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不屈

（恩密卓‧達加的視角）

「沒有理由繼續活下去了。」在聽到如此決絕的一句後，心裡五味陳雜的情緒就不禁翻騰起來。

我的親生母親，在世人眼中算不上甚麼高尚或是值得尊敬的人物、而我們原本生活的那個貧民窟環境，也跟優渥兩字完全沾不上邊。即使如此，母親還是一直努力到性命的盡頭了。為了讓她自己能夠活下去、也為了讓我能夠活下去。

然而維蒂帕比卻對活下去這點完全不在乎，她輕蔑著自己的性命、也輕蔑著兒子的性命、以至輕蔑著所有她準備下手的受害者性命。究竟她是未曾了解自己此刻所擁有的呼吸與心跳是多麼寶貴，還是說她已經失去太多而對此感到麻木呢？

「人類！這是怎麼回事？！」

苦悶的思緒被粗暴的開門聲以及怒吼打斷了，進到房間的人物是全身纏繞著漆黑瘴氣的魔族。並非像塔朗爾那些受僱於達加伯爵家的和平愛好者，他是協助維蒂帕比攻進來的激進派首領、同時也制伏了塔朗爾那些忠於我方的同胞。

「明明說好了只要幫忙攻陷這個破房子，妳就能引誘光之聖女單獨前來。這下可好了，我們不但參與了你們那些無聊的人類紛爭，還幫忙看守人質！妳和那些陰險詭詐、殺害了眾多同胞後、還假惺惺想進行和談的屠戮者是同一類垃圾嗎？那麼我們就先拿妳來開刀好了……」

即使被利爪伸到喉嚨前威嚇，維蒂帕比仍然面不改色地微笑著。乍看之下她跟艾可有著相似的氣質，可是在更深層的地方卻感覺到關鍵性的差異。

「啊啦~明明都輸了這麼多次，怎麼仍然如此躁進？你們真的認為不需要我幫忙就能消滅那位光之聖女的話，大可以先在這裡把我殺掉哦~」

銳利的爪子圍繞著維蒂帕比頸項，只要輕輕一折、就能當場讓她血濺暴斃。可是，那名魔族遲遲沒有進一步動靜、維蒂帕比也只是保持著微笑跟他對望著。

「我利用這小子所寫的信，成功把那位失去了力量的光之聖女引誘到此處、遠離那些保護她的朋友以及王都軍隊、而且還設下了重重埋伏。至今為止，你們從來不曾在如此有利的條件下作戰吧？而且今後隨著那個融合計劃的逐步推進，你們的同伴只會變得越來越少、大概也不會再有此等形勢大好的局面了。克制一點、謹慎一點，別一子錯導致滿盤皆輸。」

那個魔族思索了一會後，收回了自己爪子。

「沒想到妳這個協力者是如此膽怯懦弱之徒。如此小心翼翼磨蹭著報仇，一點都不痛快。」

「不，我尋思著你們一鼓作氣衝上去然後痛快地輸掉的經驗不是很多嗎？這次就當換換口味好啦~」

「妳再敢提一次我們以往輸掉的事情，我就真的要動手了。」

在那名魔族低哮著發出警告後，我趁著這兩人對話的隙間插口詢問。

「你對塔朗爾還有我其他部下幹了甚麼？」

激進派的首領聞言轉過頭來，赤紅的雙瞳露出凶光。

「都已經成了階下囚，此時此刻還妄想著能夠奴役我的同胞嗎？」

「奴役？不好意思，為甚麼你會產生這樣的錯覺？我是基於雙方同意的僱佣合約聘請他們作為員工工作、按照約定的金額支付報酬、而且任何一邊都能夠提出中止契約。」

說服維蒂帕比放棄復仇大概是沒有指望的了，我轉而試圖跟眼前的魔族交流、雖然自己也明白成功的機率很低。但是，即使我無法讓他改變主意、哪怕一點點也好，只要能使他感到混亂、也許就能從中引出破綻了。

「別以為你那些花言巧語能騙倒我，你只是一個想透過壓榨同胞以撈得好處的投機主義者而已！你們人類一直都是這樣殘害我等的同胞！」

「原來如此，所以不只是塔朗爾他們、還有一眾願意跟人類和平共處的魔族、你們的族長帕娜茜狄、還有亙古至今的守護者塞爾裘大人，他們全都是瞎了眼腦子壞掉才被人類的『花言巧語』騙倒了？真就眾人皆醉你獨醒？難道，被騙了的不是你自己嗎？」

這次換成我被魔族抓著頸項壓到牆上了。在呼吸困難、心臟狂跳的當下，總算稍微體會到艾可面對「敵人」時感受的威嚇與由此而產生的警戒心。

沒關系的，反正在我們作為人質被徹底利用完後一樣會遭到殺害。就算現在被狂怒的魔族洩憤大卸八塊，那也只是讓結局早一點到來而已。可是，若果我成功了，那麼涅泰爾、義父義母、邸宅裏的僕人、還有艾可都有獲救的希望。

「旣然你這麼偉大，把塔朗爾等同胞從我的『壓榨』中解放出來，他們肯定對你感恩戴德吧？我再問一次，我的員工現在身處何方？若果他們對我如此不滿，難道不應該讓這些受害者來殺死我以解心頭之恨嗎？」

此刻與我近在咫尺的魔族其血紅的雙眼所散發出的凌厲光芒熾烈得我感覺自己快要被融化了、腦海中不受控制到浮現出下一秒自己就會被狠狠地整顆頭擰下來的血腥場面。出乎意料的，在我感覺快要不行時、是維蒂帕比伸手阻止了那名魔族。

「好啦好啦~冷——靜下來，在我們手上的人質裏，就要數這小子還有剛才那名女孩跟光之聖女關系最為要好了。有甚麼萬一，就得拿他們當肉盾以及直接進行要脅呢！要是受傷效果也會打折扣，總之先放開他然後去監視光之聖女有甚麼奇怪的舉動吧。」

那名魔族雖然表現得一臉不情願，但還是在冷哼一聲後粗暴地把我甩到地上。

「我的妻子，就是在去年於王宮內、在你們國家貴為第二交椅的那位王子的命令下、被那個可恨的光之聖女如同割掉草芥般殺害的！我親眼看著自己失去了一切、是被人類嗤笑著奪走的！！這就是我所見證的真實，別再跟我說甚麼被騙了！！」

在激進派的領袖憤怒地踩著腳步離開後，維蒂帕比發出呵呵笑聲。

「真厲害，在如此絕望的景況下仍然盡可能動用接觸到的一切尋找反擊機會。不得不承認呢，你是一名不可輕看的對手。即使我們親自檢查過你寫給光之聖女的書信，但是你以我們無法察覺的內容向她暗示自己遭遇危險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的。這下可不能悠哉地乾等她自投羅網了，再略施小計試探一下吧~」

我閉上眼睛祈禱著。拜託了艾可，這次也贏下來吧，就像過去一直都是由妳取得勝利那樣。還有，務必要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