正駕駛著箱型車，自打工的地方接她回家去。她最近在做的打工是快餐店店員。從早晨開始的工作肯定很辛苦吧，她在後座蓋著被子呼呼大睡起來。
季節已經逐漸轉變。
從車窗外可以看到落在路邊地上的枯葉。
「…………」
我不禁在開著空調的車箱裡嘆了口氣。
唉……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為了世界和平而不辭勞苦地消滅魔獸的魔法少女，現在卻苦於金錢上的貧困而辛勞地進行著打工活動。這是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
真的……怎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