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邪怨

（恩密卓‧達加的視角）

「自己不小心摔倒了，然後就大鬧脾氣吵著要去醫院嗎？呵呵，真的完全習慣當大小姐了嘛，那個光之聖女……還是說，這是拖延時間的詭計嗎？你覺得如何？」

接到戈特隆尼王國士兵的報告後，眼前臉容姣好的婦人微笑著轉頭詢問我的意見。我並沒有義務告訴她自己的推測、想必她也對此不抱期待，於是我就冷冷地回了一句。

「正常來說，當人受傷後自然就會到醫院求診吧？」

「嗯~~說的也是。受傷生病了就會想辦法求助、希望得到治療。不過呢，要是錯信了壞人，不但只能獲得沒有療效的假藥物、還會被趁機屠殺殆盡呢！現今的世道可真是凶險萬分啊，醫生小姐妳說是吧？」

與我一同長大、情同姊弟的涅泰爾此起雙手被反綁著、嘴巴也被布條塞起來，只能無助地發出微弱的嗚咽。維蒂帕比饒有趣味地捏著她的臉頰拉扯，一時又換成以手指彈向她的額頭使其「啪啪」作響。

「夠了！別幹這種無聊的事情行嗎？」

我動用自己全身每一分的自制力才勉強阻止自己沒有撲上去把維蒂帕比揍一頓。但是，即使自己只是沉聲發出警告，在我身旁的戈特隆尼王國士兵已經按住我的肩膀不讓我動彈分毫。

「咦，人家不要嘛~~因為我真的很好奇呢，一個立志希望拯救性命的女孩、為甚麼能心安理得地住在沾滿血腥的家族啊？果然人在談論崇高的理想前必須先把肚子填飽吧？讓人家看看，妳平常是不是吃得飽穿得暖呢。」

這麼說著，維蒂帕比把手伸到涅泰爾的腹部開始一頓亂摸。儘管涅泰爾拚命掙紮，卻完全逃不過維蒂帕比的玩弄、而被兩名士兵控制著的我也只能目眥欲裂地瞪著。當維蒂帕比心滿意足時，才停止了欺負涅泰爾的行徑、讓氣喘籲籲的她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好啦，讓這孩子回去休息、為接下來愉快的燒烤作準備吧！」

對於士兵把涅泰爾架起來準備運送的地方我非常清楚。當維蒂帕比帶領著隸屬戈特隆尼王國的部隊以及一群魔族瞬速把整棟邸宅控制住以後，她就把我的家族成員以及僕人全都聚集在大廳裏並且堆滿柴薪與燃油。接著他們把我與義父分別關押到不同的房間裏，脅迫我們以書信維持日常的業務並且假裝此處沒有任何異常、不然就把人質燒死。

「不過真可惜啊，本來還以為恩密卓會跟我站在同一陣線的。明明你的母親也是被達加家族害死的，結果你也為了溫飽而甘心當達加伯爵的哈巴狗、到了能夠反抗之時卻仍舊貪圖往昔的榮華安逸。」

「別拿妳跟我相提並論！我奮鬥的方向、是保護其他人免受與我同樣的遭遇，跟妳這種因為仇恨而把一大堆無辜人民拖下水讓他們也變得不幸的人可不一樣！」

我怒聲喝斥維蒂帕比後，士兵越發用力地按著我的肩膀到隱隱生痛的程度、而維蒂帕比則一臉不可思議地歪著腦袋。

「居然會被這麼評價，還真是遺憾啊。你瞧，我也是在保護其他人免受傷害哦~只要殲滅恩維家族與達加家族，不就能防止其他村落像我的故鄉那樣慘遭屠殺嗎？」

果然跟二百年前被恩維家族與達加家族聯合襲擊的村落有關。儘管我無法理直氣壯地宣告祖先所做的事情沒有錯，但是我仍然要在此指責她的所作所為。

「就算妳希望為二百年前的恩怨復仇，也應該衝著兩邊的家族成員來。在恩維領地肆無忌憚地散佈致命病毒、殘害眾多對妳的事情根本一無所知的民眾，妳還敢說自己在保護『無辜的民眾』？！」

「啊哈哈，還真是被小看了。不管是在恩維領地使瘟疫擴散、還是在你家偷偷地爆破岩層引起瘴氣爆發，我的目標都是殺光邪惡的大杜西里公國爪牙、好保護無辜的戈特隆尼王國民眾哦~」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女人、為她那看似天真無邪的笑臉背後所散發的狂氣而感到戰悚。維蒂帕比是認真的，她是真心覺得殺死一整個國家的人民是一件好事。

「可是，維蒂帕比也是大杜西里公國的一份子！就算沒有正式名份，妳確實跟恩維伯爵結合、甚至還生下了一個兒子。請妳想像一下，若果加姆彼特知道自己的母親至今犯下的罪行、打算去傷害的人時他會露出甚麼表情？拜託了，在攘成無可挽回的結果以前收手吧！」

「為甚麼你會覺得，我是自願、甚至很樂意成為大杜西里公國的一份子呢？」

輕聲道出這句問題後，維蒂帕比走到我面前、猛然揪著我的頭髮強逼我抬頭仰望著她。在近距離視線交會時，我發現她的眼睛無比晦暗、已然失去高光。

「讓我告訴你為甚麼我會在恩維家族裏吧。在你們的祖先笑著肆意在我的故鄉掠奪焚燒屠殺時，恩維家的一名私兵看中了我祖先的相貌、把她擄回營裏成為男人發洩慾望的工具。然後，她就懷上了我的曾祖母。」

光是聽了開首這段就已經讓我難受得要吐出來了。當然，維蒂帕比並沒有絲毫放過我的打算，就這樣揪著我的頭髮、讓她的話語如同毒藥一般滲進我的耳朵裏。

「被殺害了家人、朋友、鄰居的兇手玷污，我的祖先不止一次在羞憤交加下險些就自殺了。但是，她最終還是克制自我。她知道，若果此仇未報、戈特隆尼王國的人民仍然處於你們這些禽獸的威脅下，她所愛之人將死不瞑目。所以，她忍辱偷生、作為恩維家一名卑微的女僕活下去了。不過，她時刻未忘自己的使命、在孩子出生後也孜孜不忘把自己所經歷過的邪惡傳達給下一代。」

……所以我在把她以及加姆彼特接到這裡之前所做的背景檢查也完全沒有發覺任何異樣嗎？恐怕連恩維伯爵自己也不知道所納的妾究竟是何許人也，畢竟對方是處心積慮從二百年前開始就滲透進來的。

感到絕望的我，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孤注一擲地希望能夠扭轉局勢。

「妳的……兒子……加姆彼特，妳連……他的未來……也要葬送掉嗎？」

「當然。旣然流著大杜西里公國的血，我們就同樣亦是邪惡的禽獸。唯一被容許活著的原因，就是把這其他禽獸一同拉進地獄裏！在那之後……就沒有理由繼續活下去了。」